院子裡,承平與穆見深相對無語。
一陣樓梯輕響,流碧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個小包袱,下樓來對承平道:「我們走吧。」
承平點點頭:「你們先走。」說完拿起兩個水桶綁到菱花驄馬鞍上,再把馬牽出門,使勁拍了拍馬屁股,說道:「去吧!」
承平以前經常與菱花驄玩這樣的遊戲,拍拍屁股,讓馬跑出去,然後,吹過口哨再讓它回來,菱花驄很高興地馱著水桶跑了出去,它以為這是同以前一樣的遊戲,只是他不會知道,承平再也不會吹口哨叫它回來了。
「你在幹什麼?」穆見深問,承平這個舉動顯然是在製造假蹄印,好讓人去追,但是沒有馬,他們要怎麼走?
「菱花驄雖然好,可惜太顯眼了,他們很快就會到這裡,你騎馬帶上流碧快走,穆心蓮心勁兒一過,忘了這件事就沒事了。」承平停了停,看著穆見深道:「這是我拜託最後你的事情,謝謝!」
最後?!
她說得平靜,穆見深卻刺痛無比:「你想幹什麼?我來這裡就是想著,不讓你再冒險的,你不用顧忌什麼,直接跟我走就是。」
話說完了,才想起他們有三個人,卻只有一匹馬,穆見深左右看看,笑了起來:「我們不如就等他們來好了。」他倒是自信得很。承平急道:「我的事情,你攪和什麼?快帶流碧走!」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穆見深看到承平眉頭皺起,臉色急劇下降,卻還是說道:「不管你怎麼看,以前的事情我做錯了,現在我也不求你原諒。只是不管你做什麼,想要什麼,我都護著你、幫著你就是。」
這是他的真心話。
可惜承平不信:「你怎麼想我不管。」說完還真不管穆見深。解下穆見深那匹馬地韁繩。先送流碧上去。穆見深以為她要舊事重提。卻不想承平自己跨了上去。對穆見深道:「你地馬我騎走了。至於錢麼。請在那一萬兩裡扣除吧。」
後院地門剛才已經打開了。承平騎馬直接奔了出去。穆見深呆呆站在院子裡看著她遠去。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她這樣果決。良久才說了一句:「這才像承平啊。」
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叩響了小鎮地石板路。
「是這裡!」有人說道。
許嵐帶著一群明火執仗地禁軍走了進來。穆見深倒也不吃驚。反而是進來地人驚道:「輔國公!」
「見過輔國公。」領頭地韓忠林上前行禮。跟著地人也行禮如儀。韓忠林道:「平老闆是六小姐舊識。市集偶遇之後六小姐一直念叨。如今不過是想請她去敘敘穆心蓮在姐妹中排行第六。韓忠林這樣說。就說明穆心蓮不想讓人知道她地真實身份。穆見深看了再場地許嵐一眼。接著道:「不好意思。這裡除了我。什麼人也沒有。」
「請不要讓卑職為難。」韓忠林不相信,要是一個人都沒有,穆見深在這裡幹嘛?一個公爵。莫名其妙出現在這樣一個農家小院兒裡,怎麼看都不正常。
「不信你就搜好了。」穆見深道,他狠狠地剜了許嵐一眼,雖然明明知道許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遷怒於他。
韓忠林一揮手,自然有手下摸進屋子去。他自陪著笑臉,對穆見深道:「國公爺,您在這裡做什麼?」
「你在盤問我?」穆見深問。
「不敢,就是隨便問問,萬一六小姐問起來,我要是說見過您,不奇怪麼?」韓忠林說道,四十來歲地人,弓身縮頭,看著極猥瑣。
穆見深說:「你倒挺有眼力。可是沒腦子。你說,這六小姐的故友。就不能是我的故人麼?」
「是,果然也是位貴人呢。」韓忠林聽出來了。這事兒,自己最好別摻和,照太后的說辭,那不是什麼好人,可是輔國公的樣子看起來,那是一力維護的,各說各的,自己攪進去那是要出事兒的。
很快,幾個小兵回來回報說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要回去了麼?借我一匹馬吧。」穆見深看著許嵐說:「他好像本來就住這裡,我騎他地馬回去吧。」
「可是……。」許嵐道:「那……那位小姐答應舉薦我去太學的……。」
太學不是普通的地方,是專門開設給皇家、高官世家的子弟們入讀的,當然也對平民開放,如果你是有名的天才或者孝子的話,也可以經過高官舉薦入讀,不但幾率非常小,而且待遇不同。高官貴族子弟只要在太學中得到一定地成績,就可以授官,平民卻還要經過科舉,儘管如此,太學仍然是寒門子弟的嚮往,因為這裡有最好的老師,從來進士的前幾名都是太學生。
不過,也因為授官與成績無關,所以在太學裡,都是身份在說話,就算是父親官位低一點的官家子弟,也是要受欺負的,許嵐一個平民,只有更慘……。
穆見深嘴角露出一絲嘲笑:「好啊,你明天到我府上來吧。」
許嵐高興地謝了。
「對了,我問一句,燕翩躚哪裡去了?」穆見深問。
「燕大爺麼?」許嵐聽說穆見深要帶他去太學,高興地搶著回答:「六小姐一來,他就走了,大概回家了。」「是嗎?」穆見深還是不放心,目光一閃,問道:「六小姐還說了什麼?」
「倒是也沒說什麼,只是叫了個內官跟著來,怎麼這會兒看不到人了,真奇怪。」許嵐左顧右盼地說道。
穆見深一驚!
糟了,穆心蓮動用了范海。
范海是個武功很好地宦官,也是星衛的一員,是當初穆見深為了防備齊王,為穆心蓮找來護衛小皇帝的,穆心蓮找他來。必定是要承平的命!
穆見深搶了一匹馬,月光很亮,索性連火把也不拿,就往鎮外,往承平離開的方向追去!
到了鎮外,竟先看見菱花驄在哪兒呆呆站著,看見穆見深過來,歡喜地撒蹄子跑過來。穆見深心裡一沉:「看樣子承平沒有朝這個方向走。」
他下馬來打算仔細看看有沒有第二匹馬的痕跡,韓忠林過來問道:「國公爺,這是要去哪裡?」
穆見深道:「你們先回去,我自有盤算。」
說起來巧合,穆見深有一個私人的莊園就在這附近,還在修建,委託了他名義上的表弟崔家麟看管,所以才有被承平踢個半死地那一幕。三十里鋪穆見深來過好幾次。所以地形還是知道一點的,鎮子後面地有條向東地土路,繞過山梁最後也可以到官道上,穆見深估計承平是去了那裡。
一路行去,果然,發現了淺淺的蹄印,不只一匹。看來範海真地來了!他急忙上馬追去,卻一路什麼也沒看到,很快,蹄印間隔越來越大,終於在繞過一個山坳後,亂了一陣。都不見了。
穆見深站在山坳口,風呼呼的吹著大片地蘆葦,有一汪潭水,在蘆葦見閃著光,如果心裡平靜地話,這是一幅很美的畫卷,可是穆見深哪有時間看這些,他只有一個念頭——承平去了哪裡?!
背後,一陣一陣的冷汗冒出來,可他渾然不覺。只是頭皮漸漸繃緊。承平可能已經被追上……。
背後一陣蹄聲,穆見深警覺地轉過頭。卻看見菱花驄馱著兩個水桶跑過來,它苦等承平不至。看見穆見深就跟著來了,穆見深歎口氣,把那兩個水桶解下來,一匹千金名馬背兩水桶,實在是任誰也看不下去,就在解那水桶的當口,穆見深想起來了——菱花驄說不定記得承平的味道!
可是該怎麼讓菱花驄知道呢?
穆見深突然苦笑,她還真是離開他好遠好遠了。
「你在這裡嗎?」穆見深心裡問,猶豫著是要繼續追下去,還是走進這片蘆葦裡尋找。要是不繼續追,怕承平已經往前走了;要是繼續追,萬一承平真在這裡面,遇到危險怎麼辦?承平確實在蘆葦蕩裡,察覺到後面有人追過來的時候,已經很近了,她的騎的並不是菱花驄這樣地神駒,又是兩個人,再跑也跑不過,所以乾脆棄了馬,鑽進蘆葦蕩裡。蘆葦蕩不小,裡面全是一條條若有若無的小路,在這裡把追蹤者甩掉的機會很大。
「嘶。」承平輕聲地抽氣,臉上有點火辣辣的痛,好像被蘆葦葉子割了。流碧的手一緊,但是沒有出聲詢問,承平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沒事,拉著流碧繼續往前走去……。
蘆葦蕩裡,范海慢慢地摸索著往前走,他收到的命令與韓忠林不同,他是來殺人地,而且,他知道承平是誰。
輕手輕腳地撥開蘆葦葉子,盡量不發出聲音,那兩個女人一定在這周圍,剛才走過的一株蘆葦葉上,還有新鮮的血跡,托這些鋒利的蘆葦葉子的福,就好像路標一樣指出了她們的所在,他甚至開始意淫在她們雪白地肌膚上,割出幾條口子,一定很美麗……心裡殘缺的人會變態,何況身體上這麼巨大的殘缺?
也不知在蘆葦裡摸索了多久,漸漸點兒聽到呼吸聲。
一個人?不,兩個,一個急促,另一個不但急促更加沉重得多——是那兩個女人!
他殘忍地微笑了。慢慢摸出身上帶著的刀,刀尖向下,避免反光,更加緩慢地踩到蘆葦,悄悄往有呼吸的地方潛去,風出來淡淡的脂粉味兒,已經看得見一點女子的紅裙,刀無聲無息地舉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