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個人的舞台。
宛如所有的聚光燈都照射過來一般,照在這個舞台上,空曠的天地間,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個寂寞的時空,王風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感到孤獨。
天空孤獨,是因為沒有星月相伴,大地孤獨是因為沒有綠色植被覆蓋。他孤獨,是因為他的骨子裡就藏著一股孤傲,他是一個天生孤獨的人,生命孤獨,影子也一樣孤獨。
舞台上,他一個人感覺是自己一個人在舞蹈,沒有伴舞,沒有音樂。台上、台下的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目光都以挑剔的眼神審視著這個孤獨的舞者。
室內的燈光也似突然的明亮了,他更加地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你們不是想阻止我的到來麼,那麼我就偏要來,我不但要來,還要阻止這個所謂的宴會。到現在他才想起你們大家就索性來得坦誠一點,看看是否如你們所原。一切陰謀詭計,都將在陽光明媚裡消失蹤跡。
瞬間的失神之後,王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直到這最後一刻,他才下決心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才是他站起來說話的原因。彷彿是就他應該為這個女孩說句話,哪怕是一句沒有什麼作用的話,他也要說出去,為了她以後的幸福。
在午間的時候,他已經覺得這個女孩外表看似剛強,其實內心是柔弱的,是不堪一擊的。
古人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王風在想,對手精心策劃,居然請殺手來對付自己。對手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一是直接刺殺他,徹底解決掉他這個麻煩。二是考驗他的功夫,給他的到來製造點麻煩。可謂機關算盡、是用心良苦,那麼他們下一步怎麼做?自己又如何應對?
攻其必救,擾亂其心。
這是他打定的主意,他忽然覺得刺殺他只是這個遊戲的開始,遊戲當然得講遊戲規則,如果像瘋狗一樣亂咬,就失去了遊戲的意義。
王風似乎才剛剛開始進入角色,他要搶佔先機,誰搶佔了先機,誰就會在這場遊戲中佔盡上風,而要獲得優勢,首先要打亂對手的心境,一個人的人心失守,他所在的整個陣營的陣腳必亂。
這時,王風看見倪悄鼓勵的眼神,在她的眼神注視下,他感覺自己真的要迷失自我了。
鬼使神差之下,又將剛才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是這樣的,我很愛她。」他肯定而堅決的語氣,無疑如一枚重磅炸彈,炸響在這個宴會廳,一個香港巨富的千金小姐,一個大陸的窮警察,居然能走到一起,如果不是在場親眼目睹,說出來誰會相信。
這消息將會在這個富豪圈子裡,造成極大的動盪。而他重複的這句話,似是要把這大地震造成的震顫繼續擴大,直到把在座的深知內情的人全部擊倒。
「好了,你們先坐下。」管家按照倪老的吩咐,走到倪悄的身邊,對著倪悄也是對著王風輕輕地說,但聲音卻足以讓在場的大部分客人聽見。
喧嘩聲漸漸靜止了,在明亮的燈光下,王風與倪悄對視了一眼,想看看她的表情怎麼樣,卻在她的眼睛裡發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神采。
她就像一個小女孩,得到了一個渴望以久卻一直沒有得到的玩具般,興奮的想要手舞足蹈,但迫於環境,無法將自己的興奮表達出來,就是這樣。
興奮的眼神瞬間演化成幸福,裡面還攙雜著一點只有戀愛中的女子才有的情素。王風一下傻了,這是一種他極為熟悉的眼神,他與林靜第一次擁抱,林靜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時流露出來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坐下後,她的臉上的微笑就沒有消失過。
此時此刻,王風才明白自己上了這丫頭的套,如今是上了賊船容易,下來難啊,出爾反爾非他所為。對於現在的角色轉變,他還沒有完全適應,走出這個房間,他們將怎樣維持這種尷尬的關係,雖然這並不是他此時應該想的問題,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目前的麻煩,這個宴會上的香港大佬們,會不會給他出什麼難題,都是很難說的事。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一直都是父母之命、媒嗍之言,雖然現在是新時代了,人們的觀念已有所改變,但我們倪氏家族還沒有摒棄過去的風俗,並非是你們似訂終身就可以的,還需要我們家族的同意才行。我不控制你們的自由,但我也要表明自己的觀點,讓你們明白。到目前為止,我這個當父親的還不知自己的女兒喜歡的是什麼人,這是不是有點奇怪?」雖然倪老思想觀念很老朽,但還沒有糊塗到什麼都忘記的份上,他既然能掌控倪氏這麼大的家業,就非常人。香港的一些商人還是很崇尚中華古代延續下來的東西,先進的也好,糟粕也罷,浸染傳下來,就有它傳下來的原由,包括包辦子女婚姻上。
倪老講完話,看了看倪悄與王風,眼神很複雜。周圍的幾個商人模樣的人,還煞有介事地發出感歎聲,氣氛倒也沒有剛才那般尷尬。
倪悄在桌子下面,用她的柔弱無骨的小手,在王風大腿上很用力地掐了一下。小聲說:「我老爸開始演戲了,你一會兒配合一下,千萬別讓我失望哦。」說完還不忘給他拋個媚眼。
龍家家主適時出場,只見他清了清嗓子,面上掛著難得的慈祥的笑容,打著圓場。
「呵呵,既然倪兄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絡唆幾句,說輕說重的還請諸位不要見怪。」右手習慣地摸了一下光禿禿的下頦,才算進入正題。「冒昧地問一句,王先生在哪兒高就啊。」
該王風出場了,他立即站起來,微笑著,雖然這一晚上臉上一直掛著這種微笑,到現在都有些麻木,但必要的禮貌還是要講的。「伯父客氣了,高就不敢當,我在本市一個派出所當警察。」他如實回答道。
桌子上的一圈客人中,頗有幾聲驚訝的聲音出現,但只是小聲的議論,片刻就消失了,於是桌面上又恢復了平靜。
「哦,好啊,警察好啊,保護市民的安危,是一個很崇高的職業呀,佩服佩服。」這個老狐狸真的不簡單,反應也真的很快。
王風邊坐下來,邊謙虛地說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我跟你們市局的李局長可是要好的朋友,龍氏企業在S市的生意做得如此順風順水,跟你們良好的治安環境有很大的關係,作為港商之一,我僅代表我們龍氏家族向你們表示敬意了。呵呵。」這個人長得肥頭大耳,滿面紅光,一臉笑意,60歲左右,因保養的極好,看著就是50多歲的樣子,他是龍氏的家長,現在龍氏集團的掌門人。
坐在他身邊的一個港商也隨聲附和道:「是啊,我們能在S市做生意,而且做得這麼好,與這些警察先生的辛苦是分不開的啊。」又是一片讚美S市警察的聲音響起來。
「對對,應該給予極高的敬意。」一個聲音響亮一點,恰巧大家都能聽到。這些港商的讚譽應該是出自內心,S市的治安較好,的確跟警察有些關係,不光是派出所,也包括各個警種。
「我雖是長輩,但今天拋開年齡的關係,坐在一個飯桌上,我們是朋友。何況我和你們李局是很好的朋友,哪天我做東把你們的李局長請來,大家在一起交流一下也是好的。既然他沒來,我有個提議,讓我們敬S市的警察一杯酒,當然是由小王代飲了。前提是我們要分開敬,不知諸位同意否?」說完,向四周看了一眼。
「好、好。」
「應該的。」不斷傳來這樣的附和聲音,看來港商們的意見是一致的了。
王風沒有說話,他只是微笑地看著這幫港商表演,現在他成了看戲的了,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但酒還是要喝的,他心裡知道這老傢伙沒有安什麼好心,龍狐狸抽出一根大雪茄,非常幽雅地叼在嘴上,身後早有一個高大的保鏢模樣的人跨前一步,為其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微閉,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看著自己面前的高腳杯,王風仍沒有說話。高腳杯裡面盛滿了極品五糧液,杯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了。他粗略算了一下,在座10個人,倪悄除外,得喝9杯,每杯2兩酒,9杯是1斤8兩。不過也沒辦法,酒場如戰場,你不幹掉他,他就幹掉你,你是選擇幹掉別人,還是選擇被別人幹掉,全在你自己的一念之差。看來今天說不得讓他們這桌子的人,看看自己喝酒的本事。
王風用眼睛餘光觀察著,看見那個龍公子一臉的不屑,嘴角還時常流露出一絲諷刺之意,看來這個龍功子對自己的恨意還是很濃的。
這算什麼?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接下來,每個港商都說了一句話,然後是喝酒。王風面帶微笑,舉杯相陪,幾乎是酒到杯乾,不到半個小時功夫,喝下了將近2斤白酒,面不改色。令在場眾人大為驚訝,龍狐狸的臉色也不像剛開始那般從容不迫了。
倪老見王風喝酒的氣度不凡,沉心裡也些高興。說完的話:「嗯,酒量不錯。但我今天不找你談酒,我們到隔壁去一下,還有你。」倪老又對著倪悄說。
站起來後,說道:「各位,我失陪一會兒,有幾句話要跟他們說,馬上回來。」
也沒等別人說什麼,率先向裡間走去。坐下之後,倪老說道:「你的職業我知道了,你的背景我也多少瞭解一些,你是孤兒,是你師父把你帶大的。你師父是武當派的前任掌門,武林名宿,你隻身一人抓住一個搶劫的槍匪,是這個城市公認的英雄。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個人搶劫的珠寶店是我們倪氏的,我早應該親自上門謝謝你的,但我們今天不談這些。」
倪老目露精芒,人也瞬間精神起來,不在像一個垂垂老者,這是多年來馳騁商場所養成的霸氣,掃視了桌子上的人一眼,說道:「既然你有勇氣來赴宴,就應該有勇氣面對現實,也許你不知道,我們倪氏企業到我這一代已是三代單傳,我雖有一子一女,但兒子卻不願從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直到悄兒畢業後答應幫我到大陸發展,我才又像看到了光明一樣,感到高興,但現在的情況是你的出現,會不會改變她的主意,這才是我所關心的。」
「這個」王風難以做答,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倪悄的本意是什麼,也就不好說什麼話,怕適得其反,反而將很好的結果自己給推翻。那就是前功盡棄,得不償失。真是那樣,倪悄會拿用高跟鞋的鞋跟追著踩他。這丫頭真的瘋起來,是不好控制的。
倪悄:「不會的,我會更好地經營公司」
「停,我沒問你。」倪老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弄得倪悄很尷尬,臉上紅紅的,像佈滿的紅雲。
王風無言,他壓跟就不知道怎麼回答。
倪老說了半天,其實只是做著前期的鋪墊。王風在心裡想著倪老的意圖,下面該是他說的實質性的東西了,這才是他選擇中途退場的目的。
果然,倪老說道:「一句話,你是聰明人,我不管你是什麼英雄不英雄的,我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賠本的買賣我是不會做的,要想娶我的女兒就辭職,幫她經營管理公司,你來選擇吧。」
開始的時候,倪悄以為事情已成定局,但卻未想到事情突然發生了逆轉,令她也不知父親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了。只好用求救的眼神望著王風,那意思很明顯,她也不知道出現這個變故,什麼事都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見倪悄一直用目光盯著自己,王風感到了自己又成了戰爭的導火索,像極了科所沃的處境,完全是一個火藥桶,倪老點燃了導火索,炸與不炸的權利卻給了王風。怎麼辦?現在這個老人似乎已經不像是在演戲,考驗王風的因素居多。
王風看了一眼倪悄,眼神裡藏著更深層的東西,他這個冒牌的未婚夫只好擰著頭皮答道:「這個問題很讓我為難,我與倪悄相識還短,但請老人家放心,我是不會干擾她的選擇的,這一點請您務必相信我。」
倪老笑了,「你的太極拳打得很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在為難你了,我給一段時間思考,等想好了在告訴我。」
「謝謝。」王風說。
「做我倪雲峰的女婿,沒那麼容易,呵呵。」倪老邊笑邊站起來。「走吧,回席,不要想溜,我看你的眼神閃爍,應該是有意趁機走掉。」
重新回到桌上,王風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坐好。此時的酒桌上,已經是小圈子的交流了。
倪老端起一杯葡萄酒,所謂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柔和的燈光下,紅色的酒液在杯裡閃動著艷麗的光彩,分外引人注目。
為了以示敬意,倪老將酒杯向上舉了一下,然後放低高度,說出了今晚宴的主旨:「這次是應S市的邀請,我們從香港趕過來參加這次招商會,我本人也是懷著私心來的,生意能成則成,主要是想看看我的女兒在這面發展如何,原本是市政府接待我們的,被我推掉了。在座的都是我多年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可謂親如一家,加之遠離故土,所以說今天晚上算得上是家宴,來,大家同飲此杯,祝各位今晚開心。」說完,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之後,酒桌上的人,又開始小範圍交流了。
原本想等一切平靜下來,在多坐一會兒,他就可以藉機溜掉了。但卻被倪老給看穿了心事,揭穿了他的想法,沒辦法,只有在這裡苦熬。
不想,此時卻是異變突起。
那個龍公子突然走過來,對著王風說道:「什麼未婚夫,我看是冒牌的吧?」聲音不大,是對王風說的,但坐在王風身邊的倪悄還是聽得十分清楚,她的一張悄臉被氣的漲得通紅,顯然是為龍公子不夠禮貌的話而生氣,也是為龍公子揭露出秘密而焦急。
龍狐狸假裝訓斥自己的兒子,道:「天兒,注意你的口氣。王警官必定是你倪叔叔請來的客人,擾了客人的雅興,你擔待得起麼。」但這話明著是批評兒子,給倪老個面子,暗裡卻有鼓勵兒子與王風較真為難之意。
「我與悄兒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可謂青梅竹馬,你憑什麼娶她?就憑你一個小警察?你能給她幸福嗎?」一絲冷笑掛在他的臉上,讓王風聯想到剛才驚險的刺殺一幕,那個殺手的臉上也似乎有著與龍公子同樣的笑容。
「那你又憑什麼?憑你的家財萬貫還是憑你的陰謀詭計?」王風的一股火氣忽然竄起來,壓在心頭的悶氣使他的丹功大受干擾,心境在也難以心如止水。
龍公子:「你」
王風的目光裡有一股火苗射出,盯在龍公子的眼睛深處,忽然將殺人的信息釋放出去。
王風感到了龍公子在自己盯視下在掙扎著,十分的痛苦,看到他的可憐樣子,王風的心一軟,就收回了這個信息。這種功夫,並非是道家的內丹功法,而是他從習練多年的軒轅真解上的功夫得來的,他不知這種功夫究竟能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水平,但他知道它有的時候很有用,它可以幫他將對手的心底看穿。這時有一隻手悄悄地伸過來,握住我手,好似要他消氣一樣,這是倪悄的手。
見兩個年輕人發生爭執,倪老並不生氣,只是擺擺手,說道:「好了,年輕人的火氣都不要這麼大。」見倪老說話了,龍嘯天也隨口訓斥起自己的兒子,要他講點禮貌,別一天到晚,領著人到處打打殺殺的。
倪老酒量很不錯,喝了一杯白酒,又換成了葡萄酒,仍然是談笑風生,儒雅的氣質,讓人心生敬意。
這是一個領袖人物最基本的東西,是內在的涵養,它是老人閱盡人間幾十載歲月得來的,是後天培養鍛煉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