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城在華東來說並不是一個很起眼的城市,地方不大位置也不是四通八達,經濟屬於中下層次。不過那裡古楓如雲,四處可見,每每秋冬之季,古楓紅似一片火海,也不失是一個美麗別雅的地方。
水根是土生土長紅葉人,從小就生活在紅葉城西側的瓦崗嶺生物化工廠的宿舍區,幾乎沒有外出過。是個典型的工薪家庭後代。
水根是個勤奮好學的娃子,從小就聰明伶俐,學習成績優秀。水根也很聽話,很懂事,打小就沒有讓家裡操心過。
不過水根又是一個非常不幸的孩子,童年時代母親因為疾病而去了「天堂」,他的父親也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普通工人,為了水根這個孩子,一直都沒有另找對象。這些年來,又當爸爸又當媽媽辛苦將水根拉扯大。
現實是殘酷的,當水根讀高二的時候,家裡突然傳來噩迅,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敬重的父親病危了。
水根聽到好心的鄰居,也是他父親的工友李叔打來電話時,整個人都驚呆了。一直以來,平凡的父親就是水根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水根一直努力學習的最大動力。
父親實在太偉大了,為了將他拉扯大,拒絕了好幾次媒婆的上門提親。後來水根才知道,原來父親思想傳統,小心謹慎,他害怕家裡添一個「後媽」會給水根帶來不好的影響和虐待自己兒子地可能。
與其說父親是水根唯一的親人,還不如說水根就是父親唯一地牽掛和不捨。不管是什麼時候。父親總把最好的留給了兒子,自己則悄悄的緊衣縮食。吃最不營養的食品,穿最低廉的衣服。有時怕兒子發現自己尷尬,當著兒子的時候笑容燦爛,背著兒子地時候卻悄悄的抹淚。
化工廠以前的效益並不壞,當時作為雙職工家庭的水根一家,很受外人的嫉妒。日子也過得非常的紅火。
但自從水根的媽媽莫名其妙地得了一種奇怪的疾病後,整個情況就出現了質一般的轉折。父親一直懷疑妻子的怪病是因為工廠生產時所產生地毒氣導致了慢性中毒,因為水根媽媽一直在工廠的化學池邊工作。而與水根媽媽同時得了類似怪病地還有好幾十個人,只不過病情的輕重不同而已。
當時,水根媽媽得了重症後,水根的父親就找到了工廠的領導,說出自己的質疑。可沒有想到水根父親提出的質疑遭到工廠所有高層地否認和指責,說他是「喪心病狂」想搞垮工廠的名譽。本來應得的醫療保險費用也被工廠扣掉了大半,致使後來水根媽媽因為沒錢治病驅逐出來,不久便離開了人世。
水根媽媽走了後。水根爸爸在工廠的日子就更不好過,工廠的領導處處對他進行故意刁難。要不是水根爸爸一直都是工廠的技術骨幹工人。又是工廠的老人,恐怕到最後工作也無法保住。
但就是這樣,水根的父親也被工廠領導安排在工廠最累的,待遇最低的工作崗位,而且一幹就是十幾年。
父子倆生活艱難,還好水根很懂事也很聽話。小小年齡便默默地替父親分擔著家庭地重擔,學習之餘,總在廠區轉悠,揀一些破爛來補貼家用,小日子也過得踏實。
不過水根父親是個不折不饒之人,他心裡總惦記著妻子死的原因,有時總會利用工作之餘悄悄地調查化工廠地污染問題。
工廠有心人很快察覺水根父親的舉動,對他這種不捨不棄的「糾纏」很是惱火。幾次找他單獨談話,施以恩威,卻無法讓他放棄調查取證的執著。
漸漸地。工廠就有風言***,說水根的父親蓄意找工廠的岔。想製造一些虛無的東西來將工廠搞垮,讓工廠無法存活,讓工人們無法工作,沒有薪水可拿。
這些風言***就像伊波拉病毒一般迅速在工廠蔓延開來,短時間內,水根父子倆幾乎成為工廠所有人的仇敵,以前還同情水根一家的工友們紛紛對他們一家避而遠之。有的更甚的則仇視他們一家,不管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處處刁難。
水根父親苦不堪言,幾年中,他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就蒼老得像個60多歲的老頭一般,腰也彎了,背也駝了,聲音也沙啞了漸不行了,長期的身心疲倦讓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要不是有水根這個兒子的精神支撐,他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水根接到余叔的電話後,臉色頓時慘白無血,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早幾天身體還有所恢復的父親怎麼會突然病危。來不及與學校請假,他就匆匆離開學校,什麼也顧不上拿,隻身在道路上奔跑起
其實水根所在的學校距離廠區並不是很遠,但也有十幾里的路程。每次水根為了節省車費,來往家與學校之間都是跑步前往的,這樣一來還可以順便鍛煉一下身體素質。
十幾里路,平時水根要用上半個多小時,可這次他僅僅用了十多分鐘,就氣喘吁吁地跑到廠區那一排低矮的舊宿舍區。
「余叔,余叔,我爸爸到底怎麼了?」
剛走到宿舍區附近,就見余叔吸著煙在焦急地等著他。水根立即喘著氣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余叔的手大聲問道。
「根啊,你別急,歇會兒氣,余叔這就對你說。」
余叔舉言欲止,四周張望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眼神有些漂浮,他憐愛地拍了拍水根的肩膀,將手中的煙頭丟掉。
「我不歇,我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我爸爸在哪?」
「孩子你……歎,你爸爸就在屋裡,已經快……你就進去和你爸爸說最後幾句話吧。」
余叔歎了口氣,神色黯然地說道。
余叔話音剛落,水根就如一陣風地朝家裡狂奔而去。望著水根奔跑的背影,余叔似乎有些於心不忍,想了想,也跟著跑了過去。
「爸,你怎麼了?我是水根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兒子在這裡,兒子……」
進屋後,水根就看見父親躺在家裡唯一一張木床上,一張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血色,眼睛緊緊地閉著,瘦弱的軀體佝縮著包在破舊的被子裡面,渾身上下毫無生氣。而且空氣之中還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水根猛地撲到床邊,神色焦急,語氣迫切地大聲呼喊著。
「根啊,你小聲點……」
余叔跟進來一把揣住失控的水根,神色慌張地望了望門外,然後一副擔憂的表情對著水根說道。
「為什麼要小聲,余叔,我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聰明的水根從余叔小心翼翼的表情以及空氣中那股瀰漫的血腥味中感覺到事情的異常,他猛地掀開父親身上的被子,表情一下就像被點了穴位一般愣住了。
原來被子下面父親什麼也沒有穿,赤裸著瘦弱如柴的軀體,而且全身上下傷痕纍纍,沒有一塊好膚色,東一塊西一塊的烏青,有的地方竟還血肉模糊。
水根驚呆了,余叔也難過地別過臉去,肩膀一陣抽縮。水根愣了很久,終於渾身顫慄,雙眼冒火,顫悠悠地朝一旁的余叔問道。
「根,我……我怎麼說給你聽啊……嗚……」
余叔在水根的野獸般眼神的威逼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張嘴想說什麼但又顧忌什麼,最後他竟雙手抱頭,蹬在地上哭了起來。
「根兒……不要難為……你余叔了……爸不行了,終究會去的……根兒……不要問太多……咳,咳……」
正在這時,本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水根的爸爸睜開眼睛,邊咳著邊用微薄的力氣對著水根說道,雙眼間痛苦的神色中夾雜著對兒子深深的眷戀。
水根見父親說話了,自然心頭的凶狠之氣也隨之消散,忙一步跨到床前拉住父親的手說道:「爸爸,你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現在醫學這樣發達,一定會有辦法治好的。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就去醫院。余叔,幫我搭搭我,我來背爸爸去醫院。」
水根說完,就起身準備將父親扶起來,但此時他的手被另一雙手死死的按住,而且力量特別大。
「聽我說,孩子,爸爸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先不要忙這些無功的力氣,再說我們家也沒有多餘的錢去醫院。聽我說最後幾句話吧,根兒。」
水根詫異地發現按住自己手的人不是余叔,而是自己的父親。而且說話時,父親的神態特別的認真,眼眸中光芒閃動,甚至連咳嗽也沒有了,語氣很順暢。這時,水根猛然想起一個詞語來,那就是迴光返照!
水根是個很明理之人,他明白如果現在還堅持自己的觀點,那麼恐怕父親最後一點遺言也要爛在腹中。於是他重新蹬了下來,默默地握著父親的手,心頭一陣淒涼與絕望。
「根兒,爸爸走後,你還是要堅持去上學。家裡以前存了一筆錢是為你上大學準備的,一直都沒有動過。」說著,父親從床底棉絮下翻出一張紅色的存折來塞在水根的手中。
「根兒,余叔是個實在人,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你多問問他,他會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