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克洛斯在我面前面帶微笑離開人世時,我大笑,笑中閃過淚水,無數喜樂悲懼一起湧上心頭。剎那間,我感覺悠悠蕩蕩,渾然不知自己是夢是醒……
明明我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保護塞斯的獨立,這是我自從出生就開始背負的責任,為什麼會有落淚的感覺,而且還那麼強烈呢?
與動物不同的是,人活著,必須擁有生活的目標:發財、升爵、保護家人、娶一個美女(嫁給一個好男人)、追逐好的名聲……體內流淌著塞斯家族的血液,所以自從出生起我就肩負著保衛塞斯的責任。當父親和兩個哥哥為了這個目標在戰爭中獻身之後,當姑姑被迫隱居山林之後,這個責任只能由我獨力來扛,好累,真的好累……
原本以為為了塞斯的獨立,為了肩上所背負的重任,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做任何有利於既定目標的事。然而,說起來輕鬆,但是每次做完有孛於良心的事,自己非但無法立即平靜下來,反而總是倍愛煎熬。每次哭著從夢中醒來時,我總是有剎那間的軟弱。真想拋棄這個責任,過上一種簡簡單單的生活:為心愛的男人洗衣作飯,為他養兒育女;每天早上醒來時總是被深愛著自己的男人緊緊地摟在懷裡,感覺他的溫暖和體貼;遇上危險或是壓力,那張強壯有力的肩膀可以為我分憂解難……
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所欠的情債,甚至可以用負債纍纍來形容。過去我已經欠下了許多情債,蘭特和阿朗佐因為我的緣故,甚至差點去冥神的家中作客。更令我震撼的則是克洛斯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為了我,他慷慨赴死。死前,他甚至細心地為一個決心殺掉他的女人考慮。他擔心,如果他死在我的手上,將會妨礙我今後與蘭特復合,因而寧願自殺。這樣的情債,我用一輩子也無法還清。今後……我再也不願意增加自己的債務了。
——摘自《伊莉.塞斯日記》
「抓住蘭特,揚我龍騎士威名!」
囂張的呼喊聲令龍騎士的士氣極度高漲,他們緊緊地抓著龍槍,朝著我加速追來。
「我恨巨龍,我恨***巨龍騎士!」
發出這樣的哀嚎,我駕御著小火拚命躲閃,一道道龍息、龍焰、火球、冰箭從我身旁貼身掠過。在我膽顫心驚的同時,小火卻因為異樣的刺激而興奮地大聲嚎叫起來——也許我弄錯了,小火的叫聲這麼大,也有可能是因為剛才它的屁股被一道冰箭恰巧射中了的緣故。
前方大約七、八十米的地方西西王發出不滿的聲音。「主公,小火還沒有成年,它能夠駝著你飛行已經不錯了。是你自己的體重導致小火飛行速度降低的,幹嘛遷怒別人呢?翔龍聽你這麼說很不高興,再說,我也是巨龍騎士呢。」
對於顧左右而言他的技巧我還是蠻在行的。
「拋棄主公只顧著自己逃命的奸佞之臣,你逃那麼快幹嘛?現在追兵的火力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了,不要逃那麼快,等等我……」
西西王回頭苦笑。「我可沒擁有主公那樣的能力,如果被敵人追上,博麗斯會變成寡婦的。」
媽的,如果我犧牲了,會令世界上的女性蒙受更大的損失——至少會有三名女性會成為寡婦呢!顧不上反駁這個無禮的傢伙,我糅身拉弓。「嗖」的一聲,三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白光離弦而去,追在最前面的龍騎士勉強用長矛點中一道白光,巨龍自己也勉強躲過一道白光,可是最後一道白光卻結結實實地擊中了的巨龍胸部。一聲淒厲的哀嚎之後,巨龍連同身上的龍騎士一齊向地面墜去。
看著追擊我的巨龍騎士們因為驚疑而放緩了追擊速度,我衝著敵人樹起中指表達鄙視,然後伏下身子減少空氣的阻力以便令逃跑的速度加快。
呵呵,這樣的戲碼已經上演不下十次了,這些巨龍和巨龍騎士仍舊不長記性!
小火未成年,所以總是嚷嚷著我太重了。事實上,我騎著它時速度確實比不過巨龍騎士。不過,我是這麼好追的嗎?如果敵人不太多,我根本不會將三、五個偽巨龍騎士放在眼裡。如果敵人傾巢出動,我只管逃跑也就是了。他們追我的過程中免不了自討苦吃。
無論是騎著巨龍還是獅鷲飛行,穩定性均無法得到保障,因而在空中使用弓箭是非常不合適的。除開對準確性的考慮,普通弓箭對巨龍騎士所能造成的傷害也實在是太小了一些。所以,龍騎士在戰鬥中首選的兵器永遠是龍槍無疑。
由於受到小時候潛意識(上戰場後應該多使用弓箭,盡量避免與敵人近身格鬥)的影響,所以向蘭僕學習的時候,在提高格鬥技巧的同時我也沒有忘記提高自己的箭術水平。之所以在其後的戰鬥中基本沒使用過弓箭,一方面是因為對格鬥技有著充分的信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魔法比弓箭更好用。可是安潔兒將黃金戰神弓作為嫁妝送給我後,我又開始喜歡射箭了。所以,現在我的觀點是:空軍交戰,弓箭為先。
黃金戰神弓是什麼武器?!它是兵器譜中排名第二的神器,殺神劍都排在它的後面呢!
逐日箭的威力確實大,近距離用黃金戰神弓射擊時,可以穿透半米厚的石牆。
可惜的是,逐日箭太重了——每次駝著我拚命逃跑後,小火總是累得不輕。為了體恤小火,我總是不帶逐日箭。另一方面,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射出逐日箭。與黃金戰神弓一樣,逐日箭也是精靈族的聖物。精靈族有著這樣的信仰:逐日箭出,例不虛發。
射別的目標倒也罷了,在高空中逃命時,那種極不穩定的狀態使我無法保證一箭命中巨龍的咽喉或是心臟。在兩百米的距離之內,除了在顛簸的狀態下射擊巨龍那種變態的生物,其它的情況下我都有信心一箭中的。創造一個品牌是非常艱難的,可是破壞一個品牌卻非常容易。
雖然使用逐日箭可以給予巨龍更大的重創,但是在逃避巨龍騎士追擊時使用純能量箭的效果似乎更佳。逐日箭固然可以重創巨龍,可是對於生命力極為頑強的巨龍來說,只要沒有命中咽喉或是心臟,休息一段時間後便可以完全恢復。被逐日箭射中後,巨龍多半還是可以繼續追擊,況且被激怒的巨龍往往比正常的狀態下殺傷力更大。偷不到魚倒也罷了,沾上一身膻那就太吃虧了。
既然如此,我更犯不著褻瀆安潔兒娘家的聖物。拉動弓弦射出帶有混沌神力的純能量箭已經足夠了。這種帶有混沌神力的純能量箭固然不會使巨龍遭受比逐日箭更可怕的傷害,但是被能量箭射中後,無論什麼生物都會產生強烈的麻痺感。如果在戰鬥中被麻痺,下場是極為可悲的。我想,這也正是黃金戰神弓為什麼能夠排名第二的原因所在。可惜那些巨龍騎士總是喜歡群毆,如果是單挑,只要被純能量箭射中就必敗無疑。
不過英格蘭尼的巨龍騎士即使採用群毆的方式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在交戰中產生麻痺感已經夠糟糕了,在飛行中被麻痺自然更慘。巨龍是天下間最為皮粗肉糙的動物,可是從五百米的高空中摔下去照樣會摔傷。只要巨龍摔下去,起碼幾分鐘之內無法恢復正常的行動力,自然不可能追得上我了。
真奇怪這些巨龍騎士的思維方式。如果我是那群巨龍騎士的首領,要麼不追擊,要追就追到底。這種總是以若干名巨龍騎士摔下去而告終的遊戲,他們為什麼總是玩不膩呢?
看到敵人似乎有收兵的打算,西西王總算鬆了一口氣,命令翔龍降低了飛行的速度。我好不容易追上西西王,他倒惡人先告狀起來。
「主公,求你下次不要再帶我出來玩這種刺激的遊戲了。主公你隨時可以用空間移動、瞬間轉移之類的魔法逃命,我可沒那種能力。這種『偷襲,被追殺然後開始逃命』的遊戲,實在太危險了。搞不好哪一次就會中英格蘭尼人的埋伏。」
「我有什麼辦法?」我一邊將黃金戰神弓收進背包,一邊笑著回答。「三十多名巨龍騎士呢。除了你和我,別的人只要被他們逮著,一點生存的機會都沒有。可是不騷擾敵軍又不行,總不能看著他們舒舒服服地一座接一座地攻克我們的城堡吧。」
「主公,你捨不得犧牲飛翼,捨不得犧牲泰坦巨人……」西西王喘口氣。「為什麼……捨得犧牲我呢?」
「切,誰叫你長得醜呢?」又一次逃過追擊後我覺得很高興,所以開心地與西西王開著玩笑。「你是巨龍騎士,並且還擁有光之龍槍。論逃跑,別的巨龍騎士很難追得上你。論打鬥,敵方的巨龍騎士都不是你的對手。即使被敵人包圍了,你拼著受傷還是可以殺出重圍的。」
「主公,你就別恭維我了。」西西王現在根本就笑不出來。「這種騷擾太危險了,你難道就不能想出一個更好的對策嗎?要不,你乾脆召喚天使去騷擾敵軍好了。召喚天使只是消耗一些魔法力,免得我冒這麼大的危險啊。」
「說得輕巧,只消耗一些魔法力?」我輕嗤一聲。「召喚十個最低級的天使所需要的魔法力相當於施展一個小型禁忌魔法。」
「事實上,天使的主要能力本來就只是進行輔助救治,下三級的天使甚至打不贏成年的巨龍。而且你應該知道,召喚出來的天使只要稍稍受點傷就會逃回神界去療傷。你就算被十個龍焰正面擊中也還可以堅持作戰,可是天使只要被龍焰擊中就會回到神界。你說,誰有那麼多魔法力可以浪費?」
西西王有些著急了。「這不行,那不行,你總得想個辦法啊。你那個很能幹的僕人呢,他也沒辦法?」
我歎口氣,沒有解答西西王的疑問。
巨龍騎士的危機剛剛表現出來時我就向蘭僕尋求過幫助了,可他居然說什麼因為擁有了人性,所以跑到神界去通過了眾神的考驗,而且還取得了神的資格。成了神之後,他必須遵守神界的某些規則。
從本性來說,神族是恪守規則的存在,而且他們有令一切都具有規則的傾向。雖然每位神的規則都不盡相同,而且某些神相互之間的規則完全相反(例如生命女神與冥神,火神與水神,和平女神與戰爭之神),但是每位神都有自己絕對不會逾越的規則。蘭僕的十七條行為準則恰巧與神所謂的規則十分類似,所以他居然矇混過關了。
沒性格,居然被「眾僕之神」這麼破爛的稱號給收買了。那群神也真是傻,「絕對壁壘」和「神之領域」就那麼像嗎?
取得神的資格後,蘭僕自己倒是蠻高興的,可是我卻倒霉了。在神界沒有達成共識之前,任何神都不能以超過正常人類的力量「無故」干涉人類之間的事務。在神族的觀點中,聖騎士、影劍士和魔導師的能力已經超越了正常人類的範疇。所以,蘭僕直接參戰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至於說飛翼和雷神彈,對付普通軍隊倒是很有效,對付巨龍騎士卻不太管用——畢竟巨龍對魔法的免疫程度最高,而龍騎士本人也基本擁有聖鬥氣,對五級以下的攻擊性魔法同樣有著相當高的抵禦能力。
現在蘭僕只能偶爾幫著我處理一下政務,要不然就是陪著亞瑟和佳密兒玩耍。蘭僕啊,你為什麼要成神呢?真是叫人頭疼。唉,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麼向別人解釋。說蘭僕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說我的僕人現在不怎麼聽話了?
「主公,」西西王看了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話題。「那個娜弗麗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我憋在心裡好久了。她到底是誰,不會是以前那頭叫娜弗麗的小龍吧?傳說中確實有某些龍可以擁有變幻成其它種族的能力,可是那頭叫娜弗麗的龍那麼小……」
「娜弗麗是不是神聖巨龍使?龍之間的等級是非常森嚴的,如果娜弗麗是神聖巨龍使,主公能不能讓她命令那些簽訂短期契約的巨龍不再與我們為敵?」
聽到娜弗麗這個名字,我更加鬱悶了。西西王不知道現在我也是龍騎士,而且我也沒臉告訴他這件事。娜弗麗不讓我騎,我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更可恨的是,娜弗麗看到亞瑟騎我時居然童心大發,也學著亞瑟的樣子騎在我的身上!
見鬼,自古以來有龍騎著龍騎士的例子嗎?!
我沮喪地搖搖頭。
「娜弗麗不是神聖巨龍使。而且,即使是神聖巨龍使也不能下達那種命令。」
「龍族的等級確實非常森嚴,下位龍族即使擁有比上位龍族強大的力量也絕對不敢忤逆上位龍族的命令。下位龍族唯一與上位龍族戰鬥的機會就是通過契約。對龍族而言,契約是首位的,而等級制度則是第二位。以前龍族只有一種契約,即真正的龍騎士契約。英格蘭尼那種臨時性契約其實只得到了一位神聖巨龍使的認可,還沒通過龍神的正式追認。如果龍神否認這個契約,那麼英格蘭尼的偽巨龍騎士就沒戲了……」
西西王若有所思。「由龍神出面否認這項協議?可是龍神與創世神和魔王齊名,怎麼才能找到龍神呢?」
找到龍神?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問題對別人來說可能非常困難,對我來說卻簡單多了。只需要欺負一下娜弗麗,龍神絕對會出現……算了吧,與其和龍神打交道,還不如讓我去和那三十多名龍騎士拚命呢。
「別想這些了。雖然在佈雷西亞的戰場上我軍現在暫時處於劣勢,不過凱森和凱迪所率領的草原邊緣族人正從伊桑大草原向英格蘭尼發動瘋狂的襲擊。英格蘭尼也不好受。」
「再說了,薩弗斯的黑衣兵團、多明戈的猞猁軍團大部、你的石頭軍團大部和拉庫裡的死神兵團在法蘭西斯的各個戰場上,都以拉枯摧朽般的攻勢朝著其首都巴塞推進。法蘭西斯的國師在毒尾蠍部隊的威脅下,現在已經公開宣稱阿科尼奧七世主動向歐巴尼亞王國宣戰是非正義的,因而不打算介入這場戰爭。最多再過一個月,巴塞市就將被我軍攻克。如果阿科尼奧七世據城頑抗,將會成為我軍的俘虜。」
「本來我還有些顧忌的,畢竟主動進攻法蘭西斯極有可能遭受米歇爾國師用禁忌魔法反擊。哼。柿子先揀軟的捏。阿科尼奧七世也真是昏了頭,以為我被英格蘭尼的進攻打得無還手之力,竟敢趁機揀便宜。他現在應該知道誰才是軟柿子了,可惜,後悔已經遲了。」
我冷笑道:「解決了法蘭西斯之後,再回過頭來對付英格蘭尼。那時候,德克薩頑固的領主們智力再怎麼低,也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哪個德克薩的地方領主連趁火打劫都不會,等收拾了英格蘭尼,瞧不我把那些蠢貨人道毀滅!」
西西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負責守衛佈雷西亞的迅狼軍團已經有三分之一的部隊被完全打殘了,就算在短期內成功地解決了法蘭西斯,那幾支負責進攻的軍隊損失肯定同樣非常慘重。假設那幾支部隊仍然可以保持足夠的戰鬥力吧,」
「我們的部隊怎麼行軍以及集結呢?再退一萬步講,即使我國軍隊的全部主力集結完畢,而且完全可以向敵軍陣地發動攻擊,主公有信心打敗擁有三十名龍騎士的英格蘭尼軍隊?」
默然無語。迅狼軍團的損失確實太慘重了。每次馬迪爾仔細研究戰報時,我總是擔心他把牙齒咬碎了。可是馬迪爾從來沒有向我抱怨過,也沒有向我提出過調回飛翼部隊和泰坦戰士的要求。君子可以欺其方,馬迪爾確實是個真正的騎士。
除去士氣等方面的因素,如果在大型戰爭中巨龍騎士無法形成規模,那麼巨龍騎士就不可能對戰爭的勝負起決定性的影響。無論是飛翼部隊還是泰坦戰士都可以給予巨龍騎士重創。只不過,我認同了斌所提出的「以下駟對上駟」的計策,將飛翼部隊和泰坦戰士都派去參加西線的戰事了。待西線的戰事結束,如果飛翼部隊和泰坦戰士損失不大,我就派這兩支部隊去對付那些「偽」巨龍騎士。不就是三十名龍騎士嗎?捨不得孩子打不著狼。等我捨得的時候,就是你們的死期!
現在,還是暫時受點委屈算了。
唉,據斌最樂觀的估計,攻克巴塞市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英格蘭尼採取的步步推進的戰略,速度雖然非常緩慢,可是卻幾乎無懈可擊。我完全沒有什麼好的對策。和西西王冒著生命危險去襲擊英格蘭尼人的糧草重地,可是成功的次數卻少得可憐。雖然燒了敵人兩處糧倉,可是對敵軍卻沒有產生實質上的影響。按英格蘭尼軍隊目前的速度,最多半個月後就會抵達鳩格市了。
怎麼辦呢?
總不能在攻擊其它國家的首都時,自己的首都也被敵人進攻吧?
鳩格市的輪廓已經隱約可見了。算了,還是再與蘭絲、馬迪爾他們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