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烏爾裡,那些泰坦人與塞維爾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成為塞維爾的護國戰士呢?另外,為什麼護國戰士只保衛蘇庫市附近一千平方公里的地方呢?」
「並不是所有的神族都喜歡神界那樣的生活環境。泰坦人的一支覺得生活在人間更好些,所以在神魔大戰結束後並沒有隨著神離開人界,而是在塞維爾定居了。泰坦人雖然擁有令人驚歎的作戰能力,可是他們不會織衣服,不會烹調可口的食物,不會種植。這麼說吧,泰坦人是天生的戰士,可是在普通生活裡卻連獸人也比不上。」
「留在人間的泰坦巨人在物質上完全依*人類。當時的塞維爾人,主要指以塞維爾公爵為首的大貴族為泰坦人提供豐富的日常用品,相應的,泰坦人為塞維爾提供強大的戰鬥力。」
「不過泰坦人所提供的戰鬥力是有限制的。在塞維爾大貴族之間的內戰中,護國戰士並不參與——除非戰鬥發生在蘇庫市附近的一千平方公里的禁區內。但是如果有異國入侵,護國戰士將會在塞維爾境內與侵略者作戰。第一任護國戰士的首領考慮到安逸的生活會降低泰坦人的戰鬥力,因而設立了一個血之盟誓:如果某個人能夠通過兩項考驗,護國戰士就會成為他的奴僕。」
對這樣的話題我很感興趣。「哦,居然會有這樣的事。需要滿足什麼樣的條件呢?」
烏爾裡眨了眨眼睛,以不可置信的眼神審視了我一番。「你幹嘛問這個?」
看著烏爾裡的表情,我有些恍然。那些泰坦巨人在塞維爾人的眼中近乎於天神,從來沒有一個塞維爾人,將來也不會有任何塞維爾人對泰坦巨人動歪腦筋。可是我並不是塞維爾人。我連魔王使用的殺神劍都敢從獸人的大祭師手裡騙走,還有什麼事不敢做——就算我真的不敢做,想想總不要緊吧?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
「第一任護國戰士首領設下那兩項考驗,其實只是用來激勵泰坦人永遠保持他們強大的戰鬥力而已。我確信,即使是人類英雄法比奧拉特也無法通過那兩個考驗。第一個條件是:與四十九個泰坦巨人比試魔法。十分鐘後如果這個人還活著,那麼這個條件就算過關。不過你要知道,在魔法方面,每個成年泰坦巨人都至少相當於精通霹靂閃電的高級魔法師。除非是魔導師,否則與四十九個高級魔法師拼比魔法只能算是自尋死路。」
「第二個條件是:與四十九個泰坦巨人進行格鬥。同樣,十分鐘後如果這個人還活著,這個條件也算過關。順便告訴你,任何一個泰坦巨人成年後的近戰格鬥能力,至少都達到初階幻劍士的實力。」
我沮喪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第一任塞維爾護國戰士首領發了個不可能兌現的血之盟誓。
烏爾裡的眼中露出好笑的神色。接著,他用柔和的象天鵝絨一樣的聲音包圍我。「我看得出你是一個人才,而且是個不會安於現狀的人才。劍,將來跟著我干吧。我保證絕對不會虧待你。將來如果我能夠取得成功,一定會保舉你成為獨霸一方的大領主。」
如果能夠打歪烏爾裡的鼻子又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我絕對不會手軟。因為烏爾裡的一番話差點害得我又一次掉進湖裡去。到底是兄弟,雖然不是血緣上的親兄弟,可烏爾裡和蒂斯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他們為什麼總是引誘一名公爵成為他們的手下?!
不過烏爾裡這麼開誠佈公地邀請我,裝聾作啞肯定是不行的。可是怎麼回應他的邀請卻是個大難題。太過直接地拒絕肯定不是什麼好主意,向他說明真正的原因會暴露我的身份,編造亂七八糟的解釋除了會令他生疑外,弄不好還會令他老羞成怒。
只好先拖延一下了。「我覺得成為羅德曼家的高級貴賓挺好,暫時不想有什麼改變。」
烏爾裡的臉上掛著嘲諷的微笑,緩緩地搖頭。「其實我也不是馬上就準備離開塞維爾。羅德曼家還有幾個勢力較強的敵人,我必須先解決那幾家敵人之後才可能放心地離開。等你想好了通知我說一聲。對了,晚上我父親召開的年度會議你會參加嗎?」
前兩天為蒂斯打造長劍的時候就得到侍童的通知了。
高級貴賓有權參加領主家的例行會議,如果不願意參加也可以不參加。羅德曼家那名被我看作殺手的高級貴賓就從來沒參加過類似的會議。
我並不想與羅德曼家有過深的糾纏,可是來到塞維爾已經一個多月了,我仍舊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安麗絲的消息。或許,在羅德曼家的年度會議上可以得到我想知道的消息。
雖然可以在會議之後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相應的新聞,可是我的心情頗為急迫。因此當時就答應決定參加年度會議了。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已經答應亞斯伯爵參加年度會議了。」
烏爾裡拋下一句「那麼,等會兒見。」之後,揚長而去。
在湖邊待到會議即將開始,我慢慢地向城堡走去。
我總覺得比茲堡的內堡更像監獄而不是讓正常人居住的地方。內堡的大門極厚,而且製作材料是橡木。橡木是一種比石塊的防禦力低不了多少的木材,如果不是因為橡木的價格偏高,相信所有的木製盾牌都會取材於橡木。內堡的窗極小,大約只有兩寸寬。這樣的窗戶根本就談不上什麼采光性,大白天照樣得點著燈。為此,當我發現貴賓可以在城堡內自由選擇住所之後,便立即從內堡搬了出來。
再一次走進內堡的大廳,發現大廳內可以用擁擠來形容。長達十二米的會議桌上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除了會議桌旁坐著的人,大廳內還有幾名身為侍童和侍從的人站著。一眼掃去,加上我,大廳內竟然擠了六十四個人。羅德曼的直屬家臣竟然有這麼多,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亞斯伯爵看見我後,打了個招呼讓我在烏爾裡的身旁坐下。
亞斯伯爵淡淡地宣佈:「現在,會議開始。」
「過去一年裡,首席中老馬克努負責防禦拉伊家,成功擊敗拉伊家四次進攻。除些之外,馬克努還攻佔了拉伊家的恆炎村。恆炎村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位於東多河的的南面。將來,恆炎村將會成為我們進攻拉伊家的橋頭堡。」
「為獎勵馬克努的突出表現,我決定在馬克努新佔領的恆炎村修建羅德曼家的第十二座四級城堡,並且任命馬克努為恆炎城城主。此外,由於馬克努功勳卓越,我提升馬克努成為羅德曼家的家老。」
會議桌旁其他的家臣發出艷羨的驚歎聲。我好奇地問烏爾裡:「什麼叫四級城堡?」
烏爾裡側過身附在我的耳旁輕聲解釋:「我國將城堡等級劃分為五級,主要是根據面積劃分。當然,城下町、市集那類沒有或是沒有完全被城牆保護的地方只算是城鎮,不算城堡。」
我很生氣地瞪了烏爾裡一眼。我看起來很傻嗎?這種常識性的知識,我難道會不知道!
入侵者除非是流寇或是獸人,否則通常都不會對商業類城鎮進行毀滅性破壞,他們一般都是將之佔領後作為補給中轉站。絕大多數城下町、市集以及大部分商業城市都沒有多少防禦力。除非那個商業城市是由戰略要塞發展而成。
「一級城堡的面積超過十平方公里。在我國,只有首都蘇庫市是一級城堡。二級城堡的面積超過一平方公里但小於十平方公里。我們羅德曼家並沒有二級城堡。三級城堡的面積在一萬平方米至一平方公里之間。比茲堡便屬於三級城堡,它同時也是我們羅德曼家的主城。」
「雖說比茲堡從面積上講在三級城堡中算是比較小的,可是建造這座城堡一共耗費了一萬四千噸石料,一萬一千噸其它材料,七百立方木材,七十二萬日工。我們羅德曼家的直屬領地有三百多平方公里,加上附庸的領地共有一千二百平方公里,領地總人口共計十萬有餘。在塞維爾,我們家是實力最強的領主之一,可是建造比茲堡這樣一座三級城堡,花費了我們羅德曼家整整一年的純收入。」
「四級城堡的面積在三十平方米至一百平方米之間。一般而言,擁有四級以上城堡的的貴族才可以稱之為城主。五級城堡的面積在三十平方米以下,只是小小的堡壘。」
看到烏爾裡那種興奮自豪的模樣,我暗自嘀咕。我外公也是伯爵,可是光吾爾漢的人口就有八萬了。塞維爾可真是窮鄉僻壤,亞斯伯爵控制的土地面積達一千二百平方公里,可是總人口也只有區區十萬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塞維爾公國全國人口也只不過一百萬,十萬就是十分之一。在塞維爾十八家大貴族裡,估計羅德曼家的實力已經是名列前矛了。
我突然覺得大廳似乎缺少點什麼。歪著脖子仔細想了想,我問烏爾裡:「烏爾裡,蒂斯怎麼沒來參加會議?」
烏爾裡顯得很古怪,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蒂斯一般都不參加這種會議。」
奇怪了,養子都參加會議,親生兒子卻不參加。難道說亞斯伯爵根本就不打算讓蒂斯繼承羅德曼家的家業嗎?
這時候,大廳裡逐漸恢復了平靜。亞斯伯爵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首席家老托爾波負責防禦北面的德魯戈家,他所負責的商赫茲村和康特村被敵人佔領。雖然托爾波最終將商赫茲村重新奪了回來,可是在奪回商赫茲村的過程中,羅德曼家損失了兩名英勇的騎士和二十五名強壯的戰士。直到今天,康特村仍然在德魯戈家的佔領之下。為了懲誡托爾波的不力表現,我決定沒收托爾波的約克內斯城。托爾波,按規定會為你組成陪審團。」
亞斯伯爵的話音剛落,那名叫托爾波的首席家老迅速蒼老了三十歲,他的腰板一下子就似乎變得駝了起來。大廳內又響起嗡嗡的聲音。
陪審權是附庸的權力之一。當附庸因違反法律或規定而受到領主處罰的時候,有權要求由「同僚」組成的法庭審判,領主單獨不能處理。事實上,沒收采邑權是領主的權力之一。如附庸嚴重違反封建契約,領主有權沒收其采邑,但必須經過一定的法律程序。
我熟知領主的各項權利義務,可是外公沒有沒收過任何家臣的采邑,所以這種情況我從來沒見過。按道理說家臣可以組成陪審團,可是我現在是羅德曼家的高級貴賓,不知道擁有哪些權力義務,於是小聲地問烏爾裡:「我可以留在這裡觀看判決嗎?在審判的過程中,我擁有哪些權利和義務?」
烏爾裡同樣小聲地回答:「這種情況下,你的權利義務和我一樣,擁有旁聽權和發言權,但沒有投票權。」
我看看神色落寂的托爾波,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馬克努即將擁有自己的四級城堡成為一位真正的城主。托爾波作為首席家老,卻即將失去他的城堡。塞維爾的競爭可真是激烈。怪不得塞維爾人的平均戰鬥實力要強於塞斯和佈雷西亞呢。
亞斯伯爵不怒自威地依次掃視眾多家臣,會議廳內嗡嗡的聲響迅速消失了。「審判在會議的最後進行。現在我們來討論明年羅德曼家的目標。大家的意見如何?」
在塞斯的時候,我十四歲之後就開始參加類似的會議。在我的記憶中,蕭家每年的目標都是發展內政。只是最後一年,也就是我離開塞斯去科洛斯求學的那一年,外公力排眾議將目標定為發展軍備。不知道羅德曼家的家臣會提出哪些目標,對此我頗為好奇。
羅德曼家的家臣七嘴八舌開始提出建議。差不多一半人建議目標定為消滅米柯家。以托爾波為首,超過三分之一的家臣建議將主要目標定為與德魯戈家進行戰鬥。剩餘的人,有的人建議派遣使者勸降米柯家;有的人建議對德魯戈家實施計謀;也有人建議與拉伊家改善關係,最好是與之同盟。
我津津有味地觀看著每個人的發言,注意到亞斯伯爵越來越失望。奇怪了,看起來他們的發言都不合亞斯伯爵的意,可是我卻猜不出羅德曼家會有什麼更好的目標。
亞斯伯爵淡淡地問:「烏爾裡,你有什麼想法?怎麼總坐著不說話?」
烏爾裡站起身恭恭敬敬垂下頭。「父親,我也拿不準今年目標最好定為什麼。我感覺好像將消滅米柯家定為目標還不錯。」
從我所坐的席位和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烏爾裡眼裡的精光一閃而逝。狡猾的傢伙,肯定又在玩藏拙的老把戲。我一向認為自己挺聰明的,可是為什麼烏爾裡可以猜到亞斯伯爵的目標,而我卻沒有想到呢?難道說我是被安潔爾下蠱給弄傻了?
腦筋急速運轉,腦海裡似乎有一種思緒在飄蕩,可是我卻無法準確地抓住它。我想,我想,我再想!
靈光一閃,我突然有點明白亞斯伯爵的想法了。
好大的胃口!
如果不是因為瞭解烏爾裡是個野心很大的人,如果不是因為看出烏爾裡已經猜出了正確的答案,我還真猜不出亞斯伯爵竟然有那種充滿魄力的計劃。
想著想著,嘴角逸出一縷微笑。然而這絲笑容出賣了我,亞斯伯爵對我說道:「劍,看你的表情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說說看!」
炫耀欲與藏拙的心理搏鬥了一會兒,最終佔據了上風。「我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都不瞭解。我猜,伯爵想要將今年的目標定為護國大將軍。」
會議廳一片寂靜,連輕微的呼氣聲都清晰可辨。亞斯伯爵臉上的震驚一閃而逝,他沉聲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猜。」
為什麼?邏輯唄。眾家臣提出的目標都不合伯爵的意;烏爾裡猜出了伯爵的目標;而烏爾裡又絕對是個充滿野心的人。
可是如果這樣解釋,就會無緣無故得罪烏爾裡。最好的辦法是將一切推到神奇的第六感上去。
我微微一笑。「伯爵,我說過,其實我對許多事情都不瞭解。我其實只不過是憑著第六感瞎猜的。」
亞斯皺著眉盯著我,似乎在研究什麼稀罕的東西。我若無其事地回視亞斯,心裡卻非常地不滿: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一個伯爵居然這樣可以以審視的目光盯著一個公爵,這實在太違反禮儀的規定了!
亞斯移開目光,輕歎一口氣,他掃視眾家臣。「不錯,我打算將今年的目標定為成為護國大將軍。」
亞斯伯爵用力地揮手加強自己的語氣。「在完成這個目標之前,羅德曼家未來幾年的目標都是成為護國大將軍。」
一名年紀較大的家臣遲疑地站起身,結結巴巴地問:「我們都是主公這個決定的。可是現在就將目標定為成為護國大將軍,是不是太快了些?」
亞斯伯爵歎口氣。「時不待我啊。」
亞斯伯爵看了看身旁的供奉,又看了我一眼。「斌,你是供奉。劍,你是我們家的高級貴賓,都不是外人。」
亂籠絡人。什麼叫都不是外人?我可不打算與羅德曼家過於親近。如果羅德曼奪得塞維爾的護國大將軍一職還好說。如果失敗因而遭受其餘領主的聯合攻擊,那麼等我能夠回到佈雷西亞之後就不得不庇護羅德曼家,那樣就會導致佈雷西亞與塞維爾產生嚴重的外交糾紛。
不過,對於亞斯伯爵下面將要說些什麼,我倒還真有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