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號稱獸人皇族的獅族當中,聖戰武帝凱瑟琳的戰牙家族,和浩劫武帝沙曼達的裂牙家族,可謂是截然對立的兩個極端:一個是歷史綿延悠長達到三千年,出過九代獸人王開創過三個大小王朝的古老名門,卻因為各種原因而逐步衰落到需要仰賴外援的地步;一個確實只有數十年歷史,卻因為一個天縱奇才而神奇崛起,短短時間就幾乎囊括了整個獸人聯盟一半勢力的超級新星,即使在沙曼達死後依舊保留著動搖整個大陸的實力。
如果那位霸氣無雙的獸人王沙曼達依舊在世,兩邊的勢力優劣可以一目瞭然,就算有凱瑟琳這個聖域高手,古老卻衰落的戰牙家族也比不上裂牙家族的十分之一。可是,當沙曼達死後,情況卻有了巨大的變化。新興門閥的劣勢開始逐漸暴露,不僅是自身根基不穩的問題,當年急速躥升時代結下的仇怨,埋藏的敵手,如今都紛紛冒出,加上裂牙家族失去獸人王的寶座,正統性受到質疑,那些本來攝於武力臣服的獅族小家族和附庸種族,也有了不穩的跡象。
而相對的,戰牙家族這邊卻展現出了三千年名門的深厚底蘊。雖然作為本家的嫡系裡沒有什麼人才,但是依照血緣和姻親關係繁衍開去的宗族網絡,卻幾乎覆蓋了大半個獅族家系,這樣古老的宗族從來不缺乏可以動用的勢力,缺的只是將其整合統御的核心而已。以前凱瑟琳受到排擠,幾個兄長明裡暗裡都被沙曼達收服了,戰牙家族幾乎成了裂牙家族的傀儡。但是自從這位金髮女武帝晉陞到了聖域,戰牙家族的宗老和旁系就開始隱晦地向她靠攏了,雖然當時還需要避諱沙曼達的威嚴,但其實在那位獸人王改換帝制之前,凱瑟琳就已經暗地掌握了戰牙家族四成的實力。只可惜沙曼遇刺身死的同時,凱瑟琳也在龍聖的突襲之中重傷垂危,錯過了一個好機會,否則只怕獅族的族長此刻已經換人。即便如此,當如今獅族唯一的聖域強者甦醒之後,依然利用自己的聲望,暗地裡解除了自己幾個哥哥的權位,真正掌控了戰牙家族。也因此,今天凱瑟琳才敢於帶著幾個強者就直接踏入獅心城。
要知道,獸人尤其是獅族,是從來不會在正面挑戰中退縮的,就算當初凱瑟琳以懷孕臨產之身面對人類所有聖域強者的突襲,也沒有半點退避的打算。因此想要純粹以武力壓服這支獸人王族根本是癡心妄想,只有將外來壓力化為內部紛爭,凱瑟琳才有收服整個種族的可能。
當然,裂牙家族的人也正竭力避免這種情況。
就在凱瑟琳舉步入城的同時,一個帶著裂牙家族族徽的年老獅族,忽然站出來喊道:「凱瑟琳殿下,雖然您是聖域武帝,又是前代獸人王陛下的嫡女,但是已經嫁入狼族,想要號令獅心城的族人,是覺得獅族全是懦夫嗎?」
凱瑟琳淡然看了那老獅族和他背後躍躍欲試的裂牙家的武士,左手按劍,右手舉起一枚巴掌大的黃金徽章,傲然道:「我以戰牙家族地兩百一十四代家主的身份,行使萊茵長老會七大常任元老的權利,召集獅族所有成員共議族長之位,誰敢阻攔?」
「戰牙族長?」那老獅族本是裂牙家族的長老,如今正是家族在獅心城的外務總監,本來他也沒想能攔住凱瑟琳,只是想要拖延時間給家族一個應變的空閒,這時卻因為看到那黃金徽章而神色大亂,大聲問道:「怎麼可能?你連戰牙的姓氏都拋棄了,戰牙家族怎麼可能講族長的位子交給你?」
凱瑟琳淡淡一笑道:「那是我們家族里長老會的問題,輪不到裂牙家來質問。你只要知道我已經繼承了家主的位子和常任元老的身份就足夠了。現在,再有敢阻擋我的,將被視為對我的挑戰!」
凱瑟琳不再多說,踏步向前,週身黃金鬥氣瀰漫開來,只是那無形的威嚴就讓圍在城門的千百獅族紛紛退避,再也沒有人敢於質疑。本來就是戰牙家族勢力之內的獸人,紛紛站到兩側,為凱瑟琳排出一條大道,而裂牙家族的獸人則站到遠處,互相低語著等待自己家族的反應。
當凱瑟琳到達城市中心廣場的時候,聞訊而來的大小家族的獸人也紛紛趕到。本來以戰牙家族沒落貴族的身份是不可能號令得動整個城市的獅族的,但是加上了凱瑟琳聖域強者的身份,便沒人敢於輕視她的聲音。
獅族現今有七大門閥,都是歷史上出過獸人王的大族,縱然裂牙家族一枝獨秀繁盛異常,卻也不能完全吞掉其他六族,只能壓制,如今其他五個家族卻有四家,早已被凱瑟琳派人偷偷說服或者買通,剩下一家早已被裂牙家族蠶食殆盡,沒什麼勢力了。
七大門閥的家主就是獅族的七大元老,選舉族長的權利也就主要掌握在他們手中。如今的裂牙家族族長卻不是沙曼達的兒子,而是他的一名兄弟,主要是因為諸子內鬥爭位,所有家族內決定先讓一個長輩臨時擔任族長,看沙曼達的哪個兒子在內戰中為家族立功最大,才決定新家主人選。因此,如今七位「元老」都聚集在了獅心城,正好滿足了凱瑟琳的目的。
「七大元老齊集,上代族長已經故去數月,根據獅族慣例,我正式提出重選族長的要求。」
凱瑟琳的話語一出,立刻引得整個廣場上的獸人議論紛紛。
一代族長死了,就要選下一代,本來是正常的事情。只不過,當問題具體了之後,就有了複雜的矛盾。一族族長地位尊崇,雖然不是集權,也足夠重要,一般都是族中勢力最強的家族的家主擔任。如果上代家主死了,而家族實力仍在的話,下任家主繼續當族長的機會也非常大。如今獅族七家裡裂牙家一枝獨秀,本來幾個月之前就應該選出新的族長了,怎奈內部爭權,直系繼承人還沒當上家主,自然也就不能當族長,畢竟這不是裂牙家內部的事情,沒可能反覆讓來讓去。所以,在裂牙家族的威勢之下,各家也只能沉默,默契地將這件事拖延了下來。而偏偏就是這不能拿上桌面的拖延,給凱瑟琳抓住了把柄。
「等一下,」裂牙家族的「代」族長趕緊插話,試圖挽回局面:「由於我的身體問題,會在近期內卸下家主的職位,讓家族的年輕人上位,所以我希望能夠將族長的問題延後……」
凱瑟琳瞥了對方一眼說道:「現在整個獸人百族都陷入內戰,獅族沒有族長才讓動亂加劇。所以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等,如果裂牙家族能夠在十天之內完成家主替換,我可以等,如果是更長的時間,就請現任族長不要拖延。」
「十天……這個……也好,我就去安排……」裂牙家族的代理族長打著能拖延一天就拖延一天的打算,準備點頭答應下來。
不過旁邊另一個家族的家主馬上打斷了他:「如果貴家準備在十天之內轉讓家主之位的話,還請現在就告訴我們下一任家主的人選,您可別告訴我,連誰來接位都沒有確定,你們就能在十天裡完成所有步驟,畢竟裂牙家族的分支遍佈整個聯盟,就算只是往返也不止十天啊。」
在場的都是老謀深算的家主,資歷最淺的一個也當過十年以上的家主,哪個不比剛上位的裂牙家代理家主狡猾?他的打算自然瞞不過眾人,三言兩語就被逼得無路可退了。
當然,屈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沒有實權的代理家主,如果他選擇屈服,只會被背後的家族長老們處死,而做出的承諾也不會得到承認。所以,他只有以更強硬的姿態反擊回去。
「哼,從來沒有人能逼迫裂牙家族的戰士做任何事情,即使你們聯合起來,也不能讓家族有一絲一毫的妥協!」隨著這樣強橫的宣告,整個廣場的氣氛也驟然緊張了起來,分別屬於裂牙戰牙兩大派系的獸人們紛紛拉開了距離,彼此叫囂著,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不過沒等氣氛醞釀成殺機,就被粉碎在更龐大的壓力之下了。
「哼!」金髮的女武帝僅僅一聲冷哼,就讓整個廣場再次鴉雀無聲。
聖域高手的力量無比龐大,即使是當年人類的炎聖也能將力量注入聲音,隨意攻擊上千米之內的所有生物。而比之更強數倍的聖戰武帝凱瑟琳做來就更加恐怖,聲音中蘊含的力量震盪直達骨髓,整個廣場裡的獸人都在攻擊之列,一瞬間,所有沒到劍皇等級的武者都趕到筋骨麻痺冰寒,鬥氣半點也提不起來,整個人好像廢了一樣,然而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又同時回復了正常,無論強弱,竟沒有一個人受傷。
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凱瑟琳,雖然從小就將聖域強者傳得神乎其神,然而真正領會到劍聖的強大,依舊讓他們震驚不已,絕對的力量加上完美的操縱,這樣的強者根本不是靠數量可以對付的。
凱瑟琳看了眾人一眼,用沉靜的語氣說道:「如何選擇立場,是裂牙家族的權利,而如何應對,則由我來抉擇。現在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決定。」
話語雖然清幽,但是蘊含的壓力卻讓裂牙家族的成員冷汗直冒,趕忙召集家族長老討論去了。
聖域武帝的力量如何,裂牙家族比其他家族更瞭解,畢竟曾經的家主沙曼達就是第一個聖域武帝。如果能夠集閤家族裡所有的魔獸人戰士,再加上數十年來培養和招募的各色強者法師,未必不能與之對抗。然而此刻為了在內戰中獲勝,家族精銳只有三成留在獅心城,就算凱瑟琳的傷勢沒有完全回復也不是他們可以對抗的,更何況跟在她後面的四個高手都是能硬抗人類劍聖的存在,總之,現在衝突起來一點勝算都沒有。
每個獸人都是勇敢的,但是當他們組成一個利益團體的時候,也就學會了退讓與妥協。最終,如同陳玄風和凱瑟琳之前預計的一樣,裂牙家族也選擇的默默地加入族長選舉之中。
結果很容易猜測,七家門閥有五家站在戰牙家族一邊,又有凱瑟琳這個聖域強者壓陣,倉促應戰的裂牙家族幾經抵抗終究無濟於事,在第三天的中午,獅族族長的職位,成為了凱瑟琳的戰利品。
「不過,這才是開始。」坐上高位的凱瑟琳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的將目光投向遠方。
大陸的彼端,遠方的山巒之間,另一場戰鬥也剛結束。
四面數公里的青翠山嶺,此刻已經被巨大的力量撕裂成一片狼藉,刻印在地表的溝壑顯露出冰火雷風等等不同力量的痕跡,就像許多頂級魔法師聯手狂轟亂炸過一樣,難以想像,這樣的破壞完全是一個人類少年造成的,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即使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這個造成破壞的人,此刻依舊是輸得一敗塗地。
擊敗他的,是一個手持細長刺劍的黑袍骷髏。
「熙羅,也許你確實是少見的武學天才,英雄劍承認你為劍主也說明了這一點。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在歷史上超過你的天才甚至怪物多不勝數,而製造英雄劍的那十二個傢伙,更是怪物裡的怪物,如果你打算完全駕馭這些怪物的心血結晶的話,就必須完全捨棄作為正常人的常識,將心中所有的『不可能』抹殺,徹底完成一次從靈魂到肉體的蛻變和超越,否則,即使是比現在再強兩三倍,你也不可能勝過那個狼人。」
已經取勝的黑袍骷髏站在失敗少年的面前,用空洞嘶啞的聲音陳述著自己的看法。
「可是雷因斯特先生,就算您這麼說,我也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蛻變和超越啊。」貴為教皇的少年此刻卻是一臉喪氣可憐,只能低著頭回答道。
骷髏臉的初代劍聖搖搖頭道:「如果可以先理解在前進,那叫做修行而不是超越。事實上你現在的實力已經到了人類的極限,正常的修煉已經不能讓你繼續強大多少了,但是這樣的實力距離完全操縱英雄劍的八大力量領域還差得遠,所以你的只有一條路:不斷告訴自己,要變強,要飛躍性地變強,然後不依靠頭腦,而是直接逼迫身體達到極限,去引發每一分潛力,如果你有天分的話,就可以完成一次蛻變。」
熙羅抬起頭,眨眨眼問道:「那……您認為我有多大的潛力呢?」
雷因斯特沉默了一下答道:「沒人知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估計,這種最深層的潛力和人的表面沒有任何關聯,所以……」
「好吧,我明白了。」少年喪氣地點點頭,拔出插在身旁的八色水晶長劍,說道:「明天還請您繼續指教。」
當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山後的時候,另一個年輕的女子身影出現在了黑袍骷髏的身邊,她向雷因斯特躬身行禮,接著問道:「先祖大人,您覺得熙羅的進步還不足以對付那個狼人嗎?上次他已經展現出了足夠強大的力量,只是在技巧經驗上不足而已……」
黑袍骷髏抬斷少女的話,說道:「天女騎士,不要用那狼人表現出的力量估測他真正的戰鬥力,有些東西我沒辦法詳細告訴你,但是,你至少需要用我或者那十二個號稱賢者的瘋子的潛力來估計他。上次熙羅在獸人王典禮上的突襲雖然成功,但是我可以肯定對方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別忘了他連劍聖的領域都沒有拿出來。而且剛剛晉身聖域的幾年間,是實力提升最快的階段,而我們需要熙羅獲得比對方更快的進步,那絕不是一般的修行可以達到的。」
「那麼,再加上您的時空之劍也不行嗎?有您牽制狼人,配合熙羅的英雄劍領域,至少可以……」
「好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走到那一步,但是我們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上次和熙羅交手的時候那個狼人展現出了他的領域,即使再強,我也不會這麼擔心,但是對方明顯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領域,那就代表他的領域裡很可能有更加強大的秘密。畢竟他是一個自創了好幾種巔峰武學的天才,他精心構造的領域,肯定比我的『雲中劍界』或者雷門的『黃金雪國』完美許多,甚至創造出完全超出我想像的東西。單獨的強者也許不能代表什麼,但是統治著一個強大國度的強者確實所有敵人的噩夢。」雷因斯特歎息著說道:「你既然有犧牲自己的覺悟,又何必為了我這樣一個老亡靈的安眠而躊躇?只是沒有想到當年我被那十二個瘋子復活的時候,是那麼激烈地抗拒幫助他們完成這柄英雄劍,如今卻要在他們消亡之後,再次苦心將這柄劍的力量推上完美的巔峰。」
檀月兒卻依舊說道:「但是,先祖存在的價值和我完全不同,只要有聖紋章在,檀月兒的繼承者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您的存在卻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您的價值。」
黑袍的初代劍聖聽了開口笑道:「呵呵,當年那些瘋子復活我的時候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就是巨大的角鬥場,任何種族都是為生死拚搏的角鬥士。只有不斷創新不斷前進才能爭奪到未來的生機,任何守舊的思想都是滅亡的毒藥。雖然那時候他們是想要勸服我接受死靈形態的身份,但是這個道理卻是沒有錯的。我的時代早就結束了,我的思想,我的理念,我的智慧,都停留在八百年前,在這個連獅族武帝都能放下驕傲去使用聖紋章的世界上,只有你們一輩輩地創新前進才有生路,而我,只要當一個鋪路的人就好了。」
「先祖……」
化身死靈的初代劍聖不再多說,轉身離去。黑袍下的身軀卻在飄擺之間露出一線淡淡的光芒,那是擁有八種顏色,和英雄劍一樣的水晶光芒。
而同一時間,乘龍飛行於雲中的白髮狼人,也通過魔法渠道,得到了凱瑟琳奪權成功的消息。
「哼哼,很好,現在就要看看沙曼達的嗣子們將為這個局面,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