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來報訊的禁衛軍士卒引領下那名親衛盯著風雪在黑暗中艱難的向營門口行去。
在大營裡每隔十丈都立有高大的旗桿旗桿上懸固有照明的燈籠此刻勁烈的北風把那些燈籠吹得抖顫不已光影黯淡無數雪花從幽暗的虛無中飛出就如旋轉的刀鋒抽打在臉上留下冷冷的疼痛。
在暗夜之中簌簌雪落的聲音細密而響亮。
~~媽的半夜來叩營這不是沒事找事麼大帥讓他們在營門口肅立等候也夠為難他們的了~~
那名親衛的臉上浮現出惡意的同情。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來到大營的門口那名親衛看見十多名擔任站崗的禁衛軍士卒一字排開的站立在箭樓上面對營門外有著如臨大敵般的謹慎。
有兩名禁衛軍士卒手拿錘棒一左一右的站立在巨大的金鑼面前流露出只要稍有不對便鳴金似警的姿勢。
就如禁衛軍看不起族兵一樣做為李壽親衛的他也從來沒有把那些禁衛軍放在眼中但此刻他在心中也不由暗暗稱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還能保持毫不鬆懈的警惕看來這幫禁衛軍的戰鬥力也不差呢。
蹬上高大的箭樓向營門外看去那名親衛的瞳孔猛然放大身子倏然僵直。
雖然夜色如漆再加上雪花亂舞讓視線不能及遠但在大營外的壕溝邊上一個有如標槍般挺直的卓絕身形。是那樣的刺目、顯眼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從那人身上流落出來的強大氣勢。
那氣勢比呼嘯的北風、肆虐的飛雪更加強猛。
那是一種永遠濺射著殺氣、燃燒著烈焰、無可阻擋並毀滅一切的力量而擁有這樣的力量者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來自地獄中的惡魔。
而在那人身後的無邊黑暗中是無數雙野狼一般閃著幽幽磷磷光的眼神雖然距離頗遠但仍然能夠感覺到在那些眼神中填滿了死亡的氣息。
這一瞬間那名親衛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感覺自己的血液彷彿都為之凍結一顆心在腔子內「通通」跳動著聲音是那樣清晰、慌亂和急促。
~~這就是江北陸氏的族兵麼?那個為首的人就是陸恆麼這分明就是一個惡魔領著一群野獸啊~~
~~難怪、難怪那些禁衛軍士卒會如此、如此~~
一團擊打在臉上的雪花讓那名親衛從暫時的失態中恢復了過來~~這有什麼啊?這有什麼啊?老子也是從刀山屍海中闖過來的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
在這樣的自我安慰下那名親衛迅速從那瞬間的震撼中恢復了過來。他甚至產生了羞愧的感覺~~我害怕了麼?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呢?我只是愣了一下神罷了~~為了證明自己的強悍他示威般地向前走了兩步站在箭樓的邊緣處把李壽吩咐的話語高聲喊叫了出來。
那名親衛的喊叫夾雜在風聲和雪落的聲音裡。微微有些模糊但大概的意思還是很明白陸恆點了點頭就那麼站立著一言不發。
他身旁的戰馬到似乎不堪風雪的襲擾打了個響鼻後發出了一聲嘶鳴見主人沒有理睬它。又慢慢的變安靜了下來。
隨著那匹戰馬的嘶鳴在陸恆身後的黑暗裡也如波浪般出現了小規模的騷動但隨即那騷動聲便消失了。
頂盔貫甲的玉琉公主也站在陸恆身後的隊列之中小臉凍地通紅聽到那句『肅立等候』的命令差點沒有喊叫起來在這樣的風雪天氣裡讓人在曠野中肅立等候那不是整人麼?
玉琉公主堅信只要她把身份亮出李壽定然會命人把營門大開讓他們進去~~雖然兩人的關係並不好但李壽畢竟是自己的舅舅啊。
玉琉公主踏前半步便又停了下來。
看著陸恆那昂然挺直的背影玉琉公主在心中暗想陸恆那個混蛋可拽的很呢而且嘴巴閉煮熟的鴨子還硬如果自己出面讓李壽把營門打開使大家入營陸恆那個混蛋不一定會領情他也只會說這樣的風涼話呢我就喜歡在風雪中站著涼快!誰讓你叫營門的~~自己豈不是吃力不討好了哼還是不要出面但呢個陸恆來求我再說~~
~~如果、如果陸恆那混蛋寧肯站在風雪中也不來求自己呢?那那大家都站著好了!我堂堂的大齊帝國公主難道會比陸恆那混蛋差~~玉琉公主微微揚著頭雖然夜色幽暗但仍然能看見她臉上閃過了一絲好勝和倔強。
於是天地之間唯有風雪之聲。
半夜叩營本身就有些不合乎規矩再加上今夜這樣惡劣的天氣哨兵們無法察視不允許入營也是可以理解的對於李壽以右路軍大帥的名義發出『肅立等候』的命令雖然有些不近情理但陸恆練兵走了便是嚴格森酷的路子在風雪中肅立等候實在算不上一回事。
~~千日為鍛萬日為煉便當是鍛煉這些手下族兵們的意志吧~~陸恆無所謂的想。
從江北一路行來穿州過縣長途跋涉對於陸恆而言時時刻刻都是練兵的最佳機會。
關於整個右路軍的作戰計劃太尉陸平專門寫有密件讓陸九泉從京都送回到江北隨著密件一起送達的還有太尉陸平利用職務收集到的匈奴地形圖。
這是一幅極為細緻的地形圖墨色和筆跡不一可以想像的出為了繪製這張地形圖所耗費的歲月和人力。
陸恆對著地形圖把太尉陸平設計的作戰計劃著實研究了幾遍一邊在心中讚歎這個作戰計劃著實陰毒有些細節定然是方仲行那個老狐狸想出來的一邊又覺得這個計劃還是有些保守了也就是說按照老爹為自己設計的路線行軍能夠搶劫到的金銀財寶數量實在有限。
當然按照老爹設計的這個軍事方案自己要遭受的風險極小但陸恆絕不甘心。
將在外君令還有所不受呢陸恆決定在老爹計劃的基礎上他要自己設定一個軍事方案不不應該說是軍事方案應該說是搶劫計劃。
整這麼大的陣仗出一次兵我容易麼我?
陸恆發誓要把那些匈奴人洗劫一空讓草原的耗子都得淚流滿面的扛著鋪蓋捲去逃荒。
在陸恆制定的計劃裡要想在這次征伐匈奴中獲得勝利最關鍵的環節就是要有高速行軍的機動能力為了做到這一點陸恆以白送這次搶劫一分紅利的代價從辛道明的落日馬場中購入了大批擅長長途奔跑的塞北良駒他要求手下的士卒每人最少都要配備雙馬雙鞍。
這次從數千里之遙的江北一路行來對陸恆而言正是一次再好不過的大拉練。
結果早拉練晚拉練臨到目的地到錯過了宿頭只能半夜來叩營又被拒絕還讓肅立等候媽了個巴子的肅立等候就肅立等候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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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知在何時停止了呼嘯雪不知在何時也停止了飄舞被積雪鋪滿的曠野變得無比靜謐、美麗當通紅的太陽從地平線嶄露頭角金色的光芒使整個世界一片潔白。
那十多名有著站崗之責的禁衛軍士卒仍然呆立在營門口的箭樓之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在營門外的雪原之上傲然聳立著無數冰雪雕像這些雕像又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有著一絲不苟的整齊和森冷凜冽的肅殺。
在這些雕像的口鼻處都向外噴射著白色的霧氣這些霧氣升騰在半空彙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隻龐大的怪獸嚙牙滴血般殺氣騰騰窺視著大營中的每一個人。
發覺了營門口的異常幾個族兵走了過來因為昨夜的殺戮這些族兵對那些禁衛軍士卒既仇恨有下意識的有著深深忌憚他們不敢蹬上箭樓去看便趴在大營的柵欄縫隙往外瞅然後他們情不自禁的張大嘴發出不能置信的驚呼聲。
然後更多的族兵被驚動像色狼偷窺美女洗浴般急切、湧躍爭奪著每一個柵欄的縫隙再然後便是更大的驚呼聲的響起。
「大帥令諭」
昨晚傳令的那名親衛神情有幾分不安的從遠處跑了過來手舉令牌高聲喊叫道「打開營門允許江北陸氏族兵入營。」
營門轟然開啟但隨後便被那些看熱鬧的族兵們擠得水洩不通他們因些而目睹了一幕永遠都可以跟子孫後背吹噓之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