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是風平浪靜的海面,此刻掀起滔天巨浪,陽光被烏雲瞬間遮蓋,巨大的陰影將「佩雷斯」號嚴實得籠罩起來。
船舷左側,海水咆哮著,捲起了幾十米高的浪頭,像一堵堵水牆朝甲板襲來。幾個大驚失色的西班牙士兵轉眼就被捲的無影無蹤。
「風暴來了,大家小心!」安德烈主教大人臉色蒼白,緊緊抓著甲板上的欄杆,用盡力氣大聲喊道。
話音剛落,駕駛艙中的舵手被拋了出來,手中還抓著止動桿斷裂的頭部。止動桿其實是一根長棍子,穿過甲板,一頭拴在船舵上,通過這個木棍來操作船的走向。由於風浪驟起,舵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止動桿產生的強大的扭力給拋出來,呼喊著從佩雷斯上尉的頭頂飛過。
「降帆!」佩雷斯的命令還是遲了一步,雙桅桿中控制橫帆的一隻在風浪中轟然倒下,整條船頓時在原地打起圈來,將十幾個水手甩進大海中。
佩雷斯號猶如航行在峽谷之間,幾乎見不到天日,在大海上劇烈地顛簸著,不時撞在兩側掀起的巨浪上,出巨大的轟鳴。
斷裂的桅桿橫在甲板上,依舊吃滿了風,肆意改變著船的航向。船上的導航儀器都失靈了,堅守崗位的幾個水手已經跪在地上開始祈禱,用不了多長時間,船上所有的人都要去見上帝。
幾個試圖接近船舵的水手滾動在甲板上,幾個來回就昏死過去。佩雷斯和安德烈絕望地看著黑暗的天空,從沒有這樣一個時刻,他們距離上帝是如此的接近。
「佩雷斯」號絕望地漂浮在風浪中,斷裂的桅桿、掀起的甲板木塊、脫離位置的火炮、頭破血流的水手和士兵,散落一地,無數人雙手緊緊抓住身邊的升降索和所有能夠抓住的欄杆,對抗著死神的召喚。
「上帝,我仁慈的上帝,救救我們吧!」安德烈主教顫抖這跪倒在甲板上,仰頭看著蒼茫的天,海水已經淹沒了他的膝蓋。
幾乎就在安德烈祈禱的同時,船艙底部裂出一道口子,開始進水。木柵欄被擠斷,無數圓木桶從貨艙中滾落,出轟隆的聲音。幾個西班牙士兵正慌亂叫喊著,將那些裝載火藥和紅酒的木桶往貨艙裡趕。
熊天賜擦擦額頭上的鮮血,斜坐在地上,抬頭見頂上的木門已經出現鬆動,便向雷天使了個眼色。
雷天會意,伏下身來,雙手雙腳著地,後背朝天,手腳猛地一力,身體頓時像巨石一樣彈起。
「轟!」
木門被雷天的後背撞碎,木塊四處亂飛。雷天巨大的身體落在船艙的通道上,緊接著身體前傾,貼著濕滑的木板向兩個舉槍的西班牙士兵滑去。
「卡嚓。」
最前面的西班牙士兵慘叫著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小腿的迎面骨被雷天的雙拳擊得粉碎。
另外一個西班牙士兵大驚,手指已經觸到了扳機,忽覺身體猛地一傾,被雷天抓著槍筒狠狠拖倒在地上。
雷天粗壯的胳膊卡著士兵的脖子,另一隻大掌在他太陽穴旁輕輕一推,又是卡嚓一聲,那士兵脖頸斷裂而死。
「來人啊,奴隸造反了!」站在船艙底部和中層連接處的兩個士兵忽然大聲喊叫起來,聲音瞬間就被風暴掩蓋,船身一陣猛晃,將他們掀翻在地上。
瞬息之間,熊天賜的身影爬到他們身邊,手中小臂粗的木頭劃出一道弧線,扎進一個士兵的左眼眶,硬生生將他釘死在船板上。
另一個士兵早就被嚇破了膽,想叫卻沒有出聲音,只是張大了嘴巴,被熊天賜的另一根斷木頭穿喉而過。
十三個大明軍人在熊天賜的指揮下,扒光士兵的衣服,找人換上,跟隨熊天賜向「佩雷斯」號中層摸去。
「所有西班牙士兵,全部殺光!」熊天賜走到通道口的時候,回過頭,凌厲的眼光掃視眾人,比劃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中層的居住區亂成一團,到處是跌跌撞撞的士兵。有些慌張的向甲板上跑去,更多人則是想方設法將自己固定在床上,以此避免意外的傷亡。
八個大明軍人在熊天賜的帶領下魚貫衝進第一間宿舍,小刺依舊揮著他向前衝刺的勇猛,最先將起身向他打招呼的一個士兵刺死,其他八人手起刀落,片刻功夫就將在床上的十幾個西班牙人全部刺死。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和風暴聲混合在一起,好像死神在歌唱。不知厄運降臨的西班牙士兵都在祈禱著,期待風暴早點結束,絲毫沒有想到一股大明軍人掀起的風暴正更加迅猛地向他們撲來,直到最後聽著同伴的叫聲越淒厲,他們才覺得有些不對頭。
幾聲槍響夾雜在風暴中,依稀傳到甲板上,正在船頭位置的佩雷斯上尉心中一震,忽然說道:「不好,勞爾少尉,立刻帶人將大明軍人全部擊斃,一個也不留!」
年輕的勞爾少尉聽罷,大聲呼喊著,帶著十幾人向鑽進船艙裡。
負責過道的雷天等人近乎神地解決掉過道上的士兵,將所有人都壓制在宿舍區中。雷天的腰上掛著四把彎刀,手裡提著一把刀,刀尖已經折斷,刀刃上都是缺口。他**的上身濺滿鮮血,粗壯的肌肉好像岩石一樣隆起。直到此刻,他那接近兩米的身材完全伸展開來,彷彿一台絞肉機般,在西班牙人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幾個西班牙士兵在三十米外,過道的另外一頭搭起一個簡單的防禦,前面三個人,後面四個人,輪次向大明軍人射擊。一時間子彈亂飛,有些還射在他們頭頂的木板上。
眼見一個兄弟中彈倒地,雷天目瞠欲裂,刀尖將一具西班牙士兵的屍體挑起來,舉在面前向開槍的西班牙人衝去。
西班牙人的防禦頓時瓦解,散亂摔倒在地上,有一人甚至被雷天活活壓死。秦長空肅立在雷天身後,彎刀忽然脫手而出,將一個偷襲雷天的傢伙刺死。
「我的乖乖!」雷天衝著秦長空嘿嘿一笑,轉頭一聲怒喝,抽出一把彎刀,和剩下的幾個士兵砍殺起來。
熊天賜率領的四個人在一間大宿舍中遭到頑強的阻擊。十幾個西班牙人組成陣勢,提著刀惡狠狠向他們撲去。
西班牙彎刀與其說是刀,其實更像是劍。刀把帶著單耳護手,一個半圓將手指套在裡面,刀身筆直,而且很細,只是到了刀尖處才出現一個小弧度。
由於中世紀騎士的影響,西班牙彎刀多用來刺殺對方,而不是砍,這和中國的刀不大一樣。
對於武器的熟練程度也會影響戰局,熊天賜四人分別佔據一個方位,圍成一個小方陣,拚死抵禦著對方的進攻。由於武器不順手,有幾次他們險些被西班牙人瓦解陣型,片刻功夫,每個人身上都留下幾道刀痕,最後眾人總算掌握了彎刀的性能,開始擴大陣型,展開反攻。
熊家軍從熊廷弼開始就有一項傳統,所有士兵,甚至是文官和廚子,都要每天出操,練習詠春拳。詠春拳的實戰性很高,而且其中的精要也很符合刺刀的使用,比如說,中路直線攻擊,殺傷力最大,路徑最短,也最令人防不勝防。
熊天賜如有神助地揮舞著兵器,一把彎刀越來越順手,如同蛟龍出海,吞吐著刀芒,忽而刀光消失,閃電般從一個西班牙人的胸口拔出,帶出一片血花。
書記官郭經緯和醫士劉澤蒼武功和身體稍弱,只能憑藉著精妙的招式和快的反應和敵人周旋,四人彷彿帶著某種默契一般,時而順時針旋轉,時而收縮,進退有度,充分利用船上顛簸的地形。十幾回合後,已經有四名西班牙士兵喪生。
西班牙人哪曾見過如此精妙的刀法和默契的配合,先前氣勢已經被奪,此刻又有數人喪生,眾人心中生出退意,似乎更願意用火槍而不是彎刀對付這些大明軍人。
士氣可鼓而不可洩。圍攻的西班牙人看到又一個同伴倒下後,終於開始向宿舍門口移動,只有移動到開闊地帶,他們的火槍才能揮出威力來。
當他們退出宿舍的大門,看到勞爾少尉的援兵時,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暗自為自己英明的決定而高興。
四把彎刀劃過四道美妙的弧線從他們眼前閃過,其中一把刺進勞爾少尉的胸口,依舊餘勢未消,將他們的身體往後帶了幾步,最後釘在木板上。勞爾少尉驚恐地看著自己胸口的刀把,手中舉起的火槍噗通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熊天賜、雷天、小刺三組人馬已經匯合起來,秋風掃落葉般收割著西班牙人的生命。
風暴依舊,巨大的海浪聲,撞擊船身的聲音,甲板上重物滾動的聲音,密密麻麻傳進佩雷斯上尉和安德烈主教的耳中,但兩人卻有一種安靜的錯覺。所有的聲音中,唯獨沒有人出的聲音,即使是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兩人面面相覷,環顧四周,一個士兵的影子也看不見,最後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船艙的入口處,驚恐地看著那個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