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人對王媽媽特別尊重,王媽*話他們都聽,尤其是趙星星更是百依百順,本來想坐牛車跟媽媽出去玩玩,聽媽媽一說,不要亂跑,注意養病,就悄悄地回屋了。琪霏和芷雲都滿口答應一定按媽*吩咐去做,並關照媽媽注意安全。將媽媽與鄭大哥送出門外,回院堰好大門,回屋嘮嗑。
琪霏惦記青楓,擔心青楓身體弱,再加上心事重重,這二十多里的路程夠她走的了。芷雲說:「青楓姐姐真是太不幸了,昨天聽她說自己的苦難遭遇,我真的都哭了。現在她爸爸又受傷了,可叫她咋辦哪。」琪霏說:「我擔心她的身體挺不住,這次她幫助鄭大哥出門找弟弟,是非來不可,她說有大哥在,她什麼困難都能克服,大哥是她的精神支柱。我沒有辦法,只好叫她離開家門,協助鄭大哥找弟弟,當時我也想了,如果她的身體出現點毛病,鄭大哥既能治療又能照顧她。這回她自己回家處理家事,我怕她應付不了,真怕她再犯病啊。」芷雲說:「在路上吳盎德能幫助她,就是吳盎德還放不下他的母親,不然的話他可以幫助青楓姐姐做些事情。」琪霏說:「吳盎德精明強幹,老實厚道,我看也心事重重,有說不出難處,今天送青楓回家有點勉強。而青楓是個多情善感的女孩子,我擔心他們一路之上,各懷心腹事,相互猜疑,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後果不堪設想。」芷雲說:「沒有那麼嚴重吧,青楓姐姐知情達理,我看她對你是一片癡情,對我也是開誠佈公,雖然是初次見面,能說出催人肺腑的真心話。至於那個吳盎德啊,聰明伶俐,在學校是德才兼優的好學生,在家是孝敬父母的好兒子,對妹妹他又是個好哥哥,不過他對女孩子有點——那個的,真不好說,反正是既想親近,又不好意思,既想說,又不敢說,總是保持那麼一點距離,使人感到他內向,不那麼熱情,不那麼活潑,不那麼討人喜歡。其實他還真是個老實可愛的好小伙。」琪霏無奈說:「但願如此吧。」琪霏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夢鄉。
鄭軍坐上牛車,王媽媽坐在車的前沿,用鞭子在牛的身上輕輕地抽打一下,喊了聲:「噠——喔——喔」牛車出了大門向右拐彎之後,過了小橋就是大路了,說是大路,只不過是路面寬了一些,能走汽車的砂石路,王媽媽連喊幾聲:「噠——噠。」老牛車開始快了一點。再快,總是牛車啊,也快不到哪裡去,一個小時也就是七八里路吧。鄭軍坐在車上說:「我年輕輕的還要您老趕車,真有點過意不去。」王媽媽哈哈大笑手中的鞭子一搖自豪的說:「我趕了一輩子車啦,別說你現在視力不佳,就是你的眼睛好好的我也不一定叫你趕我這牛車,因為這牛認生啊,有脾氣,牛性著哪,它要是發起瘋來,不好整啊,弄不好就翻車呀。」
鄭軍想:不就是牛車嗎,有啥了不起的,是車都比牛車快。沒法子,我的眼睛不行了。坐車走吧。雖然慢點,總還是向前走,他把話題一轉說:「舅*病不輕啊,人太瘦,營養不良,心腦供血不足,睡眠不好,吃飯不好。」王媽媽說:「是呢,她的病時間長了,家庭條件不好,沒錢治病,更談不上補養了。」她又將手中的鞭子搖晃一下喊了一聲噠,繼續說:「你舅媽是城裡的下鄉青年,名字叫鄭新霞,剛下鄉的時候,身體好著哪,我回娘家第一次看見她,真遭人喜歡,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說一笑,爽快著呢,身材也好,那是人見人愛的大姑娘。」鄭軍問:「她是怎樣得病的?」王媽媽氣憤的說:「下鄉青年都住在青年點那裡,吳屯的民兵連長吳德專管下鄉青年。這人長相不怎麼樣,花心不小,對那些女孩子,假慇勤,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四個女孩子,叫他禍害三個,鄭新霞就是其中的一個。後來知青一個一個的回城安置工作。那個懷有歹心的壞人,癡心妄想,一心要霸佔鄭新霞,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實在無處躲藏,找到了我弟弟,當時我弟弟在小學教書,我弟弟也很愛他,他們結婚了。好景不長,他們製造事端,說鄭新霞作風不好,天天開她的批鬥會,有時候還把她打得死去活來。就這樣鄭新霞是病上加病。我弟弟帶著鄭新霞到我家住了三個多月,漸漸能夠多吃些飯了,也能夠下地勞動了,才回到他們自己的家。以後在生第二個孩子後,我的父母相繼去世,一連哭了幾天,小孩子沒有奶吃,吳盎德的父親連著辦喪事,顧不*們娘倆,就這樣鄭新霞的病又犯了。」說到這裡王媽媽問鄭軍:「她得的是什麼病?能治好嗎?」鄭軍說:「她得的是抑鬱症,是心因性抑鬱症。表現情緒低落,鬱鬱寡歡,悲觀失望,自責自罪,生活無興趣,歡樂消失。這是一種情感障礙性精神疾病,身體沒勁、容易疲勞,睡覺不好,思緒萬千,情感悲哀不能自拔。」
王媽媽惋惜的說:「是啊,她悲觀失望得很,動不動就不想活了,曾經有過三次自殺,都被救過來了。第一次是她吊在村東頭的一顆小樹上,我弟弟正好走到那裡,把她從樹上救下來,沒死了。過了些天她又自己傷害自己出了不少血,躺在地上沒人管,我媽媽把救回家。將養一些日子,才緩過來。以後她又搞到了老鼠藥,吃了,沒死,只是昏昏沉沉,不吃不喝。還是我弟弟將她帶回家,吃了一點藥,漸漸的好了。我媽媽很同情她,也怕她再出事,就不讓她回青年點了,住在我們家裡,她與我弟弟感情越來越好,以後他們就結婚了。」
鄭軍說:「抑鬱症是能夠治好的,不過有一部分人首次發病後幾年之後還可能有第二次抑鬱症發作,而且老年人犯病的更多一些。我舅*病是能夠治好的,我給她進行綜合治療,除了吃藥之外還要進行針灸治療,以及精神治療。吳盎德對*媽很孝心,這點很重要,就是說家庭條件好就能夠使病人的病好的快。」
王媽媽聽鄭軍說家庭條件好對治療很重要,她是深有體會的她說:「是啊,盎德這孩子對父母可孝心啦,要不是他的照顧,*媽早就不行了,你舅媽要不是有個好的家庭,也早就沒拉。」
說話間已經到了大藥房門前,王媽媽將韁繩一拉喊了一聲:「馭——」牛車嘎吱一聲就停住了,王媽媽說:「到大藥房了,下車吧,我們抓藥去。」鄭軍下了車說:「我去買藥吧。」王媽媽說:「車就停在這裡不要緊,我們兩人去吧。」吳盎德在臨走時將藥方和錢都交給王媽媽了。所以鄭軍進到藥房裡只是站在一邊,由王媽媽買藥付款。
藥買完了下面的任務就是找那個精神病人。吳盎德說那個人就在大藥房附近,王媽媽說:「鄭軍你在這裡等著,就便照顧著車,我在這周圍找一找。」鄭軍想是啊,我的眼睛看不清楚怎麼去找,我要是和媽媽一起找,這車沒人看著,只好由媽媽一個人去找吧,於是他說:「您老別走的太遠了,注意安全!」
王媽媽一邊找,一邊打聽,有一個老太婆告訴她說:「在西牆根那裡有一個人趴著,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到那裡看看吧。」
王媽媽回身趕緊到車跟前對鄭軍說:「西牆根那裡有一個精神病人,我們到那裡看看。」鄭軍聽到這個消息當然高興,忙問:「有多遠?」王媽媽說:「不遠,說話就到了。」鄭軍知道王媽媽心裡急,不想多說什麼,對他問話只是應付了事。所以他不再說話了。
牛車走到那個人跟前,鄭軍首先摸脈,又聞到那個有一身酒氣,對王媽媽說:「他是個精神病人,但不是我弟弟鄭敬文,現在這個人喝了很多酒,處於昏睡之中,我想還是把他拉回家去,救救他。」於是他們就將那個精神病人抬到車上向家走。
老牛車由王媽媽坐著進城買藥。吳盎德送青楓回家,沒有坐車,他們是步行。齊青楓在前邊走,因為急著趕回家,早點看看爸爸傷的情況,所以走的很快。盎德在後邊緊跟,他想:這個女人雖然個子較高,但是很瘦,沒想到那個弱不禁風樣子還能走的這樣快。他們走在鄉村土路,坑窪不平,路有上坡下坡,他們連續上了兩個坡,青楓開始臉色由白變紅,頭上漸漸浸出汗珠。前進的步子小了,也漸漸的慢了。
走到高坡上青楓停住了腳。一邊擦汗一邊說:「還有十里路。」吳盎德像執行保鏢任務一樣,在一定的距離上跟在青楓的後邊。青楓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一氣走了十里多路,齊青楓才說出這一句話。對於這句話吳盎德又很難接應,只好當做任務來執行。他走上高坡站在青楓身旁,目視前方。既不看身邊氣喘吁吁姑娘,也不說句問候的話。青楓想:這小子真有點悶勁,他是打心眼裡不願意送我呢,還是就不敢與姑娘講話,我要試探他的反映。
她說:「小吳,我走不動了,咋辦哪?」盎德說:「辦法,就是堅持走,就剩十里路程了,努把力就到了。」這個時候他好像是政治指導員鼓勵戰士完成任務。而且是一副領導者的面孔,沒有一點點溫柔和同情。青楓看到吳盎德這幅架勢,萌發了自尊心受到一種莫名其妙沖幢。難道我不應該讓他送?既然如此,我就讓他回去吧,於是她鄭重其事的說:「吳同志,感謝你送我一程,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回去吧。」吳盎德一聽不對勁,說的好好我要送她到家,怎麼現在不讓我送了呢?他看看齊青楓面色黃白,額頭上還有大汗珠。盎德意識到青楓可能太累了,需要休息。於是他對青楓說:「你等著。」就下了高坡,向玉米地裡跑。本來青楓感到自己在家庭裡孤立無援,希望吳盎德給以支持與幫助,增加點戰勝困難的勇氣和力量。沒想到吳盎德跑了,而且當她聽到促使他神經錯亂的「你等著」三個字之後。就天黑地轉的暈倒在地。吳盎德在玉米地抱回一捆玉米秸,準備讓齊青楓坐上休息,沒想到回來她已經暈倒了。盎德丟下玉米秸抱起青楓,連聲呼叫。
「你等著」三個字為什麼能致使青楓暈倒?原來三年前在崔嵬打死琪霏父親時,青楓立時暈倒,腦海裡深深刻印「你等著」三個字。這次,青楓在又累又急的情況下,聽到「你等著」三個字舊病復發。
青楓聽到有人呼喚她,漸漸地甦醒過來,方知自己是在吳盎德的懷抱。她睜開眼睛默默的看他一會,輕聲地說:「盎德你不是跑了嗎。」盎德恍然大悟,原來,青楓暈倒與我跑下高坡有關,他輕輕拂去青楓臉上的淚珠,親切的說:「傻丫頭,我能將你丟在荒郊野外不管嗎?何況在出門時琪霏姐姐特別叮屬我:『青楓妹妹大病剛好,身體特別虛弱,要好好關照。』方纔我跑下坡去,是為了取來玉米秸給你坐上休息,你看看我取來的玉米秸就在這裡,我若是知道你的身體虛弱這步田地,我寧願讓你坐在我的身上,我也絕不去取那個玉米秸呀。」青楓愧疚的說:「是我不好,是我多心啦,琪霏姐姐多次說我心眼小,太脆弱,這可能是我從小失去母親所致吧。盎德,你能原諒我嗎?」盎德說:「這不願你,是我的過錯。是我沒有說清楚,一路上我見你走的很快。沒敢打攪你,也沒有與你說話,怕影響你走路,怕……」青楓說:「咳——盎德你就是不怕我寂寞,你想沒想,我家裡那麼多的亂事,爸爸又受傷了,我心裡有多煩哪。我有多難啊?可是,你——你竟連一句話都不與我說,我是強打精神快走,我想你總該說上一句半句的話吧,誰知道你——咳——累死我了,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好——好狠心……」說到這裡她又閉上了眼睛。
吳盎德恨自己不理解人,不懂得女人的心。他覺得由於自己的過錯,傷了她的心,在她那受了傷的心上,又加把鹽。他低頭看看倒在他懷裡的女子,面黃肌瘦的臉上佈滿了悲傷和憂愁。這樣可憐的女子,實在讓人心疼。吳盎德暗暗下定決心,我要給她溫暖和祝福。
過了很長的時間,青楓如同大夢初醒,坐了起來,對吳盎德說:「盎德,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盎德說:「好,我們走吧。」
吳盎德先站起來,向遠方瞭望,深秋原野空空蕩蕩,只是在那遠遠的地方有一群羊,放養的人在那裡沒有看見。他俯*用力拉起齊青楓,青楓爭紮著站了起來,一隻手扶著吳盎德,一隻手理一理頭髮,歪頭看著吳盎德,只見他白白胖胖的臉上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在忠厚*的上邊隆起高高的鼻樑,好一個俊俏而精明強幹的書生,卻有那麼一點點的傻氣。她突然想起鄭大哥昨天到他家裡給*媽治病,關心的說:「你要是不送我來,現在你該給媽媽熬藥了吧?」盎德說:「是的,我想現在我姑姑一定是把鄭大哥藥方上的藥送到我家了。到了晚上我妹妹放學了她能夠給我媽媽熬藥的。」吳盎德說的很輕鬆,但是,他心中卻非常沉重。鄭大哥說,媽*病再不能耽誤了,必須抓緊時間治療,加強營養,精心照顧。而面前這個大小姐軟綿綿地走不動路。他心裡急卻不能表露出來。」
吳盎德攙扶青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齊青楓用力支撐著,身體斜靠在吳盎德的身上。剛剛走下高坡,青楓的兩條腿都軟了,不能向前邁步,體重完全落在吳盎德的身上,青楓的頭又冒汗了。
青楓有氣無力的說:「盎德放下我吧,我不能走了,你回去,如果有車,用車將送回家。」盎德斬釘折鐵的說:「不,我不能回去,現在我不能離開你,你放心,我一定將你背回家。」隨著蹲*子將青楓背起來就走。青楓趴在盎德的背上,默默的叨念是我拖累了你,你媽媽還沒有吃藥,你現在不能回去,我是沒有用的廢人你別管我了,你自己走吧,你自己走吧。
青楓的叨念盎德是聽不見的,他怕青楓睡覺,他不停地對青楓說:「青楓,我說話你聽到了嗎,再爬一個高坡我們就到家了,你看看前邊有一個人騎著一頭小毛驢,你會騎毛驢嗎?你騎過毛驢沒有?我們將那頭毛驢借來,讓你騎著毛驢回家好不好。」不管吳盎德說什麼,聲音有多大,青楓都無回答。此時此刻,吳盎德真有點怕!
騎著毛驢的人,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大爺,邊走邊唱,迎面走到吳盎德跟前,老人停止了唱聲,用驚奇眼光看著他們。吳盎德背著青楓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對老人說:「老爺爺您好,我們是回家的,走到這裡她病了,不能走路,請問到齊家還有多遠?」老人說:「孩子啊,這裡有三個齊家,有東齊家,西齊家和北齊家。這三個齊家最遠的是北齊家十八里,東齊家十二里,西齊家還有七八里的路程。」吳盎德聽了老爺爺的話,有點發懵。他不知道青楓家在那個齊家,他想到時候問問青楓就知道了。他避而不說是哪一個齊家,他向老爺爺說:「老爺爺我們已經走了很長的時間了,我已經背不動她了,爺爺您能不能幫一幫我們?」老爺爺爽快的說:「行啊,就讓她騎毛驢走吧。」吳盎德高興的說:「我們謝謝老爺爺。」吳盎德將青楓從背上放下來,可是青楓身體軟軟地站不起來,盎德企圖往毛驢身上抱她。老爺爺看到這個女孩子病的不輕,就說:「我看她現在不能騎驢了,如果再騎驢就太危險了,有個好歹的不好辦哪。」他想了想說:「我看這樣吧,你們在這等著,我回家套車去,我用車將她送回家。」說完騎著毛驢揚長而去。
吳盎德還有話想與老爺爺說,可是老爺爺已經走運了,又背起青楓走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將青楓放下來,然後在附近抱來一些玉米秸鋪平讓青楓躺在上面。他對青楓說:「青楓你覺得怎樣?那裡不舒服?」青楓睜開眼睛看著吳盎德不說話。盎德摸摸她脈搏還可以,他眼睛還能轉動。就是問什麼都不說。這時吳盎德慌了,她怎麼病成這個樣子,他真害怕了,她的家是在那個齊家?我向那裡送?當前怎麼辦?是等老爺爺的車,還是背著她走。他想既然老爺爺說套車去,我們還是等吧,老爺爺可能會知道青楓住在那個齊家,即便不知道,到屯裡打聽也方便。他又到處找一些玉米秸,堆成一個小窩棚,他們兩個在裡邊焦急地等待老爺爺的到來。
毛驢車誤進水溝,琪霏娘望眼欲穿。
老爺爺騎著毛驢飛快的回到家裡,連口水都沒有喝,著急忙活的套上車就走,老伴追趕到門外問:「你到哪去?飯都熟了,吃了晚飯再去吧。」老漢說:「我去接人,你要多做兩個人的飯。我去接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有病,病的很重,站不起來,走不了路,老伴啊可要記住,一定要做出有病的人能夠吃到肚子裡的軟一點,稀一點飯哪,另外做些薑湯,他們到家要喝薑湯。」老人家為了快一點接到他們,*近路走,他沒有走小橋,而是走那條秋收時臨時鋪墊的一條小路,因為秋收已過小路失修,老漢趕車誤在水溝裡。天進傍晚,野外無人,老漢急著接人,毛驢車在水溝裡不能自拔,老漢脫下鞋襪捲起褲腿走到水裡推車。車輪越陷越深,老漢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有推上來。因為天寒水涼,兩腿抽筋坐在溝邊不能動彈。
太陽已經落山了,黑天了還不見毛驢車來,齊青楓睜著眼睛不能講話,吳盎德不知道青楓住在哪個齊家,是走是等非常矛盾。走吧,不知道是哪個齊家,等吧,不知道老爺爺還來不來。問青楓吧,她就是不說話。天越來越黑了,他們不能走了,抱著一線希望等待老爺爺的毛驢車來。
快到半夜了,還不見老頭子回來,老太太著急了,沿著老頭子去的方向找。老太太的手電晃來晃去,給老爺子帶來了一線希望,他大聲叫喊:「來人那,邦邦忙!」老太太聽出是老伴的聲音,趕到現場一看,車在水裡,老伴坐在溝邊發抖,她明白了,車是出不來了,她把毛驢從車上卸下來,將老漢周到毛驢背上,顧不得車上的東西了,牽著毛驢向回走。一路上老太婆囉囉嗦嗦地說個沒完沒了。主要是埋怨老爺子不聽她話,不吃飯就走,肚子沒食,餓的沒有勁,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起不來,自己老了還不知道,都七十的人了,還當年輕小伙子呢,這麼冷的天,水都快上冰碴了,黑燈瞎火的你還下水,真不要命了,你沒命了我咋辦,老太婆越說越生氣,說著說著就罵起來了:「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越來越不聽話,不讓你晚上出門,你說你什麼都不怕,你一唱歌小鬼都害怕,你唱啊,咋不唱了,癟茄子了吧。」
到家了,毛驢餓了直奔驢槽吃草,老太婆將老爺子扶到屋裡,讓老爺子坐在炕頭,把濕漉漉的褲子拔下來,再圍上一條被子取暖,老太婆又給他端一碗薑湯還加了一些紅糖,老爺子喝完了,心裡熱乎了,身子不抖了。他才開口說話:「我說老婆子,你說完了嗎?我現在不冷了,能說話了,我有急事向你報告,你可得聽好。」老太婆笑了,她對老漢說:「老頭子,你還陽了啊,什麼報告不報告的,有能帶你就唱吧。」老漢說:「現在我哪有心思唱啊,大崗子那有個病人等著我去接呢。」老太婆停止笑聲,認真的說:「是啊,你臨走時說接人來的。大崗子那裡的人現在他還在那裡嗎?」老漢說:「我在大崗子那,看到一個小伙子背著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病的很厲害連毛驢都不能騎了,我說,我套車接他們,你又把我弄到家來了。可是人家還等我去接他們呢,你說咋辦?」老婆子不再辯理了,直截了當的說:「還講什麼咋辦,人在那裡,就得去接。」老漢說:「咱家的車還在水裡,靠咱倆的力量是搞不出來的。沒有車咱倆抬不動啊。」老太婆說:「你給毛驢加點料,你在家吃飯,我去借車,無論如何也得把他們接回來。」
老兩口套上車帶著被子和薑湯,還有兩塊玉米麵餅子。還是老漢趕車,這次是奔大路走的。到了大崗子,他們在大崗的周圍子找,老太太在大崗子的南坡看見一堆玉米秸,走到跟前還沒有動靜,老太太用手電晃一晃,大聲說:「有人嗎?我們來接你們來了。」吳盎德開始聽到有動靜,不知道什麼情況,他沒敢出來,當他聽到的是來接他們的,而且是女人的聲音,他爬出窩棚說:「是老大爺來了嗎?」老太婆說:「是啊,我們是一家的,你們有幾個人啊?」盎德:「我們是兩個人。老大爺來了沒有?」老漢趕著車也到了,忙說:「我來了,你們上車吧,一定是餓了先喝點薑湯,暖和暖和,再吃點東西。」老太婆問:「不是還有一個女的嗎?」吳盎德說:「是的,她現在病的很厲害。」老漢對老太婆說:「你先上車,把被子鋪好,你就在車上抱著那個病人吧。」吳盎德將青楓抱到車上,放在老婆婆的懷裡用被子蓋在她的身上。老婆婆摸著青楓的手冰涼,身體軟綿綿地,一哼不響,是不是……老婆婆的手放在青楓的鼻子上面停了一會,感到青楓還有氣,這顆心才放下了。
老漢坐在車前緣上趕車,招呼吳盎德也坐車走。吳盎德沒有坐,大步跟著車走,身體就不覺得冷了。這車總算是來了,青楓得救了,不然在外面住一夜,連餓帶凍她那樣身體,說不定……吳盎德不敢向下想了。
到家了,吳盎德將青楓背到屋裡,老婆婆鋪好褥子,青楓躺在炕上,身體漸漸的暖護了,老婆婆端著一碗疙瘩湯用湯匙往青楓的嘴裡喂,老人家不停地說:「姑娘吃一點吧,好閨女,喝一口,青楓丫頭不吃飯怎麼行啊,聽娘話,吃飯吧。」齊青楓聽到是娘叫她的名字,心裡敞亮了,體力漸漸的恢復,頭腦漸漸地清楚了,她抓住老婆婆的衣襟,叫娘。老婆婆開始是驚訝,後來哈哈的笑起來,連連的說:「閨女好了,閨女好來了,青楓丫頭說話了,她爹呀,你來看哪,這丫頭能說話了。」青楓吃了幾口麵湯又閉上了眼睛。
老爺子經過這一夜折蕩,已經筋疲力盡了,胳臂、腿和腰都又酸又痛,好在將人接到家了,心裡舒坦了,他好像完成一項觀音菩薩交給他的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使命,他勝利了,他自豪,他高興,他笑了,他……鼾聲如雷。
吳盎德聽到青楓說話,並且還吃了幾口飯,心裡得到了最大的安慰,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心中無限地感激兩位老人家,他跪在地上給老人家磕頭,老婆婆動作靈活,急忙扶起盎德,「孩子,快起來,快起來,你看看你這個大老爺們還流是啥眼淚,這不是你媳婦已經好了,你高興才是。」在老婆婆心目中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那麼親熱、那麼關心、那麼疼愛,日夜在一起,抱來抱去,抱上抱下的,這是兩口子無疑了。吳盎德著急了,他要說……
青楓的父親受傷了,說受傷只是臉被抓破了,當時沒有聽說哪裡還有傷,那個女人走了,青楓父親在家裡發瘋了,把屋裡的東西摔的一沓糊嘟。他嘴裡還不停的說:「我是村長憑什麼不叫當了,我這一二十年的村長白幹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桃花是我老婆,一點不錯,她犯罪了,關我個屁,老子就是老子,婆姨就是婆姨,一人做事一人擔。我願意她犯罪呀,我願意她亂搞啊,讓我戴祿帽子,我舒服嗎?我好受嗎?我有辦法嗎?我是熊包,我無能,我窩囊,我是混蛋,我該死,我活該!我連老婆都管不了還當什麼村長。我有什麼臉當村長,對像我這樣的村長該撤,是應該撤!「王八」當村長是個什麼東西,他哪有資格當村長,撤的好!撤了拉倒。我不幹了,我也沒法干了,崔嵬那個王八蛋,把我坑苦了,十年前,把青楓親媽瞎病了,病倒就沒起來,現在我明白了,青楓的媽媽實際是崔嵬與桃花害死的,我被他們虎了十多年,我真混,我家叫他們給毀了。崔嵬這個壞蛋橫行霸道,打傷群眾,害死人命,我曾經說他是好幹部,我瞎了眼,我自私自利,為了保住我這點權利,利用壞人,以邪惡壓服正氣。他不是東西,我更不是東西,不是東西利用不是東西。不是東西依靠不是東西,傷天害理。傷天害理!
村長一個人在家裡瘋瘋癲癲,胡話連篇,他家裡沒有人照看真不行了。所以,陳琪霏的媽媽叫琪霏到王屯接青楓回來,計劃當天去當天回來,現在已經吃完晚飯了,還見她們回來,陳媽媽坐臥不安,飯在鍋裡熱了一遍又一遍。陳媽媽走出大門,看一會沒有回來,她索性鎖上大門到村口接應,在村口等了一會還是不見人影。太陽落山了,黑天了,往遠處看不見了,看啊看,等啊等,一直到半夜了,還不見他們回來。琪霏的媽媽,不見琪霏和青楓,急呀,急呀,急的團團轉,望啊,望啊,望眼欲穿。
王媽媽趕車回家,車上坐著鄭軍和醉漢,醉漢在車上不很老實,一會坐起來,一會趴在車廂裡,鄭軍時時刻刻地抓著他的胳臂,怕他滾下車去。醉漢要下車,鄭軍抓著他不讓他下車,他爭扎幾次沒走了,就跪在車上央求:「老闆你讓我走吧,把戶口還給我吧,就算我白給你幹了還不行嗎,我們的頭把我的錢都拿走了,我現在是一分錢都沒有,我怎麼賠你呀!」說說他就不跪了,他要站起來,鄭軍說:「你坐著,繼續說吧,你在哪裡幹活?他為什麼不讓你走?」醉漢說:「你不讓我走,老子一定要走。哈哈……我非走不可。哈哈……你看我走不走,哈哈……」他傻笑一陣子,然後就是大哭,鼻涕一把淚一把,嘴裡不停罵罵咧咧:「黑包工,包工頭,什麼朋友,是朋友嗎?你不是!你不夠朋友,你不是東西,你跑了,把我的錢騙走了,都騙去了,你把我的三年的打工錢,你都拿跑了,還讓我包瞎窟!這不是坑人嗎,還讓人活不活了,你太狠毒了,我沒法活了,我不活啦!」他將頭向車上碰闖,鄭軍只是抓住他的胳臂,沒有防止這一遭,王媽媽看得清楚,回手一搪,他才沒有碰在車緣子上。「馭——」王媽媽叫牛車停住了。
王媽媽對鄭軍說:「怎麼辦?這樣鬧下去,非出事不可。他的酒基本醒了,他既然不是鄭敬文,又不像精神病,他的話雖然顛三倒四,還能說清楚。讓他自己去吧,我們管不了他。鬧出事來反倒不好。」
鄭軍聽媽*意思,怕出事,不想管他了。鄭軍認為這個人一肚子苦水,他是躁狂型的精神病,應該幫助他。他開始是順著媽*意思說:「是啊,這個酒瘋子,不好整,發起瘋來毀物傷人,我們帶著他有很大的危險。我們要是不管他呢,他要是長期在外邊,也是惹是生非,弄不好或許出人命。」
王媽媽覺得也是的,這樣的人沒家沒業,在外邊胡打亂鑿,傷了誰也不好。於是她說:「是啊,這個人也怪可憐的,就是不傷別人,就像方纔他自己碰頭自殺也是條命啊!像他這樣的病人能治好了嗎?」
鄭軍說「從脈象上來說,此人是躁狂型的精神疾病,他病的時間不算長,不十分嚴重,是間歇發作,今天喝酒過量,酒精中毒。如果抓緊時間治療,是可以治好的。」
王媽媽思考了一會說:「把這樣的人拉回家去,就是現在咱家還有兩個女孩子,我們如果治不住他,會不會把她們嚇著?」
鄭軍說:「我帶著安定藥,給他吃了,他就能安穩的睡覺,再加以針灸和情感治療,我想他的病是可以得到控制的。咱們家的那兩個姑娘都有自己的主見,尤其是琪霏她見的精神病人多了,她不但不怕,而且她還有辦法控制一般的精神病的發作。」
醉漢聽到琪霏的名字,就像霜打的莊稼,蔫了,老老實實的坐在車上擦眼淚。鄭軍看不到,可是王媽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她說:「既然是這樣,咱們就把他帶回家去,給他治病。駕——唔——噠——噠。」老黃牛突然挨了一鞭子,當然不願意,叫了一聲,踮踮的跑了一陣子。
琪霏深知鄭軍的為人,雖然他是疾病纏身,又有失去弟弟的痛苦,可是他對別人的熱情絲毫不減,他這次進城見到那個精神病人,如果是鄭敬文,沒說的,他一定接回來,如果不是鄭敬文,而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精神病人,他也會將那個精神病人拎回來,給他治病,幫助度過難過。琪霏的心情沉重,不像芷雲姑娘那樣活潑輕鬆,她想鄭軍找到了他的弟弟鄭敬文,鄭軍高興大家高興,當然我為他高興,可是鄭軍必然要帶著他弟弟鄭敬文回家,他一走,我還能夠見到他嗎?他還會回來嗎?我咋辦?我如果……青楓咋辦……還有我媽媽……此時為病人燒水的灶坑裡的火已經燃到外邊,幾乎燒到她的腳。芷雲從外邊跑進了,咯咯笑的彎了腰,「腳——琪霏姐姐——你的腳,」琪霏抬頭對芷雲妹妹渾然一笑。
芷雲的笑還有一層意思,是她已經看到遠處有一輛牛車向這裡走來,她斷定是鄭軍和媽媽回來了,她回屋向琪霏姐姐報信來了,進屋見到琪霏燒水燒到了腳,知道琪霏的思想長了毛。她幫助琪霏姐姐把火撲滅就問琪霏:「姐姐,你想誰呢?是想青楓姐姐,還是想鄭大哥呀?」
琪霏避開了芷雲的問話,站起來說:「芷雲妹妹,病人來了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呢,病人需要洗頭、洗腳,甚至還得洗澡。你呀還得照顧好弟弟,病人一鬧會影響小弟,要防備萬一。」
芷雲非常敬佩這位不一般的姐姐,怪不得青楓姐姐對她那樣的尊重,那樣的五腹投地。那樣的百依百順。她滿口答應:「小弟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另外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做的,你就對我說吧,我一定幹好。」
琪霏說:「你把下屋的物資整理一下,把炕打掃乾淨,然後再鋪好兩條褥子,用比較潔淨的物件搞兩個枕頭,備用。」
芷雲心思鄭大哥和琪霏姐姐的身體都不很好,現在有上屋,就不能讓他們住下屋,她堅決的說:「琪霏姐姐,你的身體抗住了,鄭大哥的身體可不行啊,他的病還沒有好徹底,需要我們關心和照顧,有上屋就不應該叫他住下屋,今天你要聽我的,你們兩個住正房的西屋,我自己住在下屋。」
琪霏生氣的說:「芷雲妹妹你說什麼呀,讓我和誰住在一起,難道讓我與瘋子住在一起嗎?」
芷雲爭辯的說:「誰讓你與瘋子住在一起呢?我是說你與鄭大哥住在一起。」
琪霏心裡美滋滋笑對芷雲說:「別品嘴了,快準備吧,他們都快到家啦,」又順嘴說了一句:「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芷雲不服氣的說:「誰品嘴啊,本來嗎。」
琪霏若無其事的說:「本來什麼?本來我們就沒有什麼關係。要說有關係,我與鄭軍的關係,和你與鄭軍的關係是一樣的。」
芷雲想了想說:「我與鄭大哥的有什麼啊,只不過就摸摸我的大腿,你呢當然不一樣啦。」
琪霏著急的說:「你胡說些啥呀,我就不信鄭軍那樣嚴肅的人,能摸摸女孩子的大腿。可千萬不能隨便埋汰人!」
芷云:「我怎麼埋汰人啦,我的*摔傷了,鄭大哥給我治病,我大腿被他針灸,這不是正常的一般的關係嗎。」
琪霏:「這就對了,你與鄭軍是一般的關係,那麼我呢,和你一樣,也是一般的關係。」
芷雲這個姑娘好叫真她自信的說:「你與鄭大哥可不是一般的關係,他在你家住著,你在望海寺陪著,你唬誰呀,您能是一般的關係?」
琪霏回憶那段有情有義的苦難的*夜夜,深有感觸的說:「芷雲妹妹,你真是天真可愛的姑娘,你說的那些日子裡,我現在就不敢去想,在我們家住的時候你那個大哥偏題鱗傷,疼痛難忍,我看著心疼,暗暗地流眼淚。在望海寺那陣子,他是昏迷不醒,由鄭繼兵陪著治病。要說不一般,真是不一般!我們是在鬼門關前爭紮著渡日子。」
牛車進院了,她們兩還不知道,王媽媽覺得奇怪,我們都回來了,家裡的三個人都幹啥呢?誰也不出來。鄭軍對醉漢說:「這裡是王媽*家,我在這裡給你治病,你要配合治療,要聽話,不要鬧。下車後,要洗一洗,講講衛生。我的話你聽懂嗎?」醉漢點點頭。
琪霏、芷雲不好意思的走出下屋,忙上前去,幫助媽媽卸車。琪霏協助鄭軍把醉漢送到下屋。琪霏只見這個人披頭散髮,鬍子拉薩,亂轟轟的頭髮蓋在臉上,看不清鼻子眼睛,一句話就是埋汰。她準備好的溫水,舀出一盆之後,就要給醉漢洗頭。鄭軍說:「叫他自己洗臉,自己洗腳再擦一擦身子。」
王媽媽將黃牛牽到牛棚裡,叫芷雲添把草餵牛。然後來到下屋說:「你們女孩子都離開這裡。今天吃麵條,**蛋鹵子,由你們去做。我和那你的大哥照看病人。」
琪霏說:「媽媽回屋休息吧,這一天您太累了,飯嗎,我們都做好了,您老和弟弟先吃吧。我協助鄭哥哥照看這個病人。」
鄭軍對王媽媽說:「您老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行了,琪霏在這裡也可以。」
芷雲餵牛之後到下屋看看,這個精神病人個子有一米七八,身體瘦肖細長,臉面黑瘦,兩隻大眼睛像燈泡,看人直勾勾地有點瘆人。她沒有說話按照媽*吩咐回上屋陪著媽媽和弟弟吃飯去了。
琪霏還是親自動手幫助病人洗頭,擦背,開始因為這個人頭髮亂,鬍子長沒有在意,在擦背時,看到兩處刀傷引起她回意。
見琪霏心滿意足,解心愁大洗活人。
琪霏在病人的背上發現兩個刀疤,這刀疤與三年前她的朋友張九歌刀傷是一致的。陳琪霏與張九歌是初中同班同學,在學校琪霏如果受人欺負,張九歌必然相助,琪霏在感情上很喜歡張九歌。初中畢業他們都沒有上高中,張九歌從小沒有父親,是母親一手將他養大。後來母親去世,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過日子,琪霏經常去他家幫助料理家務,後來琪霏的父親被人陷害致死,張九歌索性來到琪霏家住,為琪霏母女仗膽。
琪霏母女也覺得家裡有個男人,日子過的踏實。琪霏的娘有意讓他們能夠早點結婚。一家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免得人家說三道四的,屁話連篇,惹氣生*。而他們兩個年輕人,則不聽那一套,認為腳正不怕鞋歪,走的端路子正,任憑他們胡說八道,誰也阻礙不了我們走我們自己的陽關大道。我們的年齡還小,結婚尚早,在結婚前,多掙些錢,有點積蓄以後再辦喜事,親朋好友來祝賀也風光,風光。
張九歌在琪霏家住,招人嫉妒,流言蜚語對張九歌的傷害極大,他不服氣,不聽邪,引起一些人的嫉恨,往往是暗中對他下毒手,一次夜間他由外地辦事回來的路上,招人暗害,在他的背上砍了兩刀,就是琪霏現在看到的刀疤。
張九歌在治療過程中不斷收到恐嚇信,「你不離開陳家就整死你!」「滾出齊家!(村子地名)」「陳家狗必須走!」「殺!」「死!」「你小子不滾蛋殺你全家!」「有種你就別走,看我敢殺不敢殺!」琪霏家只有母女二人,孤兒寡女,沒錢、沒權,沒人管。張九歌受傷,到村裡告狀,治保主任崔嵬,不但不抓兇犯,反而責罪:「張九歌非法同居,惹是生非。」就在陳家不得安寧,張九歌的生命沒有保證的情況下,陳家母女抱頭痛哭,張九歌含恨離開陳家,外出打工。一去就是三年音信皆無。
琪霏手摸刀疤傷心落淚,她恨當時家境貧窮無錢無力,她恨家庭駐地社會環境惡劣,地痞*,欺男霸女,她恨張九歌外出三年豪無音信。她用力反覆擦洗刀疤,真弄不清楚她是恨刀疤還是恨張九歌太無情誼。她指揮張九歌走出房屋站在院裡,光膀子只穿褲衩,她用一瓢瓢溫水潑在張九歌的身上,從他的頭頂上潑到他的腳底,潑了後面潑前面,潑了一遍又一遍,咬著牙,流著淚,潑呀潑,一大鍋的水都潑光了才罷休。沖洗完畢,讓他回到屋裡,換上了琪霏事先準備好的乾淨衣服。
王媽媽看他們的行為出奇,哪有女人給男人洗澡還要站在院子裡,那裡會有一路上瘋瘋癲癲打架罵天極不老實漢子,能夠服服帖帖的站在院中任憑女人刷洗。老太太笑了自言自語的說:「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芷雲看見媽媽笑了,好奇的問:「媽媽您老笑啥?什麼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老太太拍拍芷雲頭「傻丫頭,以後你就明白了。」
鄭軍坐在下屋裡的目的,是防備萬一,一旦瘋子鬧事,他才出手治理,只要精神病人不鬧,就任憑琪霏處值。他也覺得琪霏把病人弄到院子裡沖洗有點過分,但是,一個精神病人能夠老老實實地由她佐弄,也未必是件壞事,這對於治療張九歌的疾病可能是個良好開端。琪霏的舉動,不但沖洗掉張九歌身上的污物,同時也是對他心靈深處的促動。
王媽媽吩咐芷雲準備兩份飯送到下屋,招呼鄭軍和精神病人吃飯。同時再叫琪霏來到上屋。
琪霏到上屋沒有吃飯,進到西屋一頭紮在炕上,她對張九歌的舉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恨、是愛、是解氣、是出氣、是賭氣、是解愁還是結怨。當她幫助張九歌擦洗完了,換上乾淨衣服的一霎那,她那顆揪揪著的心,似乎穌展開了,滿腔怒火,煙消雲散。剩下的是同情、憐憫和愛。
張九歌肌體有病,在發作間隙中,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好多到事情他記憶猶新,很多事理他還明白。他想:我在三年之中不給琪霏家寄錢寄信,很對不起她們,很內疚。可是我有我的難處,一是工錢不在我手裡,是由工頭掌握。二是怕給她們寫信,引起便多的麻煩。所以我下狠心掙到錢了再回家,給她們一個驚喜。萬沒有想到,黑心的工頭把錢都拿跑了。以後我又被老闆給逼出病來。這下子我錢沒了,人廢了,人才兩空,我哪有臉見她們。但是,我還是想見她們。今天琪霏肯定是認出我來了,我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再無奢求。我現在的張九歌無論如何也不能認她,我既然無力給她幸福,我也絕不再給她增加磨難!
芷雲端來麵條來兩大碗,麵條上面是雞蛋鹵子,還有醬油、陳醋,另外還有幾瓣大蒜。張九歌接過一碗麵條,用筷子一攪和就開吃了,他三撥拉兩咽,狼吞虎嚥,稀拉呼嚕的一口氣就把一碗麵條吃完了,他還端著碗不放,意思還想吃。芷雲說:「媽媽說頭一餐不讓你吃的太多,怕你消化不了,出毛病。」鄭軍說:「再給他一點稀的吧。」
吃完飯了,鄭軍問張九歌「你有錢買酒嗎?」張九歌說:「沒有。」鄭軍問:「今天你怎麼喝了那麼多的酒啊?」張九歌說:「是朋友給我的。」鄭軍問:「你的朋友是幹啥的?」答:「和我一樣。」問:「他那裡來的錢?」答:「揀破爛,賣破爛。」問:「他們也是有病的人嗎?」答:「沒有。」問:「他們怎麼不找工作干。」答:「身份證讓老闆扣下了。」再向下問,張九歌就不好好的回答了,顯然是有點不耐煩了,他甚至有點狂躁,連連地嚷著:「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鄭軍經過對張九歌的談話,對他病情和思想問題有了進步的瞭解。他對張九歌做心理治療,提出:面對現實,敞開心扉,樹立信心,從頭再起。鄭軍又說:「你不要自拋自棄,你沒有什麼大病,是因為你自己不能正確對待自我,亂發脾氣。只要你心平氣和的對人、對事,冷靜的處理問題,你就不會犯躁狂病。你還年輕,前途無量,要尊重自我,要好好活下去。」張九歌說:「我還有機會從頭再起嗎?我的病能治好嗎?」鄭軍說:「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治療,我就能夠把你的病治好,你的病治好了,你可以繼續打工賺錢,發家致富,生兒育女」張九歌說:「我沒有結婚,哪有生兒育女。」鄭軍笑了,「我說你的病不重呢,你的腦子還夠用,為了生兒育女你就先結婚吧。」張九歌自言自語:「先結婚?不,不,不,不結啦……」
鄭軍與張九歌的談話,王媽媽、芷雲和琪霏都聽到了。她們對張九歌的婚姻各有各的理解。王媽媽覺得張九歌在婚姻上受到過挫折,心灰意冷,不想再結婚了。芷雲認為他有病,悲觀失望,不具備結婚條件。而琪霏則是充滿著焦慮,充滿著矛盾……
鄭軍給張九歌做完心理治療之後,又針對他的病情進行針灸治療,以減輕狂躁。在上述治療過程中張九歌的配合還是可以的。最後,他按要求吃了藥,躺在炕上就睡覺了。
鄭軍說:「今晚上我陪著張九歌在下屋睡覺,琪霏與芷雲就在上房西屋的炕上睡覺吧。」他停了一會接著說:「我們將病人帶回來了,就得對他負責,不能在我們家裡出問題。我和張九歌在下屋一起睡覺,除了能夠注意他的安全之外,還能進一步洞察他的病情,為下一步治療打好基礎。」王媽媽說:「我老了,睡覺輕了,還是我在下屋,看著那個人吧,有事我叫你們。」芷雲想:本來我想在下屋住,鄭大哥同琪霏姐姐可住在西屋。可是病人來了當然是他住了,我只好到媽*東屋住了。那麼,也不能讓媽媽看著病人哪。於是她說:「下屋哪個病人不需要人陪著,把門鎖上他出不來,就沒事了。」琪霏通過接觸,和觀察她認為張九歌夜間不會出什麼問題,所以她說:「哥哥別陪著他一起睡覺了,媽媽也不要專門去看著他,你們都該好好休息。我今天一天在家裡,沒有做什麼,還是由我值班,照看他就是了。」最後還是沒有按鄭軍主意辦。
王媽媽說:「鄭軍的身體不大好,需要養一養,到了晚上你就別*心了,我看那個病人經過你們兩個人的治療和處置,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勁頭消了不少。又吃了那個安定的藥啊,他不是睡的很好嗎,以我看今晚上他不會出什麼問題的。」王媽媽想起了病人在大鬧的時候,聽到琪霏兩個字,立刻就蔫了,尤其是琪霏在院子裡給他沖洗的那一幕,一個瘋瘋癲癲精神病人為什麼就那麼老老實實聽她擺佈。琪霏對病人為什麼那樣嚴肅,她向病人身上潑水時表現出心事重重,像是賭氣,像是解恨,又像是痛心與同情。她是一點也不開心,她憂愁,她苦悶。
王媽媽琢磨病人和琪霏的心態,他們是呼有些莫名其妙的關係,她要進一步瞭解事情的真像。採納了琪霏的意見,叫芷雲到東屋睡覺,讓鄭軍在西屋休息,她與琪霏輪流值班照看病人。
鄭軍想既然媽媽說了就照辦吧。反正到了晚上我的眼睛就更看不清楚了,我在上屋裡,精神一點,只要下屋有事我就出去,也是可以的。
芷雲覺得沒有自己的事,有些不服氣,她說:「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替媽媽做些事情啦,今晚上我與琪霏姐姐值班,讓媽媽好好睡覺吧。」
琪霏說:「媽媽、妹妹你們都安心的睡覺吧,別費心了,病人的事情我應該負全責。」多嘴多舌的小芷雲問道:「琪霏姐姐,你和那個病人有啥關係?為什麼你應該負責?而且是負全責,這全責是什麼意思,是從何說起的?」芷雲的本意,是就事論事,也就是說咱家有這些人,幹嘛你一個人負責。她這樣一問,可疼倒琪霏的心窩兒上了。琪霏立刻面紅耳赤,血壓升高,心都快跳到外邊來了。她想,這叫我怎麼說,照實說嗎,我的心中還有個鄭哥哥,不說吧對不住張九歌。我是說還是不說?正在琪霏左右為難的時候,王媽媽打了個圓場說:「傻丫頭,你琪霏姐姐這不是好意嗎。她讓咱們都好好睡大覺,她一個人不睡覺,負責照看病人。」琪霏聽到王媽媽這樣一說,大旱難得及時雨,她借高下驢:「是啊,拿好心當了驢肝肺。」她這是雙關語,既說芷雲,也說自己。
媽媽吩咐大伙都睡覺去,她上半夜不睡覺,下半夜由琪霏負責。琪霏拉著芷雲在東屋炕上睡覺,芷雲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委委屈屈地和琪霏姐姐睡覺了。
琪霏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兩個男人在她的腦海裡忽忽悠悠轉來轉去,一個是精神病,一個是雙眼失明;一個是無家可歸,一個是老婆離異;一個是曾經是多年患難之友,一個是救死扶傷的新交;一個是無家可歸的精神病人需要我收留和照顧,一個是雙目失明的人需要我幫助拎路;他們都是我朋友,他們都需要我的幫助。他們都闖入了我的領地。
張九歌呀,你現在已經病困撂倒,窮途末路了,我們相思三年才見面,為什麼不相認,我那樣對待你,你默默忍受,一聲不吭。讓我不知所措。多年的友情,三年的忘懷,難道能夠沖洗的一乾二淨嗎。你在想什麼?總得說一說。
鄭軍哥哥呀,你心中裝著他人就是忘了自己,你要找弟弟,愛人與你離異,你救活了他人,自己幾乎喪命,你進山遇險,雙眼失明。九歌無音,我對你是一片真心,你裝聾做傻,不知情無反應。難道你是木頭?你是怎麼想的?總得說一說。
兩個男人,兩個哥哥,我對誰說,說什麼,怎麼說。我認了張九歌,鄭軍的情感如何擱捨?不認張九歌我的良心往哪擱?我陳琪霏面對現實的矛盾,面對人生的選擇。我琪霏只有一個琪霏,兩者必居其一,選澤一個,丟掉一個。我心中之苦對誰訴說,老天爺作弄我,天錯地錯,我有什麼錯?
夜間十二點了,琪霏走到下屋對王媽媽說:「已經過了半夜啦,您老回屋休息吧,該我值班了。」王媽媽關心的說:「你們年輕人覺多,你沒有睡好再睡一會吧,我現在還不睏。」琪霏說:「您老年紀大了,需要多休息。我不睡了,您老睡覺去吧。」王媽媽說:「上半夜他沒有醒,有時喊叫幾聲,我問他咋的啦,他翻個身又睡了,我估計他可能是做夢了。」王媽媽想了想說:「琪霏呀,你一個姑娘家膽小,你就不要在這個房間坐著了,還是在上屋找個適當地方看著他就行了,病人睡覺不老實,伸胳膊蹬腿,咬牙咧嘴,嗚鬧喊叫,怪嚇人的。」琪霏答應:「我知道了。」
經過王媽媽這樣一說,琪霏真有點膽怯,因為她知道,張九歌是個精神病人,大腦出現了故障,他的行為有時可能失控。鄭哥哥說他在路上,開頭是情緒高漲,喜銳異常,興高采烈,歡欣若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後來是大發雷霆,憤怒罵人,行為粗暴,誇大妄想,毀物自傷,不讓他走,頭往車上幢。到家了,他服服帖帖。鄭哥哥說,躁狂病人,往往是間歇發作,不發病頭腦清醒,有的病人不承認自己有病,他承認自己有病,說明他的腦子夠用,病還不重。有的病人妄想誇大,態度傲慢,盛氣凌人,有的沾沾自喜,把理想當做現實。食慾亢進、易飢餓。**亢進,可能發生不禮貌行為。
琪霏根據鄭哥哥說的躁狂病人的一般特徵,對著張九歌表現,她認為食慾亢進,易飢餓的表現有,吃了一大碗麵條還不夠。**亢進,好像不明顯,鄭軍告訴他可以結婚,他連說不,不,不,不結婚。他為什麼不想結婚,難道他心中沒有我?我知道他心中有我,他不結婚的原因,是因為他沒錢,他曾經說過,一定要掙好多錢才能結婚。
琪霏想到這裡哭了,她看著張九歌消瘦的都脫像了。她自言自語:如果不看見你背上的刀疤我就不敢確認是你了。九歌呀我要是知道你病成這個樣子,說啥也不讓你去啊,寧可我們死在一塊,也不能讓你受這樣的罪呀。怨我呀,我堅決不讓你去,總會把你留下來的。九歌呀,你要是給我報個平安信來,我的心就只是你一個人的,可是,現在,咳……
張九歌突然伸出兩手,向空中一摟就像抱住了什麼的樣子,喃喃的說:「琪霏,我認識你,你還是原來那樣的琪霏,你不能走,等著我,再給我三年的時間,我掙足夠的錢,我們結婚,我們結婚……我走了……我得走……」琪霏借助燈光,看到他那黑瘦的臉上呈現那麼一點點的喜銳,眼角流出崢嶸淚花。他的手放下了,他還在睡覺。
琪霏聽清楚了,張九歌認識琪霏,並且讓她再等三年……琪霏陷入了深思。
琪霏太累了,她的心情太沉重了,她漸漸的瞇上了眼睛,似睡非睡的*了夢鄉。
她與張九歌在童年下河抓魚,一條大沙河,水清徹底,河裡的魚蝦都看得清清楚楚。張九歌脫掉鞋子,捲起了褲腿先下到河裡抓魚。筷子長的大鯉魚成群結隊的頂水向上游,泥鰍魚在水裡不分是頂水還是順水於水底亂游,而蝦米則叮在水邊的雜草上,怕被水流沖走。
張九歌在河裡盡力抓大鯉魚和鯽魚,他抓住一條大魚,用力向岸邊撇過來,口裡喊:「給你——琪霏!」他抓一條就向岸邊拋一條,他拋魚的時候不抬頭,抓住就拋,結果一條也沒有拋到岸上來。琪霏急了連鞋子都沒有脫,到水邊揀張九歌拋過來的魚。雖然張九歌把魚拋到了河邊,因為魚還在水裡,結果拋過的魚都在琪霏的眼皮底下溜掉了。
琪霏到張九歌身邊說:「你用的氣力不夠啊,魚又跑了。」成群結隊的大鯉魚都游到上游去了。張九歌說:「沒有鯉魚抓泥鰍。」
泥鰍魚細而滑,很難抓,抓到手中的泥鰍,翻身打滾的在手指縫中鑽出跑掉了。
結果是大鯉魚沒抓住,泥鰍魚也跑了,最後他倆抓把蝦米上岸了。
琪霏手抓著蝦米惋惜的說:「好機會都錯誤過了,鯉魚沒有了,泥鰍滑掉了,只能是抓蝦。」
張九歌不甘心的說:「沒關係,這一波跑了,再抓下一波。」
琪霏痛苦地說:「哪還有下一波,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啦。」
張九歌鼓足了勇氣說:「琪霏,你不要發愁,你等著我,再去抓那一波魚。」琪霏高興了連連的說:「我也去,我也去!」
河水漲潮了,橋被水沒了,看不見了橋和路。眼前是一片汪洋,兩個人手拉手向前走。琪霏走不動了,九歌背著琪霏走。
向前走不回頭,水深了不回頭。一直向前走。琪霏在張九歌背上,眼看大水就要沒過張九歌的頭。琪霏害怕了,她急得用力拍打張九歌的頭,她用力喊,大聲的呼叫:「九歌危險,九歌不能再走了,九歌你別走了!你千萬不能再走了!你,你——」
琪霏驚醒了,出了一身汗,用手摸摸張九歌,沒有摸到,睜眼睛一看張九歌不見了。琪霏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她認為張九歌不會再離開自己,他既然認出我是琪霏,他怎麼還下狠心離開我呢,你不是說三年後和我結婚嗎,那麼好吧,我就再等你三年,可有一樣啊,在這三年裡,你要聽我的,首先是治好病,你不能像現在這樣瘋瘋癲癲的,人家說精神病人結婚,對後代有影響,我們不能還生一個小瘋子啊。這時候上屋的人都進到下屋,問琪霏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