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多災多難的王文達
    南斗看著棋盤歪著身子繼續說:「我知道你正在試圖改變,但你從小養成的一些東西並不是就這麼能改過來的。也怨我,從小沒教育好你。現在我正想著怎麼再幫你提高一下。」說著臉上就是一片可惜。

    蘇羽當了兩年的國少隊教練,平時沒有比賽的時候也會去聶馬他們的道場給學棋的孩子講課,知道一個小孩子在剛接觸圍棋的時候按照順序來講應該是先做死活題,做得差不多了再講定式。這樣第一能培養興趣,第二也不會因為先講定式而讓小孩子的思維固化住。而且在講的時候也要反覆的告誡圍棋千變萬化定式只是前人總結出來在某種情況下比較好的手段,但並不是唯一的不會變的,一定不要被定式束縛了手腳。

    但當年,南斗就是顛倒著教的,也沒說過要注意什麼,所以雖然當時沒顯出來什麼毛病,可現在和李昌鎬多次較量之後,當蘇羽想要改變一下風格向上邁進的時候,卻怎麼也變不過來了。所以即便說南斗的原因不是最主要的,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自己脫不了干係:當一種思維從小就在一個人的大腦中種下來之後,是很難再改變的。

    這也是為什麼王文達對於金錢有如此的渴望,陳好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雍容大方。

    這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蘇羽想改也改不了了。

    於是乎,臉色有些發紅的南斗為了彌補一下對蘇羽的歉意—包括10年前的錯誤教學和剛扔掉的藥,決定和他下一個禮拜的棋,然後回終南山去重新采煉藥材。

    陳好很氣悶,在她看來這個叫南斗的傢伙做事說話和那次在南京毛毛婚禮看到的鄉下人表現也差不多:第一連抽水馬桶都不會用,其次還穿著一身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的黑衣裳在樓上樓下來回的溜躂。而且有事沒事的還裝雅,拿著把破鵝毛扇子充諸葛亮在棋盤上指指點點。

    最讓陳好不能容忍的事情是,自從這個姓南的來了之後,蘇羽就沒跟她在一起睡過,害得青春年少的新娘子一個人獨守空房對月長歎,負心漢這時候卻頗有古之風範的和另一個男人抵足而眠。

    不過每天早上起來去看看昨天晚上的對局,陳好也是歎為觀止:這種水平只有超一流棋手才能下的出來。

    可看看拿著牙刷手足無措的南鬥,陳好又歎了口氣:也是個懷才不遇的,憑他這個水平早就應該是國手級別待遇了,可現在還在蘇北的老家呆著極少出來見世面(蘇羽說的,她給毛毛打電話驗證也是這樣,於是就不懷疑了),也只能說是國之不幸了。

    這麼一想,陳好也就釋然了。既然人家挺可憐的千里迢迢跑來送藥還指點蘇羽,自己自然也不能失禮,於是讓蘇羽有時間就多陪陪人家,有時間就去故宮啊長城啊之類的地方去看看,讓他開開眼多見見世面。

    這反倒讓南斗有些哭笑不得:故宮是他幾百年前眼看著蓋起來的,長城他也去過n多次了,甚至在有北京這個地方之前他就來過這裡,所以對這些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可陳好的好意他又不敢違逆,雖然滿門心思的只想和蘇羽下棋,卻也不能不跟著蘇羽出去閒逛浪費時間。

    不過幾天之後,等朱鈞從南昌回來,南斗就更高興了。

    在他看來,朱鈞這個半大孩子就和當年的蘇羽一樣可愛又好玩。再加上朱鈞從小在大城市長大,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性格更貼近他,自然比上樹抓鳥下河摸魚的野小子蘇羽可強多了,於是百倍呵護,對這個徒孫恨不得把一身本領全教給他。

    可來拜訪的老聶一句話讓他所有念頭全消:「您和他下棋就好了,至於教棋這方面,還是讓那些懂行的來吧。」南斗滿面羞慚,再也不敢提教書育人四個字,老老實實的繼續下棋。

    這一段時間南鬥過足了棋癮,幾十年沒在棋盤上發揮的本領終於展現了出來,先是把鄰居孔傑砍的遍體鱗傷,又把來串門的老聶殺得無反擊之力,然後再把慕名而來的趙星和古力兩個人打到讓先,一時間南斗之名傳遍了棋院上下,幾乎人人都知道了蘇羽老師的威名體會了一下當年王鑫的鬱悶。

    只有一個人不知道,就是還在醫院裡面沒病養身的王文達。他手機充電器沒帶進來,在某一個清晨突然發現手機沒電了之後就再也聯繫不上外邊,一時間急得團團轉,抱著鐵欄杆哀求大夫幫忙找人把充電器送來。

    但任憑他怎麼哭也沒人理他,前幾天他把所有人都折騰煩了,一聽見這邊有動靜醫生們就下意識的遠離,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等到了巡房的時候,王文達才算看見人提了這麼個要求,醫生們覺得無不可,於是抱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心理打電話到棋院說了這件事情。但當時棋院上下正在跟南斗玩命,於是接電話的古力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當時他已經連敗給了南斗兩盤,再輸一盤就讓先了,哪還有心思記得給他送充電器的事情。

    於是每天王文達從早到晚的演出鐵窗烈火,眼巴巴地看著醫院正門等人,每天隨著太陽的升起而充滿希望,每天又隨著月亮的落下而心情低落。他甚至每天晚上坐在床上扳著手指頭算自己還有多少天能出去。

    十天之後,被南鬥殺得抬不起頭每天泡在蘇家看棋的古力才想起來在醫院裡面還有一個階級兄弟,還有一個每天不斷上漲的非典疑似病例的數字分母躺在病床上等待著他的充電器,這才巴巴地把東西送過去。

    這個時候的王文達,已經快瘋了。

    因為他身份特殊被安排到了特護病房做隔離,也不能出去串門,所以自然也就沒了病友能聊天;因為前一段鬧騰得全醫院都不安生,醫生們自然也不會來看他;而因為醫生們不願意來看他,所以其他病房都有的新聞報紙他這裡也被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過去;再加上也沒有電視匣子之類的娛樂用品,王文達每天被無所事事的無聊和空虛折磨著,眼看就要崩潰了。

    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天空上飄過的雲彩,眼睜睜看著護欄外的草綠花香,王文達終於聽見了天籟一般的聲音:「王文達,有人給你送東西進來了。」

    王文達連滾帶爬的跳到門口,感激不盡的接過來手機充電器和一大堆雜誌,回到窗前看著站在外面向他微笑揮手的蘇羽和古力,「嘩~」的一聲,哭了。

    蘇羽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樓上痛哭流涕的王文達,順手在醫院門前的隔離帶上掛上一個鮮紅的中國結,低聲對古力說:「他會不會恨咱們?耽擱的時間太長了似乎。」

    古力不知道,但嘴巴硬:「應該不會吧,咱們不是還給他帶進去一大堆雜誌呢麼。再說過兩天他就出來了,到時候咱們看看情況再說吧。」看看王文達還在上邊哭,也有些慌,「咱撤吧,他這樣看的我心酸。」

    蘇羽讓他哭得手都麻了,用力揮舞一下之後拉著古力就跑。

    上了古力的車,蘇羽傷痛的說:「王文達同志是一個好同志,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有你的責任,也有我的責任。如果咱們能夠對他多一些關懷,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對了,他在醫院裡面關了多少天了?」

    古力愣了一下,歪著腦袋開始計算:「你下第一盤的時候,他回來,然後被抓起來當小白鼠,那時候是幾號來著?我忘了。不過算一下,差不多十四五天了。」

    蘇羽一愣:「就是說,他快出來了?」

    的確,王文達剛開始給手機充電,巡房的大夫們就告訴他:準備一下,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王文達哭笑不得,經過細緻的身體檢查和消毒之後,終於再一次走在了陽光下,手裡面提著一書包還沒看的雜誌和一個充電器。

    不過走出來站在陽光下身上吹著風,的確是一種享受。王文達聞著只在記憶中存在的泥土的香氣,眼睛裡面差點「射出包含深刻感情的目光」來。他之所以沒那麼激動,是因為又看到了站在外面訕訕而笑的蘇羽和古力。

    「你們倆,很好啊。」王文達在醫生的護送之下走出大門,看著他們倆似笑非笑,「嘛也別說了,餓了,吃飯去吧。」

    有驚無險。生怕王文達跟他們算帳的兩個人做賊心虛,忙不迭的前方帶路。

    路上,王文達問蘇羽:「你第二盤比賽,上邊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蘇羽苦笑,「你不在,公司裡面全靠著陳好和古力穩著,能保持原狀就不錯,就別提運作什麼了。」心裡面不由得有些感激:這小子,出來之後不說別的,先替我比賽的事情操心,這樣的弟兄,哪裡去找!

    王文達一笑:「這樣吧,我手機沒電了,你把你的先借給我使使,一會兒回家充好電之後我再還給你。」

    蘇羽二話不說掏出來放在他手上:「先拿去用,不著急。」想了想,「你幫我看看吧,不知道韓國那邊現在還讓不讓中國人去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王文達剛從醫院裡面出來,當天晚上就又回去了。

    只是這次並不是因為非典,而是因為被搶劫時候反抗而導致受傷。

    這天晚上蘇羽正在看朱鈞和南斗的比賽,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蘇羽,我是孔傑,王文達讓人打了。」

    蘇羽一愣:「說清楚,怎麼回事?人在哪呢?」

    「在協和。」孔傑聲音有些發慌,「現在情況還可以,沒什麼大危險。你那有錢麼?先拿一些過來,我送他來的時候沒帶錢,人家不給做手術。」

    蘇羽連忙說:「沒問題,你在那等我,我很快就到。你跟王七段他們通知了麼?」

    「沒呢,我就想起來你的電話了。我手機丟了,找不到號碼。」孔傑那邊聽著都快哭了。

    蘇羽心裡一緊:他的手機就在王文達身上,如果找找的話肯定能看見。他忙不迭的找到卡和南斗說了一聲就帶著陳好趕了過去。

    醫院裡面孔傑還在跟醫生交涉:「我們這邊人馬上就到,您能不能看看先動手術,回來我們就把錢交上,就是身上沒帶這麼多錢。我們都是中國棋院的。」

    醫生倒是很沉吟:「但是醫院有醫院的規矩,必須先交押金才能動手術。而且你有什麼證件能拿出來麼?」

    孔傑急得抓耳撓腮的:「我把身份證放在這,您先去動手術,剛才我已經打電話過去讓他們帶錢過來了,等錢來了您再把證給我行麼?」

    「你真是棋院的?」醫生看看他的身份證,滿臉懷疑。

    孔傑正急得沒辦法,這時候蘇羽終於到了,交齊了押金讓王文達先去動手術,讓陳好在一邊打電話通知天津和王七段,然後他問孔傑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正在外面和朋友吃飯,突然韓清給我打電話,說在石景山那邊碰上劫道的了,王文達讓人給打了。我趕緊過去,結果忙忙叨叨的還把手機丟了。到那邊就看見王文達躺在那半死不活的,韓清在一邊哭。我先報的警,然後打120交的救護車。警察就在那邊問韓清事情經過呢。」說完指指走廊的另一邊。

    蘇羽看到幾個警察正在問韓清,估計小姑娘快被嚇死了,就走過去看。結果還碰上一個熟人:當年他和王鑫出車禍時候,站在一邊做筆錄的那個警司。

    不過憑蘇羽這張臉和人脈關係,北京的警察不認識他的也不多。

    「我是她朋友,也是裡面正動手術那位的朋友。我能問一下,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麼?」蘇羽很客氣地問。

    「兩個人半夜不回家在外面閒逛,結果碰上劫財劫色小流氓了。」那個警司口氣很淡,見怪不怪了,「然後王九段想捨財免災,但是那幫人似乎還不見好就收,於是起衝突了。傷了人之後就都跑了。現在正在調查現場,具體情況要看看再說。」

    蘇羽也沒再問。警察有警察的規矩,能告訴你這個案子的大概就算不錯了。但過了一會兒,那個警司拉拉蘇羽到一邊低聲說:「王九段沒得罪過什麼人吧?」

    蘇羽愣了一下,搖搖頭:「就算他得罪了人也沒人敢得罪他,況且他一向善待人,人緣相當好。」

    警司笑了笑:「這個我知道。我懷疑這個事情後面有人。因為道上的朋友我們關照過,王九段自己也親自去關照過,所以道上不大可能有人會去動他。況且這個韓清說話不清不楚的,很多東西都問不出來。回來只能等王七段醒了再說吧。」

    蘇羽點點頭,轉頭看到從門口急匆匆跑進來的王七段和老聶,連忙迎了上去。

    聽完事情王七段臉色鐵青狠狠地說:「只要讓我找出來那幾個小混蛋,我非扒他們皮!」

    陳好連忙勸他:「老爺子您就別這麼生氣了,王文達身上沒什麼大傷,好像就是手折了要動手術……」

    「手折了?」所有人都在看她,並不清楚王文達傷勢的蘇羽也湊了過來,「具體點?」

    陳好皺著眉毛說:「我聽護士說的,右手,手腕這裡,開放性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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