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真心

    手術很順利。這種手術很簡單,只要把鋼釘打在他折了的手骨上對回原位就可以了。然後只要好好休息基本就能恢復,不過因為傷的部位不是很好,以後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之類的。

    王七段怒氣衝天哇哇大叫:「這幫王八蛋,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扒皮煎肉拆骨抽筋。」說完再看一眼躺在床上齜牙咧嘴的王文達,大步往外走。

    蘇羽及所有人都知道王七段為什麼生氣:王文達就是棋院的搖錢樹,韓國人那邊的交涉一直是他在搞,因為他被關進醫院隔離已經造成了很大的麻煩,現在又必須要在這裡躺一個月,那後面的活誰幹?古力和陳好兩個人根本就不適合參與這種商務活動,這件事情交給別人自己又不放心,難怪會如此怒氣。

    而更重要的是,王文達簡直就是中國棋院的指標保證,每年一個的三星杯冠軍一直被看成是中國的目標底線,現在受傷了,肯定不能參加比賽了,這個冠軍就不知道能不能保證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說蘇羽和孔傑是老陳的心肝寶貝,那成績穩定能文能武的王文達就是王七段的掌上明珠,看見他被人打得如此不堪自然怒火沖天。

    不過蘇羽古力和聽見消息趕過來的一幫公子們合計一番之後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上次因為陳好的事情一番嚴打之後,現在道上的弟兄們都老實得很,一般的小混混這一段也不敢滿世界招搖,再加上王文達出事的那個地方也沒聽說有過什麼事情,所以……

    「內奸?」一個掛著二級警督銜的公子皺著眉毛說,「我先讓人去那邊看看找找線索,然後再商量吧。」說完打電話出去叫人。另一個公子說:「別著急,文達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咱們這麼多年交情也不是白說的。你放心,那幫孫子一個都跑不了。」想了想,「要不然,再來一次嚴打?」

    蘇羽擺手:「這件事情不對,我總覺得裡面有問題。你們先別忙著操心,先看看再說。」

    古力也有同感:「先聽聽王文達怎麼說,瞭解一下事情經過再說。」於是一幫人一窩蜂的湧進了病房,聽王文達講經過。

    實際上王文達也覺得很奇怪,他怎麼會碰上這種事情。昨天晚上他用蘇羽的手機給韓清打電話約她出來吃晚飯,然後韓清提議四處轉轉,兩個人就去石景山那邊的KTV唱歌。唱完歌出來之後,兩個人就這麼手拉著手的閒逛。在一個小公園裡面兩個人正卿卿我我,就被幾個人給圍住了,要劫財。

    王文達當時估計了一下敵我力量,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從口袋裡面掏錢出來想把他們打發走就完,但拿了錢,哥幾個還不走,仗著四周無人動手動腳的開始準備劫色。王文達是可忍孰不可忍,推開他們開始叫板:「你們什麼意思?知不知道我是誰?」

    一般情況下如果是正經的流氓就應該開始套交情,問問出身行當免得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要是對方後台硬就應該各走各路。雖然錢是不可能吐回去了,但場面上不能讓人過不去。

    讓王文達更奇怪的是,這幫人互相看看之後卻不說話,只顧著把王文達推開找韓清玩命。王文達急了,於是雙方開始動手。

    可王文達一個打不過四個,很快就被放倒在地。這時候韓清的反應也很奇怪,也不跑,也不打電話叫人,只是聲音不大不小的喊救命,從王文達身上把人拉開。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停手了。王文達身上並不很疼,還有力氣跳起來。韓清拉著他不讓他衝過去,那幾個人也沒再怎麼樣,拍拍屁股準備走路。

    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那麼王文達會平安歸來,然後找人去掏這幫人的底子秋後算賬。可那幾位嘴裡面偏偏嘀咕一些不該說的比如不過如此之類的廢話,讓王文達紅了眼,衝過去抓住一個就往死裡打。

    結果事情不可收拾,有兩個人被他打的滿頭是血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而他身上也坐坐實實得挨了幾下重的,讓他一陣頭暈眼花。

    結果那幾位顯然不想和他拚命,狼狽而逃。王文達自己卻在轉身的時候右腳絆在左腳上摔倒在地,右手巧不巧的按在了一個錯誤的方位上,於是卡嚓一聲,他就看見手腕上汩汩的冒血,然後轉過頭看看嚇傻了的韓清,讓她打電話給孔傑他們,然後報警叫救護車。

    仗著手還麻木還不疼,王文達用左手掏口袋裡蘇羽的手機想給王七段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丟了。

    在救護車到的時候,王文達的手已經逐漸從麻木中緩了過來,開始一陣一陣劇烈而尖刺的疼痛。但為了避免副作用,他堅決地拒絕了救護醫師給他麻醉的止痛方法,一路咬牙扛到了醫院。

    當然,在動手術的時候,局部麻醉是必須的。所以現在王文達又開始一陣陣的頭暈,而蘇羽他們在護士的嚴厲催促下也離開了病房讓病人好好休息。

    在走廊裡,一幫人繼續商量:「不論如何,也要找出來那幫孫子給王文達報仇。」

    陳好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她更關心如果今天晚上不睡個好覺明天會不會出黑眼圈的問題,於是準備走人。可韓清那小姑娘卻悄悄地拉拉她,示意有事情要跟她說。

    陳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在都是姑娘家的份上跟著她到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去。站在那裡,韓清滿臉通紅的在白熾燈下照的連小小的粉刺和雀斑都顯得十分耀眼。

    陳好跟她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很疑惑的看著她。

    韓清看了那邊還在嘀嘀咕咕的男生們,低著頭低聲說:「你能不能跟他們說,讓他們別找警察。」

    陳好一愣,感到很奇怪:「王文達傷成這樣,當然要找警察。要不然怎麼跟他爹媽交待,怎麼跟體總交待。」

    韓清臉色極差,讓陳好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受驚過度了,於是抓著她的手想安慰她一下,卻發現那小小的手在不斷地顫抖。陳好摟著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受驚了,不過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他們一定會很快把那幫人找出來。」她指了指站在走廊裡面似乎很興奮的人們說,「他們這幫人在北京城裡面是很有能力的,想找幾個人出來並不難。」

    但韓清的臉色更差了,似乎渾身都在發抖:「他們都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說找人……很簡單?」

    「都是王文達和蘇羽他們的朋友,都是公子哥,爹媽都是在市裡或者中央當委員啊什麼什麼長啊之類的官,在北京城裡面找幾個人還是很簡單的。」陳好沒看到她的臉色,繼續說,「那個是趙傑,是職業六段,他老子現在是外貿部的副部長。」她指了指剛趕過來看到王文達如此模樣而氣的眼裡冒火的趙傑說。

    趙傑正在手舞足蹈的發表長篇大論,充分表現出外貿部副部長公子的本色:「這是對中國圍棋的挑釁!這是對國粹的毀滅!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還要遵守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老話?還要看著我們的棋手被人不人道的攻擊而傷殘?不!我們要反擊,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們的棋手被幾個小流氓打成了這個樣子,我們應該去把他們找出來,送到青海去關15年!讓他們的青春在撿豆子中度過!」古力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閉嘴,這裡是醫院,大半夜的當心出來人罵你。再說現在已經撒出人去找了,等到那幫人再說吧。」

    韓清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了,陳好很關切地摟著她說:「你沒事吧?天很晚了,你要不然先回去睡覺?」

    韓清失魂落魄的似乎沒聽到陳好的話,低聲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他外面交遊很廣,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廣……」突然抬起頭說,「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希望你別見怪。」

    見怪?我有什麼好見怪你的?陳好有些納悶:只要你別跟我搶蘇蘇,我跟你就沒什麼可見怪的:「說吧,什麼事情?」

    韓清的聲音很小,逼得比她高半個頭的陳好不能不彎腰貼過去才能聽到:「這件事情,是我找同學去幹的。」

    陳好險些摔倒在地,愣愣的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身體似乎在一剎那間僵住了。

    「兩個小姑娘,嘀咕什麼呢?」古力看了她們一眼,有些奇怪的說,「那小丫頭別是受驚過度了吧?」

    蘇羽瞟了一眼那邊倒是並不在意:「小姑娘麼,在一起說些話總不希望讓別人聽見。別管她們了。明天咱們吃西餐去怎麼樣?馬克西姆不錯。上次黃三兒請的,這次該誰了?」

    但還沒等算出來該誰請客,臉色忽白忽紅的陳好就走過來拉拉蘇羽,到一邊去說話。

    這讓古力很不滿:「事無不可對人言,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

    一個公子一笑說:「人家夫妻倆說事,你參乎什麼。要不然把你們家小唐帶來也一邊說悄悄話去啊。」

    但他們沒心情笑了,因為回來的蘇羽臉上表情很嚴肅很正經地說:「這件事情麻煩了,咱們管不了了。」

    這是怎麼個意思?一幫人全愣了,看著蘇羽似乎在看一朵花。那個警督差點跳起來:「別啊,我找我們家老爺子特批的行動,好幾百號人都撒出去了,你一句管不了了我怎麼跟人交待啊。」

    蘇羽很無奈:「回來讓王文達請客,這件事情另有內情,咱們管不了。」

    「你說說啊,還拿我們當兄弟就跟我們說說,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們管不了的,就是回去找老爺子也不能看著老王吃這虧啊。」趙傑畢竟下圍棋腦子靈活,已經明白了一點東西,但還是很懷疑地說。

    蘇羽長歎一口氣:「清官難斷家務事。反正回來讓王文達請客,無論如何也要敲王八蛋一頓狠的,要不然我也嚥不下這口氣。行了,今天麻煩大家了,走吧。」扭頭拉著一個人,「等等,這麼晚了沒車,幫忙你把我跟我們對像跟小韓送回去吧。……回來請客。」

    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聽著韓清說著這件事情的原委,蘇羽很是哭笑不得:韓清之所以請她的幾個高中同學裝扮成小流氓攔路搶劫,只是為了想試探一下王文達是不是真心的喜歡她,是不是真的肯對她好為了她能付出。

    蘇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無聊!現在竟然還有這種人為了這種目的而自編自導自演這種無聊的英雄救美劇。在他看來還不如找一個貼心的長得漂亮的朋友去勾引王文達,沒準更能看出來他本性如何。

    但偏偏就是因為這麼一個無聊的事情,最後卻弄得幾十號人堵在醫院裡面謀劃,幾百號警察大半夜的跑出去掏人,王文達還落了一個右手開放性骨折,半年之內能不能上賽場還要看恢復。

    看到蘇羽臉色不好看,韓清再看看一邊已經完全無語的王七段和老聶,低著頭哭的梨花帶雨連連道歉:「我也不知道會成這個樣子,都怪我,對不起。」

    王七段這時候適當的表現了他的大度:「回來看看情況你和他也說一下吧,留在心裡面對誰都不好。……要不然就這麼算了也可以,誰也別提這件事情,回來我去說一下,把這件事情瞞下來算了。」

    他看著陳好帶著韓清去睡覺,突然低低的說:「人這一輩子,也許能犯的最愚蠢的錯誤,就是想去試探別人的真心。」

    最後韓清還是去和王文達說了這件事情。具體怎麼樣蘇羽並不知道,他只是站在外面看著王文達摟著韓清說著什麼,一直過了很久,韓清才打開病房的門讓他們進來。

    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似乎就這麼過去了,萬事皆不管的王文達每天悠然自得的在醫院裡面和韓清打情罵俏,小日子過得極其滋潤。

    可蘇羽卻開始忙了起來。王七段終於安排好了時間開始了早就應該開始的國手循環圈,並見縫插針的開始進行阿含amp;#8226;桐山杯。

    蘇羽並不需要參加循環圈,但快棋賽他還是要去的。可快棋賽的時限讓他極為不適應,三輪過後在8強賽上就被王檄淘汰。

    被淘汰之後的蘇羽就接到了棋院的通知,讓他立刻準備行李去韓國參加十番棋的第二場比賽。

    蘇羽很迷惑:半個月之後的比賽,需要現在就走麼?

    終於完成承辦商任務的陳好一笑:「當然要現在走。因為你去了那邊,就成了疫區外出者,需要一段時間的隔離檢查才能參加比賽。」

    原來是這樣。明白過來的蘇羽剛下飛機就受到了韓國醫學界的熱烈歡迎,坐著極為拉風的救護車烏拉烏拉的直接到了醫院。

    第二百二十六章決斷

    「好酒啊。」南斗坐在沙發上看著棋盤和老聶推杯換盞,品著上好的老白干歎著氣,「實在是好酒。老聶啊,我想問你個問題。」

    老聶瞇著眼睛落子之後說:「想問什麼就說吧,咱都不是外人。」

    南斗摸摸腦袋一邊思忖著應對的手段一邊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麼能折騰麼?那個叫王文達的我昨天看了他的幾張譜,是個很有水平和實力的孩子,可這麼一鬧小半年不能參加比賽,我總替他划不來。」

    老聶呵呵一笑:「當年蘇羽跟陳好談朋友我們也都不贊成,可那又怎麼樣,兩個人現在不還是結婚了。老弟,現在這時代不一樣了,年輕人喜歡怎麼來就讓他們怎麼來吧,只要王文達能忍咱們又何必跟他們過不去是不是?我看韓清那小姑娘就不錯,雖說胡鬧了點,可起碼是個大學生,對於提高棋手的文化素質是有幫助的。嗨,你管他們了,咱們下棋就是了。」

    南斗點頭:他本來就不打算管,也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在他看來下棋是最重要的,在天上憋了幾十年了這趟下來無論如何也要找補回來。

    要不然還是說自己慧眼識人呢。南斗暗暗的得意:如果不是當年心中一動收下這麼個徒弟,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能有機會住這樣的好房子,吃這樣的好飯菜,喝著不一樣的好酒,和全世界最好的棋士們對弈……生若如此,夫復何求啊。

    愜意的南斗突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好像是和蘇羽有關,但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心裡面盤算了兩下發現還是想不起來,於是乾脆放在一邊專心的下棋。

    過了一會兒,老聶說:「我一直都覺得,蘇羽在跟我學棋之前就已經很厲害了,這應該是您教的吧?」

    南斗很傲然的點點頭:「是啊,他跟我學了三年。」

    老聶微微一笑說:「他的棋風最一開始的時候,很典雅,是那種雍容華貴的典雅,下的棋很大氣,而且基本功非常扎實。今天蘇羽能有如此成就,實在是和您當年的培養分不開啊。」

    南斗渾身上下的舒坦,千萬個毛孔一起張嘴揚眉吐氣四肢百骸如熨滾水。但還是要謙虛:「哪裡哪裡,要不是您的悉心教導,蘇羽這孩子也不會立起來這麼快。」

    老聶突然臉色一冷,嚇了南斗一哆嗦:「可是蘇羽剛來北京的時候,我就發現他有一個毛病:對於棋勢有些固執了。雖然時不時地有一些新手出來,但是思維明顯不夠活躍。我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南斗臉上的汗刷拉就下來了,有些囁囁嚅地說:「這個麼,我也不知道。我沒帶過徒弟,後來……後來我也想來著,是不應該先教定式……」

    老聶鬱悶: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蘇羽一陣陣下棋發擰了,原來都是這老小子鬧的。好在現在蘇羽的毛病基本改了過來,也不用再多說了。他一邊想著事情一邊順口說:「哎呀,南老弟啊,當年你怎麼學的棋?怎麼能先教定式呢。」

    但這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南斗卻喃喃的說不上來,讓老聶更懷疑了:圍棋界本來就是一個講師承人脈論資排輩的地方,有個好老師對於自己的發展幫助很大。而如果一個不出名的先生教出來一個好徒弟則師憑徒貴身價百倍也很正常,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自報家門師從誰或者徒弟是誰諸如此類。

    可南斗這傢伙誰也不知道他從哪來,跟誰學的棋,偏偏水平還如此之高不能等閒視之—等閒視之的王元和華學明就在棋盤上吃了大虧,所以老聶對於他的師長更有興趣。

    但南斗總不能說自打有圍棋那天起他就跟著堯那不務正業的發明人轉悠吧,於是顧左右而言他:「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挑戰世界最有名的棋士,培養最好的徒弟。你還下不下了?我等半天了。」

    老聶一愣,低下頭看了一會兒,叫了起來:「這話得我說!明明該你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老聶說:「你覺得,後天這盤棋誰的贏面大?」

    南斗想了想:「看運氣。」

    「誰運氣好誰贏?」老聶看了他兩眼若有所思,「倒也有理。」看看南斗手裡的酒,「要不然打個賭?」

    站在酒店陽台上看夕陽的蘇羽卻沒他兩個師傅這麼好興致打賭。對於後天的比賽,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面突然覺得很沒有底,沉甸甸的甚至開始擔心失敗的問題。

    他很吃驚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感覺,竟然在賽前會擔心失敗。其實失敗是很正常的,所有的棋手都知道就算一個人多厲害也總會有輸棋的時候,所以並不把勝敗全放在心上,而且畢竟還有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盤輸了大不了以後再找回來。但在比賽之前,必要要有必勝的信念和信心,哀兵必勝的法則在勝負的競技場上並不一定適用。

    按照毛主席的話說,就是在戰略上藐視對手,在戰術上重視對手。

    蘇羽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覺得亂亂的,怎麼也靜不下來好好的研究李昌鎬在霸王戰上的棋譜,仔細地想想卻又想不出來自己在擔心什麼。

    煩悶。蘇羽轉過身看著面前只擺了四十幾手的棋盤,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手裡拿著譜卻看得有些眼暈,乾脆躺在床上休息。

    這種奇怪的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蘇羽走進對局室的時候越加的強烈,心上甚至彷彿被壓上了什麼東西一樣有些發沉,胃也開始有些疼痛。

    當他坐在李昌鎬對面的時候,這種不安也更加強烈,似乎他的失敗將是必然一樣。

    互相行禮之後,李昌鎬起手落子右上星,拉開第二盤比賽的序幕。

    「他們倆是妹夫和大舅子的關係?」南斗目瞪口呆的看著電視屏幕對孔傑說,「這個李昌鎬是毛毛的丈夫?」

    孔傑臉色一黯,勉強笑笑說:「是。」

    南斗湊在電視跟前彷彿不認識一樣端詳起來:他上次在長春就見過李昌鎬,但現在這個長相普普通通的高句麗人一下子成了毛毛的老公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他忘了當初自己如何讚歎李昌鎬的棋藝了—而且他印象裡面毛毛還是一個剛上大學的小姑娘,怎麼現在就結婚了?

    好芍葯都讓豬拱了。南斗總覺得身後這哥幾個不管是孔傑還是黃奕中長得都比李昌鎬帥多了,心裡面甚至有些惋惜。

    不過有這個心態的不止他一個。那雙神仙的耳朵清清楚楚聽到古力輕聲歎息:「一朵鮮花插在……算了。」

    撥郎著腦袋的南斗退回來坐在沙發上看著趙星和趙傑兩個人盤膝坐在地上擺棋,一言不發。

    比賽剛剛開始,棋盤上只有寥寥的幾手,研究室的同志們也還處在醒盹之後的半朦朧狀態,互相說說笑笑的聊著天。

    可惜的是,偌大的研究室裡面中國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帶隊的馬曉春,另一個南斗和老聶的徒孫朱鈞。

    因為非典的原因,現在出國突然變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再加上各項比賽暫停贊助商合同不能完全履行的原因,導致棋院收支不平衡了,為了節省開支於是這次去韓國的代表團只有馬曉春和朱鈞兩個人跟隊,一個負責交涉事項一個負責日常的生活安排。

    現在比賽開始了,兩個人也清清閒閒的坐在研究室裡看著比賽,隨意的閒聊著,隨手把棋子按著進程放置在棋盤上。

    暫時沒什麼有意思的,自然也就不太上心。局面和第一盤沒什麼區別,兩個人都是比較小心的控制局面,想法一致的先維持住兩分的局面,慢慢的謀劃自己的方向。

    反正一局落後的李昌鎬都不著急,蘇羽自然也不著急,樂得慢一點考慮周全。

    可隨著進程,蘇羽心裡面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很疑惑的抬頭看看李昌鎬:就算你想慢慢來,可這個節奏也太慢了一點了吧?

    蘇羽歪著頭看看形勢,決定加快一點節奏,試探一下李昌鎬的想法,順手在右邊四路飛入邊空尋找戰機。

    李昌鎬看了一會兒,依舊是無動於衷慢悠悠的拆邊。

    蘇羽吸了一口冷氣,瞟了一眼李昌鎬再飛掛入二路一邊破空一邊準備就地做活。

    李昌鎬還是不緊不慢的擋住,對於蘇羽這種明顯的挑釁行為似乎沒有什麼想法。

    可在蘇羽立之後,李昌鎬的做法就顯得很奇妙了,直接靠在四路的白子上。

    這手棋看上去有些味道了,可還是讓蘇羽和外面的人們覺得緩慢。至少在古力看來就是如此:「如果是我的話,我就直接托,或者尖也可以,讓蘇羽扳住之後退,然後長出來。這樣實地上也有好處,模樣上也有發展的前途……」

    南斗想了想點點頭:「很有道理……」

    古力很得意的對孔傑說:「看見沒有,連南先生都說我有道理。」

    老聶一巴掌讓他安靜下來:「要是你這麼有道理,那現在就是我們和蘇羽坐在這裡看你和李昌鎬下棋了。別廢話,快擺棋。」

    古力嘟囔一句什麼,手裡面不停的在棋盤上分析變化。

    南斗沉吟著說:「問題還是在李昌鎬的防守上。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但現在看來,他的防守很完美。」

    孔傑和黃奕中大眼瞪小眼:「這樣的鬆懈防守,也叫完美?」

    「很完美。你不能僅看到他現在的位置所發揮的效果,還要看到三十手之後它所能發揮的作用。」南斗飛快地在棋盤上擺下一個變化說,「這裡的一手是必然,蘇羽必須要在這裡跳出免得被搜根之後大塊無活路。對吧?」

    看到其他人都點頭,南斗繼續說:「而蘇羽為了活棋必須在這裡脫先攻擊這裡來調開李昌鎬的視線,然後繞過來一手雙攻:這個是好棋,對吧?」

    老聶他們繼續點頭:「是好棋。然後呢?」

    「然後蘇羽轉到這裡,或者是下邊進攻,都是必然的手段。左邊形勢兩分但卻是後手,那麼蘇羽不會先動,而上邊空空蕩蕩的一片可以先不管,至多就是分投過去搶住先手穩定就可以。是不是?」

    的確如此。其他人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手段來,於是很利索的繼續點頭。

    南斗一笑:「但在這個時候,你們看看這裡。李昌鎬現在的佈局就體現出了效果,蘇羽這時候應該會放出的勝負手就會被他輕輕的消弭掉,而且黑棋不管是從右上衝出來還是從下邊反斷這裡,蘇羽都很難反擊只能看著李昌鎬先手入中空。這個效果就夠了,足夠讓蘇羽這盤棋再也翻不了身。」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這樣說的話,那李昌鎬的棋豈不比蘇羽流更厲害。

    南斗搖頭:「李昌鎬的大局觀和蘇羽相比有差距,看到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後面的形勢他到時候才能有能力估算。他比蘇羽強的地方,是他的冷靜的決斷力,不管心裡怎樣疑惑也會選擇正確的路。」

    眼睜睜看著蘇羽茫然不知的一點點邁進李昌鎬的圈套,蘇家的眾人都焦急起來,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韓國去提著蘇羽耳朵告訴他這個事情。但誰也不會飛,所以只能希望蘇羽自己能及時地懸崖勒馬。

    至於馬曉春和朱鈞,他們並不是南鬥,也看不出來裡面的玄機,反倒覺得蘇羽這時候形勢不錯,李昌鎬步步退守,形勢大有可為。

    可蘇羽卻不這樣想。心中的不安讓他直覺到棋盤上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但經過思考卻找不出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但出於棋手一種觸覺,讓他決定不再按照原先想好的路線走,而是不管下邊還沒定型的大塊直接貼在右下李昌鎬出頭一子求戰。

    這一步讓研究室裡面的韓國友人們很是不解一時間有些混亂。但誰也比不上對局室裡面李昌鎬的心情複雜。

    眼看對局就要進入自己最擅長的節奏中卻不知道為什麼對手竟然會放棄下邊沒穩定的大棋卻直接出來攪渾水,讓李昌鎬一陣心驚一陣鬱悶一陣擔憂:孩子他舅舅不會是因為看出來他的想法所以寧可損棋也要故意搗亂吧。

    因此,李昌鎬一時間猶疑了起來,不知道是應該去看右下還是應該去整理下邊把該拿的東西先拿到手再說。

    蘇羽卻感到一陣輕鬆,似乎放下了什麼東西一樣愉快起來。雖然在心底還是有一絲奇怪的影子,但至少不會在空調房間裡面出悶汗了。

    李昌鎬還在猶豫,也由此開始了第一天比賽的第一次長考。

    蘇羽還在想著自己心裡面莫名其妙的東西,並沒有注意到李昌鎬的臉上表情從疑惑到肯定,從莫名到毅然。

    這小子沒看出來什麼,只是因為心裡覺得事情不對所以才跳出來試探他的反應,並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李昌鎬很堅決地對自己說:既然這條路已經走下來了,那麼就繼續走下去,該賭一把的時候就要賭一把。

    於是他決定不理蘇羽的試探,安定下邊之後逼蘇羽後手定型之後直接進入中腹。這樣雖然不如原先設想的方向好,但也足夠了。

    足夠在官子之前拿到必須的目數了。李昌鎬心裡默默地盤算著,甚至略略的有一點興奮起來。

    「看起來,他沒有被蘇羽的試探迷惑住,依然堅定的走自己的路。」老聶歎一口氣,「如果蘇羽今天不能從帽子裡面拉出兔子來的話,基本上就輸定了。」

    但南斗卻在這個時候提出了一個反對意見:「可是,後面蘇羽為了扳回局面,一定會不斷地試圖搞亂局面。那個時候,才是考驗李昌鎬決斷力的時候。」

    …………

    說一句:偷個懶,兩章放在一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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