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終回家門·母之誡
    第四百零三節

    秦檜!岳震頭皮一麻腳步不覺慢下來,一時間竟有些百感交集。皇帝把龍如淵派到大奸臣身邊,很明顯是在防備什麼人對秦檜不利,而且從柔福的話語中他也能夠體會到,柔福可以不惜餘力的幫助他,但前提是,不能觸及那個皇帝。怎麼辦?皇帝要讓岳家萬劫不復,他要拯救岳家,終有一天是要面對的,到時候,柔福···

    「喂震哥,好好的什麼愣?快點,等我十叔回城又麻煩了!」

    柔福的呼喚把他驚醒,再次邁開大步趕上去,岳震轉頭看看她悠然道:「柔福你現在已是大宗師,我當然趕不上你了。」

    聰明的柔福又怎能聽不出他話裡的失落與複雜?這次輪到她腳步一亂,稍稍有些落後了。「唉,傻哥哥,你知道,無論我變成什麼樣,都還是你的柔福,都不會讓人傷害你的,誰也不行!不說這些了,不要讓月亮等的心急。」

    心頭巨顫,險些落下淚來,岳震趕忙埋頭邁開大步。佳人情深意重,更讓他陷入一個無法拆解的死結,更讓他心頭壓上了無法承受之重。

    神不守舍的跟著柔福從城東水門溜進城,一直到了妙明寺前,岳震才勉強收拾紛亂的心緒,停在了寺門外。「柔福,我就不進去了。我現在的身份出現在寺裡,只會給師太們找麻煩,我在這裡等你們。」

    「你們要去哪裡?與其投宿客棧還不如先在寺裡落腳,有我在,沒關係的。」

    岳震搖搖頭,苦笑說:「我要回家,呵呵,自從家人搬來臨安,我還沒有進過家門,想想也真是不孝。」

    「好吧,我帶你們回去。」柔福黯然點頭,轉身進寺的路上,心裡也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想當年正是她臨時起意,才把岳家人帶進了京城,誰能想到幾年後的今天,事情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拓跋月得知丈夫安然進城,懸著的心放回肚子裡,自然也不想再做耽擱,向主持師太致謝道別後,一溜煙的跑了出來。

    小別的夫妻倆又將大刀弓箭裹在一起,跟著柔福往岳府趕去,到了這個時候岳震也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竟然和風波亭同在一條街上,心裡不免再蒙上了一層陰霾。

    柔福本想讓岳震夫妻先等等,她去支開那些守在岳府外的侍衛。可是遠遠看去,府門外竟然不見那些人的蹤影,柔福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多半是秦檜府邸那邊鬧得動靜很大,龍家衛士們也看到了龍如淵的求救信號,趕去增援了。

    到了家門口,岳震連叩門的耐心都沒有,扛著那個大包裹飛身就跳進了院牆,誰知腳還未曾落地,就覺得寒光一閃利刃襲來。

    「阿哥!」短刀出手小布赤也看清了來人,急忙收住刀子一頭撲進岳震懷裡。「阿哥,你可回來了。嗚嗚嗚···好多壞人欺負我們···嗚嗚···」小姑娘猛然見到朝思暮想的親人,驚喜交集之中立刻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光鐺一聲丟掉大包袱,岳震一把將阿妹搶在懷裡,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下來,久別重逢的兄妹兩個相擁哽咽。

    「我阿姐呢?」淚眼婆娑的布赤止住抽泣,岳震也剛忙擦去淚水指指大門,聲音一下子沙啞了許多。「阿妹快去開門,我到後面看看家裡人。」布赤含淚點頭,戀戀不捨離開他的懷抱跑去,岳震剛剛站起來,又是一聲呼喚讓他瞬間崩潰。

    「小弟!是你嗎!」原來是銀屏也聽到了動靜,從客廳裡跑出來。

    「姐!是···」遠遠看到那張熟悉卻非常憔悴的容顏,岳震的心房彷彿是被一隻手猛然揪扯,淚眼朦朧中他已經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一個箭步跪伏到姐姐腳下,鐵骨錚錚的男兒大放悲聲。「姐,我回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

    「姐不是做夢吧?我的小弟回來了,我們岳家終於有男人回來了···嗚嗚嗚···」

    銀屏軟軟的跪倒在弟弟面前,手捧著弟弟臉龐,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滴落,姐弟二人不由得額頭貼著額頭,滾燙了淚水交匯在一起。拓跋月和布赤從後面跑來,雙雙伏在岳震背上,哭成了一對淚人兒。

    哭過一陣,拓跋月擦去淚水輕輕拍打著丈夫的後背,幽幽道:「不要難過了,現在你是咱家的主心骨,一家子女人還等著你拿主意呢。」

    岳震用力的點點頭,把姐姐攙扶起來說:「對,咱不哭,姐先去洗把臉,我去看看娘和大嫂,有什麼話待會再說。」

    銀屏點頭擦乾淚漬,招手道:「走,大夥一起去洗洗臉,待會不要讓娘親看見咱們這個樣子。」幾個人跟著大姐先到了廚間,正好遇到洗涮碗筷的趙媽,老婦人乍見二少爺回歸不免又是傷心垂淚,岳震幾人安慰了一陣這才來到後面的正房。

    推門進去,一眼看到油燈下,斜躺在安樂椅中閉目養神的母親,看到老人家比襄陽分別時清瘦了許多,看到老人眼角堆積的皺紋,岳震使勁揉了揉酸的鼻子,輕輕的走過去,跪在母親的腿邊低聲喚道:「娘,不孝的小二回來了。」

    「嗯···」岳夫人先是皺皺眉頭,然後才猛然睜開眼睛坐起來。「啊!震兒,真的是我兒回來啦?」老夫人眨眨眼睛,一把將兒子搶進懷裡,就好像有人要搶去兒子似的,老夫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感覺著母親的力量,感覺著母親瘦弱的胸膛,岳震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打濕了母親的衣裳。

    緊擁愛子的岳夫人卻平靜下來,她將臉頰枕在兒子粗壯的脖子上,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直到拓跋月也跪在岳震身邊。

    「婆婆,兒媳給您磕頭了。」

    「好,好,回來就好···」岳夫人這才不捨的鬆開兒子,微笑說:「起來吧,震兒快把你媳婦攙起來,地上涼。呵呵呵···五尺高的漢子了,還像個婦人般的哭哭啼啼,不許哭!記住你老子的話,岳家兒郎流血不流淚。」

    兩夫妻正要起身,銀屏拉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女子從裡間出來。「小弟,月亮快來,上次你們大嫂正懷著珂兒不能去襄陽,來,快來見過大嫂。」

    岳震索性也就不起來了,拉著妻子跪在地上轉了個身。「大嫂您好,小弟和弟媳婦給嫂子磕頭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姐你快將二叔他們拉起來。」岳雲的妻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遭遇這種場面頓時有些慌亂,面紅耳熱的閃躲著手足無措,只好連連央求大姑姐。岳震兩口子也不敷衍,規規矩矩的給嫂子行禮後才雙雙起身。

    「嘿嘿···」先是對大嫂一陣傻笑,岳震就猴急的拉著妻子湊上前說:「月亮快來看吶,這是大哥的兒子,你看你看,這小傢伙眼睛好亮哦?」

    岳雲的妻子看著這位小叔子一臉雀躍的直搓手,也就含笑把孩子遞過去。「孩子的乳名喚作珂兒,大名叫岳珂,是公爹他老人家給起的名字。二叔您抱抱他,不過珂兒這孩子有些認生,旁人抱他必要哭鬧一場,二叔別見怪啊。」

    「這樣啊···」眼巴巴的伸過手去,岳震聽到大嫂這麼說又趕忙縮回來,還是一旁的拓跋月看著喜歡,硬攛掇著丈夫把孩子接了過來。

    看著岳震小心翼翼的托住岳珂,一家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這對叔侄身上,讓大家很奇怪的是,平日只要是別人一抱就要大哭大鬧的岳珂卻很安靜,張著一雙胖嘟嘟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和二叔對視著。

    「嘿嘿,這個小皮猴還真是怪哩。」先是銀屏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岳震大嘴一咧牛哄哄的笑道:「那是,別看咱們珂兒小,眼光好著呢,呵呵,知道和二叔親。小東西,讓你二嬸給你生個的小弟,你來當老大好不好?」

    他不經意間溜出嘴邊的話,引來岳家女人們的一片驚呼,也立刻驚喜的將拓跋月拉到老夫人那邊,一通問長問短。

    「好,真好,老天對我岳家不算薄。」剛剛還是堅強鎮定的岳夫人,此刻卻動了感情,含淚道:「我岳家香火不斷,代代相傳,再大的苦難我們也不怕!」

    母親在那邊的宣言讓岳震從團聚的喜悅中清醒,他把小岳珂還給大嫂後,擠出了些許牽強的笑容。「時候不早了,咱們讓娘和大嫂休息吧,反正我們也回來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大姐你說是吧?」

    銀屏會意點頭,就要過去扶母親回房休息,不料卻被岳夫人擺手攔住了。

    「小二你來,到娘身邊來。」夫人招手將兒子叫到身邊,握住的他大手。「唉,小二你可知道,自從朝廷來告知你父兄姐夫入獄的那一天起,為娘是盼著你們回來,又怕你們回來,可是為娘明白,只要我兒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趕回來的。」

    岳震黯然低頭,捧起母親一雙乾瘦的手暗自難過。他很清楚母親不是豪門大家閨秀,但也是出身母親要和他說什麼。

    果然,岳夫人微微喘口氣,顯然是在克制著激動的情緒。「小二,當今萬歲聽信小人讒言冤枉我們岳家,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也是無奈不可抗爭的事實。你父半生戎馬為官數十載,對得起朝廷俸祿,更沒有辱沒了祖宗,正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功過自有後來人去評說。為娘是要告誡你,小二,不可為了一時的冤屈就怨恨朝廷,就做出什麼對不起國家民族的事情,那樣只能毀了你父的一世英名,親者痛而仇者快!你明白嗎?」

    「小二明白···」岳震沒有抬頭,嘴上說明白,但是他心裡卻不這樣認為。一世英名?性命丟了,要一世英名有何用?

    「唉,你大了,也早已在外面闖出了自己的天地。為娘知道,我們老一輩的這番道理,小二你並不以為然,為娘也不能將你綁在家裡。但是你要記住,凡事多從你父的立場想想,萬萬不能讓他帶著恥辱走完這最後一程!」

    「娘!你們···」岳震聽得肝膽欲碎,抬頭看向母親,再轉頭看看大姐嫂子,他猛然間明白,自己的這些親人,對岳家的前景早就有了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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