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節
「娘!娘親!震哥快來看看,我娘怎麼啦!」
聽到柔福驚慌失措的聲音,岳震趕忙轉身過來,就看到柔福的母親臉色慘白,已然昏倒在女兒的懷裡。
「快快,快把你娘抱進屋!」岳震大急,幫著手忙腳亂的柔福合力把老人抬進石屋,放到石床上。岳震伸手掌抵老人的背心大穴,將真氣慢慢渡入她的身體,屋外的拓跋月和肅王不分先後的跑進來,與柔福一起圍在床邊緊張的看著。
溫熱的佛家真氣讓肅王妃悠悠醒來,老婦人的情緒雖然安穩了許多,可是依舊死死握著柔福的手不肯放鬆,此時此刻她才真的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夢境。
看到老妻無礙,肅王擰成疙瘩的眉頭鬆弛下來,招手對一旁緊張觀望的少年道:「慎兒過來,快過來見見姐姐,這是你的親···」話到嘴邊,王爺不禁有些哽咽,那邊肅王妃的淚水又止不住落下來。
「弟弟···」柔福乍見失散多年的雙親,這會突然又多出了一個弟弟,驚喜莫名之間不免有幾分侷促。
少年趙慎終於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慌亂又怯怯的看著柔福,低聲喃喃道:「姐姐,你就是我在江南的姐姐···」
姐姐,讓爹娘提起來便以淚洗面的兩個字,在小趙慎的腦海中,不過是一個遙遠而虛化的影像。當這個人活生生站在他不遠處時,他一時間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姐姐,這個雙目紅腫的漂亮女子,就是我的姐姐···
岳震看到躊躇的少年猶豫著不敢上前,柔福亦有些愣神,他含笑道:「是啊,她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你爹娘一樣,也是你的親人。」
鼓勵的眼神給趙慎憑添了幾分勇氣,他終於邁開腳步慢慢的向柔福靠近,一邊走一邊疑惑的問:「你真是姐姐嗎?聽爹娘說,把你留在江南的時候,你剛剛學會說話呢。」
所有的人聞聽無不失笑,把哀傷的氣氛沖淡了不少,柔福也醒過神來,剛忙一步上前探臂將趙慎摟在懷裡。她一邊摩挲著弟弟枯黃的頭,一邊淚眼含笑道:「傻弟弟,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你都這麼大了,姐姐當然也會長大的。」
血脈相連,手足情深,短暫的不適應後,姐弟兩個相互打量著對方,隔閡很快就消失不見,兩雙手握在一起,有些捨不得放開了。
喜上眉梢的肅王妃鬆了一口氣,也才感覺到岳震的手掌還貼在後心,連忙掙扎著坐直身子,含笑問道:「這位公子就是我家柔福的夫婿吧?」
「額?···」岳震大窘趕忙收回手連連擺動,未等他否認,那邊柔福也俏臉緋紅的拉著弟弟轉身道:「娘,不要亂說,他們兩個才是夫妻。我們不過是,是···」她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解釋,說著還偷偷瞟了一眼拓跋月。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小侄岳震,這是俺家媳婦,見過王爺,王妃。」岳震接過話頭笑著給肅王夫婦鞠躬,拓跋月也跟著上前行禮。
「是是,我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父王,母親,你們聽說過大宋岳飛岳元帥吧?震哥是岳帥的二公子。」
肅王和小趙慎聽到柔福的介紹,雙雙精神一振,尤其是少年趙慎眼睛瞪得溜圓,注意力一下子轉到岳震那邊。父子兩個上上下下打量著岳震,肅王輕輕點頭說:「原來是讓金人聞風喪膽的岳帥公子,難怪···」
同樣一句話,父親和母親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含義。肅王妃從女兒眉宇間看到了隱隱約約的黯然,作為過來人,王妃很容易就猜到,有這種表情的女子,大多是神女有意,襄王無情。所以王妃看岳震的眼神,不自覺的就有些變了。
岳震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琢磨著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給妻子遞個眼色後,他微微弓身笑道:「呵呵,王爺一家團聚,肯定有說不完的話,我們兩個就不打擾,小侄告辭。」
夫妻兩個剛剛走出石屋,就聽到屋裡有人喊。「岳公子留步···」站定身形,岳震疑惑的回頭看去,是肅王追了出來。
「岳公子信心十足,能否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麼離開石頭城?」肅王倒也乾脆,開門見山的就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柔福的突然出現,讓這位淪為囚徒的王爺緊張起來。因為每當回往事,肅王一直都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女兒了。
點頭笑笑,岳震也不囉嗦,簡單的說明了於金人的約期,也提到了糧食的問題,言下之意很明顯,想試探一下,肅王這邊能不能幫忙解決。
安靜的聽他說完,肅王的表情是喜憂參半,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是老夫多慮了。至於城內的存糧,以往金人都是每月挨家挨戶來一次,數量也是僅夠一家人吃一個月,這個月的糧食剛剛送到,你的那些小兄弟們就衝進來了。勻給你們一些也不是不行,老夫是怕···」
「那可不行。」岳震聽他這麼說,忙擺手道:「如果我們吃了你們的糧食,金人還是足月才來糧,你們豈不是糟糕啦,不可不可,還是我來想辦法吧。」
「這···身處絕地,公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岳震壞壞的一笑,指指城外山口方向說:「嘿嘿,有他們啊,我不相信,那些女真人能讓他們的郡主餓肚皮。王爺請回吧,小侄這就出去討糧食。哈哈哈···」說罷,他揮揮手帶著妻子大笑而去,把神情複雜的肅王留在身後。
直到小夫妻的背影消失,肅王這才輕輕歎了一聲,搖搖頭走回家門。
進門後,看到老妻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女兒,娘三個正親熱的低語。肅王爺不覺心頭一暖,也走到他們身邊。
「父王,您回來了,您坐這裡。」柔福瞧見父親進來,趕忙起身讓座,硬拉著肅王和王妃並排坐在一起。看看父親,再看看母親,看著他們不應該如此蒼老的面容,柔福一陣心酸,想到不能再落淚惹二老傷心,也就強迫著自己露出笑容來。
「柔福,跟爹說實話,你和那位岳公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你九叔、十叔背棄了當時的承諾,不肯為你出頭做主?」
肅王妃聽到老伴問起,也連連點頭,關切的看向女兒。
心頭一亂,柔福再也裝不出笑容,黯然垂頭說:「爹您誤會了,兩位叔叔對柔福很好,就算是親身女兒也不過如此。您二老走後,十叔和靜真師太就一直把柔福帶在身邊,從未讓女兒受過半點委屈。三年前九叔還親自主持冊封,柔福現在是大宋朝唯一的帝姬,滿朝文武無不尊崇。」
欣然點頭,肅王緊繃的面頰鬆弛下來,悵然低歎。「唉,那就好,那就好。他們都還好嗎?你十叔的身子骨···」
肅王妃不滿的推推老伴,打斷他問道:「是皇上太忙,看不出你的心思?還是閨女你臉皮薄,不曾央求九叔下旨賜婚?你和岳公子為何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娘親有所不知,這件事說來可就話長了。」骨肉團聚,一家人促膝圍坐,柔福不經意的就敞開心扉,把那些往事娓娓道來。肅王夫婦和趙慎很快的就被帶入其中,隨著他們的故事起伏跌宕。
不知不覺中,輕聲訴說的柔福也被往事打動,遐想中,微笑著說到了結尾。「世上的事就是這般離奇,如果女兒不是擔心震哥夫婦跟來,也見不到爹娘和小弟,莫非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好漢子!」聽罷故事的趙慎忍不住一陣激動,脫口讚道。
「呵呵···不錯,這位岳公子是條漢子!」肅王微笑著拍拍兒子的大頭,說:「有情有義,智勇雙全,好兒郎!不能成為咱家的女婿,是你們沒有緣分,這種事強求不得。我相信我趙樞的閨女,終有一日也能找到這樣的好男人!是吧,慎兒!」
「那是當然,姐姐這麼漂亮,那是一定的!」
柔福含羞笑笑,欣慰之餘,不免也有些感慨。父親身陷囫圇十餘年,還能如此豁達開明,這份胸襟是遠在江南的兩位叔叔不能比的。或許是兩位叔叔高高在上,習慣了所有人對他們俯貼耳,唯命是從,所以才會對震哥這樣的人,耿耿於懷。
想到岳震,柔福這才四顧問道:「爹,震哥他們兩口子回去了?」
當肅王說出岳震要去與女真人要糧食,柔福微蹙眉頭,不禁有些坐不住了。王妃看在眼裡暗暗搖頭,卻又不忍讓女兒在這裡擔心,就抿嘴笑道:「去吧,多個幫手總是穩妥些,爹娘也要休息了,有話明天再說。」
柔福開心的拔腿要走,卻不料被弟弟趙慎一把拉住衣袖。「姐,我也要去幫手。」
「哦?」低下頭,看著小弟充滿渴望和關切的眸子,柔福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流在心頭湧過,她握住弟弟的手用力點點頭。
「爹娘,我們去了···」話音還在空中,姐弟倆早已如飄鴻而去,沒了影子。
趙慎死命的抓著姐姐的手,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興奮激動。姐姐帶著他就好似騰雲駕霧一般,平日要走好久的路,現在卻一眨眼就到了。他怎能不心生憧憬,這就是姐姐說的武功嗎?我能不能學呢?
兩人趕到前面正好與拓跋月相遇,得知岳震剛剛出城,柔福不禁連連跺腳埋怨道:「這個傢伙總是這樣,月亮你也不管管他,鐵獅子門四大統領也不是吃素的,萬一他們起了歹心群起圍攻···不行,我要去看看。」
拓跋月伸手拉住她嬉笑說:「咯咯,我也是被他攆回來的。你是不知道,那傢伙這幾年落下一個毛病,閒下來就心裡慌。我看他是成心找那些女真人鬆筋骨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兩下子,放心吧,沒事的。」
「不成,我要去看看。」柔福固執的搖搖頭,眼珠一轉笑道:「我們悄悄躲在後面,沒事我們不會現身的。」
想想也是,有柔福這樣的高手暗中盯著,豈不是萬無一失。拓跋月也就不再阻攔他們,把姐弟倆送到了城門口。
柔福揮揮手示意拓跋月放心回去,帶著弟弟走上那條上午才鋪成的石子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城的趙慎興奮的四下亂看,雖然天色已暗,四周的景物已經模糊,但是城外的一切對他來講,還是充滿了新奇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