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節
岳震不禁一陣頭大,小聲嘟囔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就一輩子躲在襄陽,不能回家了?」
「呵呵,真讓你說對了。」銀屏苦笑說:「我和娘親大老遠的來看你們,就是不想讓你跑回臨安找麻煩。一輩子倒不至於,柔福正值花信芳齡,難道能一輩子不嫁人?或許那丫頭對你還心存掛念,可是皇家的面子誰能不顧?金枝玉葉待字閨中,皇帝也不許呀。」
「小弟,你姐說的有道理。」張憲也湊過來道:「反正你現在的生意越來越向西擴展,你們一家三口就現在襄陽呆個一年半載,等到帝姬大婚後,自然就風平浪靜了。」
雖然自覺此生已經和柔福無緣,可是岳震聽他們說起柔福嫁人,還是沒來由的一陣不舒服,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觸,算不算心裡的Yin暗面。
「好了,大姐做主就先這麼定了。」銀屏已是孩他娘,卻不改幹練果斷的作風。「這事大姐已經和父母親簡單商量過,爹爹開通,覺得應該由你自己決定。大姐和娘親認為,為了月亮,為了你們的將來,忍個一兩年還是值得的。我和娘親三不五時也會來襄陽住些日子,咱大家都辛苦些,幫著你們倆度過這段困難的日子。」
張憲立刻歡喜道:「好哎,好哎,我舉雙手贊同。」岳雲,岳雷一起轉過臉,意味深長的看著姐夫,看的他一陣心虛發毛。
除了感動,岳震還能說什麼呢?姐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下之意很清楚。月亮現在是大宋帝姬的情敵,就算柔福溫厚善良,不會做出什麼,誰敢保證那些為了巴結皇親國戚的卑鄙小人,不會來找麻煩?
雖然岳震他什麼也不怕,可是讓老媽和大姐跟著擔驚受怕,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點點頭,岳震說:「好,我聽娘和大姐的話,我們三個就安心住在襄陽,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以後再說。」
「好,這兩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倒也把那些稜角都磨掉了。」銀屏拍拍弟弟肩頭,欣慰之中不免摻雜著一些感傷。「你們幾個傢伙趕快睡覺,娘親第一次來襄陽,明天我和月亮要陪著娘街轉轉,你們幾個傢伙都要跟著哦。」
「不是···」小哥幾個頓時叫苦連天,銀屏笑呵呵的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大早,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雖然男人們都脫下軍服換便裝,卻依舊個個英武不凡,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輕聲議論。
岳雲、岳雷在前面開道,岳帥稍稍墜後,緊跟著的是幾位女眷,最後面岳震和姐夫,自然就成了提拿雜物的跟班。
一家人說說笑笑的走街穿巷,看著眼前的熱鬧祥和,再想想剛剛攻克襄陽時,這座古老城市的破敗荒涼,除了岳震,其餘岳家男人們的思緒大致相同,古城重回大宋,這裡的黎民百姓重新安居樂業,那些讓人心痛的流血犧牲,都是值得的。
女人們的心思沒有這般複雜,她們純粹是在享受團聚之樂,還有什麼能比親人們都在身邊更讓她們開懷的呢?
或許是注定了有一段解不開的緣分,又或許是純真的童心更容易貼近,短短半天一晚的時間,小布赤和小北望就成了最親密的夥伴。布赤別出心裁的把背囊轉到了前面,舒舒服服坐在囊中的北望,也就和這位小姑姑臉對著臉,一路走著,布赤手裡的果脯蜜餞,不停的送進北望的小嘴,兩個小傢伙還時不時的要對親一下,惹得一家人笑聲不斷。
大家都擔心累著岳夫人,所以也就走走停停,快到正午的時候,他們來到了襄陽城的西北角,拎著大包小包的岳震和張憲趕忙提議,找地方歇腳吃飯。
正巧前面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一家人魚貫而入,最後面的岳震抬頭看看招牌,這家的字號很別緻,夫人城酒樓。
閱人無數,眼光伶俐的店小二看到這樣一家人,那還不明白非富即貴,立刻謙卑慇勤的把他們請到二樓,因為這家酒樓規模不大,沒有雅間,小二和堂倌就搬來了屏風,將一家圍坐的大桌子與大廳隔開。
小二奉茶,少帥岳雲點菜的功夫,岳震這才從姐夫那裡得知,夫人城,是襄陽這一帶的一個地名。
等著菜的時間,張憲便指著窗外古城牆的輪廓,說起了民間傳說的故事。
「相傳秦晉時期,襄陽就是晉國的咽喉重地,有一次先秦苻堅率軍進犯,據說當時的襄陽太守,姓朱名序。朱太守自恃有護城河流,秦軍又不善水戰,也就輕視了城牆的加固。但是太守的母親老夫人卻見識不凡,苦勸兒子未果後,就帶著城中的婦孺女流,在這裡修建了一道內城牆。」
「果不其然,苻堅渡過護城河後,便指揮大軍猛攻這裡,外城很快就被攻破,幸虧有老夫人修建的內牆,晉軍才守住了襄陽城。從那以後,這裡就被人們叫做夫人城了。」
岳家大大小小的女人聽完這一段故事,無不驚奇感歎。岳震握住身旁拓跋月的手,回想妻子在戰場,馳騁挽弓的英姿,他不禁暗暗得意驕傲:我老婆也不差。
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四周的兒女,再瞅瞅身邊的夫君,岳夫人微笑歎息道:「唉,遙想當年那些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真是讓我們這些國難當頭的婦道人家,有些慚愧,愧不能陣殺敵報效國家,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岳帥含笑正要說話,瞅見三個兒子和女婿都張開了嘴巴,看樣子是要搶著陳述母親的功績。岳帥也就沒有說話,想聽聽這班小子們怎麼說。
正在此時,話語聲卻從屏風外面響起,而且是一個清脆響亮的女聲。
「呵呵,若是一家將星閃耀的岳夫人還這麼說,大宋的婦人都該找個地縫鑽了。沒有夫人賢良淑德的相夫教子,又哪來這些小老虎,夫人過謙了。呵呵呵···」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岳震眉頭一皺,很快從記憶中搜索到了這個聲音的主人。與此同時,韓世忠和梁紅玉也出現在屏風的空隙之間,岳雲、岳雷趕緊起身合住兩扇屏風,讓通道寬敞了許多。
岳帥緊跟離座起身,抱拳拱手笑道:「哈哈,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雲兒,小雷快起搬兩把椅子來,請韓帥、夫人入座。」
女人們這才知道便裝中年男女就是韓太尉和夫人,也紛紛起來行禮。岳震微微猶豫了一下,也很不情願的站起來,沒有行禮更沒有說話。
韓世忠依然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與岳帥相對抱拳說:「巧遇,巧遇。我們夫婦即將離開襄陽,紅玉她非要來看看傳說中的夫人城,想不到鵬舉一家也來瞻仰古跡,打擾你們闔家歡宴了,恕罪,恕罪。」
「哎,韓帥這是哪裡話,快快請坐,請坐。」岳帥拉著他入座,岳夫人也含笑請梁紅玉入席就坐,客套謙讓的功夫,堂倌們已經端著香噴噴的飯菜來了。
看到家人們相繼坐下,岳震也安靜的拉著妻子回座,拓跋月從丈夫的神色猜出來,突然出現的這一對大官夫婦,和丈夫肯定有什麼不愉快的往事。
宴席擺好,飯桌的氣氛卻明顯的有些尷尬,岳雲,岳雷和張憲忙活著給大家的杯子裡斟酒,也不免有些拘謹,畢竟韓世忠不僅是長輩,而且還是大宋三軍的最高長官。岳震把臉轉向了窗外,後悔卻又無奈,誰也想不到這兩位突然出現,大煞風景。
「呵呵,震侄兒好久不見了,來嬸嬸敬你一杯,恭喜你平安回家。」梁紅玉端起酒杯的這一番話,讓飯桌陷入一片沉靜,誰也沒想到韓夫人會擺出這樣的姿態。
岳震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回頭起身也舉起酒杯。「不敢,不敢,應該是小侄禮敬太尉夫人才對。只是小侄流落西域時,不慎受了點輕傷,這腦子裡一時糊塗,一時清醒,過去的好多事,都已經忘記了。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就祝太尉與夫人步步登高。」
看著他舉杯一飲而盡,梁紅玉還未搭腔,韓世忠就搶著說道:「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
瞅見韓世忠如釋重負,岳震禮貌的笑笑坐下來,頓時明白他們的用心。兩夫婦是專程來見他的,這樣私下的會晤,就算傳揚出去也無關痛癢,他們多半是想探探口風,順帶化解從前的那一段尷尬。
張憲和岳帥先後鬆了一口氣,岳震和韓帥的恩恩怨怨,他們最清楚不過,岳震如此應對,已經算是給足了太尉夫婦面子。
豪爽的梁紅玉也三兩下就把整杯酒喝下去,韓夫人優雅的對岳震亮亮杯底,話語中帶著幾分黯然與愧疚。「震少走後,嬸嬸家的彥兒,嘴雖然沒有說過什麼,但是當娘的怎能不知我兒的心思。自從少了震少這個朋,正彥的Xing子變得愈發孤僻Yin冷,整天價的Yin沉著臉,看著我這當娘的···」
「吭吭···」韓世忠乾咳著打斷了夫人,一臉的尷尬不自在。
岳夫人這時候也看出了幾分端倪,笑笑轉圜道:「韓夫人請放寬心,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家小二現在回來了,我一定叫他時常去拜會韓少帥的。小兄弟之間,即便有些誤會,說開了就沒事的。」
這邊說罷,岳夫人轉頭問兒子:「小二,為娘說的對,襄陽與楚州不過三五日的船程,沒事的時候就多去與韓少帥走動走動。」
岳震心裡雖然有一百個不樂意,還是恭恭敬敬的點頭回答道:「是是,娘放心,小二一定抽時間去看望正彥哥,我們兄弟也挺好的,沒有什麼誤會。」
岳帥看到兒子委曲求全到這個樣子,心中不忍卻也有了些火氣。「呵呵,小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看著辦,爹娘也不能一輩子跟著他們。韓帥,你我同殿為臣,這還是第一次私下同桌共飲,來,喝酒!」
聽出老爸很明顯的不滿,岳震趕緊站起來端起酒壺。「父親說得對,今後您與韓伯父共同執掌大宋三軍,很多是還要仰仗韓伯父指點呢,伯父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