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節三個妻弟中,張憲和他相處的時間最長,感情自然也就比岳雲、岳雷更深厚些。岳震擺出一如既往的架勢,讓張憲更覺熟悉親切,彷彿一下又回到了從前。
「呵呵,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見面就要欺負姐夫。」鬆開他的手臂,張憲捶著小舅子結實的胸膛,不禁有些感慨道:「你還別說,自從你走後,沒人欺負姐夫了,我這心裡還空落落的。嗯,現在就舒服多了,哈哈哈···」
兄弟倆相視而笑,岳震狠勁的來了個熊抱,拍打著姐夫的寬背,在他耳邊笑道:「雖然遲了些,小舅子還是要恭喜你們,恭喜姐夫榮升老爸,恭喜姐姐、姐夫後繼有人!」
這時候拓跋月和布赤下馬過來,張憲趕忙鬆開岳震,與兩女相見認識。或許是張憲比岳雲、岳雷稍顯隨和,布赤和這位姐夫竟然一見如故,說說笑笑,毫無初見的生份。
兩個女子下馬,他們一家被張憲的衛隊護在中間,也就不像剛才那樣扎眼。和姐夫並肩而行的岳震覺走的是進城方向,奇怪的問道:「怎麼,姐夫不是帶我們回大營嗎?進城幹什麼?」
「呵呵,你說的是什麼年月的事了,現在襄陽哪還有後護軍大營?襄陽六郡全部光復,後護軍早已各有駐地。現在的襄陽,是你姐夫我的大本營了。」
岳震大窘,撓頭乾笑著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湊過去低聲問道:「這次老爸率兵馳援西北,是姐夫傳信烽火堂,讓他們聯絡當地義軍的?」
張憲臉色一黯,輕輕搖頭道:「不是,這件事說來話長了。早在去年冬天,楊大哥陣亡後,烽火堂就突然中斷了與我的聯繫。至於為什麼,姐夫這裡有一封晏堂主的親筆信,你看過就知道了。」
點點頭,岳震沉默了。雖然烽火堂依舊在幫助岳家軍,顯然出點已經不一樣了,這個他一手締造的組織,毅然決定與他分道揚鑣。
有些傷感,亦有些落寞,岳震暗自檢索著過去的歲月,很快也就想通了。
他歷經波折在風雨中成長,晏彪和小兄弟們又何嘗不是?他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群寄居在山神廟的半大孩子,他們有了自己的理想,有了自己的是非觀念。這與當初塑造他們的初衷並不相悖,只要他們都能夠堂堂正正的做人就好,誰也不能把那些他們不能理解的東西,強加給他們。
道不同,不相為謀,心情舒緩的岳震再抬頭時,他們已經進城,走進城北一個很大的民宅院落群。
經過張憲的一番介紹他們才知道,這裡聚居著岳家軍將領的家屬,有長期定居,也有短期來探親的。
帶著小舅子來到一處精緻的小院前,張憲示意親衛上前開門後,笑著說:「前幾天水師黃統領路過時,特意停下來找上門,非要親眼看到為你準備的住所才肯離去。呵呵,這個黃大腳也不想想,若是讓小舅子受委屈,你大姐還不得讓我跪床腳?是吧,布赤妹妹。」
看到姐夫的鬼臉,一家人都笑起來,在笑聲中走進他們的新家。
安排妥當,張憲帶著衛隊離開。拓跋月整理收拾,小布赤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拉著阿哥這屋瞅瞅,那屋看看,把正房,偏室,柴屋和馬廄轉了個遍。
拓跋月剛剛把寢具,日常用品一一歸位,院門就來了幾個外挑擔推車的小兵。原來這裡的糧米蔬菜都有軍中統一配,細心的張憲還讓小兵們送來了青草。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把東西接進來,拓跋月在廚房裡燃起了第一爐火,小日子在裊裊炊煙裡開始了。
與草原上大不相同的鍋灶,讓兩女鼓搗了好半天,還好她們兩個夠聰明,折騰到灰頭土臉時,她們找到了竅門。
把手忙腳亂進來幫忙的岳震趕出廚房,小家的第一頓晚餐新鮮出爐,拓跋月、布赤洗去煙灰塵土,三人圍坐桌旁,張憲迎著香味推門進院。
姐夫不免要把弟媳,阿妹很很誇讚一通,拓跋月忙著添碗加筷子的功夫,張憲把晏彪寫來的書信遞給岳震,岳震笑笑放到一邊,招呼姐夫趕緊吃放。其實他已經想好,這封信不看也罷,兄弟還是好兄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飯桌上聊得自然是家庭瑣事,岳震這才知道他的小外甥,姐夫和姐姐兒子,取名,張北望。岳震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孩子外公給取的。
岳震三個聽著初為人父的張憲,說起小北望如何聰明乖巧,都不禁心癢癢的,恨不得趕快到臨安去看看這個乖寶寶,尤其是小布赤還從未見過咿呀學語的小孩子,大眼睛一閃一閃的聽著姐夫描述,連吃飯都忘記了。
拓跋月的心思與阿妹自然迥異,嚮往羨慕之中,她不覺羞紅了臉龐垂下頭去。旁邊的岳震看在眼裡,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邊吃邊聊,時間過得飛快,張憲拍著圓鼓鼓的肚皮離開時,外面已是滿天星斗,拓跋月和小布赤洗鍋刷碗,岳震坐在小院裡仰望夜空,不覺有些癡了。
同一片夜空,同一輪明月,在大漠,空曠而清冷,在草原,孤遠而硬朗,回到江南水鄉,明月星空不但多了一份柔美,也彷彿與人間的距離近了許多,莫非皓月繁星也貪戀這裡繁華,也愛慕這裡的花團錦簇?
「喂!阿哥想什麼呢?咯咯咯···」
小布赤惡作劇的在他耳邊喊了一聲,把岳震從幻境中驚醒。他一把將阿妹捉到懷裡,以牙還牙的撓她癢癢,小阿妹頓時笑作一團,一個勁的求饒。
兄妹兩個笑鬧一陣,布赤倚在阿哥懷裡突然問道:「阿哥,你們什麼時候才能生個胖娃娃呢?哎,哥你說,咱們家也有了胖娃娃,他是叫我姑姑,還是姨娘哩?不管了,你們趕緊生出來,到時候再說。」
摩挲著阿妹的小辮,岳震笑道:「呵呵···那就上半個月叫姑姑,下半個月叫姨娘好了,小鬼頭,你以為生娃娃那麼容易,說生就生?嘿嘿···」
「不和你說了,我去和阿姐商量。」小阿妹頗為不滿的掙脫出去,跑回屋裡,轉瞬就讓屋裡的拓跋月一聲驚呼,姐妹兩個唧唧喳喳的歡聲笑語也跟著傳到院中。
「吁···」岳震愜意的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享受著柔軟的夜風輕輕拂過,聽著妻妹斷斷續續的笑語,他自然而然的沉醉其中。遮天蔽日的大漠狂沙,冰天雪地的高原寒冬,血色殘陽中的金戈鐵馬,一下子變得很遙遠,而且不真實起來。
彌足珍貴的安詳寧靜讓他心如止水,他慢慢沉睡在水鄉的明月下,沉睡在讓人懶洋洋的安逸之中。
拓跋月捨不得叫醒他,就搬個小凳坐在旁邊,癡癡看著睡態安詳的丈夫。看著他熟悉卻永遠看不夠的面容,他的額頭,他的鼻子,他的嘴角,微蹙的眉宇,還有眼角眉梢上若有似無的憂愁。
我的男人為什麼總是高興不起來呢?
只有和他最為親近的妻子才能察覺,丈夫眉宇之間總是藏著一些淡淡的憂傷。她記不起來,丈夫是從什麼時候有的這種氣質,細細回想起來,她甚至覺得這是他與生俱來,而且深藏在心底的一種傷感,也只有真正貼近他的心,才能隱約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讓她暗自心疼,卻又從不敢觸及。或許他是想念那些永遠離開的人,或許他是為了公主而歉疚,又或許牽掛公爹哥哥們常常深陷千軍萬馬。
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很想知道,卻又從不敢問。生怕那個答案,是她最不願意聽到的。
『阿嚏』夜風已經微微有些涼意,拓跋月輕輕的打了個噴嚏,也才驚覺夜深了,丈夫這樣睡著很容易著涼。她趕忙起身回屋,取了一床薄被出來想給丈夫蓋上,誰知她舉著被子躡手躡腳的靠近時,卻看到丈夫大睜著眼睛,笑嘻嘻的望著她。
「你醒了,快起來回屋睡。」
被妻子拽起來的岳震,先是很誇張的伸個懶腰,這才四下找尋著問道:「阿妹呢,是不是已經睡了?」
「嗯,她···」拓跋月突然低下頭,說話的聲音也低到根本聽不清楚,岳震奇怪的低頭湊過去。「阿妹說···說讓咱們趕快給她生個胖娃娃,她說現在房子多了,她要自己睡一間房。」
「那還等什麼,嘿嘿···」岳震怪笑著,彎腰將妻子橫抱起來向回走去,拓跋月把滾燙的臉兒藏在懷裡薄被下,一顆心也和她的男人一樣,火熱火熱的。
從去年秋天的青寧原保衛戰開始,這一對正值盛年的小夫妻,就難得這樣獨處親熱的機會,積蓄已久的熱情在這一刻爆,熾烈可想而知。他們近乎癲狂的癡癡糾纏著,都恨不得整個融化在愛人的身上。
「哦···」高亢顫抖,聞之銷魂蝕骨的呻吟中,拓跋月猛然八爪魚一般,死死纏住丈夫的腰身,好似因為過於興奮而有些胡言亂語。
「來了,我知道他來了!我感覺到了,我們的孩子,來了,真的來了···」
因爆而短暫失神的岳震,迷迷糊糊聽到了妻子的囈語,他稍稍緩神準備問時。香汗淋漓,面如桃紅芙蓉的妻子,已伏在他懷裡恬恬的睡去。
拍打院門的聲音,驚醒了熟睡的小布赤,小阿妹豎起耳朵隱約聽到是姐夫的聲音,這才趕忙穿衣起床,打開院門把張憲放了進來。他們折騰的功夫,岳震也不可能聽不到,他抬頭望望窗外,不禁有些奇怪了,因為天色剛剛濛濛亮。
「小弟快起來,父帥派來送信的人剛到,快起來!」
岳震聞聽趕緊手忙腳亂的穿衣,有些衣冠不整的開門閃出來,小布赤正好從他打開的門縫裡鑽進去。「阿哥,姐夫,你們去我屋裡說吧。」
「怎麼老爸還不回來?姐夫快說說。」拉著張憲走進隔壁,岳震緊張的問道:「老爸進京已經一個半月了,進京述職需要這麼長時間嗎?信呢,姐夫快拿出來給我看看,不會出什麼事吧?」
一邊追問,他一邊觀察著姐夫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