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蓮娜的話,傑拉爾抓了抓自己的腦袋,隨即皺起眉頭來喃喃自語道:「光明魔導公會……光明魔導公會……」
「院長……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呢?」
察覺到了傑拉爾神情有異,蓮娜索性放大膽來如此地問著。
然而,聽到這問題的傑拉爾卻立即答道:「不,怎麼可能呢?我這老頭活這幾十年下來,可是從來沒聽過這個奇怪名字的團體。」
傑拉爾說完,隨即乾笑了幾聲。並且在蓮娜因懷疑而打算追問之前,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枚戒指來,那是剛剛從崆流手上摘下來的「靈魂閘門」。
「那小子只怕來頭可不小啊。」看了看戒指的內圈後,傑拉爾喃喃地說著,「我敢打賭,你猜一百次都不知道這戒指的原本主人是什麼人。」
「……那就請您別再賣關子,一次把話給說清楚不好嗎?」
可能是不大習慣傑拉爾過度活潑的說話方式吧,蓮娜的神情看來有些許的無法適應。
但就在傑拉爾將應蓮娜的要求,把答案說出之際,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單單只是張著嘴,看著蓮娜的後方。
發覺到了拉傑爾的奇怪舉動後,蓮娜於是將視線也朝著同一個方向轉去,但誰知,就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出現在她眼前的人卻是……崆流。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看著崆流,蓮娜不禁稍稍朝後退了幾步,一面問著的同時,一面轉頭看向了身後的拉傑爾。
但卻見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知原因,隨即卻走上了前來,雙手放在背後,一臉輕鬆地說道:「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你是想問哪一個我?」崆流冷冷地問著,隨即看了拉傑爾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關於我想要的情報。」
聽到了崆流突然說出這句話來,拉傑爾的臉上閃過了一瞬間的訝異,但他隨即卻轉過頭來,對蓮娜說道:「你先下去吧,我有點話要跟這小伙子說。」
「可是……院長……」對於拉傑爾這樣的提議,蓮娜自然是無法認同,但想要再說什麼的她,卻還是被院長給阻止了。
「真是的,我叫你下去就下去,別這麼囉哩囉唆的好不好?還有……不用把這事情報告給其他人了。」
用著不大適當的語氣態度說完,拉傑爾索性揮手催促的蓮娜。而蓮娜畢竟只是個「祈禱師」,不管在哪個立場上都無法違背院長的話,於是乎,她也只有乖乖地轉身朝左邊的小門口走去了。雖然在這一路上,她不時回頭窺視兩人,但終究還是只有離開此處。
在確認了蓮娜完全離開之後,拉傑爾手輕輕一揮,關上了大廳周圍共計五扇的大小木門,接著走到的崆流面前,將戒指遞還了給他,接著說道:「看樣子……你是因為見到我,所以才故意被我們聖院武士抓去的吧。」
「……如果不這樣,只怕我必須殺更多的人才能達到現在的目標。」
崆流冷冷地說著,由旁人聽來這話也許相當的殘酷,但事實上這卻是他被逆佔據思想之後,難得的一點慈悲心。因為逆的想法很直接,人擋殺人,神擋誅神,不並會有什麼所謂的同情心可言,若非崆流的意志力與力量夠強,否則只怕這時他早就成為了古代傳說中的魔王一類了。
「聽到這句話,我就可以知道,你並不是像別人口中的那種人。」
拉傑爾說完,緩緩伸出手來,放在崆流的腦前。頓時之間,他的手發出微微的光芒。過了不久後,拉傑爾緩緩點了點頭,並且放下手來說道:「原來如此……你的力量中混雜著無數的神魔,甚至於還有……『逆』……對吧?」
拉傑爾突然說出的這句話,讓崆流有些訝異,同時也因為這種刺激,讓他稍微的恢復了被「逆」所壓抑的人性。
※※※
「你知道……我的事情?」
「嗯……嚴格說來也不是,只不過……我曾經遇到過一個跟你有些相似的人罷了。」話說道這兒,拉傑爾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頭仔細端詳著崆流的臉,許久之後,這才緩緩歎道:「好像……真的好像……怎麼會……」
「怎麼了嗎?」由於拉傑爾所呈現出來的神情太過訝異,因此崆流不禁也感到詫異了起來。
「你……你的故鄉是不是在『淵明』?是不是身為貴族?而你的父親……是不是叫做『神犧』?」
「……」聽到拉傑爾這麼說,崆流的神情開始茫然了起來,因為他這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父親的名字。
從小,崆流就是以類似人質的身份被送入淵明城中,後來據說自己原本應該繼承的封地又被暴民給佔領,雖然最後弭平了,但是那個封邑也隨之凍結。崆流一直認為,因為這些緣故,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提及自己的父親。而以前每當自己說出時,總會被人冷眼相看,所以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養成了絕口不提自己父親的習慣。
但也正因如此,聽到這個彷彿已經遺忘許久的名字時,崆流多年來塵封許久的記憶再度湧上心頭。
「為什麼你會曉得……我父親的名字?」
「在我回答你心中的問題前,你是不是該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來到這裡呢?」拉傑爾說著,微微的一笑,接著又補充道:「當然,我所指的,是那個充滿詭秘力量的你。」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出……光明魔導公會。」
「這樣啊……」也許是因為先前已經聽蓮娜提起過了,當崆流說出這話時,傑拉爾的反應並不算如何的激烈,「那麼……倘若你一但找到了他們以後,你想要怎麼做呢?」
「消滅。」崆流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句話來,然而,他隨即卻又按著自己的頭,改口說道:「我要……想辦法對付他們。」
「對付他們……說的也是,你現在的力量,也許真的可以勝過他們也說不定,但你有沒有想過,倘若輸了,情況可不只是死喔。」
傑拉爾的這句話,著實讓崆流感到驚訝,只聽他不由得地問道:「為什麼?」
「傳聞之中,光明魔導公會所崇拜的神祇乃是『影之神』。那是個我們濕婆大陸千百年來所有史料都未曾詳細記載的神祇,你曉得為什麼嗎?」
「因為……祂可以控制『因果』……」
「沒錯,祂是個被污染的命運之神,也就是說,凡是崇拜祂或著與祂為敵的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操到掌控。」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被他控制?」
崆流說著,卻因為「逆」的作用而露出了睥睨的神色來,但卻聽得拉傑爾隨即說道:「你連自己都快控制不了了,又怎麼可能逃過祂的控制呢?」
「可是就算如此,我還是有要對付光明魔導公會的必要。」
「既然如此,你至少也得等到能自由控制體內力量後,才能與他們為敵。」
「……那是不可能的。」一瞬間猶豫了幾秒後,崆流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當然有可能,只不過……必須要冒著很可能死亡的危險。」
「我並不會怕死。」崆流堅定地回應著拉傑爾,「只不過,我現在還不能死。」
崆流言下之意,自然是指並不完全答應拉傑爾的話。因為他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力量,不管如何,都一定得付出代價。倘若是跟生命有關,那麼以現在的自己而言,並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資格進行如此的賭注。
畢竟光明魔導公會如今已經漸漸開始正式行動了,每多等一天,大家就有可能多一分危險。因此崆流必須要在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之前,先把光明魔導公會消滅,為此,他自己並無法確定,拉傑爾提出的方法,對現在的自己而言是否合用。
但就在崆流思索著這些事情之際,卻聽拉傑爾繼續說道:「用不著立刻告訴我答案,多想一下也無妨。」
「我的時間比你想像中的少,但是你的話我會考慮的……至少會當成可能的一個抉擇。」
「嗯……這回答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傑拉爾說著,忍不住笑了一笑,隨即轉過了身去,抬頭歎口氣道:「這樣吧……明天晚上跟現在同一時間,我在這裡等你,如果你相信我,並且願意嘗試,就到這裡來,如果不願意的話,隨便你去哪都可以,反正……以我現在的能力,也是不可能阻止得了你的。」
※※※
翌日清晨,用過早飯後的其亞等人,來到了決戰的場上觀戰。
今天比賽的人,是昨天其亞遇到的巨斧戰士「雷馬斯」,以及另外其亞未曾見過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的身材相當高,身穿著黑色的斗篷以及面紗,看起來跟苦修教士的傳統服裝有些神似,但卻是合身的讓人可以見到如女性般的身材曲線。
「真是的,我的簽運未免也太差了吧?」看了眼前蒙面女性一眼,雷馬斯不由得抓著頭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期待,可以跟強的人交手的,怎想得到竟然是這樣的小女孩?」
雷馬斯如此地說著,但是眼前的女性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逕自從腰上抽出了兩把形狀有些奇特的彎匕首來,並且擺出了作戰的姿態。
看到了女性如此的動作,一旁觀戰的不少男性,都用著調戲般的態度吹起了口哨來。
「喂!雷馬斯,這小妞搞不好很強喔,不要一個不小心被打倒了!」、「對啊對啊!好歹也要過個幾招才能敗唷!」一群人起哄似的說著,其中也包括了其亞昨天看到的哪些人,他們都是雷馬斯的戰友兼競爭對手,因為不少是傭兵出身,所以個性總是比較粗魯。
而另外一方面,並不想跟他們一起鬧的其亞,則是走到了一邊去,冷眼看著眼前即將進行的比賽。
只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注意到,隔著競技場的正對面,有一個腰上掛著長劍,看起來跟其亞差不多年紀的人,此時正在冷冷地看著自己。
由於一時之間兩人的眼光相交,頓時之間,殺氣瀰漫在兩人中央,但見得那人手緩緩放到劍上,彷彿隨時都將拔劍,而其亞則也不由得做出了相對應的動作來。
然而就在這同時,裁判宣佈比賽正式開始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於是乎,場中央的比賽便展開了。
一瞬間的轉變,使兩人不自覺地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比賽上,也因此而使一場動手的危機化為無形。
卻見得這時,雷馬斯扛著巨斧,雙眼直視著前方的女性。而那女性則是持雙刀擺著姿勢,但卻也遲遲未動。
礙於面子問題,雷馬斯並不打算先動手,因而只有繼續著原本的準備姿態,而那女性也不知為何,許久位曾移動。
然而,就在雷馬斯因為感到精神疲憊而稍稍喘口氣的瞬間,眼前的女性突然將雙刀一拋,凌空倒轉了握柄的方向,隨之朝著雷馬斯衝來!
女性的速度異常的快速,饒是身經百戰的雷馬斯,也不由得因為這一瞬間的改變而吃驚。
其實嚴格說來,雷馬斯並不會有太過輕敵的想法,當他初時見到眼前這敵人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相當的盤算。只不過他原本以為,眼前的敵人,由身材看來似乎不是具有戰士身份,所以很有可能是使用魔法一類的戰鬥技巧。
但也正因為如此,在他的心中,一直存在著「敵人不可能貿然出手」的先入為主觀念,因此當遇到敵人突然衝過來的動作時,雷馬斯幾乎無法反應。
然而,他怎麼說也是個久經戰場的傭兵,眼見敵人朝著自己衝來,雖然在間距上,想要揮動他背上的那巨斧已然是不可能,但他還是連忙往後疾退數步,先躲開了隨著女性轉身而揮舞過來的數刀,隨即一個轉身,巨斧便趁著這個回轉的力量朝女性砸來!
由於雷馬斯並不想輕易傷人性命,因此這一記攻擊只是想要打算將女性的攻擊擾亂,但誰知,就在斧頭朝女性劈去的剎那間,她突然將雙刀交錯在頭上,硬是擋下了這驚人的一招!
如此一來,原本還在起哄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雖然不會認為雷馬斯比自己還強,但也曉得他使用巨斧的力量是多麼駭人,但誰知眼前這名看似柔弱的女性,卻竟然用了兩把小小的短匕首將其給擋了下來。
就在包括雷馬斯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的那一瞬間,卻見得女性猛然嬌喝一聲,隨即竟然將巨斧給彈了開來,並且在拉開了攻擊間距的那瞬間,轉身一記回踢,不偏不倚地正中在雷馬斯的胸口。
頓時之間,他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手上的巨斧幾乎無法把持得住,但總算他的實力不弱,還是勉強站穩了身子,猛一踏步,朝著女性撞去!
就在雷馬斯龐大的身軀即將正中女性之際,卻見她一個轉身,用著如同舞者般的美妙姿態躲開了他的攻擊。
一時之間,眾人不禁對女性的動作感到茫然,只覺得女性的動作很是古怪。但是對其亞而言,他卻發現到了,女性的動作看起來就好像是個舞者般,是種美麗的戰鬥方式。
「真是厲害的招式……不過大概男人是學不起來的吧……」看著女性接連使出來的動作,其亞不禁暗暗讚歎著。一般來說,女性並不適合以體力為主的戰鬥,但是她用像是舞者般的動作,一下彎腰、一下扭身的,不但是華麗無比,更是充分的利用原本身為女性的缺點,將其轉化成為了優點來戰鬥。
眼見頃刻之間,數十招過去了,雷馬斯雖然不斷揮舞著巨斧攻擊讓女性沒有辦法再度出招,但是由於她的那如舞蹈似的身形,使得敵人的攻擊,全都在輕描淡寫之間化解開來。而對觀戰的眾人而言,這彷彿已經不是戰鬥了,反倒像是一種有著情節的舞蹈劇般。
久戰不下的雷馬斯,由於手中揮動的是沉重的斧頭,因此不過多時,早已經是氣喘如牛了,但是為了面子與勝利,他還是怒力的硬撐著。然而其實誰都已可不難看出,跟一開始比起來,他的速度與力道,都已經有了相當的差距。
「那個男人是打不贏的。」就在其亞凝神觀戰之際,突然之間,他的身後傳來了男性低沉的聲音。
聞言,其亞猛然轉身,卻見得剛剛那個跟他遙遙相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來。
如此突然的轉變,著實讓其亞感到恐懼,要知,雖然剛剛自己將注意力擺在眼前的戰鬥中,但是再怎麼說,他也不可能輕易讓可能的敵人走到自己的後方。再加上他並沒對自己做出偷襲的動作,由此更可以知道,現在這名男人對自己的實力是多麼的強有著相當的自信。
「呵呵……不必害怕,我並沒有要殺你的打算……至少在這個時候。」男人說著,對其亞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自我介紹道:「我叫做『札克斯所羅』,直接叫我『所羅』就可以了,請多指教。」
所羅說完,雙眼直視著其亞,頓時之間,他彷彿看到了所羅眼眶中閃過了如同黑影一般的東西,但卻稍縱即逝。
也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訝異,其亞不禁猛然往後一退,就在要發話之際,突然後方傳來了雷馬斯「啊」的一聲,當其亞轉過頭去時,卻見他龐大的身軀已經跌落了台下。
但就在其亞看了看台上的女性,隨即又轉回頭去時,那名自稱為「札克斯所羅」的人,卻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
另外一方面,蓮娜在大清早剛起床時,就立即來到了院長傑拉爾所居住的房間前求見。
只不過,傑拉爾這時卻早已經不知去向了,沒有人知道他何時會回來。而找不到人的蓮娜,只有回到了大聖堂前,跪在神像前面祈禱。
這時候的她心中十分的混亂,跪在這諸多神像前的她,腦中卻不斷回想起早先前崆流曾經說過的話。
「我所相信的真的是神嗎?」──她心中一直有這個想法,自從昨天與崆流相遇後。
蓮娜從小出生於貧家,直到十多歲後,才因為具有強烈魔導力的天份而被選拔入了祈禱院當祈禱師,雖然在身世之上,她比其他同等級的人還要矮上一截,但也正因為這個緣故,她比其他人更能曉得所謂的世間疾苦。
所謂的「祈禱師」,廣泛說來是一種類型的魔導士,只不過她們卻是專門重於「治療」的人。不論是傷口的治療,傳染疾病的治療,甚至是詛咒的解除,這些工作對於祈禱師而言,都是有著相當程度的研究。
原本在千百年前,練金術中的醫學還不算十分進步時,祈禱師是軍隊與許多大城市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而且地位也較為親近平民。然而由於醫藥學的進步,以及具有祈禱師天賦的人越來越少之故,他們於是漸漸成為了崇高且被壟斷的特殊職業。
不但平時不會輕易幫藥石無惘的平民病患治病,就連幫貴族皇族治療後,都會要求高額的代償,有的甚至成為某貴族的專門治療者。
一般而言,未當上正式的祈禱師前,不可以輕易幫任何人治病,就連當上了祈禱師後,也無法在祈禱院不認可的情況下任意治療其他人,而祈禱院決定是否要為其治病的根據,則是對方的家世與酬勞等等。這些考量與規則,在在都是為了要維持祈禱院給人的距離感,也使得他們在一般人眼中如此的高不可攀。
然而,出生於普通人家的蓮娜卻不同,雖然她未曾破壞規定擅自為人治病,但是每當治療了貴族得到部分酬勞後,她總是會拿大部分去接濟窮人,也常常以自己身為祈禱師的身份,般住一般人解決問題,但也因為這緣故而被其他人視為異類。
可是也正因為這個背景,她對於崆流那日所提出的問題,其實早就有所懷疑。
她從以前,就對於祈禱院的方針有著相當的疑惑,她總覺得奇怪,為何不能隨意幫助他人治病,以及祈禱院與一般人的距離總是有些遙遠。對於這些想法,她打從進到祈禱院後的不久,便時常有著這樣的想法。
只不過,她卻從來沒有把這些問題說出口來,因為她曉得,這些問題是不可能有人能回答的。
「管這麼多幹嘛?反正這是祈禱院總長們決定的,絕對不會有錯。」──她甚至可以猜到,其他同為祈禱師的同儕們,會這樣的回答自己。
只不過,祈禱院右是為何能決定這些事情呢?為什麼自己空有天份,卻不能善用來幫助他人呢?如果說決定這些事情的權力,是神所賜予的,那又是什麼樣的神會如此差別的對待自己的子民呢?接二連三的問題,自從昨天聽到崆流的話後,便一直迴繞在蓮娜的腦中,未曾停止過。
然而,就在蓮娜一面祈禱一面思考著這些問題時,後方卻傳來了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口走來,越來越近,最後終於停在她的身後。
但是蓮娜並沒有回過頭來,只是逕自繼續著它的祈禱。
「聽說昨天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過了好一會兒,蓮娜身後的人突然這麼說著。
聞言,蓮娜緩緩站起身,轉過了頭來,對著那個男人點了點頭,並且行了個祈禱師慣用的禮來。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詳細情形你還是去問院長比較好。」
蓮娜對著面前的男人這麼說著,他年約三十出頭,有著高雅的氣質,雖然職位較高但與蓮娜同樣是祈禱師,名叫「菲爾特」。
但雖然兩人同樣身為祈禱師,同時有著皇室血統且異常天份的菲爾特,卻是個被人視為下屆總院長候選人甚至是圻加國王的厲害角色。
也正因為這份家世背景,使得沒有院長職位的他,卻有可以與院長比肩的職權,再加上擁有皇室血統,因此身份更是崇高。
「我剛剛派人去問過了,不過帶回來的答案卻是,拉傑爾他已經不曉得跑到哪去了。」用著有些不屑的語氣說完後,斐爾特接著又繼續說道:「你曉得他人在哪嗎?」
「對不起,我並不曉得。」蓮娜用著有些冰冷的語氣回答著。
跟家世無關,她從以前就不大喜歡菲爾特的許多想法,雖然這並不會使她產生厭惡,但怎麼說也無法很友善的去對待他。
然而,也不知是他的個性過於遲鈍,還是並不在意,菲爾特依舊逕自說道:「根據聖院武士那邊的說法,似乎是有人在這裡殺人了。」
「既然你都曉得了,又何必要問我呢?」
「因為根據聖院武士隊長的話,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就在現場,而且不知什麼原因,被殺的人屍體不見了,所以你是證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等到要判決時,我再出來作證不就好了嗎?」
「只怕到時候……你也會被涉入這事件之中。」
聽到這句話,蓮娜不禁稍稍皺起了眉頭來,轉頭看向了菲爾特,用著「?」的表情望著他。
「總院那邊,對於這件事情相當的在意,他們要求我,把那個事件的元兇以及關聯者都帶回總院。」菲爾特說完,用著嚴肅的神情看著蓮娜,「你應該懂我為何要這樣告訴你吧?只要你跟我說一句,我立刻可以讓這件事情與你完全擺脫關係。」
「勞你費心了,但並不需要,我會前去總院,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那麼……我先告辭了。」
語畢,蓮娜便想轉身離開,但誰知,菲爾特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在幫你,難道你不懂嗎?總院那邊的老頭們,對於身份看得十分重要,你的出生,對於你而言相當不利。」
「請放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件事情本來就跟我相關。」
語畢,蓮娜輕輕撥開了菲爾特的手,朝著一旁的門走去,但就在這同時,卻聽菲爾特在後方繼續說道:「勸你再考慮一下,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往自個兒身上攬的。」然而,蓮娜卻像是沒聽到般,始終不曾回頭。
祈禱院本身就像是個半學校制的機構,未正式成為祈禱師的人都在這一同修業,而完成了修業後的祈禱師,有的被分配到一些事務上,有的會被自由調度,也有的像是蓮娜這樣,繼續留在原本的祈禱院,輔佐院長或其他人工作。
一般而言,大多數的祈禱師都不願意擔任這樣的工作,因為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對於一個祈禱師的未來,幾乎一點幫助都沒有。
對於每個祈禱師而言,他們的夢想多半都是成為一院之長,甚至是總院的元老,可以左右國家的政事,也因此,他們需要建立廣大的人際關係,所以現今絕大多數的祈禱師心中所抱持的,早已經不是濟世救人的偉大理想,說白了點,他們就與世俗之人一樣。
然而,這樣的真相,卻是蓮娜知道但還是不打算相信的。
依舊苦思著這一切的她,不自覺地走到了水牢的入口前。雖然她並不確定已經逃出的崆流是否會再度回到裡頭,但是從守衛們沒有報告異狀的這點看來,崆流倘若不是又回到裡頭,就是他用了什麼樣的魔法,讓大家以為他還在裡面。
只不過,蓮娜這時並無心去確認那些事情,倘若以往的他,也許會直覺且毫不猶豫地認為,犯罪的人就該受罰。但是現在面對著的,是個幾乎不像人的崆流,他渾身上下所充滿的特殊氣息,不禁讓蓮娜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相當程度的迷惘。
在水牢入口前徘徊了一會兒後,蓮娜走到了祈禱院正後方的「祭典之泉」前。
※※※
那是個全年都十分寒冷的水泉,圓形的水面上,幾乎可以映照出如鏡面般光亮的景象,也是這座祈禱院最自傲的地方。平常絕對不對外開放,只有一年一度的祭典時,才會讓人來此,並且取用一小杓的聖泉之水……當然,需要先捐錢。
但就在蓮娜才剛走到湖畔之際,抬頭卻見到拉傑爾這時,竟然在在湖面的中央,並且念誦著她從未聽過的咒文
「光影……虛無……未知……混亂……源頭……」
「院……」原本想出言的蓮娜,卻因擔心自己是否會影響咒文的念誦,因此便閉起了嘴來,靜靜地看著。
「在魂魄的彼岸,連結的光與影的存在,被封閉的原始型態,於此一刻……展現出原本的光彩!」
當咒文念完的瞬間,只見得以拉傑爾為中心,水面上開始起了陣陣的漣漪,隨之水面上出現了以光線構成的魔法陣紋路。而在那魔法陣的下方,水面也同時開始起了像是漩渦一般的流動,不多時,水被魔法陣吸入,而另外一面卻突然飛出了一把像是由冰製造出的鑰匙來。
只見這時,拉傑爾並未立即將那把鑰匙握在手中,而是在念了一個小咒文,製造出結界來,將鑰匙包裹之後,這才放入了懷中。
當這像是儀式一般的行為結束之後,拉傑爾緩緩回到了湖邊,隨即確抬起頭來,淡淡地說道:「蓮娜,你可以出來了。」
由於這話說的太過平淡,蓮娜過了數秒後才猛然驚覺,於是她連忙走上前去,來到了拉傑爾的面前來。
「院長……對不起……我……」
「好了,用不著多說什麼。你剛剛……什麼都沒看到對吧?」語畢,拉傑爾露出了身為老人特有的狡猾笑容來。
而聽到了這句話,蓮娜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還是點了點頭,可是卻又忍不住問道:「您……是為了要幫助那個人嗎?」
由於這個問題,傑拉爾不禁為蓮娜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而輕歎了口氣,但最後還是答道:「關於那個人的事情,不要去多牽涉,他跟你全然無關。」
「即使您這樣說……但是……」說到這,蓮娜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疑惑著,究竟該不該把這些心理的話告訴院長,雖然對蓮娜而言,傑拉爾比其他祈禱師比起來較為特殊,但是她還是不認為,他真的會給自己一個與其他人不同的答案。
但就在蓮娜陷入困惑與苦惱中之際,忽聽得拉傑爾突然問道:「蓮娜……身為祈禱師的你,真的相信自己所信仰的神嗎?」
語畢,不等到她的回答,拉傑爾就逕自說道:「照理說來,身為借用神的力量的我們,是不可能也不應該去懷疑這些事情,但是現今的神祇……是不是已經被人格化了呢?其實從各種古代典籍的記載中,除了最初的神祇以外,其他的神,都是被人穿鑿附會製造出來的,有的時候……甚至帶著強烈的政治動機。」
「院長……」對於拉傑爾的話,蓮娜本想出言回答,但卻無法插得上嘴。
「其實這種疑惑,我敢說不只是我,就連你、聖院武士,甚至是總院那群元老們都有,只不過……不願意去真的懷疑罷了。」說著,拉傑爾不禁歎了口氣,「反過來看,所謂的魔也是同樣的道理,迫害異種宗教,將他們的信仰視為異端,如果被迫害者的神真的存在的話,現在也許早就為了子民信徒而毀滅了無數國家了吧。」
「您的意思是說……神根本是不存在的嗎?」
「不能這麼說,但最起碼,我們心中存在的神,絕對不是像我們所記載的那樣。就好像是一個被人廣為推崇的君王,也不可能是個完美的人。」語畢,卻聽得拉傑爾突然笑了起來,「抱歉啊,說著說著,我好像把話都給扯遠了,其實信仰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自由心證的,你想相信也好,懷疑也罷,都是自己的自由。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信仰歸信仰,當產生迷惑的時候,還是不要太過深入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