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幻魔
我再次領教了生魚片這女人的暴烈脾氣和驚人的戰鬥天賦。葛衣老人剛剛在白衣少女的攙扶下從薄霧中跨出來,生魚片隨著眉毛一揚,一汪月色從雙眉之間漾起,轉眼便擴漫到全身,原地只餘下月色融融、清輝淡淡。
下一瞬,白衣少女扶住葛衣老人的手,分出一隻,隨意在身前身後一劃,一團濃濃霧氣便迎上了一片明亮月光。
詭異。霧氣和月光便有如實質般,相互碰撞,居然發出叮叮噹噹之聲。這片月光,明明就在滿天滿地的月光中,可是此刻卻讓人感覺到詭異的割裂,隨著不斷和這團濃霧碰撞,這片月光彷彿慢慢成了一個黑洞,可是定神再看時,哪裡有什麼黑洞,分明還是一地月色。
我一直斜眼看著末日騎士。只見末日騎士在生魚片隱身的月光開始給人黑洞的錯覺時,面色便變了一變。慢慢地,末日騎士也開始給人錯覺,似乎全身越來越黑,彷彿便如真正的黑洞般。然而,我卻透過假相,敏銳地發現,末日騎士其實是全身都陷進了越來越濃的陰影裡,陰影不僅濃厚,還很詭異,這才導致了黑洞的錯覺。
突然間,一直和濃霧碰撞不休的那片月光,驟然一黯,月光詭異地一下子變成了一個黑洞。當黑洞裡悄然伸出數道幽黑色的透明觸手、接著這些觸手一瞬便化為道道劍狀陰影時,定神一看,哪裡有什麼黑洞了,適才那所謂的黑洞,分明就是一團濃密的陰影。
八道劍影或光明正大、或角度刁鑽,襲向濃霧。一道微細幾不可查的劍影,卻無聲無息穿透濃霧,彷彿白衣少女身邊一株哭死人花花枝顫搖間不經意投下的一道淡淡影子般,向白衣少女隱在及地長裙的雙足印了下去。
與此同時,濃密陰影周圍的月光一圈圈蕩漾起來,幾乎就在八道劍影縱橫劃出的瞬間,蕩漾波動著穿越了濃霧、來到白衣少女身前的月色漣漪,隨著一個細微顫動,驟然間刀光雪亮,和地上那道微細劍影幾乎同時襲向白衣少女,和劍影不同的是,這道刀光直取白衣少女眉心。
白衣少女長袖一拂,在白衣少女長袖拂過的地方,彷彿長鯨吸水般,死亡沼澤的薄霧,在她身前的那部分,急速向白衣少女長袖拂過處匯聚,轉眼便匯聚成了一片薄薄的、由霧構成的半透明盾,正好擋在刀光之前。可惜,白衣少女卻沒有注意到正印向自己雙足的那道哭死人花花枝投下的淡淡的劍狀陰影。
眼看白衣少女難逃一劫,不料那老人顫巍巍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鞭,大半截卷在葛衣老人的手中,另外小半截卻靈蛇般斜斜向下探出,正好迎上了那道印向白衣少女雙足的淡淡劍影。
「嗤——」,彷彿燒紅的烙鐵伸入水裡,這道淡淡劍影和鞭稍相觸,隨著磣人牙酸的聲音,淡淡劍影裊裊升起更淡的虛影,雖然下一瞬劍影便消失,但我敏銳地感應到這道劍影隨著絲絲虛影的升騰而去,變得更細更小然而卻反而更濃重了一分。
葛衣老人的長鞭也不好受,和劍影相觸的鞭稍,彷彿冬雪遇到陽光,隨著「嗤——」聲,鞭稍瘦了大半。
在葛衣老人的鞭稍和劍影相觸時,刀光也和霧盾碰上了。這次碰撞,反常的沒有絲毫聲音發出,刀光無聲無息劈在霧盾上,只是卻彷彿劈在一面全不受力的軟皮上,急劇顫動,卻無法深入一分。不過,刀光不過在霧盾上停留了一瞬,白衣少女面色卻驟然蒼白了三分。
末日騎士和生魚片戰鬥經驗當真是豐富無比,一擊無功,刀光劍影俱都急退,撤退中相互呼應,堵死了葛衣老人和白衣少女的追襲路線。刀光退著退著,便化為了月光,劍影則是融入了矮人蕉投在地上的陰影。
一切發生得突兀,結束得也迅速,而且一點痕跡沒留下,末日騎士撤退時,便已把他的茶具給收走了,兩人隱入月光和陰影中後,便沒再現身。一番折騰,場中還是四人,只不過變成了我、殘八戒和眼前一老一少、一玩家一NPC。
葛衣老人阻止了白衣少女對末日騎士和生魚片的追擊,向我微笑道,「血魔如若不嫌棄,可否讓老頭子和你論論茶道?」
我張狂一笑,「你那種茶道,不說也罷。哈哈,老子從來不知道什麼是你那種茶道!老子只知道,喝茶便如飲血,只有痛快與不痛快的分別,爽心與不爽心的區分,哪有你那種不是人喝茶、反成茶喝人的鳥茶道。」
不遠處月光一個顫動,生魚片的頭懸空出現在月光中,「血魔,說得好,本姑娘現在看你順眼多了。」說完,無聲無息,頭顱消失,再次隱入月光之中。
葛衣老人不理生魚片,伸出一隻手,微微拍拍向我怒目而視的白衣少女,看著我,微笑道,「哦——如此說來,老頭子我還沒有開口,血魔就已經知道老頭子的茶道主張了?現實裡,閣下應該是道上人吧?難不成,現實裡我們還是熟人?」
我斜睨著老頭子,「老子管你上道還是不上道。廢話少說,說吧,巴巴趕來找我,有什麼目的?」
葛衣老人目中閃過一絲怒色,聲音微微沉冷下來,「好狂的小子!哼,你既然能感應到老頭子我,那麼此刻這片沼地,以你為中心,究竟有多少高手隱藏著,你不會不知道。兩條路給你走,其一,交出你那柄稱雄遊戲的匕首,以及從以前的『白狼谷』取走的殺戮之神桃核,我助你渡過此次難關,此外,你除了獲得一柄碧玉一級的匕首作為補償之外,『極限小軒』將獲得一個NPC群落的盟友,作為裝備來源之一;其二,你拒絕我,我不但參與對你的此次圍殺,還發動我的NPC友好同盟『霧隱族』對你展開不死不休的追殺。」
葛衣老人一副吃定了我的神態,「此次和我同行的NPC少女,實力只是『霧隱族』入門級別而已,小子,你可以掂量一下你的份量。」
我渾身殺意猛然暴湧,血魔形象頃刻出現。「仁義山莊小子,你當真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來歷?嘿嘿,哈哈,在我面前玩易容術,你還差遠了。」
葛衣老人一驚之後,眼中神色冷靜下來,只見這老人面皮一陣變幻,肩背一陣聳動,轉眼之間,便變成了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一身葛衣也變成了月白色的俠客裝備,白衣少女有些空洞的眼神,此刻居然有了些神采,癡癡看著青年男子。
「我倒是小看血魔的情報力量了,」青年男子優雅地舒展了下臂膀,「好吧,古話說,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千里兄,我的身份既然暴露,我也就沒法威脅你,仁義山莊畢竟和你身後的極限小軒一樣,有家有業,當不起我們相互的亡命相搏,那可都是錢哪。」
青年男子取出一柄匕首,隨手一抹,打開了隱藏的光芒,碧玉色澤柔和溫潤。青年男子做出懇切姿態,注視著我,「千里兄,這柄匕首為當前遊戲最高等級的裝備,碧玉一級,本身就是『霧隱族』長老利用族中珍藏的千年碧髓玉所製,比你的那柄匕首絕不遜色。更何況,有兄弟作保,此後你極限小軒將獲得『霧隱族』作為盟友,不說結盟給武力方面帶來的好處,單是此後霧隱族多少用玉石製作的裝備所能給極限小軒帶來的收入,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千里兄,神桃木和神桃核在你手裡,暫時也發揮不了作用,等到你探索清楚神桃的奧秘,那時候,不客氣的說,遊戲中的裝備肯定已經超乎你的想像了,你的探索已經不具備領先優勢了。如此,和我仁義山莊合作,才是你的最佳選擇。」
「哈哈,仁義莊主,你既然知道我的情報力量厲害,居然還敢如此小覷我。遊戲裡的裝備,目前頂級裝備出了玉器和碧玉器兩個級別,很明顯,這已經是常規範疇內的最高狀態了,雖然遊戲裡目前別說頂級裝備,便是高級裝備,數量也並不多,但是遊戲歷程畢竟不過才現實時間一個多月而已,嘿嘿,傻子都知道這款遊戲的裝備,以後會出現絕大變數。」
我從悄悄布下的水鏡裡,看著自己包裹在血繭血霧中的模樣。初階十級的水鏡中,隨著話聲,我口腔部位的血霧陣陣湧動,那白衣少女雙手手指則悄悄顫動。只是這白衣少女卻絕對想不到,我不僅身具法力,而且法力比內力來得更深厚,我的水鏡法術,已經修練到了初階十級,她手指間升起的縷縷近乎和死亡沼澤的薄霧一模一樣的霧氣被獲得初階頂級增幅效果的水鏡清晰地折射出來。
我一邊觀察著,一邊繼續張狂地道,「千年碧髓玉很了不起麼?嘿嘿,別說用僵死的碧髓玉製作的武器,便是用活性正在頂峰時刻的、年限達到萬年的碧髓玉,又如何可以和神桃之木相比。仁義莊主,你遊戲名字自稱『仁義無雙』,嘿嘿,日,老子最討厭偽君子了,廢話少說,就讓你看看你的千年碧髓玉匕首厲害,還是我的神木之匕厲害!」
話聲剛落,仁義無雙便見到血影一閃,倏忽間便欺近他身邊,青光閃現,血影中的人左手已然握住了一柄匕首,直刺向他。仁義無雙手中倏忽出現適才長鞭,但剛剛揮鞭相迎,血影卻已然鬼魅般飄到仁義無雙身側。轉眼間,只見一團血影由於移動過於迅速且毫不停頓,仁義無雙和白衣少女便似陷入了血紅色的海洋一般。霧氣隨著血影蕩漾,白衣少女布下的淡淡薄霧,對這團血影竟是毫無作用。
白衣少女微微一愣,立即花容失色,不信邪的雙手連續催動,只見血影身體內外的薄霧,猛然便如有形質般,正在被什麼攪動,瘋狂的旋轉、振蕩起來。然而,在這些圍繞著仁義無雙和白衣少女急速旋轉、振蕩的霧氣中,血影卻彷彿毫無形質一般,根本不受絲毫影響。
酣鬥良久,仁義無雙眼中疑惑神色越來越重。血魔這號稱無堅不摧的匕首,激鬥了如此之久,居然絲毫未曾與他的鞭身相交。白衣少女同樣也是神色越來越困惑。
戰團不遠處一片傾灑在一株矮葉蕉上的月光一陣隱秘的顫動,月色隱秘的蕩漾起來,肉眼難查的月色漣漪,向遠處層層蕩漾而去,漣漪下,淡淡陰影不斷微微顫動。轉瞬漣漪便在兩里外一株矮葉蕉上面停下來,而漣漪下顫動的陰影,也正好在這株矮葉蕉下恢復了平靜。
「噓,終於可以說話了。哎,煩,要是我們的光影操控修煉到八段就好了,那時候就可以利用光影的振動直接傳音、不用擔心說話被人聽到了。」
說話的是個女聲,如果我在附近,還可以分辨出這是生魚片的聲音。女聲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騎士,你偏重對影的操控,剛才那團血影分身,血魔是如何弄出來的。」
一個男聲響起,「小貓,我們不用繼續追蹤下去了。回去把光影操控修煉到五段,我們再找血魔吧,現在我們確實不是對手。這人遊戲天賦太驚人了,你的刀光和我的劍影不過只是分別和他交了一次手,他便已對光影變幻有了領悟,不僅如此,還融合進了他的遊戲技能裡面。」
這男聲沉默了一會,才又出聲歎道,「傳言說,血魔遙遙領先遊戲的名望值,大半是自創技能獲得的,因為血魔的技能,哪怕『連擊』這類系統已有的技能,都透著不同。小貓,如果我沒有料錯,剛才我們倒是促成了血魔又創出了一個技能了,一個光影操控方面的技能。」
彷彿與男聲相應和,遠處那團血影猛然在一道勁急鞭影中轟然破碎,血紅色的碎片剛剛四散飛濺,便立即消失不見。原地,仁義無雙和NPC少女呆呆站著,一臉的震驚、迷茫和哭笑不得。
女聲帶著佩服、也帶著不服氣,恨恨地道,「和長鞭相碰居然發出炸響,哼,看來這血影分身,還具有凝實性能。只是,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讓凝實質地的血影無視那NPC的霧氣的,那霧氣應該是虛幻質地的光影才能無視的啊。」
這女聲微微歎了口氣,「白天你怎麼沒能趕來,那時候我們的刀光劍影合擊,在血魔落單時,絕對能殺了他。呃——不過,那時候他的傷勢好像還沒好,算了,不說了,一則勝之不武,二則哪有以後的精彩,相信,我們再次找他時,那時的戰鬥,比現在要精彩多了。不過,這血魔身邊,倒是沒想到居然還有能人,那粗豪漢子,騎士感覺到了他的詭異麼?那是一種和我們類似的詭異。那粗豪漢子何時離開的,我們居然沒有察覺。」
男生響起,但漸漸去遠,「何止那粗豪漢子,這遊戲中,沒想到能人如此之多。剛才,那片沼地,至少隱身窺伺了十多個玩家啊。嘿嘿,若不是這些人窺伺一旁,估計血魔此次不會選擇遁逃,那假仁假義的傢伙,必然難逃一死。唉,原以為那魔心鬼子也是浪得虛名,可是如今領教了血魔的實力,才知道魔心鬼子也是盛名無虛……」
而此刻,我和殘八戒正在三里之外,仍是一明一暗,埋頭趕路。剛才,和仁義無雙、NPC少女纏鬥的血影被仁義無雙的長鞭震碎時,我握著的殘桃匕匕首上方,一個米粒大小的血影也隨著一聲微響,輕輕炸碎,還原為一縷淡淡血痕,回到殘桃匕匕首尖端。
「老大,這就是你剛才從那兩個光影操控者那裡領悟來的『幻魔』技能?」殘八戒的聲音從虛空中響起。
「也不算我領悟的。這本來就是這把匕首的附帶技能,只是我一直沒有弄明白當初系統提示的那幾個字的含義。末日騎士和生魚片展示的對光影的操控,才觸發了我。」
我邊收起匕首,邊回答。
當初,殺戮之殘桃匕進化為嗜血之殘桃匕時,曾出現八個字:匕血神鋒,幻影血魔。
之後不久,我弄明白了「匕血神鋒」的意思。嗜血之殘桃匕一旦調用起匕首尖端那縷血痕,那麼這縷血痕所到之處,當真是無堅不摧,勢如破竹,目前為止,遊戲裡我還沒有發現,有什麼是不能被這縷匕血刺穿、破開的,稱之為「神鋒」,倒是把這種鋒銳特性形容得淋漓盡致。
然而,「幻影血魔」的意思我一直未能弄個明白,雖然一直在探索、試驗,但都毫無發現。這次依次和生魚片、末日騎士的交手,我便隱隱有所觸動,及至後來觀看了兩人刀光劍影合擊仁義無雙和那霧隱族NPC少女,我突然間明白過來,所謂幻影血魔,其實是殘桃匕這縷血痕融合光影之後,可以幻出一個血影,這個血影若有形質,觀之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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