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勤勞的蜜蜂嗡嗡的從陽光下飛來,落在一株金盞花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提著一把花壺,屏著呼吸立在一邊兒偷瞧,生怕吹氣大了會驚走蜜蜂。
一名中年美婦,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淡綠色旗袍,從屋裡走了出來,看著老人神情貫注的樣子,抿嘴一笑:「老張,幹什麼呢?」
「噓!」
張全友神神密密地轉過頭,伸出食指豎在嘴上,招了招手:「小茗兒,過來,輕點兒。」
「神經病。」羅茗白了白眼,還是依言輕輕走了過去,摟住了張全友的腰:「看什麼呢?」
「看,蜜蜂。」張全友指了指正在辛勤勞作的小蜜蜂,眉花眼笑道:「這小蜜蜂兒,怎麼和中國的一模一樣呢?」
「種都差不多唄。你研究這個幹什麼?」
羅茗接過張全友手上的花壺,轉過身子細細地澆灑著另一邊種的鬱金香。張全友賞了會蜜蜂,收回目光,轉到羅茗身上,腆著臉伸手撫上曲線玲瓏的臀部:「小茗兒,你可越長越水靈了。」
「啊呀,討厭!」羅茗拍打掉張全友的大手,用屁股撞了他一下:「多大了,還這樣。」
「再大也是我老婆啊!」張全友曲解羅茗的話意,又腆不知恥地追上去重新摟住羅茗,羅茗微微掙了幾下,也就由他了。
「我告訴你呀,寶劍兒剛剛打電話,說要回來。」
「和葉皖一起過來?」張全友一聽之下,興奮得差點要跳起來:「怎麼不早說,我去打電話訂餐。」
羅茗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唉,你別急啊。葉皖今天來不了。寶劍兒說是要拿點東西,準備要和葉皖出去玩一段時間再回來。」
「出去玩一段時間?」張劍眼珠子轉了轉,點點頭,然後又怒道:「他們這是渡蜜月,怎麼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我丫頭拐走了,沒這道理!不行,非得葉皖親自來接,否則不許寶劍兒出門!」
「你呀!」羅茗微笑著點了他一指頭:「寶劍兒說了,葉皖現在特別忙,本來今天要來的,結果忙的都抽不開身。所以寶劍兒就自己過來拿東西了。」
「再忙,連見一眼老岳父都沒時間?」張全友甚是不服,雖然他受過葉皖大恩,但是這「老岳父」卻是硬梆梆的正牌,自然也就特傲。
「好啦好啦,你就別埋怨了,葉皖這孩子能虧了寶劍兒?」羅茗說到這裡,突然又想起在華沙見到過的那個軍中之花武揚眉。
這孩子,難道兩個都想要?
兩人正在絮絮叨叨,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汽車鳴笛聲。張全友不待傭人出來,搶先一步打開了大門。
一輛黑乎乎的大吉普,停在路邊,然後,一個體重超過300磅的黑人下了車,「光」的一聲鎖上了車門。
張全友和羅茗兩人的心同時「光」的一聲,直著眼睛看著女兒從副駕駛跳了下來,一直到張劍喊道:「爸、媽」這才回過神來。
張全友用戒備深嚴的眼光看著走過來的荷來塢,而羅茗則不由自主地把女兒拉到身後。
「嗨,你們好,我是荷來塢。」
黑胖子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拘謹,但是他看出了這兩個人很緊張,所以很配合地掏出警官證:「我是一名警察,你們瞧。」
「警察先生,您好!」羅茗看了女兒一眼,見她的表情平靜,於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來。荷來塢連忙伸出巨大肥厚的手掌與之相握,隨口花花起來:「美麗的女士,您好,啊,你可真漂亮,就像…像我奶奶一樣。」
羅茗哭笑不得,這算是誇人嗎?而張劍卻早已經笑出聲來:「爸、媽,荷來塢警官是葉皖的朋友,他要陪我直到葉皖來接我。」
真的要走?張全友在一邊看了半天,簡直成了看客,見荷來塢仍然抓著羅茗細白的手指,恨恨地盯了荷來塢道:「你真是警察?」
「當然,當然,這是我的警官證。」荷來塢抽回大手,又掏出上衣兜裡的警官證,似乎為了加強效果,順手把屁股後面的手炮又掏出來晃了晃,呲著雪白的牙齒笑道:「這是我的槍!」
張全友倏地後跳半步,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警察都有槍。」
羅茗看在眼裡,強忍笑意,讓開半步:「荷來塢警官,請進去喝杯咖啡吧!」
張全友陪著荷來塢坐在樓下客廳聊天,母女倆早上了二樓。
張劍脫下外套,跪在矮櫃前,翻撿著衣服,羅茗坐在床邊,愛憐地望著女兒的柔美的後背。
「怎麼突然要走?」
「嗯,葉皖說他任務完成了,正好有段時間空閒,所以要帶我出去。」
「去哪裡玩?」
「沒說,到時候商量。」
「這孩子。」羅茗歎了口氣,走過來跪在女兒身邊,幫著她疊衣服:「錢夠用嗎?」
「我卡裡還有20多萬美元呢。放心吧媽,葉皖也有錢。」
錢的事,不過是個引子,羅茗哪裡會不知道女兒有沒有錢花?何況電子時代,張劍只要有一卡在手,父母怎麼會讓女兒吃半點苦,羅茗其實想問的是這次兩人出去,倒底算怎麼一回事。「寶劍兒,你們…要不要領結婚證?」
張劍身子一僵,無力地將頭*在母親肩部,沉默了一會兒,又挺起腰笑了笑:「媽,我們的事兒,您就別管了啊。反正葉皖對我好,他不會欺負我的。」
「唉!」羅茗長歎了一口氣,心裡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看女兒那幸福的模樣,這時候再說其他的話,無疑會影響氣氛。
抓過案頭的梳子,羅茗順手解開了女兒的頭髮,一邊梳一邊輕聲慢語道:「寶劍兒,你和葉皖的事,媽也管不了。但是你要知道,一個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個好男人。你爸以前走了彎路,但是他事實上對我還是一心一意的。葉皖在外面還有女人,你知道這事嗎?」
張劍無聲地點點頭:「他和我說了,武揚眉在執行任務,他還有個妹妹,還有個老鄉。」
「四個女人?」羅茗驚訝了。
「媽,你說我是不是傻了?」張劍哭出聲來,返身撲進羅茗懷裡:「可我就是放不下,就是愛他。媽,我該怎麼辦啊?」
看著眼淚汪汪的女兒,羅茗的心都要碎了,她恨葉皖的花心,又可憐女兒的癡心。但是在感情問題上,除非當事人,其他任何人都感受不了那種悲喜。
「傻孩子,媽也不管你。」羅茗抓起一塊毛巾擦了擦張劍的臉,自己的淚水倒流了出來:「鞋子合不合腳,外人哪裡會知道?你要認定他了,那就陪他一輩子,愛他,關心他,知道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要認定他了,那就陪他一輩子。」張劍喃喃自語,慢慢的停止了哭泣,坐直了身體,笑道:「媽,我要給葉皖多帶兩雙襪子,你去幫我把老爸的拿來,上次我新買的。」
羅茗「噗哧」一笑,點了點張劍的額頭:「這丫頭,算是白養了!還沒給人家,就吃裡扒外!」
「媽!」張劍撅著嘴,看著羅茗果然站了起來,甜甜的拍了一記馬屁:「媽最好了。」
「再好也沒你家男人好!」羅茗隔著門飄來一句話。
張全友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能侃的人,他原本以為北京人能侃,所以有個詞叫「侃大山」,尤其以北京的出租車司機為代表。
但是他見到荷來塢之後,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荷來塢說話又快又急,像子彈一樣,整整40分鐘,楞是沒喝一口水,對著目瞪口呆的張全友,把能聊的不能聊的,懂的不懂的,還有誰都不知道對不對的,全部擺出來侃大山,張全友英文底子薄,聽得半懂不懂,暈暈乎乎,荷來塢卻兀自舌燦蓮花。
「嗨,我告訴你,我是一名英雄,你知道嗎,我殺過人!」荷來塢惡狠狠地盯著張全友,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加有霸氣,而他卻忽略了張全友早已閉上了眼睛。
「我跟著我的師傅,學過很多功夫,少林,武當,跆拳道…總之很多,我的師傅是葉皖,你認識他嗎?我可以一拳砸碎一塊鐵,也可以一腿掃斷一根真正的木頭樁子!」
荷來塢說到興奮處,站起身來,揮舞著手中的槍,瞄著門外,嘴裡模仿著開槍的聲音:「啪、啪!我告訴過你嗎?我還是一名神槍手…HIT,有人動我的車!」
荷來塢透過沒有關嚴的大門,看見兩個人繞著吉普轉了半天,其中一個人甚至試圖拉了拉車門。
「小偷!」荷來塢立即判斷出這是一夥偷車賊,於是抓著手槍飛快地衝了出去。
「嗨,別動,我是警察!」荷來塢雙手持槍,威嚴地站在五米開外,槍口對準一個人。
那人突然身子一僵,舉起了手:「放鬆,放鬆,我只是看看。」
「看看?」荷來塢見另一個人沒有舉手,警惕起來:「你,舉起手來,趴到車上去!」
另一人照做。
荷來塢輕易制服了兩人,得意洋洋,頭也沒回地喊了起來:「張小姐,張小姐…」
「咚」的一聲,後腦突遭重擊,一頭栽倒在地。
「媽的!這傢伙真是警察?」身後閃出一人,摸了摸荷來塢的口袋,翻出警察證掃了一眼,吩咐道:「別殺他,會有麻煩,立即行動!」
荷來塢的叫聲,已經驚動了三人,張全友剛剛跑出來,就被一把手槍逼了進去,羅茗和張劍衝下樓,驚叫一聲不知所措。
「抓住她!」三名男子揮槍衝上樓去。
葉皖甩開跟蹤者,順手撬開了一輛深藍色的雪佛蘭,立即趕往堪培拉。
一路上,他不停地撥打荷來塢的電話,但是卻無人接聽。當他開始轉撥張劍的電話時,卻顯示已經關機。
出事了?葉皖明白,對方肯定已經掌握了張劍的行蹤,但是通過控制無關人員帶達到威脅自己的目的,這是大忌,對方不可能不懂。
對外行動自然可以不論,但是至少目前來說,葉皖還是中國特工,對葉皖使用這種手段,是嚴重違紀行為,難道他們為了抓自己就可以什麼都不顧了嗎?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葉皖莫名的恐懼起來,雖然事先有過很多猜測,但是卻沒有一個能落實的。
雪佛蘭瘋狂超車,已經引起了交通警察的注意,至少有兩張警察拉響了警笛,追在自己身後。
葉皖摸出手槍放在身側,咬牙將油門一踩到底,突然,懷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
「我是李非,你在哪裡?」
葉皖一楞,反問道:「你在哪裡?」
「我在堪培拉機場,旅遊簽證。」
葉皖狂喜,顧不上這傢伙是什麼簽證,哪怕他是從月球上飛過來的,只要有一口氣就行。兄弟啊,真他媽的好!
「你去找到張劍,她可能有威脅,我在悉尼往回趕。」
李非知道張劍住在哪裡,他掛斷電話後,招了一輛出租車,從懷裡抓出幾張鈔票扔在司機腿上:「綠湖區26號,快!」
有李非在,葉皖放心多了,心情輕鬆之下,速度稍慢,竟然被兩輛警車逼到死角,一名警察下了車,掏出手槍指著葉皖:「把手放在方向盤上,慢慢的…」
葉皖頭一偏,手如閃電奪過手槍,順手抓住警察的胸口,一把揪了起來,用槍頂在他的腦門,吼道:「叫他們讓開!」
事情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