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銀。」朔風吹著雪片,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隱士峰裹在滿天的風雪裡,在寒冷的冬夜裡顯得即清冷,又神秘。
過得幾天,田萬行打獵歸來,葉皖的傷已好得七八成。
蓉蓉被一股冰冷刺激醒了,睜眼一瞧,兩個人站在床前,滿目含笑,男的把手放在蓉蓉臉上使勁的搓,女的還在流淚。
「爸爸媽媽!」,蓉蓉一下子跳出被窩撲到中年漢子身上。
「快進去,別凍著了。」中年漢子拿鬍子輕輕紮了扎蓉蓉的臉,一把將她塞進被窩。
「蓉蓉寶貝,想媽媽麼?」女的眼淚叭嗒叭嗒地掉下來,彎下身子,雙手捧著蓉蓉的臉。
「嗯,想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啊?」蓉蓉幸福的小臉漲得通紅,轉身找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葉皖。「哥哥呢?」
「葉皖哥哥早就起來啦。」媽媽拿過烘在炭盆架上的衣服,開始給蓉蓉穿衣服。
葉皖心裡也充滿了巨大的幸福,田叔叔和田嬸回來過年了,他早上起來練功就發現往日空著的南臥室裡睡著兩個人,撲上去才知道田叔叔和田嬸昨天凌晨就回來了。
提著一小桶水,葉皖感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事,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來了,「田叔叔,田嬸,給你們洗臉!」
才發現水已經只有小半桶了,洗臉是不夠了,刷牙馬馬虎虎。
「小葉皖真乖啊!」田叔叔左手拿過水桶,右手提起葉皖抱在懷裡,葉皖驕傲地摸著田叔叔的鬍子。
「呵呵!葉皖重了好多,我瞧瞧我的傻丫頭有沒有長胖!」田叔叔放下小水桶,又抱起剛剛穿好衣服的蓉蓉,「嗯,長胖了不少」捏了捏蓉蓉的小臉蛋。
「爸爸爸爸,蓉蓉在家吃飯好多,田唱唱都沒有我吃的多。」田唱唱比蓉蓉大一歲。
「哦,是嗎?」田叔叔笑呵呵地,抱著兩個小孩威風凜凜地走出臥室,開飯了!
吃過早飯,兩個孩子,三個大人圍在火盆前。蓉蓉和葉皖簡直膩在田叔叔身上。
田叔叔叫田德生,田嬸叫崔榮妹,均是三十不到,蓉蓉剛剛出生不久就因生計困難把蓉蓉和已經在家過了兩年的葉皖托付給田萬行,兩人一起去了深圳打工。
兩個孩子翻撿著大人帶的東西,巧克力、皮皮糖、香瓜子兒、奶油餅乾甚至還有一條大火腿。小手撕不開包裝就舉給大人解決,衣服倒是沒人關心了。
等兩個孩子把各樣零食都嘗了個遍,才想起來衣服、玩具。一人一套新衣服加鞋子,還有一把小手槍,一個奧運福娃貝貝,小手槍自然是葉皖的,蓉蓉搶著貝貝抱在懷裡,伸著頭在田德生臉上印了一大堆吐沫。
居然還有煙花,真不知道兩人怎麼千里奔襲夾帶回來的!可惜的是,大人不許現在放,只允許年三十晚上才放。
田萬行換上兩人孝敬的大毛皮鞋和長大衣,精神煥發,竹筒倒豆子般把葉皖拜衍鶴為師收入記名弟子加上自己極富眼光給孩子伐髓易筋打通任督促二脈的喜報放了出去。還獻寶似的捏著葉皖的手臂和胳膊給田德生和崔榮妹看。
「大爹啊!這一年來多虧了你照顧兩個孩子,你受累了啊!」兩個孩子跑出去玩,田德生摸著煙卷遞給田萬行,田萬行搖搖頭:「還是煙袋鍋好。唉,兩個孩子我看著長大,都和親的一樣,有什麼受累的。」
田德生默默地點著捲煙,抽了兩口,「大爹,我準備開過年把蓉蓉接走。」
田萬行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接走?接哪兒去?」
「深圳。」
田萬行手抖了抖,「那葉皖呢?」
「葉皖,您再受累帶幾年啊,蓉蓉要上幼兒園了,在山裡胡混,以後都沒法找工作。」
「那葉皖怎麼辦啊?」田萬行心裡難受的不行,捏著煙袋的手指節發白,他是太喜歡這兩孩子了,帶孩子再累,只要每天能看著他們的小臉蛋,田萬行的千辛萬苦都化為烏有。這一下走一個留一個,田萬行怎麼受得了,更難受的是,他沒有理由阻止。
「大爹,你不是說葉皖在練功麼,那他在山上先練著。這城市裡日子不好過,我們也沒多的錢管兩個孩子吃穿上學」崔榮妹的話直刺田老漢的心窩,卻句句是實。
「葉皖不是你們親的,這是實話,那他死的爹娘丟下八萬塊錢呢?怎麼就不能給孩子用去上學?」
「大爹啊,您說我是貪圖錢財的人麼?錢不是最主要的,關鍵是我們哪裡有功夫一下子照顧兩個孩子啊?」
屋內三個大人沉默著,兩星火光一閃一滅。
「不行,蓉蓉還小,城裡車又多,跟在你們身邊有個閃失可不得了。」田萬行叭嗒著旱煙,憋出一句來。
炭盆裡的一根木炭「噗」的一閃,爆出一團火花,映得屋內一亮。
崔榮妹看著田萬行,又瞅了瞅男人,聽著窗外兩個孩子的笑聲,心裡也是不落忍。
「大爹,要不這樣,蓉蓉再留兩年,等上小學時我們再接走?」
「這日子,都難過。」田萬行答非所問,站起身來,喃喃自語,推開門走了出去:「你們的事我不管,葉皖我要照顧到我嚥氣。」揮了揮手,轉出院子。
大年三十一早,兩個孩子穿得漂漂亮亮,洗得乾淨淨,吃了早飯,又纏在田德生身後掛燈籠、貼春聯,崔榮妹剪的窗花又精緻又大方,四隻小手粘的全是麵湯,亂了半天總算是貼好了。
田德生架了掛閃光鞭,打著火機「辟哩叭拉」地炸了起來,葉皖和蓉蓉躲在崔榮妹身後捂著耳朵,看得心花怒放。
然後是祭祖,田萬行親手盛了三個碗,一碗白飯,一碗豬肉,一碗丸子,放在供桌上,在飯上插上兩根筷子,又擺上兩個酒盅,斟上酒。然後帶著一家老小五個人規規矩矩地上了香叩了頭,這才算了。
崔榮妹燒了滿滿一桌子菜。"三全"是全雞、全魚、全鴨、"三糕"是魚糕、肉糕、羊糕、"三丸"是魚丸、肉丸、藕丸,加上鍋子炒菜涼拌,擺得滿滿當當。
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吃了年夜飯,大人們在家聊天,兩個孩子提著煙花就溜開了,早在吃飯的時候,孩子的心就放在煙花上了。
「葉皖,帶著妹妹小心點兒,別炸著了!」
「知道啦,田嬸!」葉皖牽著蓉蓉撥腿就跑。
葉皖天生膽大,先是放了幾隻二踢腳,又點著一小串鞭炮,扔得老遠,炸得雪花四濺,蓉蓉看得咯咯直笑。
「哥哥,我怕!」
「不怕啊,蓉蓉,這個不炸的。」葉皖把一隻煙火棒塞到蓉蓉手裡,蓉蓉緊張的小臉發白,死死捏住棒頭,另一手捂著耳朵。
葉皖點著了煙火棒,「滋」的一下煙火棒開始冒出火花。
「啊!」蓉蓉一把扔掉煙火棒,後跳數步。
「呵呵,蓉蓉你看。」葉皖撿起煙火棒,轉著圈,噴灑著煙火。
蓉蓉在葉皖的連哄帶騙下,終於鼓起勇氣拿起一根玩了起來。
雪漫天的飄灑下來,隱士峰中的這個小山村,十幾家,家家戶戶門前掛了燈籠,貼了春聯,紅彤彤的一片,兩個孩子在雪地裡跑來跑過。
「葉皖哥哥,田蓉!」田唱唱裹得像個小圓球,氣喘吁吁地跑來,手裡還拿著個兔子燈籠,後面跟著她的弟弟田二寶。
「你看你看,我的燈籠!」
「好漂亮啊,我摸摸可以嗎?」
「嗯,不許摸壞了啊!」田唱唱挺胸昂頭,極其自豪。
「葉皖哥哥!」田蓉看得眼紅,轉頭向著葉皖,「你給我做一隻燈籠好不好?」
「嗯,這個啊?」
「我不要兔子的,我要老虎燈籠。」
「好啊,我明天給蓉蓉做。」
「你們才做不出來呢。」田唱唱就是不喜歡田蓉。
「嗯,姐姐說的對。」田二寶得意洋洋。
「才不是呢,葉皖哥哥什麼都會做!他還給我做了竹蜻蜓,還有竹娃娃呢!」有葉皖做*山,田蓉蓉無所畏懼,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承。
「那你會不會做飛機?」田唱唱轉了轉眼珠,也想找葉皖做東西呢。
「飛機啊會做。」飛機什麼樣子,葉皖還從沒見過。
「飛機能飛好高好高。」田二寶仰著頭吸著鼻涕。
煙花盛開在這寒冷的小村莊上空,給寂靜的夜空增添了一絲喜色,舞陽河閃著光,悄悄地向東流走。歡鬧的孩子們縱情地笑著,跟屁蟲蓉蓉一直跟在葉皖的身邊,無憂無慮地渡過了這個美麗的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