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百媚推開門,出現在我面前。
我把空調早已打開。室內已是溫暖如春。可是她坐在我的旁邊,端過我倒好她的熱茶,卻仍在那裡瑟瑟發抖。
我坐在她的旁邊,對她道,你怎麼啦?百媚。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仍然穿著昨天我見到她穿的紅毛衣,黑仔褲黑靴,頭髮攏成馬尾放在後面,整個人消瘦憔悴不堪。
我從辦公室的臨時衣櫃裡拿過一件我沒有帶回去的羽絨服,披在她身上。
她感激的望了我一眼,依然沒有說話。
我沒法,只得讓她坐在那裡,自已坐在辦公桌上批公文。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她叫我一聲,小涵?
我恩了一聲,抬起頭來。
卻看到一張蒼白絕美的臉上,流著眼淚,淚水像條小溪流從她的眼睛裡流出來,在臉上形成的淚跡仿如傷口一般。
我走過去,伸出手抱著她。
我仍然不知該說什麼,我不知她知道什麼,也不知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安公子有了別的女人。
她埋在我的臂彎裡,低聲哽咽。
你不要亂懷疑他。他不像那種人。
我依然抱著她,安慰得有點心虛。
我一早就有懷疑了,你知道我是誰,可是我一直信任他,但是昨天晚上他一晚沒歸,我在家裡等了他一晚了。今天早上回來,我聞他身上時,有女人的香味。那種香不是我的。你明白嗎?我沒有冤枉他。
也許是他和客戶應酬。
我力不從心,但是勸和不勸散。
所有的客戶資料在我手裡。昨天我問了助理,沒有客戶通夜應酬。
我再也沒有了話說,沉默在那裡。
我其實早知道他在哪裡,可是這一些,我又怎麼能對百媚說。我忘不了她是怎樣尋尋覓覓去找他的,忘不了她重見他那一剎那又哭又笑地表情,忘不了她不計較他的階層和貧窮,開開心心的嫁給他地,忘不了她在醫院裡變成一個農村小媳婦怎樣照顧他老娘的。
我還能說什麼,我又怎麼能說出口。可是——
她卻突然推開我,眼睛緊盯著我,對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
我語塞。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其實。我也是昨天才看到地。
我訥訥。
明白了,其實你昨天來看我,是想提醒我的。但是你沒有說出來,是不是?
她神經質的問我.
我退了一步。解釋道。我是昨天去醫院產檢時看到的,他和一個女孩。我就在他們旁邊,他們兩個沒看到我,剛好給那女孩看病的醫生也認得我。我問了那個醫生,才知道地。
那醫生怎麼說?
我為難的望著百媚。
百媚卻突然冷笑一下,說道,小涵,你不要怕傷到我,到現在來說,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你快說,算我求你。
她眼裡又有了淚,低頭在那裡哽咽。
我拿出紙巾,遞給她。
她不要,對我道,那醫生怎麼說的。
那醫生說,那女的是來檢查是不是懷孕的。百媚,也許,這只是這公子一個朋友的妹妹。你不要瞎想。
我在睜想說瞎說,可是我真的怕百媚受不了,能瞞一會就多瞞一會吧。
嘿嘿,妹妹?怎麼可能呢。那女孩長什麼樣?
我望著她。
她又不望我,只是木呆呆的望著一個地方,問道,有我漂亮嗎?
我趕緊搖頭,說道,沒你一半漂亮,不管是現在地你,還是唐朝的你,她長得都不如你。但是很年輕,好像還在讀書,氣質很純的。感覺好像很小很純地,也許我們真的是誤會了。
百媚沉默在那裡。
一會對我道,小涵,你不要站著了,陪我坐坐。這半年我忙著公司地事,都沒和你好好地說過話,我真是傻,原以為不可能有這麼一天的。
她拉起我地手,我坐在她的一邊。
看她現在這樣,雙眼暗淡無光,眼睛凝望著的地方,好像是個世界末日一般,放眼千里,都是荒無人煙一般,整個人已經沒有了生氣。
我難以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變得那麼快,昨天還在賣力的幹活,笑靨如花呢,今天竟然木呆呆的坐在我的面前,彷彿一具空殼一般,人還是那個人,衣服也是同樣的衣服,可是一切都變了。
我看不下去,對她道,百媚,你不要想太多,所謂捉姦在床,也許真的是誤會,你知道男人在外面,有時應醉是難免的,你看開點。百媚嘿嘿笑兩聲,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不要急著安慰我,我自已大腦都是一片空白,我當然希望這是個誤會,如要不是個誤會,那意味著什麼,小涵,你知道嗎?
我恐怖的看著她,不想她說下去。
可是她不,微微仰著臉,蹙著眉尖,慢慢說道,那意味著,我一千年,從人到狐,所有的辛苦努力都付諸東流。我奮鬥千年,最後還是一場空。
百媚,沒有這麼嚴重的。你想太多了。
她搖搖頭,對我說道,我沒有多想,其實一開始,安公子就不喜歡我的。我感覺得出。
我一愣,說道,你是說今生的安公子麼,唐朝的我們不管了,今生的安公子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
百媚躺在沙發上。搖搖頭,對我道,小涵。你錯了。東小武狂熱的喜歡過我,我也狂熱地喜歡過安公子。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不管是從他人的親歷還是自已的親身經歷,我都看得出來地。其實,我們自從結婚後,我一直過得不幸福。我感覺自已像一團火,在那裡熊熊燃燒著,渴望著他能被我感染,用愛呼應我,和我一樣熱烈的燃燒,可是,他沒有,他雖然在我身邊,可是沒有熱情。整個人像一杯溫開水。你知道什麼是溫開水嗎,就是那種既不夠熱得溫暖人也不至於冷得讓人心寒地東西。安公子對我的感情就是這樣的。
她陷入在沉思裡,眼睛裡有絕望。
我不敢多看她。只是一個勁的對她說,你想太多了。你不要受到打擊。就把從前全部推翻了。
百媚搖搖頭,臉上掛著一絲冰冷的苦笑。說道,我沒有多想,我是在反思,小涵,我和安公子地前世今生,你都知道,你陪我一會,我需要反思,需要清醒的認識,我哪裡錯了,我不想失去他啊,我一千年,怎能到頭一場空,怎能白費。
我急忙安慰她,對她道,不會不會,怎會呢,恩恩,我在你身邊,你放心,我陪著你聊天。我聽你說。百媚,你是想多了,正因為你和安公子的前世今生,我都在一旁看著,我才說你多想了。
我哪裡多想了?
她望著我,眼裡有著一絲希望。
我想起從前,對她道,你想啊,安公子遇見你時,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當時我們兩個都在他身邊,可是他眼裡只有你。你們結婚時,他對你多好。
百媚搖搖頭,說道,你不要安慰我,你還是聽我說吧,你那些證明不了什麼。我和他結婚後,跟你和黑少基本上沒什麼聯繫了,我平時有事也極少跟你們說的,就是怕自已多想,我對自已說,不要多想,盡全力做好一個兒媳,做好一個妻子的該做的事,我讓自已做滿一百分,我與他一定會白頭到老,不會出事的,所以,我才沒日沒夜在醫院裡侍候婆婆,給老人端屎端尿,洗澡搓背,呵呵,其實我一直不會做這些事,我都是逼迫自已學的,你想啊,我在唐朝是大戶人家地小姐,平時吃飯穿衣都有人侍候,哪會做這些事,可是為了讓安公子愛我,我強迫著自已去學,做到一百分,老人逢人就說,我比她兒子閨女還孝順,我才安了心,多了一些安全感,再後來,婆婆的病好了,我又幫著安公子創業,我們剛開始沒有多少錢,其實創業這種事,就是前期你有很多錢,也照樣會很艱難的,你昨天看到我扛煤氣罐,我看到你望著我難以置信地神情,心裡真的是好笑,小涵,這算什麼啊,我曾經為了跑業務,一個人跑到東北去,一天安公子打電話給我,說公司出了事,一筆資金運轉不過來,要我馬上回來,我只得當夜趕回來,捨不得坐飛機,就去坐火車,卻買不到當天到杭州地票,火車站不讓進,想逃票都沒有可能,最後只得坐大巴,四十八小時坐在大巴裡,外面大雨傾盆,很多路坑坑窪窪,大巴經過地路,有的像從原始森林中間開出來地,如果突然跳出來大盜都很正常,這些我都不怕,我憂心如焚呢,心裡只擔心著公司,我平生第一次坐公車暈車,車子凌晨一點到杭州時,我吐得天翻地覆,下得車來,還在下大雨,我站在車站裡,蜷縮成一團,身體止不住發抖,沒地方躲雨,全身被雨水淋濕,就那樣發著抖給安公子打電話,叫他來接我。他來的時候,我已經支撐不住了,直接躺了下來,後來又是洗熱澡又是按摩,我才回過神來。他抱著我大哭,說讓我受苦了,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都沒有了,想再苦再累都值得了。那一次趕車的經歷,真是印像深刻。
你為什麼不用法術,你不是妖精麼?
我有點疑惑。
她苦笑了一下,說道,一個是法力不夠,我不如黑少,另一個是就是法力發揮得好了,也被我經常忘記要用法力這檔子事,我一直用人的思維想事情,活在人的能力範圍內,那件事後來想想也可笑,我的法力雖然比不上黑少,其實用輕功飛過來,也還是做得到的,雖然會大傷元氣,可是比起一路的舟車顛簸,被雨淋,又凍又累,也差不多了。嗯,大概是我是人變的狐,變狐只是我的一個中間過程吧,只是一個實現願望必須經過的一個過程。東小武不承認自已是狐狸精,我雖然不如他激烈,但骨子裡,我一直覺得自已是個人的,我變狐是沒有辦法。
不用法術,還有時候是,大庭廣眾之下,你必須帶頭做事,就像昨天你看到我裝車的事,工人只有兩個,差人手,工資給的也不高,總不能看人家忙不過來,你坐在那裡吧,所以有時候真的很苦很累,我原以為辛苦到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的,沒想到沒等到那一天,他還沒發跡呢,就出現了這種事。
她苦笑搖頭,面上儘是淒楚。
百媚,你不要這麼說,我說了很可能是誤會了。
她卻站了起來,說道,其實我也希望只是個誤會,我回去了,給你說一通,我好受多了,公司裡事還很多,你平時小心護著寶寶,有空再來看你。
她要把衣服還我,我制止她,對她道,外面在下雪,很冷,你還是穿回去吧,不用還了。百媚,沒事的,愛他就要相信他。
她衝我點點頭,勉強一笑,匆匆離去。
我的心裡卻變得沉澱澱的,我知道事情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