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少回來了,晚邊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家。
不知道他這兩天去哪了,我問他。他也沒回答我,只說有事。
想想也算了,手頭事太多,他既然不肯說,我也不多問。
兩個人開車回去,雪倒是越下越大了。
黑少皺著眉,在街上慢慢的開著車。
他一直怕冷,所以對於下雪,不如這外面街上的人,下班後,街上的人多起來,彷彿呆在家裡人都出來玩雪了。
他把一條毯子放在我的肚子上,對我道,下雪了,天氣冷,你多蓋點。
我點點頭,坐在副駕上,電台裡是DJ動聽的聲音,什麼下雪了,南方難得的大雪之類。
我告訴黑少,百媚今天來找了,安公子的事,她好像發現了什麼。
黑少回頭望我一眼,說道,沒想到還是有這麼一天,我們想幫也幫不了什麼的,夫妻之間的事,兩個人有沒有感情,一般也是水中之魚,冷暖自知。祝福她幸福罷。
他繼續開著車,沒有多大震驚,皺著眉開著車,淡淡的說著這些話。
我聽得有點驚愕,望一眼黑少,黑少平時不是這樣的人,他和百媚是近千年的交情,可是看他現在,他只是淡淡的評價,這實在是不像他的為人。
黑少,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望著他問。
他笑了笑,看到我肚子上的毯子要掉下去了,伸過手來替我蓋上,說道。我沒事。
只得無話。
第二天,雪開始融化,黑少送我到辦公室。才回自已科室。
我坐在自已辦公室,秘書進來。對我道,院長,你昨天交給我的事我調查清楚了,醫院裡原先的老員工都買了保險,就是新來的一百多個員工人事處還沒有給他們加社保。昨天你給我地那份保險,人事處看了,剛好,如果沒問題,我就給人事處打個電話。
我點點頭。
一會她回頭告我,好了。
我謝了她,這時雪人跟著小孟走了進來。
我請他坐,對他道,我們醫院有一百多個員工想買你的保險。你什麼時候有空和我們公司人事處的醫生簽保險合同就行。
雪人驚喜,大步走過來,伸出手來和我相握。連聲感謝。
我說他客氣,請他坐下.
他點點頭。一邊坐下一邊對我道。院長,真是謝謝你。你不知我現在多麼需要錢,一百多份保險,公司給我提成有十幾萬呢,這樣我可以帶著我妻子再到北京去一趟,上次去地那家醫院給我們開的藥吃起來好像有點效地。
我衝他點點頭。
他卻歎口氣對我道,我們雪人是不比其它妖精,法術不高,除了能變作人形,也沒有其它本事了,否則我也不致於過得這麼艱難,我真羨慕那些可以治絕症的妖精。
他很是難過。
我勸他,對他道,據我瞭解,我還沒見過可以治好癌症的妖精呢,這個,還是信現代醫學比較好。
恩,院長,你不知道,我妻子是個很好的人,我真希望她能好起來。我還算幸運的,我有個雪人妹妹,當年也是為了愛情,不顧危險去了深圳,最後等於是生生被那個男地殺死了。
哦?
我們老家在東北,她的男朋友因為爸爸是地質學家,被調到漠河的一個小山村裡工作,那裡終年下大雪,離我們老家也不遠。那個小男孩叫小哲,南方的孩子,不適應北方的氣候,一雙手被凍傷,腫得跟一個饅頭似的,而且發紅髮紫,小雪看不過去,就拿出我們用來治凍傷的草藥給他治好了,小哲的爸爸成天在外面工作,他媽媽在附近的鎮子上也有工作,他家裡和附近地本地人也隔得遠,也處不來,小哲經常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發呆,沒有陪他玩,小雪就去陪他,我們當時就想,小孩也很可憐,就一起作伴吧。他們一起長大,後來小哲考到南方去讀了大學,跟小雪說,喜歡小雪,但是一輩子恨死北方了,他小時候被凍怕了,永生永世都不會回那個地方去,所以小雪到南方來,他們在一起。起初小雪勸他回東北,他不肯。到最後小雪不想失去他,我們看得出小雪也是很喜歡他的,沒辦法,就任著小雪去了廣州,廣州那個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我們擔心小雪終有一天會被太陽曬化了,因為那個地方永遠不會下雪,小雪沒有地方可以增強自已的體質,但是小雪跟我們說,小哲那裡有致冷地空調,她不出門就是。也不顧我們的勸阻擔心,就去了,剛開始兩個人還好吧,畢竟是有感情地,去地時候也是冬天,小雪可以到外面走走,可是半年後,到了夏天,廣東最熱的時候,小雪為了保護自已,就再也不敢出去了,成天關在家裡,把空調調得最低,把窗簾一大早就拉好,不讓強烈地太陽光曬進來。可還是不停的出汗,大把大把的出汗,好像馬上要化了似的,我到了杭州,一到夏天,每天出去,也像去赴死一樣,每天早上都細心的叮囑我妻子,就是因為我怕我會死在外面,化成一灘水,唉,雪人就是這點不好。要是天天能夠像這幾天一樣,天天下雪,我就安心了。可是夏天總是會來。
我點點頭,對他說道,你妻子也覺得你奇怪,說每次都像要絕別一樣,囑托這囑托那的,回來總是大汗淋淋,她都覺得很奇怪呢。你沒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嗎?
沒有,雪人搖搖頭,說道,我怎麼能告訴她呢。我不是人,怕嚇到她啊。不過我法力比小雪強一點,加上杭州畢竟沒有廣州熱。每次出門又有準備,所以雖然每個夏天都顫顫兢兢出門。但還是平安。可是小雪太慘了,她不敢出門,小哲回來,看到家裡窗簾關得死緊,空調開得極低。她一個人在家,飯也不做,菜也不買,只吃站在空調面前出大汗,剛開始還勸她幾句,說怎麼這麼熱呢,其實你應該出去走走,外面沒有那麼熱。
小雪不敢說出實話。小哲大學畢業,在廣州這種地方。大學生不值錢,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很辛苦。卻還要養活小雪,回來什麼都沒有。小雪還在浪費電。
所以他忍了幾個月。就爆發了,有一天。生了氣,一把拉開門,拉開窗簾,讓陽光射進來。
又衝到小雪面前,從她家中奪過遙控器,把空調關了。對她罵道,這麼怕熱,你不知我在外面多麼辛苦,你是雪做的嗎,這麼怕熱,難道出去買一下菜,太陽會把你曬化嗎?
小雪只有哭著哀求,對他道,小哲,我真的是雪人啊,你快把空調開開,把窗簾關起來,我怕高溫怕太陽。
小哲不信,不但沒開空調,反倒趁著怒火,一把把小雪推出門去,關上門,把她丟在太陽下,讓烈日爆曬。結果,不到一個小時,小雪就全部化掉了。
小哲出來找她時,門口只有一堆衣服。
他才感覺出了什麼事,找了幾個月,在廣州沒找到,才回到我們雪族的地方來找小雪。找到我,跟我講起這件事,我罵了他,說小雪是雪人,她到廣州來,全是因為愛你,你卻這樣待他。他淚流滿面,可是小雪就這樣死了,雪人是沒有輪迴地。
恩,小雪真可憐。那你呢,你也是雪人,也為了你的妻子跑到南方來了啊,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我以前跟你說過,在下大雪地時候,雪人可以放心的到全世界去走走都可以,只要那個地方在下雪,我喜歡旅遊。2001年四川好大雪,我就這樣到了我妻子地院子裡,在積著雪的稻草垛上看到她,她當時和著弟弟在推雪人。
我第一次看她,就覺得這女孩好奇怪,挺年輕漂亮的,可是眉眼儘是悲傷,當然,後來我知道了,那時她已被查出有乙肝,在深圳失業快兩年了。
她和她弟弟在堆雪人,好高的雪人。堆好後,她弟弟用煤渣做眼睛,胡蘿蔔做鼻子,我皺眉看著,不喜歡他們這樣做雪人,人類真沒創意,她弟弟真是,好歹也用個黑扣子,竟然用煤渣,我原想附身到那個雪娃娃身上的,他弄得我都沒興致了。
正轉身想隨著雪花飛走,卻聽到她道,用煤渣做眼睛不好,我用糖給他做眼睛吧,這樣吻上去就有清甜地味道。
我才停住,這時我第一次聽說,有人要給雪人一雙糖眼睛。
他弟弟道,有糖不會留著自已吃啊,用來給雪人做眼睛,媽會說你浪費的。
她笑笑,說道,沒事,我還有幾粒薄荷硬糖,我去拿了來。
一會,她果然拿了硬糖來,是藍色的,安在雪娃娃臉上。我過去看了,果然很漂宙,幽藍的眼珠,有異國情調,覺得這女孩真不錯。
到後來,三天後雪要化了,她很著急,說道,怎麼辦,去跟別人打聽,別人告訴她,往雪人身上潑水,把它冰起來,可以活得長一點。
她就天天晚上澆水,白天無事時,就陪著雪人,講自已的心事,說得了乙肝,家裡人根本不知道她在外面多麼艱難。我附體在那個雪娃娃身上,聽到她說話,看著她流眼淚,到最後,心就動了,她太可憐了,沒有人愛,我才決定好好愛她的。
後來就找機會和她相識相愛。直到現在,可是她現在得了肝癌,所以我現在拚命掙錢,我想這個給了我糖眼睛的女孩能活得快樂一點,活得長一點。
可是同想到,命運卻是這樣不堪,我們才過了幾年幸福生活,她卻得了絕症。她還到你們醫院裡,擔心我。唉——
我點點頭,對他道,你願意服忘記她的愛情藥嗎?
他搖搖頭道,不想忘記。沒了她,活在人間對於我本來就沒有了意義,知道了又美又暖的滋味,再回到雪族,我亦過不下去地,再也忍受不了那種冰冷和孤寂,所以決定一直陪著她,不過現在是想我和她盡量活得長一點。
院長,我還要去跑銷售,先走了,明天我帶合同來你們醫院簽合同。
我點點頭,送走他。
看著他的背影,想起很多人,黑少,山,樹。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