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趙興達結了婚。命運弄人,他的新房竟跟楚天舒家同一趟平房——楚天舒家緊把東,趙興達家緊把西,中間雖然隔著好些人家,便兩個人同時出來,站在自家院門前伸長了脖子對望,連對方的五官也看不清。不過仍然可以說他們是鄰居——楚天舒家離公廁最近,趙興達家離公廁最遠,他們就是這樣不遠不近的鄰居。還有,楚天舒家離住宅院東門最近,趙興達家離住宅院西門最近,通常他們一個走東門,一個走西門,輕易碰不著面的,所以楚天舒明白了一個道理:最近的距離背向走,便意味著最遠的路。
趙興達能結婚,並且是以閃電的速度說結就結了,這一點倒很出乎楚天舒的意料,她還以為他會一直浪蕩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婚姻的束縛呢。
其實這也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婚禮那天熱鬧非凡,不光趙興達家院裡院外擠滿了人,還有爬上別人家房頂牆頭的,專為了一睹最終降住趙興達的那個女妖的風采。
所有的新娘子,只要不是太醜,打扮起來當然都是美的,但美得虛偽、誇張——這是楚天舒在面對美得讓她很不舒服的新娘子時的想法,所以更願意看到她卸妝後的樣子。聽說她是趙興達從前的學生,很奇怪怎麼以前從來也沒見到過,也沒聽說過,是趙興達特意留的底牌麼?
卸了妝的新娘子真的差不多完全是另一個人——卻不是不美,是換了種美法——從一枝高貴富麗的牡丹變成了一朵幽蘭。柔長的秀髮似乎不是一根根生成的,是席完整的錦緞,引發了楚天舒許多痛苦的回憶。可是簡直容不得她想,那樣清澈的頭髮一眼看去是同任何污濁都無關的,只同紫煙江有關,也許就是紫煙江,從風帆一樣漲滿的額際漫過,彎到纖長秀挺的頸項後面去了。皮膚大概就是受了這股好水的滋養,*瑩潤,清清爽爽,全沒半點兒瑕疵。唯面頰上輕飄著兩抹淡緋色的煙霞,而一雙清澈的眼睛像是從遙遙遠方望過來的——離得再近也有那樣幽遠的感覺——時常凝然了,偶一閃動,像是在一個美好黃昏輕臨的時刻,一隻美麗的鳥兒降落枝頭,輕輕斂了下翅膀……說話也是溫婉的,水流淙淙的,同趙興達以前交往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截然相反地不同。
自趙興達結了婚,楚天舒再見他時,就不像從前那樣無所顧忌地亂說亂笑了,忽然變得有禮貌了——是種疏遠到勉強的禮貌,似是而非到了敷衍的程度,似乎連點個頭也情非得已。並且只要看到趙興達她便不自在,一心只想著盡快溜掉,溜掉後又總有一陣子,心會沒來由地煩惱著。
倒是趙興達一如繼往,什麼時候想拿她尋開心逗樂子就什麼時候尋開心逗樂子。
後來楚天舒就連虛偽的禮貌也不給他了,只給白眼——長長一道冷厲的弧光,戳起他,扔垃圾一樣遠遠拋到她目力無及的地方。惹急了她也會以最惡劣的語言回擊他,短平快,從不戀戰。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趙興達婚後不出半年就又鬧出緋聞來了,用劉安的話講:「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啊,娶了那麼漂亮一個老婆,還吃鍋望盆的不知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沒個好!」
果不其然,趙興達結婚也就一年多一點兒,竟又離了。
不過關於趙興達和他老婆離婚的版本楚天舒聽說了兩個,一說是「和平離婚」——兩人說離就到辦事處把離婚證領了;一說是「差點兒鬧出人命來」。關於後一個版本,人家說也不是別人瞎說的,全是趙興達酒後無德的一張嘴「自己瞎勒勒的」。
這個版本說那個美麗的女人本來一直遷就趙興達,後來越發忍無可忍了,漸漸由愛生恨,恨又無計可施,最後絕望了。
說那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趙興達酒後回家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中覺得不舒服,睜開了眼睛,吃驚地發現自己呈「大」字被牢牢綁在了床上。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他眼前立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剪刀後面是他老婆美麗絕倫的臉和凶光閃閃的眼睛。
他先還以是在做夢,眨了半天眼睛,待總算明白過來了,嚇得差點兒叫起來,他老婆搶在他之前開口了:「別叫——你敢叫一聲我立馬把這雜碎剪下來!」那把明晃晃的大剪刀一下子對準了他的短褲中央。
那時,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老婆美麗陰森燃燒著復仇火焰的臉上,使她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的復仇女神,那一刻若不是情勢危急,他幾乎有了繪畫的*。
他老婆在他屏息斂氣完全嚇蒙了時,用剪刀一點一點極有耐心地剖開了他的短褲,他那一掛黑乎乎瑟縮成一團的東西就可憐地凸現出來。
「媽呀——你是我的親媽!我求你了,行行好吧——我還沒兒子呢!」他可憐巴巴低聲下氣地用嗓子眼兒哀求。
他老婆「嚓」地一聲叉開了剪刀,一句話沒有,只衝他猙獰地冷笑。
他被他老婆笑得後背「嗖嗖」冒冷氣,那掛可憐的東西瑟縮得像是一窩嚇壞了的老鼠。
「你別笑,千萬別笑——」他哀求道,「——我求你了,你哭吧,你哭比笑好看。哭吧哭吧——你要是不哭,我可就要哭了。」淚水真的就從他的眼窩裡淌了下來。
「不許哭!」他老婆低喝了一聲,同時「嚓」地一聲合攏了剪刀。他一哆嗦,眼淚立刻嚇了回去。
「現在知道哭了?晚了!這可都是你逼我的!你毀了我的青春、我的生活、我的愛情——我的一切全給你毀了!——你這劊子手!挨千刀的!知道嗎,不是我殺了你,是你殺了我!我現在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他老婆「嚓」地一聲又叉開了剪刀,「——致命打擊!」
「打吧,打吧,怎麼打都行——」他差了聲地叫,「——就是千萬別剪,千萬別剪啊——」
據說從此後趙興達在歌廳裡唱歌時,最忌諱的一首歌就是《一剪梅》,最愛唱的是《把根留住》,從此落下外號——「致命打雞」。
到最後,他老婆並沒有剪掉他那掛專幹壞事的傢伙什兒,所以至今他還能站著撒尿。但說剪掉了他所有的*,一根一根極有耐性地剪的,剪得極乾淨,一點兒茬都不剩,所以趙興達很久都不敢到公共浴池去洗澡。
楚天舒差點兒沒笑死,更多的卻是吃驚,那個幽蘭般美麗溫婉的女人果真會那樣幹麼?就只有天知道了。
從此後楚天舒再見到趙興達,便遠遠的,也即刻含了笑——不是她想笑,是想不笑都不行,得硬憋著,才能勉強讓噴薄欲出的一場大笑維持成「含」的態勢。
趙興達很久沒見過楚天舒的笑臉了,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時,打了個長長的愉快的呼哨,叫楚天舒又吃驚又鄙夷,暗道:「這號人!」
新年過後,春節在即,舊歷的「狗」雖搖著尾巴得意揚揚地一路跑到了新年,也還是免不了馬上就要被憨厚老實不招災不惹禍的「豬」淘汰的命運了。而人們全都喜新厭舊,大街上、集市上,描畫著豬的燈籠啊、對聯啊什麼的,紅紅綠綠的早就上市了,到處都是一派過年的喜慶氣氛。
直播火災對經濟廣播電台產生了亦喜亦憂的兩種後果,喜的是收聽率一下子提高了許多,憂的是挨了市裡好一通收拾。不過趙興榮的態度不錯,把責任全攬到了自己身上,做了深刻檢討。宋勳也並沒有更多地為難她,過後責成她嚴肅整頓新聞部,並親自到台裡就新聞紀律給記者們上了一課。
經濟廣播電台自建台之日起,趙興榮和丁闊雄就一直堅持新聞立台的原則,要求記者們要堅決摒棄新聞界長期存在的陋習,不允許坐等採訪、車接車送、吃吃喝喝、面上一跑、照文件一扒就完活一類的事在他們身上發生。
所以別的新聞單位的記者都是整天給人接來送去,恭恭敬敬侍候著,好吃好喝好招待,消消停停登堂入室養尊處優,經濟台的記者卻一天到晚自掏腰包走街串巷東尋西訪。吃苦受累還不說,還經常給人連攆帶罵威脅恐嚇,直落得滿腦門子官司「剪不斷,理還亂」,「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竹籃打水——一場空」……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並沒有怕宋勳,只是背地裡唉聲歎氣,抱怨說這記者簡直沒法干了。
也不知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還就是為了把「在野」的經濟台拉回正軌,反正沒過多久,包括楚天舒在內,記者們全都一下子興奮起來,因為他們接到了報道市人大和市政協每年例行的「*」的任務,要在其後五六天的時間裡跟代表委員們同吃同住同開會。
這樣高規格的待遇在他們以往的記者生涯中是從未有過的,記者們的眼前馬上金光放射——是終於找到組織了的感覺——有政治待遇啦!身份地位好像突然間就變得堂而皇之了,感覺世界為他們開亮了一路綠燈,敞開了大門,不由得都興高采烈,暗暗嚮往著。
作為新聞部的兩根「台柱子」,楚天舒被派駐人代會,韓梅被派駐政協會。人代會較政協會早兩天開幕,楚天舒很高興她能成為第一撥駐會記者。
從報到時起:領材料,掛通行證,入駐客房,跟代表們舉杯致意,握手寒暄,在警車護衛下乘專車到大禮堂開會……——什麼都叫楚天舒感到新鮮,她一直興奮地忙碌著,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賓館就在紫煙江邊,隔窗就可以賞景。那幾天卻時常風雪交加,最惡劣的一天西北風橫掃著密集的雪霰,就像是能幹的老天爺正在把雪過篩子,不停地篩,猛猛地篩,滿世界飛煙走霧,隔著窗子,但見白茫茫一片,連江面都消失了。
轉天一定是老天爺累了,扔了篩子休息去了,轉成了粘粘連連的鵝毛大雪,老太太絮棉衣一樣極有耐心地、不惜工本地飄飄灑灑落個不停。
再轉天一早起來再一看,雪全住了,天空澄碧高遠,千里沃雪一路重峰疊谷,銀浪滔滔,晃得人隔著窗子也睜不開眼睛。唯西北風更勁了,把沿江一線的柳枝揮舞如冷酷的鞭子,直抽得銀屑紛飛,滿世界全是那呼嘯的聲音,便隔著窗子觀看,眼睛也好像是給抽疼了。
大會的最後一天,清晨,楚天舒一睜開眼睛就發現窗外的情形和以往哪一天都不一樣,全是一篷接一篷的白霧,扶搖直上,漫天漫地。
馬上站到窗口觀看,感覺人是乘在飛機裡,正在雲海中穿行,視野裡除了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而那霧氣繚繞的中心,就像地面深處埋了口吞天吐地的巨鍋,早把一鍋水燒得滾開翻花,熱氣騰騰。
楚天舒立刻心中大喜,匆匆梳洗了一下,下樓沒有奔餐廳,而是一氣兒直奔了江邊。
都不用到江邊,一出賓館先就印證了楚天舒心中的料想:整條沿江公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無邊無際地垂掛著晶瑩飽滿的銀枝翠蔓。
清冽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股冷香的味道,彷彿少女口唇邊如蘭的呼吸,迅速地把霧淞的飛花捧獻給每一個人,於是眨眼間,所有人的睫毛、髮絲、衣帽上全都掛上那漫天漫地的流螢飛霜了,就像是給上天的神來之筆隨意點染塗抹的,馬上也都入了畫,成了霧淞美景的一部分。
那口吞天吐地的「巨鍋」就是紫煙江,因上游紫煙湖水電站的緣故,便在冬季最嚴寒的情況下,這一段的水溫也不會低於零度,不會結冰,條件適宜的時候,霧鎖長堤,便會出現綿延數里的霧淞奇觀。
而科學解釋得了奇跡,卻無法描摹那瞬息萬變的大自然的美,尤其是在這沃雪千里、太陽也被凍得發白的清晨,人站在江畔看到的不是江,是自天際垂落又在努力向天際飛昇的浩瀚雲海。
而那接天連地漫捲著的卻也不是如煙的雲,是億萬的霜的顆粒在寒風中攜手舞蹈,它們是悠遊的紫煙江的精魂,是她在冰天雪地中裸浴的歡歌。
發白的太陽遠遠地貼在霜天之外,就像是一個在結滿了冰凌花的玻璃窗上貼扁了鼻子的孩童胖胖的臉,他天真清澈的目光掃過來,霜便晶瑩,霧便潔白,篷鬆的霜霧以靈魂的自由光華奪目地舒捲飛昇,又以創造的激情攀枝附壁,堆寒疊翠,於是,千里冰封的北國大地上便盛開了寒江雪柳、玉樹瓊花,其間,遠山如黛,皓雪銀氈,紫煙江素帶飄飄,仙子般悠遊而過……
楚天舒忘情地沿江堤一路欣賞美景,很快就到了江堤下面。下面的霧氣更大了,能見度極低,兩三米遠都看不清人臉。
楚天舒駕雲一樣飄飄悠悠往前走,忽然注意到緊臨江水有個女人正一動不動面江站著,穿了件長過膝蓋的白棉袍,脖子上圍著條直拖後腰的白圍巾,若不注意誰都很難發現她,因為她安靜潔白又輕盈飄渺得好像已經融化在霧氣中了——是一團更濃的霧氣而已,又好像是一粒牽扯著千萬縷絲線的雪白的蠶,也不知是正在結繭,還是正在被熏蒸抽絲。
楚天舒只看了一眼那苗條的背影就立刻走了過去,臉上隨即現出笑容來——她認出了她,只是奇怪她怎麼會沒有聽見她走近的腳步聲。楚天舒在她身後站住了,高興地叫了聲:「文竹!」
文竹緩緩地回過了頭。
文竹常給人以慢性子的印象,其實與其說她是慢,不如說就是靜。她的舉止神態打小就透著種端莊沉靜的氣韻在裡面,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地突出了。所以她的身形雖然纖弱得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的風骨也正如她的名字,有種青松般的峭拔與翠挺在裡面,叫任何人一面之下都會覺得她氣質非凡、卓而不群。
但是這一次她回頭的速度也實在太遲緩了,簡直比電影裡的慢鏡頭還慢。並且到她終於回過了頭,眼神雖落在楚天舒的臉上了,卻好像並沒有馬上認出她,轉動著出神的大眼睛努力地朝她看著,就像是在仔細辨認,同時在努力回想:這人是誰呢……
自從楚天舒當上了記者,因為太忙的關係,一直也沒跟文竹有什麼來往,細想想,她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一年前春節的時候——可也不至於不認識了吧?
文竹的目光又從楚天舒臉上虛飄飄地移走了,緩緩地投向了看不見的遠方,幽幽地道:「今天的霧可真大啊——」就像是一聲歎息一樣,並且就好像楚天舒是跟她一道來的,這時候她不過是隨口跟她說了一句話而已。
楚天舒駭然了:文竹這是怎麼了?遇著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嗎?跟老公鬧彆扭了?跟婆婆……?可是都不像啊——她分明是種受了強刺激的樣子,就好像是把魂丟了!
「文竹——」楚天舒叫她,上前兩步雙手扳住了她的臂膀,使勁兒搖了兩下,「文竹——你怎麼了?我是天舒啊!你夢遊呢嗎?」
文竹緩緩地從遠方收回了目光,這一次她像是真的認出了楚天舒,努力地朝她笑了,那凍得通紅的臉一有笑影馬上就生動起來了,彷彿霞光萬道的樣子,把長長的睫毛上結的兩排細霜都照得晶瑩放光了,那雙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可是不對,楚天舒發現文竹的眼睛是腫著的,腫得很厲害,像是包著一泡水,一碰就會破了皮淌出來。眼白上佈滿了紅紅的血絲,眼仁一放出光芒來,本來就大的一雙眼睛馬上就顯得分外嚇人了。更叫楚天舒慌了神的是,緊接著就有淚水從裡面流了出來——哀靜地流,長長地流,而眼睛更紅了,紅得發紫,就好像從裡面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血,但是文竹的臉上仍然綻放著美麗的笑容。
楚天舒使勁兒搖撼著文竹,急切地呼喚她,文竹卻已經不看她了,朝她頭頂上方的大堤徐徐轉動著眼睛,一邊繼續流著淚,一邊無限陶醉地微笑道:「今天的霧淞——可真美啊——」
「文竹!」「文竹——」楚天舒急得都快哭出來了,胡亂道:「你到底怎麼了?你跟誰一起來的?你家韓傑呢——怎麼也不陪著你?」
文竹聽到「韓傑」這個名字時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楚天舒急忙手上加了把勁,扶住了她。
文竹忽然猛地推開了楚天舒,目光炯炯地直看著她,也不流淚了。
楚天舒正詫異,就見文竹又愉快地笑了,兩眼放出亮晶晶的柔光來,道:「我家小傑昨天還說呢——怕是快有霧淞了,他說只要一起霧淞,大清早就陪我到江邊來看,還要照相呢!」
「那他人呢?」
「他來了呀!」文竹道。
「在哪兒呢?他去哪兒了?」
「他——他不就在這兒呢嗎?!」文竹一面四外轉著頭,一面急切道。「哪兒——在哪兒呢?」楚天舒頭皮有些發炸。
「哪兒——在哪兒呢?」文竹也茫然了,重複著。
楚天舒正打算繼續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忽見文竹的眼睛一下子又放射出光芒來,比剛才還要亮,抬手一指江面,喜悅道:「那兒——他在那兒哪——我看見他了!小傑——」文竹激動得大喊起來,使勁兒搖晃著手臂,拔腳就跑。
——她只要跑出一兩步,就會直接跑進冰冷刺骨的江水裡,楚天舒因為之前已經緊張得神經全立了起來,這時候反應夠快,搶前一步攔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