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變 正文 第192章 無路可走
    已過午,這個季節的陽光還算不上是多麼炎熱,可再不住大的衣裳了。

    身在禁宮中的孝莊雖是一身盛裝,卻感覺不到炎熱,尤其是從內而外的涼意,幾乎會產生這就是萬木枯零的深秋的錯覺。尤其是昨晚這一切之後,無力感覺頓時襲來,彷彿背著沉重的包袱行了千里之遙的那種疲憊。

    「城中漢人暴動,在赴死軍的指引之下正往內城而來。」

    當大清國的皇太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不過是付之一笑,也僅僅就是一笑而已。城中漢人和旗人之間的矛盾早就尖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在這個時候爆出來是再正常不過,不算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要真是有赴死軍的精銳作為內應的話,攪動起這麼大的風潮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內城找旗人的麻煩,而是要火急火燎的往外城方向移動,以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放赴死軍主力進來。既然暴民都往裡走了,那就足以說明不是什麼赴死軍,而是漢人自組織起來的一種報復而已。

    局面已經到了今日這步田地,城中的旗人死多少根本就不是皇太后在乎的事情,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種暴亂必然引起莫大血腥,兩個民族之間的仇恨將永遠也不能化解。這樣的話,無論是赴死軍還是兩遼的老派滿洲勢力,都會把對方視為最大的生死之敵,為了盡快把對方徹底消滅,都不會有機會喘息。對於即將遠遁蒙古地皇太后來說,蚌相爭隔岸觀火,兩方勢力撕咬的越厲害對她的好處也就越大。

    這種缺乏明確行動目的沒有統一指揮地行動,就是鬧的再大,也注定成不了什麼氣候。除了對於這些暴民的進展速度多少還有一點兒顧忌之外,孝莊甚至都沒有在意這麼大的事情。

    暴民已經不僅是在蔓延了,已經成了燎原之勢,四下都在暴動都在打砸燒殺……

    孝莊甚至已經看到了那些漢人被仇恨燒紅了眼珠子的猙獰模樣,甚至已經看到了內能的滔天血色,可這些都不過是一種「勢」地表現而已。對於「勢」的運用,孝莊也是一把好手了,要不然這個身單力薄的女人也會走到今日。

    「赴死軍殺進皇城了。」

    御前侍衛面無人色。驚慌失措地前來稟報。

    孝莊卻是微微一笑:「知道了。」

    這一回應該是真正地赴死軍了吧。孝莊甚至能夠肯定殺進皇城之中地就是赴死軍中地七殺營或鋤奸團。很有可能就是七殺營和鋤奸團聯手而為。

    對於赴死軍這個強勁地敵人。孝莊早就深有研究。先在敵人腹心之中預伏下奇兵。然後裡應外合。這已經是赴死軍地經典戰法。在這種干係到赴死軍未來地大戰中。沒有理由不使用。

    赴死軍一旦準備在京城來個內部開花。絕對是提早就在安排佈置。讓人防不勝防。雖然很對人都料到了赴死軍會用這個戰術。但是絕大多數人都錯誤估計了七殺營這種特戰部隊地目標。

    京城和別處地不同之處就在於這裡是精神和政治地雙重中樞。這個政治上地影響和心理上地威懾遠遠大於戰略意義。從根本上來說。打進皇宮一舉摧毀大清國地中樞。擒拿清廷重要人物這才是最大地戰略意義之所在。

    若是能夠完成這個目標,比打開京城地城門要重要的多。

    孝莊要是連這一點兒也看不到地話,她也絕對走到今天的這一步了。

    孝莊早就料到赴死軍會使用這個招數,同時知道她本人和兒子福臨才是七殺營的戰略目標,也早就做了準備,聽說赴死軍殺進皇城之後,還真是一點兒都不驚慌。

    若是七殺營和鋤奸團一直都不露面兒的話,孝莊才會感覺到威脅。

    就像國手對局一樣,真正的致命一擊是讓人能夠感覺到卻看不到招數,既然已經顯露出來,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反而是一種看清對手招數之後的輕鬆。

    赴死軍也就只有這點兒招數了吧。

    孝莊微微一笑,心道:我還說赴死軍中的李四是何等的料事如神,原來也不過如此。無論何等精妙的招數,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終究算不得什麼。

    宮中御馬監管馬的這個單位屬於清廷內務的四監十二司,到底是叫御馬監還是御馬司資料很混亂,歡迎考據作按中早就預備好了,兩百蒙古輕騎和一百多早就挑選好的內廷侍衛,都是絕對忠誠可靠,隨時都可以使用。

    到了這個時候,孝莊反而輕鬆了,反正七殺營還在皇城,距離宮城還有老大的距離。無論這名動天下的決死之士如何神速,絕對不可能在瞬息之間到來。

    既然所有的安排佈置都已經浮出水面,孝莊反而是真的氣定神閒了,命人把宮裡值錢的物件兒收集起來,裝車出城。

    感覺時候也差不多了,孝莊心情好了許多。

    反正這個京城已不可守,就是失去也在意料之中,孝莊命人在慈寧宮的粉壁牆上書寫一行斗大的墨字:

    「割喉掏心,大清代明之訣也,君欲再乎?」

    看了看墨跡淋漓的大字,孝莊特意讓人再填上落款:大清國皇太后留字赴死軍李。

    當年滿洲人直取北京,用的就是掏心斬戰術,這可是大清國玩兒剩下的,你赴死軍還對大清國的皇太后弄這一套,簡直就是雷門布鼓孔府賣文。赴死軍中的七殺決死兵一定會來這裡,也一定會看到牆壁上的留字。

    「走吧。」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地了,孝莊想著費盡心機的七殺營撲空之後的表情,忽然就開心了許多,彷彿回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代……

    片刻之後,幾百輕騎打馬而去,只留下空蕩蕩地慈寧宮和四下胡亂奔走的宮人。

    按照趙啟峰的戰術,本來是準備以強硬的奇襲作為突破,一舉殺入皇宮的。但是關二爺通過韓小旗的關係避免了這種生硬地戰法,從水門順利進入皇城。

    即便是穿了清廷宮人的服色,這些人也不可能欺瞞太久,很快就被宮人識破。本就慌亂已極的宮人陡然見到敵人殺到了皇城之中,立刻就炸了營……

    趙啟峰地核心目標就是乾清宮的福臨和慈寧宮的孝莊,也不大和這些宮人為難。只要他們不擋路的話,也就不加追殺,不顧一切地飛撲進宮城之內。

    宮城中的侍衛和宮人有很多都是從關外帶過來的,對於這個清廷還是有一點兒血誠之心的,也不像外圍皇城的那些宮人,一見到七殺營立刻就嚇的尿褲子或作鳥獸散,甚至還組織了幾起像樣地抵抗。

    因為七殺營和鋤奸團的勇悍,再加上精心地準備和鐵黃瓜的威力,關鍵還是大環境地壓迫,讓趙啟峰等人終於突破重重阻力,一路殺了進來。

    殺入韃

    宮之中,這是何等地威風,又是何等的榮耀,此等流傳千年。

    稍微一審,就知道滿洲的娃娃皇帝早就跑了,只剩下慈寧宮的皇太后。趙啟峰立刻就調頭殺奔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折損了十好幾個弟兄,終於來到慈寧宮大佛堂。

    但是這裡已經空空如也,除了因為貪心還在搜刮宮中財物的宮人之外,那個大清國的皇太后早已不知去向。

    就是審問這些宮人,這些低級的奴才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根本就不知道皇太后去了哪裡。

    從蛛絲馬跡上來看,這個皇太后很有可能是已經起碼逃竄而去,又捉了幾個侍衛,三木之下,果然如此。

    皇太后也跑了,而且是在蒙古輕騎兵的護衛之下跑的,已經逃走了有一陣子。

    如此精心的準備,如此周密的安排,動用的人力物力無算,居然落空,怎麼說都讓大家沮喪的很。尤其是宮牆上的留字,簡直就是對七殺營和鋤奸團最大的羞辱。

    在這些精銳裡頭很多人都是不識字的,包括他趙啟峰在內,簡單的字兒還能認幾個,要說這種文縐縐的句子,還真是讀不下來。

    可跟隨著行動的女子多是從山東來的,聖賢後裔,一個蒙古女子學了幾年漢學的句子,如何能夠看不明白?

    解釋之後,大夥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讓這個韃子的皇太后給羞辱了,而且是一記脆生生的耳光就直接抽在臉上。

    大夥兒簡直要氣炸了,甚至有人拿著兵刃就在字跡上亂劃亂刺:「賊女人,如此羞辱爺爺,抓住了叫你好看。」

    也只能作為一句解氣的話兒說說罷了,人家是騎兵,早就跑了,還怎麼追的上?

    就連關二爺這樣豁達的漢子,也失落的不行,高高的心氣兒頓時就洩了,就好像是錯過了什麼精彩的大戲一般。

    連妻子兒子都交代好了,本指望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可誰成想竟然是這個樣子……

    看著牆壁上的自己,斬行動的總指揮,七殺營現任營官趙啟峰,卻沒有叫罵更是沒有沮喪,面色十分古怪,喉嚨了出咕咕的好幾下奇怪聲響,好像是見到了天下間最不可思議之事一般,終於緩緩跪倒……

    「趙營官,你這是怎麼了?」

    眾人大為驚奇,趕緊過來看個分明。

    在這種場合下,無論是氣的撞牆還是一跳三尺高的大罵,都是趙啟峰的正常反應,畢竟這次斬計劃預謀了這麼久卻落了個空,實在讓人氣不過。可他趙啟峰突然就跪下了,這算怎麼個意思?

    趙啟峰梆梆梆就磕了三個脆的,嘴裡還喃喃的念叨著:「大帥真是活神仙,這一回我是真的服氣了,心服口服。」

    旁人還納著悶兒呢,這是唱的哪一出哇?

    「趙營官,你……你這是怎麼了?」一素衣女子問道。

    「我沒事兒。」

    「那咱們營官怎麼做,追是肯定追不上地,是不是再殺出去……」

    趙啟峰躥起身子,忽然就是哈哈大笑起來:「狗屁的太后,自以為是神機妙算,真他娘就是個狗屁,狗屁也不如,哈哈,大帥說的對,這樣的女人最多是在勢力夾縫中找找平衡而已,真要是說大局,和咱們大帥就沒地比。」

    誰也不明白趙啟峰是在說什麼,這個七殺營的營官一直在笑,笑的肚子都疼了,看到眾人驚奇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咱們哪兒不去,就在這慈寧宮裡等。」

    「等什麼?」這裡之後四下亂竄的宮女和太監,有什麼好等的?

    「等韃子地太后回來給咱們捉,她會送上門兒來的,哈哈。」

    「這……」孝莊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對於她來說,這皇宮已經是天下最危險的地方,怎麼可能會回來?

    趙啟峰終於道破天機:「諸位兄弟姊妹你們還不知道,我臨來地時候,大帥就千萬囑咐,說這個太后不是個簡單人物,要是咱們在大軍強攻的時候展開奇襲,很可能會撲空。當時我就在想,咱們七殺營和鋤奸團聯合起來,預謀幾個月之久,就是凌霄寶殿也能殺平了的,怎麼會撲空?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哈哈,大帥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

    「大帥囑咐我,若是在慈寧宮撲空,一定不要走開,就在原地等候,韃子太后一定會回來的。」

    這次行動會撲空,本就是大夥兒地意料之外了。更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時的李四還遠在千里之外,居然能夠料到今日之事,莫非大帥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當時我也是不信吶,可眼下一看,誰還敢不信?」趙啟峰是真的服氣了:「殺散宮人,然後咱們進裡頭坐等,哈哈,這就叫坐在樁子上等兔子……」

    「守株待兔?」

    「對,就是這個意思。」

    一眾人等輕易驅散週遭的宮人,然後進入空曠的大佛塔等孝莊回來。

    孝莊肯定會回來,這無關什麼局勢,更無關什麼籌算,完全就是出於對李四地迷信。大帥是胸懷天下的人物,他說孝莊會回來那大清國地太后就絕對會回來,因為大帥的話就是天意!

    一個自以為是地蠻族女子就想和大帥鬥心眼兒,更可笑的是還自以為得計,這豈不是天下間最可笑之事?大帥是何等英明神武,若是連一個蠻族女子也鬥不過,那大帥也就不是大帥了。

    孝莊這樣地女人和大帥鬥,結局只有一個,而且只能有一個,一定會敗的很慘!這是在場眾人的共識。

    再怎麼空曠的大佛堂,一旦塞進去一百來號人,也就顯得擁擠了。趙啟峰一屁股坐在碩大是香案上,取過貢品果子就食……

    幾個女子體力不行,也藉著這個機會到佛當側面的耳子房裡休息。

    「咦,我以為這個韃子太后的起居是何等奢華呢,原來也是這般簡樸。」簡簡單單的一個櫃子,連張坐器也沒有,還是硬板子床道是常用的。

    這些素衣女子也沒有想到孝莊是如此簡樸,和想像中金碧輝煌錦衣玉食的排場相差太遠了。

    「這個韃子的太后居然如此節儉,起居之物也多是笨重。」

    「哼,她想的是富有四海奴役億兆,大奸大惡之人豈是那些貪圖享樂的小人可比?」

    幾個素衣女子在木板床上搜出一柄短小的匕,這柄匕人刃口鋒銳,刀尖處略略往外彎曲,一望而知就是蒙古人隨身攜帶的那種小刀子。

    這種小刀子本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兒,在蒙古人當中,這種小刀子更多是用來割肉分切之用,從來就是隨身攜帶。但是這個皇太后的身份尊崇無匹,根本就不必自己動手切肉,又是藏在枕頭之下這種隱秘的所在,分明就是準備拿做防身之用。

    雖然不知道這

    後是在畏懼什麼,但是把鋒銳的刀子藏在枕下的做派示她沒有什麼安全感,時時刻刻都活在危機之中。

    「也不曉得這個女人是在怕什麼,肯定是防備之心極重,要不然也不會把刀子藏匿在枕下了……」

    孝莊大權在握,居然還是如此謹慎,確實引起幾個素衣女子地興趣。在孝莊的寢室之中搜索,除了現一部《四十二章經》的佛籍之外,再無所獲。

    而城頭上的攻打已經到了最為緊要地時候。

    因為已經突破一道子牆,瘋狂拚殺已經不再是必須,反而是清軍的防禦力量展開對峙,等著後頭的攻擊型器械和重武器運送上來。

    勝利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小型的投車上來之後,淡薄的子牆已經不再是障礙,迅速破開之後,八旗兵丟下一地屍體,再次有秩序的撤退。

    四道子牆在猛烈地攻擊面前迅速瓦解,八旗兵的秩序很快就呈現出崩潰的先兆。雖然還有許多臨時組織起來地旗人正亂哄哄的上來,前面撤退下去的八旗兵已經無心再做徒勞的抵抗,下城匝道上你推我搡,頓時混亂……

    「拽倒匝道,快」

    明智地八旗兵大聲呼喊,想要截斷赴死軍前進之路,但是匝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實在是太多了。而赴死軍在越過最後一道子牆之後的進展快的出奇……

    還不道一炷香的工夫,就已經有三處匝道被掩殺過來的赴死軍死死控制住,戰士們著那個沿著半螺旋地匝道衝殺下來。

    眼見城防已被突破,再試圖保衛城門已經沒有意義,經驗豐富的八旗兵飛速後退,準備展開最後地巷戰。

    片刻之後,城門被打開,高懸的吊橋也隨之放下,數萬「赴死軍」如海水倒灌蜂擁而入。

    攻京城。

    「殺韃子!」

    萬眾齊沸,瘋狂地人們一下子就衝殺了進來。

    十萬「大軍」中真正的精銳部分在進城之後,並沒有四下齊出地剿殺分散的八旗殘兵,而是迅速北進,直指前方……

    無論巷戰如何慘烈,從來也不可能改變已經注定的結局。在城防被撕破之後,巷戰就是打的再出彩,也不可能改變什麼。除了增添雙方的傷亡之外,唯一的意義就是防守一方的不甘失敗而已。

    在赴死軍猛烈攻打的同時,城內的暴動或說是報復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不可阻擋的洪流。這已經不是什麼蔓延,而是處處開花四面烽火。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出這場生在內部的暴動之本質。

    這絕對是一場早就有預謀的聯合行動。

    自從暴動的洪流進入內城之後,四面八方都是「自」的動亂,只要稍微有幾個人挑頭,就能彙集起大股人潮。憤怒的浪潮不斷壯大,在有意無意之間已經控制了內城和皇城之間的各處通道。

    大大小小五處暴動之源,以不可想像的速度迅速成為數以萬計的龐大人潮。這些人手持簡陋的武器,高喊著「拉清單」的口號,已經在皇城之外形成包圍之勢。

    「合圍皇城,封死所有出口,韃子既然來了這裡,就不要想再活著離開。」

    也知道是哪個心思靈巧的傢伙喊了這麼一嗓子,立刻就得到人們的認同:「來得去不得」立刻就成為所有人的口號。

    赴死軍攻破城防,正從城門進入的消息無讓這些人愈癲狂,一個個面色赤紅如火,沿途砸碎一切敢於阻擋之人……

    孝莊太后輕易的出了宮城,在兩百蒙古輕騎兵的引導之下,快速出了皇城,身後的一百多侍衛護住孝莊緊緊跟隨。

    但是前頭的蒙古輕騎很快就折了回來,讓孝莊的心裡忽的就沉了下去。

    「前路不通。」

    暴民彙集成的洪流如怒海狂濤一般,也不知道有幾萬幾千之多。經驗豐富來去迅捷的蒙古輕騎根本就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硬衝,能不能衝出去先不考慮,就算是能衝殺出去,身後的孝莊怎麼辦?

    「折西向北。」

    孝莊也想不到暴民竟然如此之多如此之快,已經堵死了前去之路,當機立斷採用迂迴的方略,準備再次出城。

    迂迴往西的策略明顯是正確的,因為西邊的暴民動較晚,留給這些騎兵更大地迴旋之地。

    馬蹄聲急促如雨,迅速返身往西而去。

    顯然西邊的暴民也是準備衝擊宮城,不遠處的幾處大火已經看的清清楚楚。孝莊暗自慶幸:還好見機地快,能夠在暴民彙集過來之前衝出去,要是再晚一時半刻,可就真的凶險了。

    「快,過了前邊的路口就往北走……」

    在孝莊的命令聲中,十字路口處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矮小的身材,土黃色地軍裝,膀子上是一塊殷艷艷的紅布,看的所有人都頭皮麻。

    這樣地半大孩子,這樣的裝束,這樣的臂章,也只有鋤奸團了吧!

    孝莊腦袋裡「嗡」的就是一聲,雖然遠處只是一個半大孩子,可這個孩子所代表地含義最清楚不過了赴死軍已經鎖死了這裡。

    孝莊一咬牙,尖著嗓子厲聲高叫:「沖,衝過去……」

    兩百輕騎也知道這是最後的出路,立刻催動馬力,猛然衝出。後面的孝莊則是緊緊勒住坐騎,並沒有跟著一起前衝。

    赴死軍不可能只派一個孩子過來阻擋,週遭肯定還有厲害的埋伏。可眼下情況緊急,已經顧不了這麼許多,若是輕騎能以速度上的絕對優勢衝殺出去則是最好,若是中了赴死軍的埋伏,就只有再想法子。

    死狗看著正在加速地蒙古輕騎,略顯幼稚的孩兒臉上還帶著笑呢,慢悠悠地探手入懷,摸出一枚鐵黃瓜,以挑釁的手勢指了指正飛奔而來地兵:「韃子,來」

    也過五七十步之遙,駿馬如飛轉瞬及至。馬蹄劇烈敲打地面,蹄聲愈清脆,死狗卻是微笑不語,死死盯著前方的地面:「最多十步……五步……」

    「轟!」死狗微笑著做個爆裂地聲響,前面忽然就是轟然一聲巨響,彷彿有什麼埋藏在路面之下的東西忽然炸響……

    四下土塊磚石齊飛,堅實的路面硬生生炸出一個碩大的深坑,騰起在半空中的碎肉也分不清楚是人的肢體還是馬的血肉。

    後面緊緊跟隨的騎兵根本就無法停止,在這樣狹小的街道之中也不可能轉向,雖然已經感覺到自身的疼痛,已經來不及查看是不是受了什麼致命的傷害,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往前猛衝。

    又是一聲比前次更盛的轟響,從看空中落下的土塊子都砸落在死狗面前了。

    死狗動也沒有動,指著騎兵大笑:「冬瓜好吃麼?還有三個,快來吃……」

    連續兩次地雷的攻

    已讓兩百蒙古輕騎再下來三十幾個。連續兩個深兵前後無法連綿。雖然這種程度的路面完全可以驅馬越過,可在這樣狹小的距離,戰馬無法加速,根本就跑不出全速……

    後頭的孝莊和宮中侍衛臉色都變了,這條街道要是再有幾個這樣的地雷的話,無論誰上去也是送死。

    「速速撤回。」孝莊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一條死路,連嗓門都變了。

    撤回?已經太晚了。

    「轟,轟」兩響,這不是火銃的那種聲響,因為火銃弄出來的動靜要比這清脆的多,也只有民間自造的大抬桿子才有這種聲勢。

    大抬桿子這種東西射程極近,而且精確度極差,甚至談不上什麼精準。過了十步之外,就是被噴射出的彈丸打在身上也不會形成真正的傷害,尤其是這種民間自造的傢伙,更是粗糙的驚人。

    但是這條街道也不過二三十步,身在正中的騎兵距離兩旁的院牆也不過十幾步的距離。把大抬桿子往院牆上一架,和直接頂著腦門打沒有什麼區別。

    大抬桿子的威力也就只有在這種超近距離上才能顯現出來,範圍極大的殺傷,立刻就把十幾個騎兵掀了下來,無論是人體還是戰馬,都直接被打成篩子了。

    緊接著又是二三十枚鐵黃瓜從院牆之內丟出,此起彼伏的轟響之中,彈丸四下飛濺……

    在這種超近距離的狹窄街道上,火器的威力毫無暴露的揮各淋漓盡致。每一波都是好幾十條鐵黃瓜,接連三波……

    騎兵被堵在這裡一時不得回頭,匆忙之間互相推搡,身旁的十幾個院門忽然打開,一個又一個壯漢引弓而待,搭在弦上地利箭直指輕騎。

    「回去後面的孝莊再也不抱什麼幻想,更不理會已經死傷過半的蒙古輕騎,撥轉馬頭就走。剩餘的宮中侍衛立刻撒開,護住孝莊順著原路返回。

    暴民地人流已經近了,如洪水一般吶喊著奔跑過來。

    就在萬眾注目之下,蒙古輕騎被一一格殺,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夠轉過方向突破出去,追著孝莊往回趕。

    鐵黃瓜很少能夠直接致命,多是讓敵方的人馬受傷而已。死狗從懷裡摸出一柄短刃,臉上帶著一種對血腥和死亡的狂熱,用刀子清點敵人的數量。不管是早就死去的,還是在自己的血泊中掙扎地,都是一刀下去,直接把腦袋砍下來,然後把人頭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無頭屍體上……

    接連割下十幾個腦袋,死狗已如浴血一般,身上整個被鮮血浸染,還蒸騰著騰騰的熱氣,在夕陽地映照之下,如血河魔鬼一般猙獰恐怖。

    身後數以萬計的暴民看到此情此景,呼吸為之一窒:這也太血腥了,這也太嗜血了……

    只有鋤奸團,也只有鋤奸團才有如此的瘋狂和對死亡對血腥的絕對狂熱。

    在人們地注目之下,埋伏的特戰隊員和一些京城內應聯手,就已經把殘餘的蒙古輕騎剿殺乾淨。在這片不大的戰場上,到處都是還冒著熱氣的鮮血,就連兩旁的牆壁上也噴濺上了星星點點地殷艷,如紅花一般觸目驚心。

    好在啊,好在這麼恐怖的力量是屬於自己地,這是每一個人都在暗自慶幸的事情。

    死狗做完了在戰場已經做習慣了地事情,回看看萬千人等,大聲呼喊:「擋路死,大家跟上鋤奸團的腳步,前進」

    鋤奸團,從來就是最恐怖地名字,作為大帥親手調教出來的鐵衛死士,從來也沒有而且永遠也沒有退縮過。

    在人們的眼中,鋤奸團就是殺戮的代名詞,任何人都不可能抵擋鋤奸團的捨命一擊。如今有了真正的鋤奸團作為先導,所有人都有了膽氣和主心骨,狂呼一聲「擋路死」,立即就跟了上來。

    身前就是讓全世界都顫抖的鋤奸團,身後就是世上第一強兵虎賁,還有什麼能夠阻擋?

    韃子的末日到了!

    在整個皇城當中,在鋤奸團的帶領下,人流所向披靡,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以不可想像的速度摧枯拉朽一般前進。不大的工夫,就已經穿過皇城,直接來到宮門之前。

    「擋路死!」

    幾十個七殺營的戰士和幾個孩兒兵一馬當先衝殺而至,幾十個宮門衛哪裡見過如此聲勢,早就唬的腿軟筋麻,一聲喊往宮門之內奔逃。

    完了,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孝莊從來沒有今天這般清醒過,知道所有的機會都已經失去,唯一趕到慶幸的就是早一步把兒子送了出去,這已經是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事情了。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會想起海大富的話語。要是早知今日,當初也不會參與到這麼危險的遊戲之中。在大草原上逍遙快活,豈不是比這步步是險的驚心動魄要愜意的多?

    可孝莊畢竟是孝莊,就算是到了如此的窮途末路,依舊不悔。

    輸了就是輸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既然是輸的如此乾淨,索性再光棍一些。活著的時候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是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最起碼不會落在赴死軍手中受盡折辱的芶且偷生。

    作為一個女子,能有敢死的決斷,光憑這一點就比愛新覺羅家的所有人都更有魄力。

    愛新覺羅家的人算個什麼?一旦面臨絕境,就會不惜一切的保住性命,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哪怕是尊嚴和人格,也要先保住生命再說其他。

    雖然這樣確實是留下了再次崛起的機會,可孝莊很看不起這種做派,連尊嚴都沒有了,就算是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與其說是為了日後的東山再起,還不如直接說是怕死更乾脆一些。

    「我死之後,以大火焚燒,爾等可自行決定去留,我再也顧不得你們了。」

    就是死,也不能把屍體留下,也只有孝莊這樣的人物,才有如此的魄力。

    慈寧宮周圍都是宮人的屍體和戰鬥之後的痕跡,很顯然赴死軍曾經來過這裡,只不過他們撲空了。能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讓赴死軍吃癟,即使是這種小小的得意也讓這個時候的孝莊心頭有了一絲成就感:你們終於是抓不住我的,連屍體也得不到……」

    服毒?忒不利索了;上吊?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還是白刃貫胸的好,也只有這種死法才最為孝莊所愛。

    一直藏在枕頭底下的把柄刀子就是從蒙古帶過來的,這些年來一直藏的極其隱秘,並不指望自保,這把刀子是留給自己的。

    推開大佛堂略顯沉重的朱門,剛剛邁進去了前腳,就聽有人說道:「我家大帥早就說過,你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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