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為中心,赴死軍的勢力已經實際控制了衛輝,:山西晉城和直隸的最南端。更有傳言風起,說忠誠伯正厲兵秣馬,準備北伐,克服京城為大型崇禎皇帝復仇。
驅逐韃虜光復國都,無論是說著還是聽著,都是熱血沸騰,彷彿只要李四李大帥一聲令下,韃子就得乖乖的退回關外繼續喝風去。
攻克開封之後,除了豫西一些地區之外,赴死軍已經實際控制了半個河南,只要願意,隨時可以席捲而下。
不是李四不願意,而是赴死軍已經是強弩之末。
北伐是肯定要北伐的,關鍵是現在的赴死軍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整個後勤方面空虛的可怕。
依靠清掃地方勢力,甚至血腥清洗得到的那點兒資材除了要保證赴死軍之外,還有一部分必須反哺淮西,否則淮西的很多人口都沒有辦法渡過這個嚴寒的季節。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飛速崛起的缺陷才完全展露出來。過分的強調進攻能力,過分的先軍政策,把身後抽調一空,在大戰之後,身後的空虛再也掩飾不住。
要是韃子有時間把開封極其各州縣府庫毀壞一空的,赴死軍的軍資儲備連這個明年開春兒也堅持不到。
幾萬大軍,衣食用度,更關鍵是各種軍資軍材,動一動就是金山銀海的往外流淌,淮西又有數以百萬計沒有任何儲備的人口,後勤方面的壓力愈發凸顯。
不光是有赴死軍。後面還有數量龐大地民眾。是他們支撐著赴死軍。在這個困難時期。赴死軍必須用行動來反饋民眾。
要是赴死軍不能為身後支持他們地民眾提供最基本地生活保障。這支隊伍根本就維持不下去。
所以李四毫不猶豫地把開封已經黃河以北幾個州縣席捲一空。府庫裡乾淨地連隻老鼠也藏不住。然後就露出猙獰地嘴臉。刀子拿上繩子提上。開始明打明地向那些官員和富戶索要物資……
然後就是通過商業途徑購買。我要糧食、要一切能吃地東西;我要布匹、要棉麻、要一切能夠渡過這個寒冬地物資。
面對已經傾向於赴死軍地這些商賈。忠誠伯依舊是毫不掩飾自己地無賴行徑:「不管你們能弄來什麼。我全都要了。老實說。我地錢確實沒有幾個。可我絕對不會賴賬。你們要是不信。開封城就在這裡。先抵押著吧。」
面對敵我關係還很模糊地晉商。李四更是窮凶極惡:「我要羊肉、我要黃米、我還要皮子、要氈子。回去告訴你們地東家。要是能幫我渡過這個寒冬。以前地種種我就一筆勾銷。要不然……我過不了這個冬天。你們也過不了這個冬天……」
這已經是**裸的威脅和訛詐了,比明火執仗地土匪還要兇惡。
來自後勤方面的壓力使得赴死軍很難再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唯一能夠緩解這種情況的做法就是把一些精幹的隊伍化整為零,重新變成土匪和強盜,用種種見不得人的手段進行血腥掠奪。
幾十個赴死軍中百戰餘生地精銳隊官,再加上幾十個小旗官,都是絕對信得過的老底子,隨便拉一個出來放到地方上,起碼也是個把總地料子。
李四臉漲的通紅,吐沫星子噴在這些人臉上:「你們地父母,你們的親人支撐著我們,支撐著整個赴死軍。現在他們要挨餓、要受凍了,我就把你們放出去。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只要能把我們需要地物資帶回來,你們想要什麼我就給你們什麼……」
「是!」
「一個一個都給我記住了,出去以後隨便你們怎麼折騰,隨便你們在哪裡折騰,我都不管,我只要結果。只要你們能把衣食給我帶回來,天塌了有我頂著……」
做為赴死軍的老人,這種手段早就熟悉了,誰還能不明白大帥的意思?
這些即將成為土匪、強盜或者綁匪的精銳出去之後,李四再次聚將。
這一會沒有召集那些高級的營官,更沒有驚動各營,只是叫來了兩個直屬營的三名隊官。
「四火。」
「在!」
雖然僅僅是一個不大的隊官,可四火這個隊官確實是威風的很。
首先是大帥直屬的甲字營,除了大帥本人之外,這個營的所有隊官不必聽從任何人的指揮,他們也沒有營官這種頂頭上司,直接對大帥本人負責。從品級上來說,和一個營官也差不多了。再就是四火的這個小隊是甲字營這個赴死軍第一營的第一隊,基本就是大帥的親兵衛隊了。雖然這個小隊的功勞一般都是直接記在大帥本人的頭上,可這種赴死軍第一隊的榮耀和大帥親兵衛隊的光彩,就是給個營官也不換吶。
「你是護村隊的老兵了吧?」
「回大帥,我是護村隊第一批隊員,還是大帥親訓的……」
李四微微點頭,很滿意的樣子:「你也算是我的親傳子弟了,又能認識幾個字,算是個人才吧。這麼些年風風雨雨的走過來,你的忠誠我都記著呢。眼下我給你安排了倆去處,你看看哪個更好。」
「第一,放你到杞縣做個縣令,正正經經的七品,談不上多好的前途,可也算是謀了個好出身……」
「大帥,不必說了,我選第二個。」
李四看了看這個叫四火的老兵,其實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給個縣大老爺也不要?你還不知道第二個去處是什麼呢?」
「已經不必知道了,縣令有什麼好稀罕的?只要能為咱們赴死軍做事,為大帥做事,我相信會有更好的……」
「好兵!」
……
蕪湖。
素有煙火萬家樓台層列之稱,尤其是蒙元以後,手工業一時鼎盛。同是江南繁華之地,商業上雖不及鎮江、揚州等水陸樞紐,但是另有一種繁華正飛速崛起。
因為織造業的發達,淞江素有「衣被天下」的美譽。天下地衣衫被服的布料子,有超過三成就是產自淞江或者經過淞江周轉,無數織機地日夜忙碌打造了淞江衣被天下的地位。
但是蕪湖人敢說,要說沒有蕪湖,淞江的布匹就什麼也不是。
因為淞江的布匹起碼有一半要拿來蕪湖印染上漿,要是沒有蕪湖大大小小的印染作坊,淞江地布匹就只能算是粗糙的老坯布,根本就不能拿到市面上去銷售。
江為天下織造之甲,蕪湖則為世間印染之最。
被稱為「蕪湖巨店」的印染作坊,不僅僅是規模龐大,而且雇工眾多。正是這些印染、上漿地巨型作坊(其實已經可以稱為工廠了),把一匹匹毛坯布染成五顏六色花色繁多的細布,然後順著長江銷售往各地。
蕪湖「艷天下」的名號就是這麼個意思。
瘦小的田老漢拿過幾張蔫荷葉,把桌子上殘留地肉肘子和沒有吃完的燒雞一股腦包起來,看看幾個杯子裡還有些殘酒,都灌到肚子裡。然後拿起酒壺使勁搖晃幾下,確認沒有剩下哪怕一滴酒之後,順手把桌子上一個精美的細瓷碗揣在懷裡,這在大叫:「店伙,結賬。」
店裡的夥計趕緊跑過來,臉上的笑都能掉到腳面上了,把早就算好的賬單子遞給田力國:「田老爺,總共四兩七錢銀子,老爺您看看單子……」
「哎呀?我才要了幾個菜?你就要四兩七?真是比黑店還黑吶,是不是欺負我沒有吃過酒席?想要敲竹槓還是怎地?」田力國剔著牙,把菜單子仔細的看了倆來回:「一個醉雞就要三錢銀子?你們是開店還是殺人吶?怎麼這麼貴?還有這螃蟹,分明就是江裡地螃蟹,你們怎麼能賣湖蟹的價錢?叫你們掌櫃過來……」
「小店哪敢敲您田老爺地繡槓?實在是公尺公道的價錢。」店小二心裡早把田力國罵了好幾遍了。這個老財主地家產多了去了,說不上蕪湖首富也絕對是在三甲之內,印染作坊的雇工都有七百多,要說富可敵國肯定是有點兒誇張,可要是說腰纏萬貫是半點也不虛。
這麼一個腰纏萬貫的大財主,怎麼說也應該是酒樓裡最喜歡的那種客人。可事實恰恰相反,蕪湖有名的酒樓不僅不喜歡這個人,而且是厭惡的很。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這個老傢伙是個比鐵公雞還要鐵,手裡雖然家財萬貫,卻是一毛不拔,屬於那種雁過拔毛魚過刮鱗的吝嗇鬼。到酒樓吃一頓飯食,不僅想方設法的討價還價,甚至還有順手牽羊的毛病,他要是不拿走點什麼物件兒,會心疼是三天睡不著覺。
就知道這個吝嗇鬼會挑毛病,為的就是少花錢,所以酒樓的掌櫃都躲的遠遠,打發一個店伙過來結賬。
「醉了九個月的老母雞,用的是春日的槐花蜜浸的,三錢銀子你還嫌貴?」店伙都想揍這個老傢伙一頓了:「江蟹是便宜,可田大老爺,這是冬天吶,您也不去打聽打聽,這個時節的螃蟹有便宜的麼……」
不管怎麼說,田大老爺就是不幹,本著蕎麥皮也要搾二兩油的宗旨,把一頓上好酒席的價錢從四兩七砍到了四兩三,這才老大不情願的付賬走人。
「田老爺,您等等……」店伙知道這個大財主的毛病,早把桌子上的大小器皿數了一遍,缺了個湯碗還能看不出來?
「老爺,你吃酒便吃了,喝湯也就喝了,總不成連我們店裡的湯碗也喝下去吧?」
店伙這話說的可真夠不客氣的,田老爺立刻就惱了臉面,一把揪住店伙的領子,大怒道:「怎?老爺我拿了你們家的破碗?老爺我什麼人你不知道?會拿你的東西……」
正說著,藏在懷裡的細瓷小碗兒就從袍子裡滑落下來,在田大老爺腳邊滾了幾滾……
店伙冷笑不止。
田大老爺一點也不感覺到尷尬,還做出不可思議的樣子:「咦?這小碗兒怎麼到我身上的?怪了,怪了……算了,你拿回去吧,我不和你計較這些個,我很忙的,一天就有幾船的大生意……」
對於這種主顧,還是盡量不要再來地好,店伙看著田老爺的背影,好像罵了一句什麼髒話,這才有點兒忿忿地收拾:「什麼人吶這是,還大老爺呢,摳門兒的都能從叫花子碗裡搶飯吃了……不對,這酒盅怎麼少了倆?」
出了門兒拐了彎兒的田大老爺心裡那個得意啊,就甭提了,一手捏著一個小酒盅,不住的對身後的家人傳授他那一套:「別小看這倆小玩意兒,這也是白花花地銀子。做買賣講究的就是一個勤儉。不能因為買賣做的大了,就瞧不起小東小西家三伙四地。要不是大老爺我這麼會過日子,咱們印染的工錢能那麼低?價錢不低能這麼多的生意?」
因為印染的工錢足夠地低,所以只在這種不太上檔次的酒樓和商業夥伴吃喝一頓,就交了一筆七船的大生意,只要數目點過,就算完成,他田大老爺算是賺到家了。
「這麼精美的小酒盅,一個就值二三十個錢,五十個錢也說不准哩。這點兒錢就又夠一個雇工三幾天的開支……」
正在田大老爺洋洋得意的傳授他那「生意經」地時候,旁邊過來一頂小轎,抬轎的轎夫滿臉都堆著笑呢:「田老爺,坐轎子不?穩當又便宜……」
「切,要錢就不坐。」
田老爺這種人,寧可走著也不坐轎,為地就是省下幾枚銅板。
就連他身邊的家人也在暗自偷笑:這幾個轎夫是新來地吧?全城的老老少少,誰不知道田大老爺是寧可跑斷腿兒也不花錢坐轎地鐵公雞?老爺只能賺別人的錢,別人想要賺他的錢,比割他的肉都難。
這些轎夫顯然就是新入行的,似乎還不知道田老爺的秉性,還在糾纏著:「老爺坐坐吧,便宜的很,只給幾個燒餅錢就好……」
「給你們燒餅錢,誰給我燒餅錢……哎呀,你們幹什麼……」
正說著話兒呢,田大老爺就被倆轎夫架起來扔了進去,然後抬著轎子飛跑……
那幾個跟隨的家人還在哄笑,笑這幾個轎夫的「愚昧」,看著家裡的老爺被扔進了轎子,然後似乎呼喊了半句,就再也沒有了聲音,這才察覺有些不對頭。
再看那頂轎子已經跑出去好幾十步遠了,轎子裡的老爺連個聲音都沒有,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喊著「搶人拉」就去追趕。
也是偏偏趕的巧了,剛追過一條巷子,一個又聾又啞的老漢駕著一輛糞車,把巷子一堵,誰也別想過去。等到眾人明白過來,別說那頂轎子,就是那個聾啞的老漢也沒了影子。只餘下一架臭烘烘的糞車和幾個頓足捶胸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家人。
過了好半晌子,這些傢伙終於回過味來:「老爺讓人給搶了,趕緊回去告訴夫人……」
要說這世道也真是邪門了,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不搶,搶一個乾巴老頭子做什麼?可這事還真就出了,而且不只一件,一天之內,蕪湖就有三個頗有身價的人物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搶了人。
大伙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是綁票哇。
就算是綁票的,遇到田力國這個天下頭一號的吝嗇鬼,能搾出一個銅板來?田大老爺可絕對是捨命不捨財的人物,綁票的歹人割下他的肉容易,拿他的錢……估計夠嗆。
田大老爺的家是在蕪湖城裡,可他的產業卻是城外的籍山,那麼老大一片的印染作坊,佔地好幾十畝,在城裡的話,容納不下那是肯定的,各種廢水也無處排放不是?
這個季節本來就黑的早,等把老爺被人搶了的消息傳給田夫人的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田夫人已經年過五旬,年大好幾歲,頭髮都白了一半。
這麼一大攤子,裡裡外外的事情都要操心,可不是要有白頭髮的麼。
田夫人埋首於各種賬目之中,手裡的算盤珠子打的辟里啪啦亂響,手邊的熱湯都涼了還沒有顧得上喝。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爺讓人搶去了……」
「怎?」田夫人並不是如遭雷轟那樣受到重大打擊的樣子,更沒有表現出絲毫地震驚,反而問回來報訊的家人:「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樣地人會搶走老爺?」
「是真的呀夫人……」
田夫人仔細問了緣由,心裡也就明白了個大概:這是遇到綁匪了。
「夫人吶,要不要報官?」
「報官,一定保官……」老家人正要出去報告官府,田夫人忽然止住:「等等,既然是綁人索錢的,肯定會來要錢的,先等等再看吧,能綁老爺的人,我估摸著也不過是小毛賊而已。若是要不了幾個錢咱們就出了,若是獅子大張口,再報官也不遲……」
貓鼠有道,或者說是盜亦有道,各行各業都有自己地規矩。就像田夫人掌櫃的這個巨型印染作坊,雖然家底兒和技術都有,雇工也不缺。可入了這一行就得遵守這個行當的規矩,你就做地再大,只能印染,不能上漿,不能搶漿水作坊的飯碗子。要不然就會受到所有同行的排擠……
那些綁匪既然是綁走了田老爺,肯定也不過是幾個小小毛賊,或許是賭錢輸急眼了,或者是江湖道上的漢子遇到了什麼緊急地事情,實在是缺錢,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絕對不算什麼大事情。
因為這個巨型的作坊的真正主人根本就不是田大老爺,而是田夫人。吝嗇到了極點的田老爺之所以那麼吝嗇,是因為田夫人「收緊銀根」,根本就不給他幾個小錢兒,他想不吝嗇也不行。
至於作坊裡的銀錢貨物,所謂的東家田大老爺只不過是個擺設兒,一點真正地東西也動不了,最多是讓他通知一下買賣的上下家,是個跑跑腿兒地小角色。
看在夫妻的情分上,要是綁匪要地錢不多,田大老爺的贖身錢肯定很痛快地就出了。若是獅子大張口的漫天要價,田夫人肯定報官,拼著田大老爺被撕票兒也不能動了這個作坊的筋骨。
這個作坊是田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遠比田老爺本人重要。
要說不為田老爺擔心,那就是瞎說了,都幾十年的夫妻了,還能真不擔心的?
可田夫人也是見過大市面的,知道這種事情發生之後應該做什麼,田老爺不大可能真正有什麼生命危險,畢竟綁匪要是錢而不是命,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上門要錢來了。
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到第二天清早的時候,早就守候在門口的老家人就開始大聲呼喊:「來了,來了,老夫人,來人了……」
田夫人也知道對方會來索要贖金,又精心準備過,並沒有趕到一丁點兒的意外,稍微整理一下儀容,推門兒出來……
立刻就呆住了。
這一切和想像中的根本就不一樣,眼前的情形怎麼也想像不到。
要是有人拿著血淋淋的書信,或者是送過來田老爺半個耳朵什麼的,田夫人也不會感到太意外,可眼前……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田大老爺。
田大老爺一看到老婆,就好像孩子見了親娘一樣,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娘子,可唬煞我了……」
田夫人也納悶兒呢?不是被人綁了麼?怎麼好端端的就回來了?
「田夫人吧?小子有禮了。」
這才注意到後面還有個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
小伙子穿件子洗的發白的灰色夾祅,一看那種掉色的程度,田夫人就知道這步料子是在印染的時候放的鹼太多了,要不然不會這麼快就把顏色掉成這個樣子。
這個本行的東西只不過是在腦子裡一閃,巨型印染作坊的真正主人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小伙子的身份——綁匪。
對於田夫人這種見過風浪的人物來說,自然曉得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說的也不卑不亢:「我也不問壯士是哪條路上的朋友了,既然走到我這裡就是緣分,又能把我們家老頭子平平安安的送回來,這裡頭的道理我懂,田福,去封二十個元寶,送給壯士做盤纏……」
這麼做算的把裡裡外外都打圓滿了,綁匪拿銀子走人,田夫人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那個小伙子站的如標槍一般筆直,通身上下就好像了打了線兒標了墨一般筆挺,渾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精悍之氣:「老夫人,小子此來不為錢財,另有他事相商。」
不為錢地綁匪?說出來都是天大的笑話。
田夫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小伙子幾眼,也是驚奇地不行:「不為錢財?……好,進屋詳談……」
「夫人,他是土匪,我這就去召集人手一繩子綁了……」
「請!」田夫人單手虛引,示意四火進屋,好像面對的這個小伙子不是窮凶極惡的綁匪,而是鄰家的子侄一般。
至於田大老爺吆喝著要叫人過來捉拿綁匪的舉動,田夫人根本就不當一回子事情。人家既然敢只身前來,就不怕你動粗。真要是動了手,後面說不定還有什麼大陣仗呢。打開門做買賣地商家,為的是賺錢,可不是為了鬧事的。
這種事情,能夠化於無形之中,那是最好。實在應不下地條件,再下手拿人也不遲。
「壯士所為何來?難不成是看上了我這作坊?」既然小伙子敢把田老爺完好的送回來,而且敢於一個人前來,這份膽色和勇氣就非尋常是亡命之徒可比。這裡上上下下近千口子人,也不怕他動粗。
「我看上了老夫人泊在江口的七船布匹……」
老夫人心裡還清楚拿七船印染好的布匹是怎麼樣一個巨大地數字,這人把嘴巴張的這麼大,老夫人雖是震驚,卻也不發作,靜靜的聽他往下說。
「我們也知道這不是老夫人的東西,原貨主要是讓老夫人賠償的話,老夫人一時也陪不出來。」四火好像很講道理的樣子:「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只借其中地三船……」
要說這事情,四火比誰都窩火。
本以為拿了田老爺,就可以把船上的布匹順利地弄走。可完全不是那麼回子事情,這個田老爺的號令根本就不好使喚。
每條船上都有好幾十號人,真要用強地話,還真不好收拾。因為四火的一個小隊早用同樣地手段控制了七八條船,也拿不出許多人手。
就算是用強拿下了,這種事情不可能做的天衣無縫,人家肯定能順著蛛絲馬
門來。蕪湖又不是敵占區,地地道道朝廷的地盤兒下手硬搶,實在說不過去。
更主要的是,這也是大帥的本意。
「三船?不行,你們若真是有了難處的江湖朋友,走到我門上來少不得要照顧個衣食周全盤纏豐足。」老夫人還是不動聲色的說道:「你一開口就要三船,你可知道三船是多少布匹?一船四十包,一包一千八百尺……嘿嘿,我知道壯士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可我們田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老夫人差異,我們不是打明火的匪類。我們也不搶老夫人的東西,」四火還是不溫不火的樣子,說話的時候都帶著笑呢:「我們不是搶,是借,既然是借,肯定會還……」
「這是借據,老夫人看看再做考慮。」
片刻之後。
老夫人再次打量面前的小伙子:「你就是叫做四火的隊官?」
「正是。」
「我早就應該想到了,為非作歹的匪類怎麼會有如此的氣概?原來你們是赴死軍的人。」
那借據上都有李四李大招討使的個人印璽和赴死軍的大印,應該不會錯,這麼一來,估計這個忠誠伯的衛隊長應該不會用下手硬搶一類的手段了。
做買賣開自號為的是賺錢,這又是江南是朝廷的地盤兒,老夫人並不怎麼怕忠誠伯這個天大的人物。別說一個親兵衛隊的隊長,就是忠誠伯本人來了,他也得講道理,不拿銀子一村布絲兒也別想拿走。
借是肯定要借的。
因為四火綁架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為了索要錢財,而是在示威。
你要是真不借,赴死軍隨時會過來找麻煩,這才是最要命的。
四火還在一邊兒打著邊鼓:「淮西百萬生靈衣食不周,我家大帥不得不想方設法。我家大帥說了,要是貴號能援手今日,他日比有厚報。」
你要是真不借也可以,以後的路子還長著呢。不過要是和忠誠伯合作的話,這裡頭的利益可也同樣巨大。
老夫人微微一笑:「忠誠伯的意思我也明白,不過那幾船布你們就不要想了,都是有主之物……」
老夫人這麼說,四火也不著急,同樣是靜靜地等待著下文兒。
「拿都是綾子和細緞子,你們用也不合適。我這裡還能湊出幾十包麻布和棉布,若是真能和忠誠伯商量好了,立刻就可以發出去……」
老夫人要見忠誠伯的舉動完全就是在四火地意料之內,因為其他幾家也是這樣。
「淮西百萬人口即將飢寒交迫,還請老夫人即刻啟程……」
「不必了,我是不去的。」老夫人很輕鬆的笑道:「這事情我們家老爺就能辦理……」
他?那個小氣而有做不了主的田大老爺?
田夫人喚來田大老爺,低聲的囑咐了幾句什麼,田大老爺地小眼珠子立刻就冒出光來。就好像比他還要摳門的吝嗇鬼憑空撿了個大金寶一樣:「夫人當真?」
「這麼大的家業光憑我一個孤老婆子,終究是不成,這就是一個機會,你要是做好了,就是百年不衰地基業,城裡的同行誰也不如咱們。也只有這樣,我才敢撒手……」
田大老爺都有些等不及了,拽住四火就往外走:「走,走,咱們趕緊走,去見李四……忠誠伯大人……」
田大老爺和四火手挽手的出來,田夫人微笑著目送二人遠去。
那些準備著繩子棒子的家人可算是看著稀罕景兒了,活了這麼些年,誰見過這樣地情形?綁匪都和苦主並膀子了,貓和老鼠是不是可以同窩了?
……
李四還真是親自接待了這三個人。
印染的田大老爺、掛漿的嚴大掌櫃和臼棉麻的喬老爺。
「諸位都是衣被天下的巨擎,這寒冬已然到來,我淮西、豫中百姓多有難處,實在是沒有了法子,這才出此下策……」李四笑瞇瞇的說著,好像是在和這些人商議一樣。
至於強「借」和強搶有什麼分別,暫時先顧不上了。
「忠誠伯,」田老爺再也沒有就斤斤計較地神色,如一個真正的商賈一般,言談之中都是大利大益:「我田家四十包棉布和粗麻布立刻就到,另有四十包也會在半月之內送到。為我同胞渡此寒冬略盡綿薄,當是我輩義不容辭之事。懇請忠誠伯將所需衣、被、毯、氈、帳、幕、旗屬等物為我田家印染,並允我在諸般實物上留下田家印記……」
李四知道那些奉送地東西不是真正免費的,也是要歸還,只不過一年地限,赴死軍絕對已經渡過這個最艱難的時刻了。
對於這種大型地賒欠,就是田家這個的巨型作坊肯定也要付出相當代價才能周轉的開,畢竟在這個時代,都是以加工為主,一時的流動不開,尤其是這樣大量的賒欠,將是一場很嚴重的災難。
「這就是四火說的那個什麼主也做不了的田老爺?這就是那個吝嗇之極其的田老爺?」李四甚至懷疑四火是不是搞錯了。
一下子出讓這麼大的利益給赴死軍,緊接著連口氣兒也不帶喘的就要好處,完全就把這個名動天下殺人不眨眼的忠誠伯當成了老主顧的樣子,這份膽氣和韜略還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夠具備的。
「好,就如此辦理。」
李四這樣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和他們這樣的作坊主詳細商談什麼,主要是確認一下赴死軍和他們的合作關係而已,具體的細節自然有人辦理。
從李四房中出來,嚴大掌櫃抹了抹腦門兒上的冷汗,深出大拇指讚歎道:「田老弟真是好魄力,我一見到忠誠伯,一想到他的威名,嚇的腿肚子都哆嗦了,哪還敢談什麼條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還是田老弟你有真本事啊……」
喬老爺也不得不讚歎:「能和忠誠伯這樣的人物侃侃而談坐而論價的,全天下也沒有幾個了吧?你們田家能把生意做的那麼大,一直以來我就以為的嫂夫人的功勞,今日方知真正的大主意還是田老哥你的本事……」
「哪裡哪裡,賤內確實是執掌一些瑣碎的事宜,也省的我再去操那份閒心。只不過這種真正的大事情,她一個女人家做不來了。我也只好出馬一次,哈哈……」田力國田大老爺把場面說的風光體面,其實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心裡清楚著呢。
要不是關係到未來能不能真正當家作主這個問題,他田力國也不敢過來,更不敢和李四這麼討價還價。條件是談妥了,可要說真的一點兒不怕那就純粹是胡扯了。
到現在,他的腿肚子還在轉筋呢,他自己還能不知道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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