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軒愣了片刻,忙擠出一絲笑容道:「陛下問臣這個做什麼,劉姑娘並非臣的什麼人」
正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酸澀的笑道:「在朕面前還不肯說實話麼,難道月軒以為朕連這都看不出來?」
李月軒並非是故意矯情做作,只是眼下正德既然這麼鄭重其事的找自己商量這事,顯然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又如何再能說什麼。何況李月軒與劉良女之間也只是陰差陽錯認識的而已,兩人連個正式的主僕關係都沒有。他對人家也沒有什麼歹念,不過因為呆在一起的日子久了,難免會有點感情。說到底只是兩個不相干的人。
現在正德能這般與李月軒商量,已是很照顧他的情緒了。
李月軒搖頭笑道:「看來陛下是誤會臣與劉姑娘了,臣當初在太原蒙難,多虧了劉姑娘悉心照料,臣心裡感激不盡,臣心裡也只有這分感激,並沒有其他非分之想。而且劉姑娘並非臣家中的侍女,陛下本不需找臣商議此事,大可自己做主就好了」
「難道是朕想錯了?」正德聽李月軒說完,不由迷惑起來:「可是朕看她看月軒的眼神明明和婉顏看朕的眼神一樣啊」
正德想了想,道:「即使你對她沒什麼情意,但她對你呢,朕可記得當初她為了你連朕都沒看在眼裡,這樣的侍女可不多見哦」
正德的話讓李月軒忽然想起了劉良女送來的那件繡著自己名字的袍子,一時心裡不由有些難受。
正德見他神色忽然變的淒然,暗道這兩人果然是有貓膩,朕不過就是稍微試探一下就原形畢露了。哎,本來還想月軒能忠君愛國一次,沒想到竟然這麼不給朕面子。
---劉姑娘,朕從上次見過她之後就很難忘懷了。要不是朕不是那種昏庸之君,早把她搶來了。哎,為什麼她心裡偏偏裝著這個臭小子呢。
正德想著一陣自怨自艾,移開目光,訕訕道:「罷了,這事朕不過也就這麼一說,反正朕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朕也會去問劉姑娘的意思的,月軒也不要傷神了」
李月軒驀然回過神來,看了正德一眼,長長舒了口氣,苦笑道:「其實陛下大可不必這樣子來試探臣的,臣不過是一個外人罷了」
正德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朕是真心喜歡劉姑娘,但又不知月軒與劉姑娘之間到底有沒有情意,還是問清楚的好,萬一因此而傷了你我感情就不好了」
李月軒搖頭道:「陛下若是真心喜歡劉姑娘只管接進宮就是了,何必在意臣的意思,她是晉王爺府上的丫頭,並非臣家中的……」
「哎,朕就不喜歡你說這些,她是哪家的丫頭重要嗎,重要的是她心裡是否有你這個人」正德見李月軒一點也不珍視的樣子,薄怒道:「朕知你才貌當世都難有人出其右,但也不可這般忽視別人對你的感情,朕這般問你便是想知道你與劉姑娘之間是否有情,若是有的話,朕絕不強求」
李月軒聽的心裡慚愧不已,貌他還勉為其難能接受,畢竟他在前世就是這般模樣,至於才嘛,李月軒心裡涼了一截,直向正主懺悔道:對不住了,如今我李某人也是騎虎難下啊。
正德正深明大義,飽含柔情的說著,忽然發現李月軒嘴角竟然泛起一絲俏皮的笑容,頓時惱羞成怒道:「月軒,朕和你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李月軒「啊」了一聲,忙陪著笑臉道:「聽著,聽著,陛下能這般體恤小臣,小臣實在感動不已」
「哼,油腔滑調」正德也知這個李月軒從來就不像其他大臣那樣怕自己,有什麼話也是直言不諱,完全把自己當個平常人看待。這雖然在外人看來是大逆不道,但正德卻正是因為如此,才這麼重視李月軒。
「哎,算了,問你肯定是不會說實話的,朕已經下旨接劉姑娘進京了,到時候朕讓你們當堂對質,非問清了不可」正德哼哼的看了李月軒一眼,見李月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直氣的牙癢癢。
李月軒笑了笑,想起羅祥還提到另一人,便問道:「臣聽說淮王選送的是浙江知府孤獨家的小女,陛下可是也選中她了?」
「她?你饒了朕吧,當初朕又不是沒見過獨孤玉,就那脾氣,送進宮來,朕這家就沒法過了,朕已經把他名字勾了」正德一聽李月軒提起獨孤玉,臉色像吃了苦瓜一樣。直擺手道。不過他這番話倒是讓李月軒鬆了口氣。畢竟依獨孤玉那性子,若是進了宮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李月軒剛才開始還想為此事說道一番,哪知正德竟然避之不及,倒是讓他大為詫異。李月軒看著正德那副苦瓜臉,頓時又為獨孤玉不平起來了,心道這丫頭雖然是頑皮了一些,但無論容貌氣質都是上上之選,還沒你說的這麼差吧。
兩人既然商量事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李月軒跟正德閒扯了幾句,正德便趕人了:「好了,好了,朕跟你說話就是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朕家裡可沒準備你的飯,快給朕滾蛋」
李月軒笑罵道:「我還沒說要留下來吃飯呢,你就趕人了,你當初去我家噌飯吃的時候怎麼就沒這麼「熱情」,哼,宮裡我就不信沒人留我吃飯」
正德眼珠子轉了轉,嘿嘿一笑道:「那是,那是,宮裡少不得有人想留月軒下來吃飯的,所以朕不是不好意思留你嗎,快走吧,否則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李月軒笑罵了一聲,他自然知道正德所指是誰,想想時辰也的確不早了,便自個扮成無限委屈的模樣出了豹房,正德自然知道他裝的,倒是夏皇后剛從後堂過來,不明所以,見到李月軒滿臉沮喪的走出家門,直嗔怪正德不懂禮數。
李月軒入了西華門,經過武英殿,再穿過右翼門沿奉天殿向後宮走去。
永福、永淳在正德登基後與張皇后住在慈寧宮,後來張皇后考慮到女兒漸漸長大,便讓她二人搬出了慈寧宮,在後宮裡隨意選一座宮殿住下,但後宮幾乎沒有為公主準備的宮殿,公主嫁人前都是和母親住,嫁人後都是統一住進十王宅。(其實對於這點黑夜並沒找到有力的史料,只是根據唐代十王府的用途推敲而來)。
永福永淳兩人在後宮看了看,最後選了絳雪軒作為臨時宮殿,絳雪軒本是是御花園中賞景休息之處,並非正規宮殿,不過它後依東宮牆,座東面西,面闊五間,黃琉璃瓦硬山式頂,前接歇山卷棚頂抱廈三間,平面呈「凸」字形。明間開門,次間、梢間為檻窗,上為福壽萬字支窗,下為大玻璃方窗,設計的頗為獨到。而且此處又可看見御花園中美景,倒是個好地方,當初永福便是看中了這點。
李月軒一路走來,路上遇到不少太監宮女,紛紛向他行禮。這些人常在各宮之間行走,關係可靈通著,大多都耳聞了一些李太師與兩位公主之間的逸事,一見李太師火急火燎的往御花園趕去,很多小宮女都在掩嘴輕笑,相互使著眼神兒,顯然都知道李月軒這是要去絳雪軒。
李月軒來到絳雪軒,遠遠的就看見軒前一座大大的琉璃花壇,這座花壇制做得極為精細,體量、造型恰到好處,下部為五彩琉璃的須彌座,飾有行龍及纏枝西番蓮圖案,上部用翠綠色欄板、絳紫色望柱環繞,基座與欄板之間施用了一條漢白玉石的上枋,色彩對比強烈,卻又十分協調,在宮中花壇中都是少有之傑作。而且壇內疊石為山,栽有牡丹等名貴花木,如今雖繽紛不在,但春夏之季卻是美的驚心。
李月軒在門前駐足看了花壇片刻,便輕輕的走了進去。
說起來,自從永福永淳搬到絳雪軒後,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看著屋內已經點起了昏黃的燈火,似有人影來回走動著,李月軒心裡有些發虛,暗暗祈禱不要被人看見了才好,彷彿作賊似的。
他在門前巡逡了片刻,看著天色越來越暗,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便只好敲響了房門。過了片刻,一個小宮女打開房門,一見昏暗的夜空下,一個白衣勝雪的長髮男子正佇立門前,不由驚了一跳。
是誰呀?膽敢擅闖公主住處」暗暗的夜空下,小宮女並未看清李月軒的臉,一見是個男人就開始慌張的大聲叫了起來。
李月軒心裡一苦,忙拱了拱手道:「牢煩姑娘稟報公主,李月軒求見」
「李月軒?」小宮女似乎覺得有些耳熟,走近前來看了他一眼,臉上頓時一喜,道:「你就是李太師呀……呀,奴婢該死。」
小宮女一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急忙跪下道:「奴婢見過太師」
李月軒知道這些宮女的處境,他可犯不著為了這麼點小事就為難人家。便笑道:「本座不怪罪你,起來吧」
小宮女噤若寒蟬的站起身來,抬頭看了一眼李月軒,只覺得眼前這人真是好看的不像樣,一身白色道袍穿在身上如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
李月軒看小宮女看著自己有些傻了,眉頭微微皺了皺,道:「公主可在?」
小宮女這才回過神來,忙點頭道:「回太師話,公主正在裡面」
李月軒點點頭,踏進了門檻,剛轉過一道屏風,正想看看這絳雪軒的陳設,不想忽聞一聲嬌喝:「叫你這麼晚才來」
一個枕頭已經朝著他面門丟了過來,立時把李月軒的頭丟了個正著。李月軒轉頭看去,只見永淳氣呼呼站在門簾處,滿臉幽怨的瞅著他,晶亮的眸子裡帶著點點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