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一聽來者跟太師相熟,紛紛退到了一邊。趙鐩牽著妻子走到李月軒身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躊躇了片刻,還是行禮道:「小人參見太師」
李月軒微微愕然,心裡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蠻不過趙鐩的,忙扶起他道:「趙大哥不必如此,你我相待以誠,早已兄弟相稱,何必在乎小弟身份」
趙鐩苦笑了一下,隨即向一旁的張永拱了拱手,才回道:「難得李公子屈尊相交,愚兄心領了」
李月軒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趙鐩見李月軒目光瞟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包袱,想起剛才他的問話,只好道:「如今霸州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愚兄恐怕一時也進不了府學了,我和夫人商量過了,還是決定先回老家」
李月軒笑道:「趙大哥多心了,霸州府的事已經解決了,朝廷眼下正需要趙大哥這樣的人才,趙大哥無須為那莫須有的事情擔心」
「而且今日內子剛到霸州,她手藝尚可,晚上你我兄弟何不好好聚聚?」
「這---」趙鐩一陣為難,不由看向自己夫人,趙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月軒,還是替夫君點頭道:「如此,謝過李公子了」
趙夫人向李月軒襝衽一禮,便拉著趙鐩往家中回去。趙鐩一臉不解的跟夫人走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夫人,難道咱們不走了?」
趙夫人搖頭苦笑道:「夫君難道還看不出已經大勢已去嗎?」
趙鐩甚為不解的回頭看了一眼正和張永笑呵呵的進了家門的李月軒,迷糊道:「你是說李公子已經知道了咱們的身份?」
趙夫人雖不想承認,但事實恐怕是如此,苦笑著點頭道:「恐怕是如此了」
「這下如何是好,當初咱們不知他身份,所以頗為親近,誰想他竟是……哎,那劉家兄弟那邊怎麼辦,咱們不去報信了?」
趙夫人見夫君憂心的模樣,牽過他寬大的手掌,柔聲道:「妾身知道劉家兄弟對夫君有恩,只是眼下事已不可為,何況見剛才李公子那篤定的神情,劉家兄弟恐怕已經在劫難逃了,你我夫妻也是鞭長莫及啊。而且李公子剛才的話顯然是不追究你的罪責,此刻咱們若是再有動作,李公子恐怕就再也容不下我們夫妻了」
「可惡,誰知道他竟然會是朝廷派來的……虧為夫真心待他,哎---」趙鐩深深一歎,無可奈何的跟著夫人回到了家中。
李月軒回到宅中,正和張永剛入坐,一親兵急急從門外走到他耳邊低語兩句,然後轉身而去。李月軒淺淺一笑,隨即向張永道:「張公公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來嘗嘗本座這上好的杭州龍井」
張永是八虎裡唯一一個和李月軒關係不錯的人,也沒那麼多客套,端起茶杯聞了聞,便輕輕抿了一口。
「好茶啊,咱家在宮中這麼多年,貢茶也喝的不少了,卻都沒有像太師這茶這麼好喝」張永笑瞇瞇的把茶放到茶几上,道:「太師可否送咱家一些,咱家別的不好,這茶卻是喜之如命啊」
李月軒婉爾一笑,這張永還真會揀好聽的說,自己這茶本是前些日子獨孤家送來的,雖說是上等好茶,但跟貢茶一比卻又差了一些,哪會像他說的這麼好。
李月軒道:「張公公若是喜歡,一會兒本座送公公一些便是」
張永拱了拱手謝過,隨即微微看了一眼李月軒,道:「聽說太師又派人往兵部送折子了,不知是為何事?」
李月軒知道這事是瞞不過張永的,索性大方道:「本座先前是小看了這群霸州賊寇了,兩萬大軍只對付劉氏兄弟就已經捉襟見肘,楊虎那邊已經無能為力,所以本座才請兵部再調集大軍前來」
張永不置可否一笑,接著道:「那太師回京後可是準備和兩位公主……」
「張公公,怎麼好好的說起那些不相干的事來了」李月軒一曬,心裡卻是驚訝張永竟然這麼心細,只看自己送兵部一封折子竟然就能猜出自己的用心了。
張永也不去點破,畢竟他在宮裡跌爬滾打多年,深知其中利害。既然這位小太師刻意隱芒,那就由得他吧,想來應該也是李閣老在背後提醒過。再說自己也是一把老骨頭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可活。還是不要太貪得無厭了。
「是,是,咱家多嘴了,哈哈」張永順著李月軒的話道:「對了,聽說今日尊夫人也到了,嘖嘖,上次鎮壓安化王反叛和巡視九邊太師身邊都有佳人相陪,如今又有位夫人前來,太師年少風流真是讓咱家羨慕死了」
李月軒聽得老臉一紅,可想想也實在沒必要和一個太監談論女人,便岔開話題道:「最近陛下可還好?」
「好,好」張永微微一愣,苦笑道:「陛下正忙著納妃,好的很哪,前兩日才跟兩宮皇太后為此事大吵一架」
李月軒心中一歎,正德私自納妃,後宮肯定是不會善了的,畢竟納妃之事歷來都是有後宮主持,又豈會這麼容易讓正德胡來。而且這事看似沒什麼緊要的,只是皇家娶媳婦而已,但若有人從中做鬼,乘機取利的話,那可也是不得了地。
李月軒道:「那朝中大臣就沒有什麼說的?」
張永搖頭道:「兵部尚書王大人最先開口反對,可是陛下第一天上朝就說了這是家事,不是國事,輪不到外人來多話,王大人也只好不再多說什麼了,後來楊大學士和張大學士見兩宮太后和陛下吵的不可開交,也去勸過陛下,可陛下根本不聽啊,說取媳婦自己都做不了主,那還當這個皇帝做什麼。哎,滿朝文武都知道陛下當年常拿皇位相威脅,為了玩鬧不顧大臣勸阻」說到這,張永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畢竟那裡面他也是功不可沒的。頓了頓,他繼續道:「內閣怕陛下好了幾日又像從前那般叛逆,也只好哄著他向後宮說好話,不過看樣子兩宮太后這次是鐵了心要和陛下鬥到底了,咱家出京那日聽說李閣老去勸太皇太后都被給了臉色」
李月軒聽的暗暗乍舌,想不到正德這次還動真格的了。
張永又道:「太師。恕咱家多嘴,眼下陛下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恐怕也就太師能勸的動」
李月軒苦笑道:「張公公說笑了,陛下若是主意已定,本座又豈能令他改變主意。」
張永不置可否,接著道:「陛下對太師的寵信實在是咱家生平僅見,就連劉謹生前天恩最厚時都不及啊,呵呵,太師也不必妄自菲薄,咱家看的清楚」
見他都這麼說了,李月軒自知再說下去就顯得矯情,便不在多說什麼。兩人說了一下朝中的事,然後又閒扯了幾句,便到後堂用飯去了。
今日是馬憐兒親自下廚,還別說,馬憐兒手藝比起家中其他幾位女孩來真是好得太多了。連鍾靈秀都尚有不如,李月軒暗暗高興自己的胃今後終於不用再受罪了。
旖旎的房內,衣裳亂糟糟的丟在床邊,馬憐兒滿身汗津津的匐在李月軒懷中,臉上仍帶著動人的紅暈。胸前一對豐滿的柔軟緊貼在李月軒胸膛上,露出粉嫩光滑的香肩和性感撩人的玉背。
馬憐兒微閉雙目,嬌喘細細,近乎呻吟的呢喃道:「相公一點也不知道憐惜憐兒,剛才那般用力,人家差點就承受不住」
李月軒手在馬憐兒背上輕柔撫摩著,溫柔一笑,卻是沒有說話。他離家已有十數日了,前段時間忙碌還沒覺得什麼,今日讓馬憐兒一下子勾起了慾火,直叫他渾身生出使不完的勁,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馬憐兒見相公不說話,抬起頭道:「霸州事了後,相公馬上就要回京嗎?」
李月軒點點頭:「霸州之事已經處置的差不多了,災民現在也安定了下來,只等將劉氏兄弟和楊虎一滅,相公便要回京覆命」
馬憐兒頓時有些不樂意道:「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躺,就這麼回去太沒意思了」
李月軒搖頭一笑:「哎,誰叫相公現在是朝廷命官,豈是什麼事都能都隨心所欲的,而且相公若是帶你四處雲遊,叫月兒她們怎麼辦」
馬憐兒心知自己在他心中不過只佔了一小塊位置而已,剛剛那翻話說的又何苦呢。她想著不由一陣自憐,幽幽道:「若是相公只是憐兒一人的相公就好了,咱們兩人騎馬射箭,浪跡天涯,一定是對神仙眷侶」
李月軒看她那天真爛漫的表情,啞然失笑道:「你若想浪跡天涯,等日後相公不再當官後就陪你去,只是月兒,秀兒她們幾人早已委身於我,此生此事,相公與她們早已經綁在了一起了」
馬憐兒也不過是吐一吐心中想法罷了,也知那是不可能的。她抬起頭凝視著李月軒的臉龐,只覺得他白白淨淨的臉上眼、鼻、眉、嘴都是那麼精緻漂亮,明目閃爍時,說不出的讓人喜歡。讓人目光不由不被他吸引過去,彷彿永遠都看不夠一樣。
「相公,如果日後憐兒老了,你還會像今日這般疼我麼?」馬憐兒實在沒信心永遠留住眼前這個男人的心,不免有些像個孩子般擔憂的說道。
李月軒愣了愣,旋即笑道:「那可不一定了,那時若是相公看到其他漂亮的女子,也許就會跟別人走了」
馬憐兒雖知他是在說笑,卻仍聽得悲從中來,鼻頭漸有酸意,說話都哽咽起來:「憐兒決不把你讓給別人,誰也不讓」
李月軒見自己似乎話說的太過了,不由寬慰一笑,柔聲安慰道:「傻丫頭,瞎想什麼呢,你老了,相公恐怕也是個老頭子了,誰還會喜歡一個老頭子」
馬憐兒堅定的看著他,認真說道:「我啊,憐兒喜歡你一輩子,不,下輩子也喜歡,下下輩子也喜歡」
李月軒被逗的笑了起來,心想這丫頭有時怎麼跟個孩子一樣。盡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李月軒卻不知道馬憐兒從小喪母,沒過多久又失去了父親,只有和哥哥相依為命,然而馬昂功利心又十分之重,一直沒怎麼關心這個妹妹。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堅強的獨自生活,還從未把誰放在過心中。直到遇到李月軒後才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後來能與他在結成夫妻,已經把他當成了生命的全部。又如何會不事事以他為中心。
李月軒或許也可以感受到她的一點心事,替他將背子蓋好,柔聲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不要胡思亂想,先睡覺吧」
馬憐兒吸了吸鼻子,抱著相公的腰道:「人家睡不著,除非你說一百遍相公最愛憐兒哄憐兒睡」
李月軒無奈了:「十遍可不可以?」
「不行」
「三十遍?」
「不行」
「四十遍,不能再多了,你要體諒一下相公嘛,相公剛做費了那麼多力氣也累了」
「……」
「好了,怕了你了,一百遍就一百遍」
趙鐩夫妻果然如李月軒料想那樣,並沒有再說離開的事,平日還是跟往常一樣來看望他,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不過李月軒看的出趙鐩看自己的眼光中有一絲不愉。這也難怪,那日從齊彥明那得志趙鐩夫妻身份時,李月軒又何嘗不是吃驚憤怒的,畢竟自從他被趙景隆抓去後就一直把趙鐩當做一個兄長般看待。
兩日後,在齊彥明的幫助下,楊博杭雄率大軍圍困住劉氏兄弟據點,活捉了劉氏兄弟。七千災民被重新安頓。第二日,劉氏兄弟雙雙自殺於囚禁房中。
正月底,朝廷以兵部侍郎路完為帥,谷大用為監軍,領大軍三萬清剿霸州綠林。
霸州事情已了,李月軒已經準備回京,對於趙鐩的事,他已與他長談過,對於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只望他能好好為朝廷效力。趙鐩聽妻子之勸,答應效忠朝廷,隨後在李月軒幫助下,他直接入國子監求學。
紅娘子坐在呈放道具的箱子上,手裡撫摩著那塊又硬又冷的令牌,神思已經游離九天之外。
紅娘子自從那日離開李月軒後便沒有再去找過他,自從知道他身份,見過他妻子後,紅娘子已經不能向從前那般坦然的去面地他。儘管他心裡一如既往那麼喜歡那個曾經滿臉擔心注視自己的公子,可長年的奔波卻更讓他瞭解到一個貧苦百姓跟著一個當朝太師意味著什麼。
最終他還是聽了雜耍團裡幾位長者的話,將那段情感掩藏在了心中。只是不管她怎麼努力,腦中卻始終磨滅不掉那張英俊的臉龐,常常夢迴醒來,發現自己已是淚濕枕巾。或許也只有摸著那塊冰冷的令牌才能讓她稍稍感到那個男人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帳篷周圍的人忽然都退到了老遠,倏忽之間安靜的能停聽到心跳。紅娘子垂著頭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微微歎息了一聲,心道算了,始終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再去糾纏。
她將那塊令牌放入懷裡,好好收好,然後站起身來,盤算著去跟叔父商量一下下一個去處,抬頭卻發現眼前早已沒了別人,只有一個身穿白裳的男子靜靜的看著她,溫柔的笑著。讓她深深沉醉的笑容。
P:今日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