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將注定成為一個歷史名城。
秦漢曾在這裡一戰成名,以一己之力大敗太平天國國宗韋俊的西征軍,今天,秦漢麾下的猛將蒙虎又將和湘軍悍將石鎮海在這裡死磕。
蒙虎雖然生性剽悍,卻粗中有細,在數次演習中他都能做出出人意料之舉,每每在絕境中反敗為勝,這一點讓秦漢十分欣賞。兵無常勢,行事不著痕跡,是每一名優秀將領必備的特質!這方面白飄雲比蒙虎更勝一籌,但白飄雲缺乏蒙虎身上特有的那股剽悍之氣,要將一支軍隊鍛煉成一支剽悍之師,主將的人選是十分關鍵的。
蒙虎率領四個營抵達鄂州附近的時候,先期開拔的騎兵營已經借助強大的機動能力,成功地將石鎮海的三千人牽制在鄂州城裡,整整十天動彈不得!石鎮海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繼續向武漢挺進,極可能被這支騎兵截斷歸路,萬一前有圍堵,頓時就要陷入腹北受敵的困境之中,這是兵家之大忌!萬一撤退,更擔心這支騎兵會如同附骨之蛆般糾纏上來,難以脫身。
不得已,石鎮海只好進駐鄂州,一面請求曾國荃派水師增援,一面準備困守。
說起蒙虎,就不能不說他麾下的三個營長。
一營長趙大刀,湖北武當山人,塊大腰圓,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更難得的是身手敏捷,聽說從小跟著武當山上的道士學過十年功夫,掌可劈石。二營長牛鋼,三營長牛鐵,這兩個愣種是親兄弟,受不了家鄉地主老財的欺壓,一怒殺了人從家鄉跑到長沙來投軍,結果陰差陽錯考進了湘楚陸軍軍官學校,成為秦漢眼中的寶貝疙瘩。這三個傢伙跟蒙虎差不多一個脾氣,平時就十分合得來,經常在一起聚眾鬧事,不知道被秦漢關過多少禁閉。
秦漢在籌建長沙衛戍第一師的時候,就有意將這四個人湊在一起,準備將第一團當成骨幹團來培養。
聽完騎兵營營長孫子良的匯報,蒙虎興奮地叫道:「好啊,騎兵營幹得好啊,狗日的石鎮海已經被困在鄂州城裡了,這下子看他小子往哪裡跑?」
孫子良也是個沒事找事的主,跟著起哄道:「這次定要將石鎮海的鎮字營一鍋端,讓曾國藩吃個啞巴虧,哭都找不到地兒去!」
「不行!」蒙虎一歪脖子,沉聲道,「校長有令,只准打趴鎮字營,不准全殲!」
趙大刀道:「要我說,哪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炮營拉上來,炮火覆蓋半個時辰,先轟得這些狗日的七葷八素,然後兄弟們提著槍往上一衝,事情不就結了?團長,你就等著清點俘虜的數目吧,哈哈……」
「屁話。」蒙虎厲聲道,「你當湘軍是泥塑的?紙糊的?這麼容易打跨!石鎮海可是湘軍中有名的悍將,手裡不知沾了多少太平軍將士的鮮血,他的威風可不是吹出來的,而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
孫子良也沉聲道:「這些湘軍確實不含糊,鼓聲一響,個個都嗷嗷叫著向前衝,命都不要,剛接仗的時候,我的騎兵營心理準備不足,還吃了點小虧,折損了幾十號弟兄。」
「子良說得有道理,對付這伙湘軍大意不得,一定得想個萬全之策。」蒙虎點頭道,「校長的意思,這一仗一定要打出我們長沙衛戍師的威風來!怎麼打出威風呢?就一條,必須在硬碰硬的接戰中,將石鎮海的鎮字營打趴下,唯其如此,方能顯現我長沙衛戍師的軍威,才能讓湘軍從今天聞長沙衛戍師的名而膽喪。」
牛鋼牛鐵一齊叫道:「團長,那你直說吧,這仗怎麼打?」
「先把他們從鄂州城裡逼出來,挫掉他們的銳氣,然後將他們逼上絕路!」蒙虎用力一拍地圖,厲聲道,「在這裡,兩軍進行白刃決戰!一舉從精神上擊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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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石鎮海猛地站起,厲聲道,「鄂州城外發現大量敵軍?是不是長沙師的人?」
前來報訊的哨長連連點頭道:「回將軍,從服裝上看起來,應該是長沙衛戍師的。」
「大概有多少人?」
「看起來應該有差不多兩千人!」
「只有兩千人?」石鎮海臉上浮起不屑之色,冷然道,「讓他們來送死好了!鄂州城雖然城牆不高,但憑借低矮的城牆仍然可以有效抵禦騎兵的進攻,我倒要看看,長沙師沒有騎兵的助力,怎麼跟我們鎮字營相抗衡?」
那哨長又道:「將軍,長沙師後隊有大量輜重車隊,看起來像是炮隊。」
「炮隊?」石鎮海一愣,腦子裡馬上想到了湘軍水師船上裝的那種又笨又重的劈山炮,便不屑地冷笑道,「劈山炮又笨又重,馬車怎麼可能拉得動?你一定是看錯了!再說就算他們有劈山炮,我們也有城牆為依托,根本就沒什麼好擔心的,那玩意,只在野戰的時候管用,攻城時,根本就是廢物。」
那哨長翻了翻白眼,只能乾巴巴地說一句:「將軍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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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空下,三十門野戰炮排成了一道長龍,烏青的炮筒在幽暗的夜空裡散發著幽暗的光芒,凝重而又陰森。這是長沙衛戍師直屬炮營的全部家當,論威力雖然比不上英法聯軍配備的滑膛炮,但比起曾國藩水師使用的劈山炮,卻又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從炮彈來說,就已經是「開花炮」了,使用這玩意之後不但射程大增、而且精度高,一炸就是一片,殺傷力相當驚人。
六十名校炮手按照平時野外作業時積累的經驗,正在緊張地調整炮筒的傾角,以便控制炮彈能夠準確地落在鄂州城裡以及城牆上,替步兵的進攻掃平道路,還有幾百名填炮手正緊張地將馬車上的炮彈卸下來,在指定的地域壘好。
蒙虎趁著夜色來到鄂州城下,檢閱攻城的第一梯隊。
負責攻城的先鋒隊是一營一連一排,這個排的近一半戰鬥骨幹都是湘楚軍校的學員,作風硬朗、思想堅定!雖然沒有經過戰鬥的檢驗,但秦漢卻對這支先鋒隊充滿信心,由這支先鋒隊擔當攻城拔塞的先鋒,是秦漢在出征前就預定了的。
「弟兄們,請端起這碗酒。」
蒙虎端起酒碗,一百名將士也跟著舉起手裡的酒碗,早已經在旁邊守候的後勤兵立即給大家倒上滿滿一碗水酒,現場的氣氛有些壓抑,聽不到一絲說話的聲音,只有水酒沖刷瓷碗發出的沙沙聲。
「喝乾它!」
蒙虎一仰脖子,一口吸乾了水酒,然後狠狠地將瓷碗砸在地上,一百名將士也跟著惡狠狠地將酒碗砸落在地,清脆的碎裂聲刺破了夜空的寂靜,也喚醒了將士們眸子裡灼熱的殺意,藉著擲碗的動作,彷彿有一股豪邁的氣息頃刻間從他們年輕的軀體裡噴湧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上刺刀!」
蒙虎的聲音冰冷而又低沉,士兵們動作利素地將刺刀插上步槍的槍頭,冷森森的利刃在夜色裡閃爍著冰冷的利焰。
「雙手掩耳,趴下!」
蒙虎一聲令下,所有士兵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以雙手掩住耳孔,俯臥在地。
下一刻,震天動地的劇響衝霄而起,三十門火炮同時開炮,炮彈帶著銳嘯劃破了夜空,迅速落入鄂州城裡以及鄂州城並不堅固的城牆上,然後更劇烈的爆炸在城牆上綻放,一團接著一團的烈焰騰空而起,碎土橫飛、彈片亂飛……
正在鄂州城低矮的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湘軍士兵,被眼前可怕的景象驚呆了!
一聲銳嘯帶著長長的尾音降落了下來,轟然一聲在城牆上爆炸,一團濃煙猛地騰空而起,幾個不幸的湘軍士兵轉眼間便已經從人間蒸發,碎成了漫天碎肉,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都顫抖了起來,鬆垮的城牆頃刻間便大段崩塌,許多反應不及的湘軍士兵頓時便被活生生埋進了殘牆斷坦之中……
石鎮海被一陣強烈的氣浪從城牆上猛地掀到了城牆下,摔得頭暈目眩,半天才爬起身來,扯著脖子厲聲吼道:「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但沒有一名湘軍士兵理會他,已經回過神來的湘軍士兵拚命地從城牆上溜了下來,藏進了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裡,巨大的爆炸聲以及那可怕的爆炸景象,已經讓這些湘軍士兵嚇破了膽!他們雖然久經戰陣,但和長毛交戰的時候,何曾見過如此密集的炮火覆蓋?這麼密集的炮火,彷彿要把整個世界都炸毀了一般,活人怎麼可能承受得了?
石鎮海怒極,惡向膽邊生,猛地抽出腰刀一刀斬了一名驚慌失措的士兵,登上一段矮牆,厲聲道:「誰敢再逃?斬立決!」
又一股潰兵從城牆上溜了下來,遠遠看見石鎮海的身影,便繞著從旁邊溜了過去!石鎮海又急又氣,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又一顆炮彈落在他身邊不遠處,轟然爆炸,一股劇烈的氣浪頓時將石鎮海像枯枝敗葉般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