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綱一拍地圖,厲聲道:「本帥的想法是,顧明率第一卒五百人,回復本來面目,長途奔襲月亮島湘楚軍校駐地,本帥自領一千五百騎,隨後跟進,以追剿為名將月亮島團團圍困!這樣一來,我部既可以在月亮島附近堂而皇之地留下來,還可以讓曾國華督促長沙城裡的清妖,給我部供應糧餉!只要防範嚴密,弟兄們小心謹慎,必不致露出破綻。」
「好計啊!」旅帥和卒帥們紛紛歎服,「大帥還可以令曾國華這個清妖送信給秦妖頭,秦妖頭不知虛實,必然率部火速回援,一頭撞進我部精心佈置的伏擊圈,必然大功告成。」
羅大綱站起身來,厲聲道:「就這麼定了,行動!」
曾國華被人從睡夢中搖醒,有些不高興地睜開朦朧睡眼,卻是羅剛站在面前,不由得打了個呵欠,沒好氣地問道:「羅將軍,有什麼事啊?半夜三更的把人吵醒。」
「曾大人,大事不好哪!」羅大綱急道,「實不相瞞,卑將率部是追殺一夥長毛潰軍而來的,剛剛收到軍報,這伙潰軍已經向著長沙城殺去了。」
「那不要緊。」曾國華鎮定地說道,「長沙城裡有張標的兩千人,長毛佔不了便宜。」
羅大綱急道:「卑將原先也作此想,所以並不急於追趕,只是昨日和大人一席長談,得知湘楚軍校就建在長沙北效,既是軍校,必然屯職了大量軍械物資,學員主力又已經追隨秦大人北上武漢,一旦長毛餘孽徑直殺奔軍校而去,我部救援不及,怕是大事不妙哪。」
「啊呀。」曾國華驚叫一聲,彈身而起,「不好,壞了,真壞了!」
「軍情緊急,不宜再拖!」羅大綱厲聲道,「幸好卑將所部都是清一色騎兵,縱然是跑死了戰馬,也要搶在長毛攻佔月亮島之前趕到!卑將會留下十名軍士,一路保護大人前往長沙,希望大人迅速知會長沙城裡的駱巡撫,接濟軍糧物資,更要通知秦大人,請他火速回援。這股長毛並非普通長毛,我部一路追擊,愣是損兵折將,未能將之剿滅,這一戰怕是曠日持久哪。」
曾國華早嚇得掉了魂似的,只是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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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島,湘楚軍校駐地。
張雨涵帶著蕭嬙、梁思漢以及唐戰等人前來大門外迎接遠道而來的美國人霍華德。
霍華德熱情地親吻了張雨涵和蕭嬙的小手,又和梁思漢擁抱為禮,這才將身後那幾十個洋鬼子介紹給大家:「秦夫人,蕭小姐,梁先生,這兩位是傑克遜先生和威爾斯先生,按照秦大人的囑托,鄙人專門從西點軍校請來的教官!還有這四十八名士兵,是威爾先生專門從美利堅招募,前來秦大人的軍校事業的。」
張雨涵熱情地和傑克遜和威爾斯握手,以流利的英語說道:「我代表秦漢校長歡迎你們,不過遺憾的是,秦校長不在軍校,等他回來了,我一定要求他給你們舉辦一次隆重的歡迎儀式,以感謝大家對湘楚軍校的。」
五十個美國大兵熱烈鼓掌,傑克遜和威爾斯更是對張雨涵佩服不已。
梁思漢道:「大家裡邊請,我們已經備下清茶,請大家品嚐。」
「等等。」威爾斯卻是一伸手,說道,「梁先生,我對軍校的建築十分好奇,聽霍華德先生說,這軍校是秦將軍一手所設計,堪稱軍事堡壘建築之典範,鄙人十分仰慕!你能否帶我和傑克遜參觀一番?」
梁思漢笑道:「當然可以!」
轉頭向張雨涵道:「夫人,我帶兩位美國教官參觀軍校,你和唐教官、蕭教官先接待這些美國客人吧。」
張雨涵欣然道:「麻煩梁教官了。」
梁思漢道:「這是應該的。」
帶著傑克遜和威爾斯登上軍校大門一側的嘹望塔,整個湘楚軍校的建築便盡收眼底。軍校是依著月亮島的地形而建的,南北呈五邊形,一側內凹,一側向湘江中心凸起,除了大門一端與陸地相通,其餘地方都是直接將圍牆砌進了江水裡。
傑克遜歎道:「厲害,整個建築呈五邊形,每個角上都佈置兩個據高臨下的火力點,輔入大門兩側的角堡,足以封鎖來自任何方向的進攻!如果沒有足夠的火炮事先摧毀這十二個火力點,無論是從唯一的陸路,還是從四周的水路,要想進攻這樣的要塞,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是不惜犧牲從四面八方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威爾斯搖頭道:「不行,如果沒有火炮和大型戰艦支援,大規模進攻怕也是難以奏效!水路進攻根本不可能,在靠近圍牆之前便會遭到來自火力點的無情點射,既便僥倖接近了圍牆,憑人力也難以攀上足有五米高的圍牆,如果軍校能在圍牆上安置一定數量的守衛,將更加固若金湯,唯一的缺口是大門,大門與陸地相通,易於人員和簡易攻城武器的快速接近。」
梁思漢笑道:「威爾斯先生多慮了,大門外的通道是一段浮橋,必要的時候將可以被切斷!」
威爾斯和傑克遜歎道:「秦將軍能將古代要塞防禦和現代火力配置協調得如此完美,湘楚軍校之建築簡直堪稱一項軍事藝術傑作,鄙人很是佩服,倒有些急著和秦將軍的會面了。」
梁思漢笑道:「秦校長也快回來了,兩位馬上就可以見到了。」
「哦,梁先生,你看,那是不是秦將軍回來了?」一邊的傑克遜突然指著前方,說道,「有好幾百騎兵正向這裡快速靠攏。」
「騎兵?」梁思漢心中一震,急忙順著傑克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連接軍校的大道上煙塵滾滾,遮天敝日,一支騎兵如旋風般向著軍校湧來,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經距離軍校不足千米了。
突然間,梁思漢看到了那支騎兵的金黃色軍旗,再一看那些騎兵的號衣,頓時大吃一驚,立即向守衛在嘹望塔上面的兩名士兵吼道:「那是長毛騎兵,快鳴警鐘。」
那兩名士兵不敢怠慢,立即敲響了警鐘。
警鐘一響,唐戰率領的一百名守衛軍校的綠營兵迅速從各處營地衝了出來,各就各位,準備戰鬥,這些士兵精神抖擻、訓練有素,遭遇緊急情況也鎮定自若、不慌不忙,直看得塔上的傑克遜二人連連點頭。
這時候,追隨傑克遜三人前來的四十八名美國兵也從禮堂裡衝了出來,在校場上緊急集合。
傑克遜向梁思漢道:「梁先生,軍校遭受敵軍襲擊,我們應該協助防禦,大門兩側的角堡就交給我們來防禦吧?」
梁思漢粗略估算一下那支軍隊的規模,至少也得四五百人,如果僅靠唐戰的一百人守衛,力量確實稍嫌單薄了些,再說這伙美國大兵武器精良,個個裝備的都是步槍,有他們協助防守那是再好不過了,當下也不客氣,欣然答應。
傑克遜抖擻精神,向威爾斯道:「威爾斯中尉,你立即率第一小隊24人進駐左側角堡,協助守軍防守。」
「是,長官!」威爾斯猛地雙腿併攏,向傑克遜行了個響亮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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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率領五百騎兵晝夜急趕,疾行三天後首先抵達長沙北效的月亮島外圍!
沿途的老百姓對這些年的兵荒馬亂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根本就沒有感到大驚小怪。這時候,長沙城裡的綠營兵根本就毫無警覺!如果這時候顧明喬妝八旗軍率部一舉偷襲長沙,那麼這座曾經讓太平天國流盡鮮血的歷史堅城是很有可能被一舉攻克的。
但顧明謹遵羅大綱的命令,抵禦住了強烈的誘惑,放棄攻打長沙,直撲北效的湘楚軍校所在地——月亮島。
「旅帥,情況有些不妙啊。」一名卒帥策馬趕到顧明跟前,厲聲道,「清妖似乎已經警覺了,大門都被關上了,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待弟兄們養足了精神再發起進攻?」
「不行!」顧明斷然道,「必須一鼓作氣攻下月亮島!否則一旦走漏了風聲,你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楊天,你率領第一卒首先進攻!」
「是!」那卒長虎吼一聲,厲聲道,「第一卒的弟兄們,替聖國效力的時候到來,殺啊!」
楊天率領125名太平軍騎兵潮水一般湧過浮橋,衝進了修建在兩個角堡之間狹窄的大門通道裡。太平軍將士奮勇爭先,楊天更是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但沉重的鐵皮木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沒有強有力的攻城器械,憑人力馬力根本就衝不開堅固的大門。
「怎麼辦?卒帥,大門撞不開!」一名太平軍士兵吼道,「我們進不去!」
「放火,燒!燒了這大門!」楊天厲聲道。
「蓬!」
楊天話音方落,身後響起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幾乎生生將他從馬背上震了下來。
身在後陣的顧明看得真切,頓時感到心頭劇痛,差點閉過氣去!通往大門的浮橋突然間就被炸到了半空,幾十騎擁擠在浮橋上的騎兵頃刻間便被炸成了碎片,屍骨無存!望著漫天飛舞的火星碎木,顧明心頭煩惡。
巨響方竭,激烈的槍聲又起。
在角保裡嚴陣以待的守軍開始射擊,被截斷歸路、擁擠在狹窄通道裡的太平軍將士頓時成了守軍練習射擊的活靶子!楊天以下,殘存的近百名太平軍將士全部壯烈犧牲,倒斃一地的人馬屍體幾乎堵塞了軍校的大門。
顧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心痛欲裂!第一卒就這麼完了?一個也沒剩,倒也徹底!
怒火山一樣從顧明眸子裡噴發,但他愣是壓下了蹈天的怒火!這座軍校根本就是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僅憑他手裡這麼點騎兵,缺乏足夠的火器,又沒有攻城器械,是斷無攻克之可能的,為今之計也只有就地固守,等候大帥率師前來了。
「傳我將令,就地安營固守!」
顧明的命令被迅速執行,太平軍將士退到守軍火槍射程之外,開始挖掘濠溝,安營紮寨,準備困守。挖掘壕溝是太平軍的一貫做法,每到一處紮營,必然在營寨周圍挖滿壕溝,上面鋪以偽裝,是專門用來對付夜襲的敵軍的。
交戰之初,由於對太平軍不太熟悉,曾國藩的湘軍就吃過這套戰術的大虧。
角堡裡,梁思漢焦急地向唐戰道:「唐教官,長毛看起來要長期圍困這裡,怎麼辦?」
唐戰冰冷一笑道:「軍校裡糧食充足,彈藥足夠,守上一年半載都不是什麼問題!就讓他們圍吧,等校長率學員主力一回來,我們兩面夾擊,定叫長毛全軍覆滅在湘江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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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華親自前往湖北,在咸寧找到秦漢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之後了!
「你說什麼?一夥長毛潰兵流竄進湘,進攻長沙未遂,轉而向北進攻月亮島?」秦漢冷冷地盯著曾國華,「還有一支八旗騎兵尾隨追擊,眼下正在北效和長毛潰兵對峙,請我部火速南下支援?」
「是啊。」曾國華急道,「那伙長毛潰兵十分厲害,羅將軍的八旗騎兵連番交戰都告失利,月亮島眼看就要守不住了!長毛一旦攻進月亮島,奪了島上的軍械物資、殺了我軍校的留守教員,損失將不堪設想啊。」
「羅將軍?」秦漢眉頭一緊,沉聲道,「你是說那支八旗騎兵的統領姓羅?是個漢人?」
「呃……」曾國華呃了一聲,答道,「叫羅剛,應該是漢人。」
「扯蛋!」秦漢厲聲道,「清一色由滿人組成的八旗軍怎麼可能讓漢人統帶?」
「這個……」曾國華語塞,強辯道,「也許有什麼特殊情況也未可知。」
「狗屁特殊情況。」秦漢厲聲道,「這伙八旗軍肯定是假的,是長毛偽裝的!曾大人,你上了長毛的當了。」
「啊!這……」曾國華臉色大變,失色道,「應該不會吧。」
「什麼不會!」秦漢厲聲道,「在江南前線和長毛交戰的八旗軍屈指可數,多隆阿統率的五千八旗軍已經全軍覆滅,哪來的八旗軍追剿長毛潰軍?在九江,也分明是長毛大獲全勝,曾督台的湘軍大敗而歸,何來長毛潰兵哪?」
「這個……」曾國華越聽越是心驚,心忖秦漢所言果然有理,現在想來這伙八旗兵果然有詐,定是長毛喬妝的。
秦漢冷笑道:「曾大人,你前來湖北找本督之前,是否也曾督促長沙守將張標派兵增援哪?哼哼,如果張標真的派軍出長沙往北增援,長毛趁虛進攻長沙……一旦長沙淪陷,這個罪職應該由誰來承擔?」
曾國華這下嚇得不輕,虛報軍情,間接幫助長毛的罪名,足夠砍幾次腦袋了!
這時候的曾國華早已經沒了平時倨傲的習氣,驚急之下方寸大亂,竟是托地在秦漢面前跪了下來,哀求道:「秦大人,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救下官哪,下官求你了,長沙一定要保住啊,你快想想辦法吧。」
秦漢心中冷笑不止,表面上卻慨然道:「也罷,看在令兄曾督台的面子,本督就不計較你間接通敵之罪!至於長沙,曾大人你就放心吧,沒有本督的手諭,張標是不敢擅動一兵一卒的,除非他不想要腦袋了。」
曾國華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心神大定。
只要長沙不丟,一切都還好辦!趕緊翻身爬起,曾國華想起自己「英明」一世,不想竟被一個長毛給耍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這些該死的長毛,待大人擊破之後,下官定要將那個叫羅剛的匪首千刀萬剮,始消我心頭之恨。」
秦漢道:「曾大人,你也是軍校之訓導員,對學員負有訓斥之職,是不是也該一起去看看學員們的訓練哪?」
「應該的,應該的。」曾國華連連點頭,心中卻擔憂月亮島上的軍校駐地,「可是大人,月亮島上只有唐戰的一百人留守,勢孤力單,只怕架不住長毛的圍攻呀,我們是不是應該加緊趕回月亮島?」
秦漢道:「不急,月亮島經過半年的建設,已經修成一座小型的軍事要塞,易守難攻!長毛輕師遠來,必然難以攜帶重型武器,只靠血肉之軀要想攻克這樣一座要塞,是沒有可能的。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支長毛輕師,遠道來襲的真實意圖,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弄清楚敵軍的意圖就盲目開戰,是危險的。」
「是是。」曾國華連連點頭,「秦大人分析得是。」
「走吧,曾大人。」秦漢一手攀住曾國華的肩膀,說道,「還是先去看看學員的射擊訓練吧。」
秦漢帶著曾國華來到咸寧老營,老營的原綠營守兵早就被秦漢轟到了城外紮營,營地讓出來給學員們訓練使用,秦漢在大校場上專門搞了個射擊訓練場,學員們這會兒正在苦練!二月的天氣,湘楚大地仍是刺骨嚴寒,老天還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在校場上積了足有數尺厚。
只穿著一件單衣的學員們便靜靜地趴在雪地上,凍僵的雙手托著沉重的步槍,正在練習舉槍瞄準,目標就是校場另一端以稻草紮好的稻草人。一張張年輕的臉已經被凍得烏青發紫。
剛剛被秦漢任命為隊長的蒙虎在邊上來回走動,厲聲道:「堅持,一定要堅持!都是大老爺們,挨餓受凍算得了什麼?如果連這點苦都承受不住,還當什麼兵、打什麼仗?是男人,就拿出點勇氣來,死都不怕還怕這賊老天。」
白飄雲率領的另一隊卻在練習隊列。
秦漢走到白飄雲跟前,厲聲道:「白飄雲,你為什麼不按命令練習瞄準?」
「校長,這樣練習射擊,我認為沒什麼用!弟兄們的手都凍僵了,還怎麼瞄得準?」
「你認為這樣練習沒什麼用?」秦漢瞪著白飄雲,厲聲道,「那你說說,應該怎樣訓練才有用?」
白飄雲毫不畏懼,大聲回答道:「至少不應該讓弟兄們一整天不吃不喝趴在雪地裡,這麼冷的天,誰受得了?」
「你受不了?」秦漢厲聲道,「那你趁早滾蛋!」
「校長,我只是就事論事!」白飄雲厲聲道,「射擊的要領你已經給我們講過了,我們也已經完全掌握了,至於槍法,是要在不斷的訓練以及實戰中逐步提高的,靠這樣趴在雪地裡練瞄準是不可能有任何提高的。」
「真的不可能有任何提高?」秦漢冰冷地瞪著白飄雲,突然厲聲道,「蒙虎,你讓第一隊起立,先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和第二隊進行實彈射擊比武。」
「是!」蒙虎大吼一聲,厲聲道,「第一隊,全體都有,起立!」
結果第一隊兩百多人,只有五十多個能夠很快爬起來,其餘的都已經差不多給凍僵了,在同學的幫助下,好半天才恢復行動能力。
兩隊學員按照秦漢的命令,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成績很快就出來了,白飄雲率領的第二隊比蒙虎的第一隊差了整整一大塊。
「怎麼樣?看見了嗎!」秦漢瞪著白飄雲,厲聲道,「你才當兵幾天呀?老子當兵又多少年了,懂得還會比你少嗎!告訴你,不准吃飯不准活動,讓你們趴在雪地裡,練的不僅僅是瞄準,練的還有意志,在極端惡劣環境下的意志!」
白飄雲瞪大雙眼,默然挨批。
秦漢厲聲道:「湘楚軍校培養的是軍官,不是一般的士兵!你們不但要學會打槍打炮,更重要的是練就堅定的意志,無論面臨何等絕境,都能夠做到鎮定自若,對任何困難都要甘之如飴!而不是像你這樣一遇困難就廢話連篇,推三阻四。」
白飄雲沉聲道:「校長教訓得是,飄雲明白了。」
「當然,你有自己的主見,既使面對最高長官也敢於提出自己的見解,這很好!」秦漢話鋒一轉,語氣柔緩,「希望你今後能夠繼續保持這樣的作風,但你一定要記住一點,上司的命令必須無條件執行,有什麼不同看法可以找上司理論,但在上司改變決定之前,命令還是必須執行,懂了嗎!」
「飄雲懂了。」
「懂了就好。」秦漢道,「現在第二隊也進行瞄準訓練。」
「是,校長!」白飄雲一挺身軀,向秦漢敬禮,然後轉身大步而去,走到隊列前,厲聲道,「第二隊,全體都有,齊步走!」
曾國華雖然是湘楚軍校名義上的訓導員,但他只到過駐地幾次,對學員們的訓練生活情況也是一無所知,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學員們的日常訓練,但饒使他只是個門外漢,目睹學員們整齊的隊列、威嚴的軍容也不禁感到熱血沸騰。
「威武之師,真是威武之師哪。」曾國華激動地叫道,「下官身為軍校訓導員,深感榮有與焉。」
秦漢臉上掠過一絲狡猾的笑意,馬上便苦著臉歎道:「曾大人,學員們都很爭氣,訓練很刻苦,學習也很努力,但軍校資金嚴重不足,軍械更是短缺哪,尤其是剛剛開設的炮兵科目,更是沒有任何野戰炮作為教材,萬不得已才將九帥的兩尊野戰炮借來使用,此事還望曾大人替本督解釋一番。」
曾國華慨然道:「區區兩尊野戰炮又算得了什麼,此事由下官向九弟解釋就是了,他真要怪罪,就說是下官讓人挪用的,看他能奈我何?」
秦漢大喜過望,抱拳作揖道:「如此,就多謝曾大人了。」
曾國華道:「大人與下官份屬同僚,何謝之有,不過月亮島駐地,下官始終放心不下,大人是否再考慮一下,早日起程南下。」
「也罷。」秦漢略一思忖,點頭應道,「本督明天就率師南下,火速回援月亮島,曾大人請先返回長沙,嚴令張標仔細守城,不得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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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島外圍,尾隨而至的羅大綱已經將兩千人馬展了開來,將月亮島的唯一出口圍得水洩不通,還從上下游弄來了十餘艘木船,日夜巡邏江面,嚴防島上守軍從江面上突圍,將事情的真相洩露出去。
羅大綱還是不放心,命令四隊人馬輪換休息,晝夜不停地在湘江兩岸巡邏,直到確定連一隻蚊子都難以飛得出去,羅大綱也敢放心準備對付即將返回的秦漢所部。
「大帥,長沙的清妖已經送來了五百石糧食、五頭豬還有一百罈酒。」一名旅帥前來報告道,「來人要面見大帥,被卑將以軍務繁忙打發走了。」
羅大綱點頭道:「做得好,為小心起見,不要讓來人在軍營逗留太久。」
旅帥得意地回答道:「卑將根本就沒有讓他們入營。」
顧明道:「大帥,島上的守軍始終是個隱患,我們應該想法趁早拔掉才是。」
羅大綱歎道:「我軍輕師遠來,根本未帶攻城器械,硬攻只怕傷亡太大!我軍承受不起。」
顧明道:「大帥何不以八旗軍統帥之身份下令長沙清妖支援?偌大一個長沙城總有一些火炮吧,有了這些火炮,還怕攻不上一個小小的月亮島。」
羅大綱意動,略一思忖又搖頭道:「不妥!火炮乃是利器,事關重大,長沙城中的清妖縱然肯借,也必然會派兵護送,到時候兩軍必然少不了許多接觸,眼下我軍不宜和清妖有過多接觸,否則必然露出破綻!再說眼下的月亮島,水陸兩路都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只要島上的消息送不出去,清妖就不可能知道我部的底細,只等秦妖頭一回來,我們完成任務之後,到時候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了。」
顧明奮然道:「到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趁清妖不備攻佔長沙。」
另一名旅帥也附和道:「對,攻佔長沙之後,要迅速擴大隊伍,趁勢攻取整個湖南,以整個湖南向天王獻禮,洗脫我們身上背負的叛徒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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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軍需前來的長沙協參將史榮杓覺得事情蹊蹺,按照慣例,對方的主將多少都應該出來見個面,表示一下謝意吧,可對方愣是給拒絕了!而且,憑他多年和八旗軍打交道的經驗,眼前這伙八旗軍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史榮杓將這些異常的情況回報給長沙協副將張標,張標聽了不屑一顧,說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些滿人素來驕橫自大,從不將我們漢人放在眼裡,這般做作也在意料之中!要不,怎麼只派你這個參將送軍需前往呢?」
史榮杓說道:「可卑將總覺得事情有些異常,往常八旗老爺兵,每到一地必作威作福,打仗都是讓綠營兵衝在前面替他們當炮灰,可這次,他們一反常態,居然連城都不進,連夜就開到北效和長毛交戰去了,將軍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張標點頭道:「經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
史榮杓接著分析道:「還有,卑將看月亮島外圍的情形也有些古怪,按說兩軍交戰理應有響動才是,可整個戰場都顯得十分安靜,一點叫罵聲和喊殺聲都沒有,這太不正常了!」
「嗯,確實有些反常。」結標道,「那你想說明一個什麼問題?」
史榮杓搖頭道:「沒有,卑將也只是認為有些反常,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想他個屁。」張標罵道,「我們只要守好城就是了,這些事自然有秦漢那狗日的湖廣提督去操心!去,告訴弟兄們關緊城門,給老子小心點,發現任何異常都立即向我報告。」
「是,將軍!」史榮杓答應一聲,去了。
張標瞪著窗外的夜空,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我呸,秦漢這狗日的,剛陞官就降老子職務,最好趁早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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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3月中旬,在英法聯軍的配合下,太平軍在石達開和韋俊的指揮下發起迅猛的進攻,經十日激戰,滿清王朝辛辛苦苦建立的江南、江北大營先後告破,盤踞在大營裡的八萬滿清精兵全軍覆滅!至此,滿清王朝在江淮的最後一點精銳也告損耗殆盡,放眼整個江南,已經只剩下塔齊布的閩浙綠營和龜縮在江西、湖北的湘軍了。
經此一戰,滿清元氣大傷,太平軍則聲威大振,勝負的天平已經向著太平天國急劇傾斜。
3月底,英法聯軍從上海登船,從海路北上,準備進攻天津。
4月初,洪秀全以翼王石達開為主將,又北王韋俊為副將,率領十萬大軍從天京誓師北伐,準備和英法聯軍從水陸兩面夾擊,發動對滿清王朝的最後一擊。
消息傳到北京,滿城震動。
咸豐皇帝緊急召集滿朝文武,商量遷都事宜。
面臨英法聯軍和太平軍的兩路夾擊,滿朝文武分裂成主戰和主退兩派,吵得不可開交。以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以及恭親王亦訢為首的主戰派認為,絕不能遷都,咸豐皇帝一定要拿出與城俱亡的勇氣,以此激勵城中軍民齊心協力,全力抗敵,唯其如此,才能激勵大清帝國度過這次難關。
但以直隸總督官文、軍機大臣善琦為首的主和派則認為,英法聯軍和太平軍鋒芒太盛,朝廷不可正面交鋒,應該遷都避走,找機會挑起英法聯軍和太平軍之間的矛盾,然後趁機反擊才是最佳的辦法。
兩派各執一詞,相持不下,坐在龍椅上的咸豐也是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到最後散朝,兩派仍然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結論,咸豐帝也沒有下決心主戰還是主退?
回到後宮,咸豐皇帝愁眉深鎖,心情沉重,大清江山已經處於一片風雨飄搖之中了,祖宗傳下的基業眼看就要斷送在他的手裡!滿朝文武,只知道爭吵不休,卻沒有一人能夠站出來力挽狂瀾,拯救大清於危難邊緣。
「皇上,你該吃藥了。」
耳邊傳來一把柔美的聲音,咸豐知道是蘭貴妃來了,轉過頭來,果然看到美麗的蘭貴妃正端著一碗藥站在身後。貴妃美麗尤勝往昔,更令咸豐帝感到不勝悲傷,如此佳人,如此錦繡江山,眼看就要易主了……
「愛妃,這等小事讓宮女來就好了,眼下你有孕在身,不宜過度操勞。」
蘭貴妃臉上浮起甜美的微笑,嬌軀貼近咸豐皇帝,媚聲道:「那些宮女笨手笨腳的,臣妾怕她們侍候不好皇上,還是得自己來才放心。」
「你呀。」咸豐皇帝又愛又憐,抱起蘭貴妃的嬌軀置於自己腿上,「太醫開的安胎藥,你按時服用了嗎?」
蘭貴妃撒嬌道:「那藥又苦又澀,臣妾不想喝。」
「這可不行。」咸豐皇帝臉上浮起淒苦之色,「愛妃你肚子裡懷的可是我大清中興的希望啊,眼下局勢如此困厄,朕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於你腹中的皇兒了,唉,朕沒用啊,只能留給自己的皇兒留下半個破敗的江山,朕有愧祖先和子孫哪。」
「皇上你切莫這樣說。」蘭貴妃寬慰道,「只你登基以來,心繫國事,每日操勞,若不是長毛造反、匪患橫行,皇上你定是個青史留名的好皇帝!再說眼下局勢雖然困厄,卻也未必便到了難以挽回的局面。」
「哦?」咸豐帝有些驚疑地望著蘭貴妃,不相信這個小小的婦人還能知道天下大事,忍不住問道,「愛妃你對天下大勢有什麼看法?」
蘭貴妃拋給咸豐皇帝一個媚眼,膩聲說道:「皇上,長毛和洋人都是貪婪凶殘之輩,眼下他們狼狽為奸、合力對付我大清,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如果皇上能捨得血本,給洋人許下比長毛許給他們更多的利益,這些貪得無厭的洋人必然會掉轉槍口,幫著大清合力對付長毛亂黨!況且,就算在長毛亂黨的高層,也並非是鐵板一塊,勾心鬥角的情況一定存在,皇上若派得力大臣,混入長毛高層,設法挑起他們的內鬥,長毛就將不攻自破。」
聽了蘭貴妃這番話,咸豐皇帝只感眼前一亮,心情舒暢,愛妃的三言兩語,竟然將眼前錯綜複雜的局勢說得清清楚楚,所提出的策略更是著著切中要害,如果照著去做,果然能夠瓦解洋人和長毛亂黨的聯盟,扭轉眼前困厄的局勢。
「愛妃,朕有你,勝有滿朝文武!」咸豐皇帝欣喜地站起身來,興奮地在龍殿內來回踱步,「只是這潛往江寧的得力人選,卻需仔細斟酌,需是能說會道、精明果敢之士,又需對大清忠心耿耿方可,派誰去合適呢?還有,與洋人和談之人選,亦需盡早決定,一旦洋人的聯軍攻下了天津,這些洋鬼子的胃口只怕又要變大了。」
蘭貴妃又道:「皇上,眼下國難當頭,保住大清江山才是最要緊的,必要的時候,犧牲一些利益也是值得的,至於洋人強烈要求的沿海各省開放通商口岸,盡可以答應他們。還有洋人要求割讓上海一事,皇上也盡可以應允,甚至連江寧及其附近區域都可以劃做永久租界,歸洋人統治,這樣一來,正好可以挑起洋人和長毛對江寧的統治權力之爭。」
咸豐皇帝欣然道:「好一招驅虎吞狼之計呀!不錯,准奏。」
「臣妾謝過皇上。」蘭貴妃嫣然一笑,美艷不可方物。
咸豐皇帝心情大好,笑道:「愛妃如此能幹,朕封你什麼好呢?」
蘭貴妃輕輕地啐了咸豐一口,嗔聲道:「皇上才能幹哩,臣妾身為女兒家,如何能幹得?」
咸豐皇帝聞言頓時情慾勃動,一把抱起蘭貴妃,大笑道:「好一張巧嘴,看朕怎麼XX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