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一到通城,秦漢當即命令鐵漢軍率五十軍士上街,加緊採購風乾竹節、宣紙、蠟燭等物,鐵漢軍不明所以,嘟嚷道:「將軍,這玩意又不能打仗,盡買這幹啥呀?在崇陽將軍不是已經買了很多了嗎?」
「你懂個屁。」秦漢罵道,「你小子不願意去是不是?」
鐵漢軍雙手連搖,說道:「不不,當然不是,卑將這就去,嘿嘿。」
不到半個時辰,鐵漢軍便將通城的所有干竹、宣紙以及蠟燭採購一空,連同一路上採購的數量已經不少了,秦漢這才作罷,大手一揮,厲聲道:「全軍集合,以強行軍速度,立即開拔幕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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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55年11月初,在李秀成率師進攻鄂州之後兩天,楊秀清親率五萬大軍,對外號稱十萬,出瑞昌,向崇陽和通城猛撲過來,於路滿清綠營根本不敢抵抗,紛紛棄城而逃,太平軍進展十分迅速,三天之內便向前推進了三百餘里,抵達通山。
消息傳來,武昌和南康湘軍大營極為震驚。
塔齊布已經率大軍撤回了武昌,血戰奪回的鄂州被忍痛放棄,在收到楊秀清親提十萬大軍取道通山進攻湖南的消息之後,整個人如墜冰窟,呆若木雞。楊秀清終於出手了,那只隱藏在身後的手終於亮出來了。
塔齊布心急火燎趕到總督衙門,左宗棠和所有綠營高級將領都已經焦急地等在那兒了,看到他進來,每個人都眼巴巴地盯著他,屋子裡的空氣似乎也凝固了,令人窒息。
塔齊布使勁地吸了口氣,緩過一口氣,問左宗棠:「季高,消息核實了嗎?」
左宗棠點了點頭,沉聲道:「確鑿無疑,守通山的把總張雲嶺不戰而逃,通山已於前夜子時失守了。」
「兩天!」塔齊布倒吸一口冷氣,急急走到地圖跟前,吃聲道,「兩天了,長毛大軍只怕已經到了咸寧了,眼下長毛兩路大軍分進合擊直撲我武昌而來,諸位以為該如何是好?」
左宗棠奇怪地看著塔齊布,提醒道:「大人,局勢已經十分明顯了,楊逆以兩支偏師牽制我部和曾帥之湘軍,其中軍主力則沿通山一線直取湖南,其戰略意圖不言而喻,乃是想趁虛襲取長沙,攻掠整個湖南。」
「什麼!」塔齊布大吃一驚,使勁地瞪著左宗棠,吃聲道,「長毛要進攻湖南?」
左宗棠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眼下整個湖南守備空虛,全省兵力集中起來都不過萬,省坦長沙也僅有兩千老弱殘兵,嘿……」
「壞了,壞了!」塔齊布急急來回踱步,顯示他內心正極度焦慮,嘴裡只是連聲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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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湘軍大營。
曾國藩接到軍報,也是好一陣心驚肉跳,可臉上愣是不動聲色,顯得成竹在胸。
湘軍裡幾乎所有將領都是湖南人,身家老小皆在湖南,修養功夫也不比曾國藩老倒,好幾個已經跳了起來,焦急擔心之狀溢於言表。
李續賓是個火爆性子,急得脖子上青筋暴突,厲聲道:「大帥,三湘乃是湘軍根本,絕不容失!卑將自請率師兩千,即刻返回湖南,抵擋楊逆大軍!」
王鑫也在一邊急道:「兩千人太少了,楊逆足有十萬大軍,如何抵擋得住?」
楊載福道:「既然湖南危急,我等皆是三湘子弟,自然以家鄉父老為重,不如即刻盡起湘軍大部回師湖南,僅以小股偏師留下牽制韋逆?」
面對部將們的群情激憤,曾國藩臉上的肌肉微微一跳,神色卻仍然鎮定,淡然道:「三湘乃是吾等根基所在,自然不容發逆橫行,諸位不必驚慌,本部堂早有安排!發逆不入湖南則罷,一旦進入定叫他有去無回。」
眾將聽得將信將疑,不清楚曾國藩此言的虛實,但曾國藩素來穩重,極少打誑語,見他說得如此肯定,便也有些相信。
「事關機密,本部堂現在不宜向諸位透露。」曾國藩趁熱打鐵,說道,「大家還是先回去吧,請耐心等待,到時候自然見分曉。」
眾人正欲散去,卻又被曾國藩喝住。
「等等。」曾國藩眸子裡掠過一絲殺機,厲聲道,「發逆進攻湖南的消息必須嚴密封鎖,絕不能讓將士們知曉,洩露機密者……斬殺決!去吧。」
眾人將信將疑地去了,直到最後一名部將出門而去,曾國藩才長舒了一口氣頹然坐回太師椅裡,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已然是濕透了!他剛才說的當然是屁話,他雖然料到了楊逆可能分兵進攻湖南,卻沒有料到楊逆會親提大軍全力進攻,因此根本就沒有做什麼事先安排,剛才那樣說,不過是用來穩住那些急躁火爆的部將罷了。如果不說謊穩住這些傢伙,只怕不用三天,整個南康甚至恩江前線大營都將頃刻崩潰,那時候,別說回師救援湖南,只怕湘軍就要全軍覆滅在江西了。
怎麼辦?
留守湖南的綠營兵少且多是老弱病弱,不提也罷!
剛剛招募來的勇丁還缺乏戰術訓練,都是些新兵蛋子,更重要的缺乏武器裝備,一群空著雙手的農民既便給他們冠以湘軍的稱號,只怕也難堪大用……
怎麼辦?
曾國藩急火攻心,胸際猛地湧起一股煩悶,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股腥味從喉際湧起,曾國藩用白手絹摀住,赫然是一滴殷紅的鮮血。整個人頓時像被抽空了力氣般軟了下來,曾國藩的老毛病又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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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清親提十萬大軍,大舉進攻湖南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長沙。
湖南巡撫駱秉章剛好在抽水煙,聽到師爺報告頓時驚得嗆煙,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給活活嗆死!
「你說什麼?」在兩名姨太太的連番按撫下,駱秉章始才回過氣來,厲聲問道,「長毛十萬大軍進攻湖南,已經過了湖北通城,馬上就要進入湖南境內了?」
師爺驚急點頭。
駱秉章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癡聲說道:「長髮不是在湖北和江西作戰嗎?怎麼突然殺到湖南來了?塔齊布那混蛋是幹什麼吃的?他這個湖廣總督是怎麼當的?他的湖廣綠營呢?怎麼就擋不住長毛的兵鋒?一群飯桶!」
師爺和姨太太任由駱秉章大發脾氣,沒有人敢搭腔自討沒趣。
發作夠了,累了,駱秉章便也自己停了下來,癱坐在太師椅裡哀嚎:「都是飯桶,現在可怎麼辦呀……」
「大人,還是把張總兵請來商議一下吧。」師爺小聲提醒。
駱秉章雙目一亮,像見了救命稻草般活了過來,連聲道:「對對,張標是長沙總兵,長沙歸他守,有什麼事找他去,就是丟了長沙也和本撫院毫無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