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水戰
在金帳內被團團圍困的藍玉見巴特隆出去之後好久沒有回來,便推開舉著刀劍圍著他的禁衛軍士兵,來到茶几前端起剛才侍女送來的香茶,又大模大樣地坐回椅子上慢慢品嚐起來。
藍玉只喝了一口,便對站在包圍圈外面的老將軍克林德說:「茶涼了換新的」
克林德看到藍玉那副囂張的樣子,氣得白鬍子直抖,他不止一次敗在藍玉手下,官銜也一降再降,他對藍玉可是恨之入骨,若不是陛下有令,他真想立刻就把藍玉碎屍萬段,哪兒有心思給他換茶
藍玉見克林德不答應,便對站在一旁的穆修說:「是你把我請來的吧?都說你們草原民族熱情好客,你們就這麼招待客人?」
穆修壞笑道:「沒辦法藍將軍,你剛才對我們陛下不敬,已從座上客變成階下囚啦。你還想喝什麼熱茶?等著喝斷頭酒吧」
藍玉看到穆修這副勢利小人的嘴臉,心中火起,抄起茶杯就向穆修的腦袋擲了過去。
穆修嚇得連忙低頭,可還是慢了一拍,那茶杯擊在穆修的腦袋上,「啪」的一聲撞得粉碎。禁衛軍統領穆修將軍的身子猛地晃了一晃,就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眾侍衛見他們的統領被襲,都十分惱怒,立刻向藍玉衝了過來。
衛隊長勒倫看到敵人衝向藍玉,連忙將健壯的身軀擋在藍玉面前,同時手腕一揮,那個衝在最前面的侍衛手中的刀不知怎麼竟被勒倫那如鐵鑄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那名侍衛使勁掙脫,沒想到刀就像長在勒倫手心裡一樣,紋絲不動。勒倫這時見又有幾名侍衛向藍玉襲來,便順勢將刀背向身前一掠。那名侍衛握刀的手臂只覺一陣酸麻,身不由己地鬆開了手。與此同時,那幾把刺向藍玉的刀尖立刻被勒倫手裡的刀把打到了一邊,有幾個手腕軟一些的,刀都被震落在了地上。
大帳中的眾侍衛見勒倫有如此神力,心中都有些畏懼。再加上他那壯碩的身軀、醜陋的面容和凶狠的眼神,侍衛們都嚇得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住手不可無禮」
這尖細而又急切的聲音是從巴特隆的寶座後面傳來的。緊接著就轉出來一個人,此人正是大成帝國的丞相伏生。
伏生見雙方已經動手,連忙喝止道:「不得對藍將軍無禮還不退下」
眾侍衛沒有退下,因為他們的統領大人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不能向他們發號施令了,而皇帝陛下又不在場,他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聽從這位丞相大人的命令。
伏生又對老將軍克林德說:「你還不快把你的人帶出去陛下有令,對藍將軍要以禮相待。」
「遵令。」克林德知道巴特隆對伏生言聽計從,所以毫不遲疑地就把五百名刀斧手帶了出去。
圍在藍玉身邊的禁衛軍侍衛見刀斧手都退出去了,也就跟著退了出去,其中有兩個懂事的,還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不醒的穆修抬了出去。
伏生熱情地從寶座上走下來,招呼藍玉道:「我來遲了,讓藍將軍受驚了。實在是抱歉得很。」
藍玉看了伏生一眼,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在下乃大成帝國的丞相伏生。我們的皇帝陛下身體欠安,特派我來招待藍將軍。我們已備下薄酒,為藍將軍壓驚洗塵。」
「不會是斷頭酒吧?」藍玉冷笑道。
「哪裡,藍將軍說笑了。」伏生說完,連拍了兩掌。
這時,金帳的側門洞開,從裡面魚貫走出幾十名美艷的侍女來,每個侍女手中都托著銀盤,盤中裝滿了珍饈美味,還有上等的美酒和時鮮的瓜果,將藍玉面前的桌子上擺得滿滿噹噹的。連衛隊長勒倫都受到了熱情的款待,他被兩個美貌如花的侍女扶到藍玉下首的座椅前坐下,桌子上也同樣擺滿了美食,同時還有美女在一旁布菜斟酒侍候著。勒倫哪裡見過這個陣勢,行軍打仗能吃飽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吃到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饞得勒倫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可他依然不敢造次,張著眼睛望著藍玉,等藍玉的示下。
藍玉揮了一下手,示意他想幹嘛就幹嘛。
勒倫二話沒說,抄起一顆汁水淋漓的肉丸子就往嘴裡塞去。
滿面笑容的伏生招呼道:「酒菜粗簡,不成敬意,請將軍慢用。」
藍玉點點頭,也不客氣,動手大吃大喝起來。
丞相伏生又拍了拍手,這時金帳內鼓樂齊鳴,一群肌膚如玉,袒胸露臀的舞女披著薄薄的輕紗來到金帳中央的紅地毯上翩翩起舞。
剛才刀光劍影的金帳內瞬時變成了燈紅酒綠的溫柔鄉。
相對於這些身姿曼妙的舞女,藍將軍和他的衛隊長好像對美酒和美食更感興趣些。而且他們吃東西的氣勢十分驚人,滿滿一桌子的菜,就如風捲殘雲般,一掃而空。尤其是那些暈菜,連湯汁都不剩下一滴。
坐在對面的伏生微笑著輕輕喝了一口酒,心想:從這兩個人的吃相來看,這安平鎮守軍的日子並不好過。藍玉的態度雖然強硬,那也只不過是不想輸了氣勢罷了。他們到這裡來還是想談判的,他們既然有求於我,這文章就好做了,我且來探探他的口風。
「啊,藍將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藍玉拿起餐布抹了一下嘴說:「請講。」
「藍將軍肯到這裡來赴宴,是不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藍玉看了伏生一眼,他發現此人說話不僅得體,而且精細,不由得加了些小心。他想了想說:「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仗是不是繼續打下去也不全由我們說了算。你們若是非打不可,我們也只好奉陪。」
伏生點點頭說:「將軍所言極是其實我軍與貴軍素無仇怨。而且你們南疆與我們隔著千山萬水,完全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你們受了劉度那小子的挑唆,才與我們交兵的。如今,吳曙天怕你們投降,已經把你們的尹川王烏海圖囚禁起來,扣作人質了。」
「你說什麼?」藍玉猛地站了起來。
「將軍息怒,烏海圖已被吳曙天軟禁的消息我也是剛剛得到的。」
藍玉搖了搖頭道:「這絕不可能尹川王是遠征軍的副帥,他吳曙天怎麼敢這麼做?」
伏生狡獪地一笑,然後用一種寬慰的語氣說:「將軍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是聽說而已,消息是否可靠還有待查證呢。」
藍玉的臉上隱約有憂慮的神情。
伏生偷偷看了藍玉一眼,又熱情地說:「將軍看看還用點什麼?這菜餚也不知合不合將軍的味口,將軍若是喜歡哪道菜,我還可以叫他們再添,總之是不要客氣。」
藍玉有些心不在焉,他見伏生問他,便皺著眉頭說:「不用了。我吃飽了。咱們還是談談停戰的事吧。我有一個請求,你們若是答應了,我們就同意休兵。」
「什麼請求?」伏生笑問道,他知道藍玉快沉不住氣了。
「你們只要撤離安平鎮,作為條件,我們保證不去攻打西都城,我們會去見尹川王殿下,然後請求他老人家率領我們撤離戰場,回南疆休整去。」
伏生想了想說:「我們的皇帝陛下身體欠安,已經休息。只能等到明天上午才能見到他,到時候我會轉達將軍所提出的請求。」
「那就有勞了,藍某有軍務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藍玉說到這裡就站了起來。
伏生趕忙也站了起來,熱情地把藍玉送到了帳外。並派禁衛軍將藍玉和他的十八名侍衛送回了安平鎮。
第二天上午,大成帝國的丞相伏生帶著皇帝巴特隆的親筆信來到安平鎮面見藍玉將軍。不僅如此,巴特隆為了表達善意和誠意還特派禁衛軍統領穆修運送三十車鮮嫩的牛羊肉到安平鎮。藍玉是來者不拒,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雙方為了達成停戰協議,開始進行正式談判。藍玉對談判的進程之緩慢感到很不耐煩,可每當藍玉準備停止談判整軍再戰的時候,對方又總會做出一些讓步,讓藍玉看到一點希望。可當藍玉又回到談判桌上時,對方突然又無理取鬧地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條件,這讓藍玉非常惱火好在談判的這些天也不是一無所獲,桑吉布派出去的一大批密使靠著敵人的疏忽大意和雨霧濃重的天氣成功滲透了出去。藍玉為了等候這些密使的消息,只好強忍著對巴特隆的不滿,耐心維持著這個談判的局面。
這一談就是五天。
到了第六天,也就是帝國歷351年8月21日。桑吉布派出去尋找鐵瑛將軍的密使回來了。並帶來一個重要消息。
前些日子鐵瑛軍團被巴特隆的戰船打敗,被迫退回了潦河上游地區,之後,他們又搜集了大量的船隻,並建造了許多木筏,他們這次的船隻和木筏的數量比上次多了兩倍,與此同時他們也準備了大量的弓弩、繩索、鐵鉤等水戰的武器。鐵瑛將軍打算將步軍全部變成水師,駕駛大量船隻,沿著潦河順流而下,然後再採取群狼戰術,與敵人的四十多條大戰船進行決戰,爭取一舉突破巴特隆的水上封鎖線。如果能成功,就可以幫助藍玉將軍從水路突圍。現在船隻已到曹家渡一帶集結,不日即可出發。鐵瑛將軍特派密使前來向藍玉請示:可否實施這個計劃?
藍玉將軍聽完密使的匯報,連忙走到地圖前找到曹家渡,然後望著這個曾經被他圈了又圈的地方凝神思索。
其他將領也全都緊張地看著藍玉,桑吉布最沒有耐心,他忍不住湊過來也去望藍玉面前的地圖。
藍玉頭也不抬地問桑吉布:「你認為鐵瑛將軍的這個計劃怎麼樣?」
桑吉布撇了撇嘴說:「不怎麼樣。」
「理由?」
「理由有三。第一,前幾天我剛得到情報,敵人為了防止我們從水路突圍,又從鳳巢湖調來了三十多隻大戰船,而且全都是樓船,又高又大。鐵瑛將軍想靠小小的民船和木筏擊敗他們,根本不可能。第二,咱們的軍隊擅長山地戰、叢林戰、攻城戰、陣地戰,卻唯獨不擅水戰。他鐵瑛的本事再大,僅僅靠這十幾天,也不可能訓練出一支精銳的水師來。敵人雖然來自北方草原,也不精通水戰,但巴特隆組建這鳳巢湖的水師也有兩年多了,他的水師再不強大,也肯定比鐵瑛將軍這臨時改的水師強的多了。第三,前兩天我去東城門巡察時,看到這潦河的水面比咱們剛來的時候寬了許多,也深了許多,這對敵人的大船作戰極其有利。卻為我們從水路突圍製造了很多困難。根據以上三條,屬下認為,鐵瑛將軍的勝算極小。」
藍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背著手走到窗前凝望著天空出神。
屋裡的眾將領知道這是藍將軍在做重大決策前的習慣,所以誰都沒有出聲,生怕影響藍將軍的思緒。
屋子裡靜得很,靜得連每個人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得見。
藍玉想了許久,突然回過頭來對大家說:「我同意鐵瑛將軍的意見,準備水戰」
眾將領全都大驚失色,桑吉布更是吃驚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又過了一天,也就是帝國歷351年8月22日,被派往遠征軍大本營的密使回來了。可他卻給藍玉帶來了一個令人髮指的消息:吳曙天果然把尹川王烏海圖軟禁起來了。這位密使連藍玉的親筆信都遞不上去,更不必提能面見尹川王了。
藍玉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氣憤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把一張嶄新的方桌拍得炸裂開來,木片碎屑散落一地。
帝國歷351年8月22日夜。
廣闊的河漢平原的東部被夜幕所籠罩,可能是受河漢平原南部大雨的影響,這裡的天氣也一直陰沉著。天空中的繁星讓浮雲遮擋住了,只灑下極為稀疏的一點星光,那彎彎的一鉤月兒也無精打采地吊在雲朵邊上,一不小心就被雲兒裹挾著不知飄到哪裡去了。天上既然一點月色也沒有,地上當然更是漆黑一片了。風兒不大卻也不小,嗚嗚地刮著,彷彿冤魂怨鬼在幽暗處悲鳴。
夜幕下,兩座巨大的軍營在石門關以西五十里處的羊橋驛對峙著。駐紮在東邊的是吳曙天的遠征軍,駐紮在西邊的是魏建功的十餘萬精銳騎兵。雙方的營賽距離不算很近,中間是廣闊的戰場。雙方大營裡的篝火都已漸漸熄滅,只有守夜的士兵舉著火把,拎著刀槍在營寨周圍走來走去地巡邏。
大將軍魏建功的營帳內亮著一盞孤燈。
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坐在魏建功前面看著魏建功在拆一封密信。信封上有蠟封的標記,上面還有絕密的字樣。
魏建功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坐著的蒙面人。蒙面人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眼睛裡卻閃著如鬼火般的凶光。他指了指信封,示意魏建功看信。
魏建功小心地取出密信,湊到燈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大成帝國武威皇帝密令。」下面又有兩行小字:「特命大將軍魏建功於8月22日子夜,配合刺客刺殺尹川王烏海圖。此任務事關重大,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請魏大將軍小心從事。欽此。」最後是巴特隆玉璽的印章。
魏建功看後趕忙向黑衣蒙面人行禮道:「我魏建功隨時聽從閣下差遣?不知閣下需要多少人馬?」
「搞刺殺不是人越多越好。」那黑衣人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幅手畫的地圖輔在桌上。
魏建功一看竟嚇了一跳,這副地圖竟是星月帝國遠征軍大營的部署圖。那黑衣人指著地圖說:「這裡是主帥吳曙天的大本營。旁邊就是軟禁烏海圖的地方。烏海圖所在的營帳外一共有三十名羽林軍士兵把守。我們已經派人潛伏進去了。怎麼刺殺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做好兩件事。一是,你今晚要派兵偷襲遠征軍的糧倉,這個糧倉在這裡。」黑衣人指著地圖上的一點給魏建功看。
魏建功皺著眉頭說:「我曾經派密探偵察過,這裡有羽林軍的精銳軍團佈防,根本無法得手。」
黑衣人說:「我不是要你得手,這叫攻敵之所必救,目的是轉移敵人的注意力。我們好對大本營下手。你們只要看到遠征軍大本營火起就可以撤兵了。」
魏建功點點頭說:「知道了。閣下還有何吩咐?」
黑衣人指著地圖說:「我們刺殺得手之後就會從這裡出來。然後向東南方向的樹林裡跑。你在那裡埋伏下弓箭手接應我們,並為我們準備七匹快馬。」
魏建功驚訝地說:「敢問閣下可是七殺門的人?」
黑衣人不置可否,用幽冷的眼神看了魏建功一眼,轉身就從窗戶跳了出去,那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般。
魏建功將頭伸出窗外看了看,又聽了聽,確認那個黑衣人已經走遠,這才把門窗關緊,然後重新取出那封巴特隆的密令來,翻到背面。他又從抽屜裡取出一小瓶藥水,用棉絮粘上藥水塗抹在信的背面。這時,信的背面顯現出四個小字:「殺人滅口」。魏建功認識這四個字的筆跡,這是丞相伏生寫的。
魏建功將密信放到燈罩裡燒了,同時嘴角浮現出陰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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