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江山 《星月帝國》第八卷 談笑靜胡沙 第三章 飛奪安平鎮
    第三章飛奪安平鎮

    遠征軍在錦屏城稍事休整之後,於7月21日開始兵分三路向西都城進發。(小說~網看小說)左路是藍玉將軍率領的四個南疆軍團,右路是關中平原各省混編的六個地方軍團,中路是威名赫赫的羽林軍。三路大軍沿著平坦的河漢平原浩浩蕩蕩向西都城挺進。

    西都城中央,那座剛剛落成的大成帝國宏偉的天鷹神殿裡,身穿繡有金鷹圖案的黑色華服頭戴鑲著鑽石和美玉的皇冠的武威皇帝巴特隆率領文武百官恭敬地站在鷹神那巨大的羽翼下面。

    巴特隆神情肅穆地望著鷹神那雙閃亮的眼睛,那是睥睨一切,雄視天下的如電般犀利的眼睛,那是天空之王的眼睛。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鼓舞下,激勵下,巴特隆率領勇猛剽悍的草原勇士橫掃中洲大陸,給稱霸中洲大陸三百餘年的強大的星月帝國以沉重的打擊。他的軍隊所向披靡,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就攻佔了星月帝國的大半領土,甚至一度逼近帝國的心臟──東都城。巴特隆一直認為鷹神在庇護著自己,自己就是鷹神選來重振草原民族雄風的王者。讓草原民族主宰中洲大陸,統治其他各個種族,那是鷹神的意志。實現這種意志,就是巴特隆的神聖使命。雖然現在他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他依然相信偉大的鷹神在高高的天空上保佑著自己,最終的勝利必定是屬於自己的。

    巴特隆深深吸了口氣,神情莊嚴地整了整衣冠,率領大成帝國的文武百官對鷹神行隆重的跪拜大禮。然後,在神殿祭司的主持下,巴特隆和文武百官舉行了莊嚴肅穆的祈福儀式,祈求鷹神保佑大成帝國的軍隊戰勝敵人。最後,當儀式結束時,鷹神大殿的門外響起了沉鬱的號角聲。在那時而低沉悲愴時而激越雄壯的樂聲中,巴特隆站了起來,他疾步走過肅立在兩旁的文武百官,走出大殿那高大雄偉的大門,來到大殿前面那高高的台階之上。

    這時,展現在巴特隆眼前的是一派雄偉的景象,鷹神大殿前面的廣場上站著等待出征的數十萬將士。這些都是大成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他們那整齊的隊列前面飄揚著大大小小數千面飛鷹旗幟,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端坐在戰馬上的騎兵,手裡握著閃亮的刀槍。他們那胯下的戰馬彷彿也感受到了瀰漫在廣場上的殺氣,不敢亂動,乖乖地肅立在那裡。數十萬人站在廣場上,居然連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是黑鴉鴉的整齊地站成一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

    巴特隆看到了自己的軍隊,頓時精神振奮起來,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寶刀,舉到頭頂,大喊道:「勇士們,敵人的軍隊正向我們的都城逼近,鷹神的殿宇正遭受著戰火的威脅,我剛才已聽到了鷹神的訓諭。啊偉大的鷹神天空之王他命令我帶領你們捍衛他的尊嚴打敗敵人勇往直前吧帝國的勇士們鷹神會保佑我們的」

    廣場上數十萬人全都舉著武器振臂高呼:「殺」

    一股殺氣,隨著那巨大的震耳欲聾的呼喊聲直衝天宇。

    隨著巴特隆的寶刀一揮,數十萬大成帝國的鐵騎離開了西都城,奔赴戰場,向星月帝國的遠征軍殺來

    7月27日上午,陰雨連綿,天空一片灰暗。這雨已經下了好幾天了,可依然看不到停歇的跡象。

    遠征軍大本營的中軍大帳內點著數十根火把才顯得明亮了些。

    遠征軍主帥,鹹安郡王、羽林大將軍吳曙天端坐在首座。副座上坐著十分富態的,面帶親切笑容的尹川王烏海圖。大帳下面端坐著幾十位來自各個軍團的將軍們。

    吳曙天看了一眼烏海圖,然後大聲說:「據可靠消息,敵人為了阻擋我們北進,已集結了六十萬大軍向我們撲來。而且其中有一半都是來自草原的騎兵,他們的主力軍團已經離開西都城,冒雨行軍,一路南下,速度很快。」吳曙天指著身旁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說,「照這個速度,他們的先頭部隊三天就能到達安平鎮。安平鎮現有守軍三萬,它是西都城南部的軍事重鎮,也是重要的水運碼頭,敵人的軍用物資可以從鳳巢湖出發沿著潦河溯流而上到達安平鎮碼頭。只要奪取了安平鎮,我軍將處於非常有利的態勢。不知哪位將軍願意擔此重任?」

    「請問大將軍,安平鎮距這裡有多遠?要走多長時間?」

    吳曙天說:「如果要想搶在敵人前面到達,需要兩天一夜的強行軍」

    大帳內頓時安靜下來,大家誰都不說話了。大家的心裡都很清楚,即使天氣很好,這兩天一夜的強行軍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何況是這陰雨天,泥濘難行的道路肯定會讓士兵們疲憊不堪,即使到了安平鎮又怎麼去打仗,即使仗著人多打了下來,可接下來又要抵抗敵人規模龐大的援軍,哪裡有這麼強悍的體力支撐?這個任務非同尋常所以絕大多數的軍團提督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進入冥想狀態了。

    吳曙天用眼睛慢慢掃了一遍帳內的諸位將軍,只有藍玉和熊天雲兩個人沒有低頭。熊天雲目光炯炯地直望著吳曙天,眼神中儘是急切的求戰之意。吳曙天裝作沒看見,然後將目光停留在神情淡然的藍玉將軍身上。

    藍玉抬頭望著窗**沉的天氣和垂落的雨絲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曙天微微一笑,朗聲道:「藍將軍。」

    「末將在?」藍玉立即站了起來。

    「藍將軍不必客氣,坐下說話。」

    「多謝大將軍。」

    吳曙天笑道:「藍將軍能征善戰,安魂場一役更是名動天下。這個重任看來除藍將軍之外無人能夠承擔了。」

    藍玉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他偷偷看了一眼烏海圖,可烏海圖臉上依然是那副一成不變的親切笑容。藍玉心裡覺得很奇怪,自從遠征以來,烏海圖就好像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而且作為遠征軍的副統帥,他對遠征軍裡的各項事務不聞不問,全都交給吳曙天處理。甚至有時藍玉主動向他請示時,他也是**地說:「有事去問羽林大將軍,別問我。」

    藍玉得不到尹川王的任何暗示,只好自己做決斷了。他看了一眼吳曙天,吳曙天正微笑著等著他的答覆呢。藍玉挺直了胸膛,大聲說:「末將願意前往。」

    其他將領聽到藍玉領命,全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這麼艱巨的作戰任務,除了銀甲藍玉還能交給誰呢?

    「好」吳曙天站起來鄭重地說,「我命前鋒將軍藍玉率領左路各軍團即刻起程,務必搶在敵人的援軍到達之前攻佔安平鎮。」

    「遵令」

    吳曙天走到藍玉面前鄭重地說:「這個擔子可不輕啊。現在這裡是雨季,道路泥濘,很不好走,給你們的行軍造成了很大的困難。為了能讓你順利完成這個艱巨任務,我可以把這次遠征軍帶來的雨具調撥給你。我要求你們必須克服一切困難,搶在敵人之前拿下安平鎮。

    「是。」

    「此外你必須給我守住安平鎮,只要你能固守三天,我派的援軍就能到達。」

    「遵命」藍玉站起來行了一個軍禮,同時偷偷地看了一眼尹川王。尹川王依然是神色平靜地端坐在那裡,手裡玩弄著一把玉串珠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散帳之後,藍玉領著左路軍的其他將領走出中軍大帳,逕直來到自己的坐騎前面,剛準備翻身上馬,就聽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喊:「藍將軍請留步。」

    藍玉回頭一看,見是尹川王府的老管家烏大,烏大是烏海圖家的老僕,烏海圖的生活起居全都由他安排,所以烏海圖無論走到哪裡都帶著他,當然他也就成為烏海圖最親近最可靠的人了。

    藍玉見義父把烏大派來找自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趕緊放下馬韁繩,健步來到烏大身前。

    烏大笑著說:「也沒有別的事,老爺讓我給將軍送一套上好的雨衣來。老爺說,外面風大雨急,天又黑,路又滑,這套雨衣可以給將軍遮風擋雨。」說完就從身後解下一個包袱來遞給藍玉。

    藍玉疑惑地接過包袱,追問了一句:「義父他沒有說別的嗎?」

    烏大搖了搖頭說:「沒有。」

    藍玉道了聲謝就匆匆翻身上馬,向左路軍的營地方向跑來。

    其他將領回到營地之後就各奔自己的軍團忙著準備急行軍的事了。藍玉卻沒有,他一頭扎進自己的寢帳裡,把烏海圖送給他的雨衣放在桌上,然後小心地解開包袱,仔細摸索了一遍,果然,在雨衣的口袋深處摸到了一顆蠟丸來。藍玉捏開蠟丸,取出裡面的紙條,展開來細讀,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前途凶險,人心難測。不求建功,但求自保。」

    藍玉皺著眉頭盯著這行字半天沒動,他不知道義父這話是什麼意思?前途凶險這不假,行軍打仗不是郊遊,哪有可能不凶險?可人心難測又是什麼意思?這人心是指誰的心呢?是敵人嗎?對他藍玉來說,敵人的心向來都是不難測的。如果不是敵人難道是自己人?「不求建功,但求自保」這句話就更奇怪了?難道自己這一次受命出征是注定要失敗的?義父怎麼會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自己隨義父東征西討,大小四十餘仗,還從沒有讓他老人家失望過呢。保命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

    藍玉看著紙條,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嘴裡嘟囔了一句:「義父老了。缺少當年的勇毅無畏了。我老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呢?」藍玉想到這裡微微一笑,就把紙條放在燈罩裡燒掉了。在藍玉看來,義父的擔心多少有點兒多餘。

    各軍團提督已命令部下做好急行軍的準備,然後早早趕到左路軍的中軍大帳裡來候命。可他們的前鋒將軍不知什麼原因,竟躲到寢帳裡遲遲不肯露面。由於藍玉在南疆軍團中有崇高的威望,各位將領只好靜靜地等待,不敢前去催促。

    又過了一會兒,藍玉精神抖擻地大步走進中軍大帳。

    各軍團提督趕緊站了起來,齊刷刷地望著藍玉,等待他的命令。東南邊防軍的主帥雖然是尹川王烏海圖,但這些年,烏海圖明顯有退隱之意,軍隊裡的各項事務幾乎都交給了藍玉處理,他自己整天喝酒聽歌,提前過上了逍遙快樂花天酒地的退休生活。漸漸的藍玉就成為南疆軍團的靈魂人物了。這一點軍中上下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南疆,除了藍玉將軍還有別人能擔此大任嗎?

    藍玉大步走到帥案前,轉過身來掃了一眼大家,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各位將領高聲回答:「準備好了」

    藍玉劍眉一豎,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大聲說:「我奉羽林大將軍之命攻取安平鎮。安平鎮城高池深,易守難攻,能不能攻克,事關重大。我命令各軍團必須在敵人的援軍到達之前趕到那裡軍令如山,若有延遲的,休怪我翻臉無情」

    各軍團提督臉上的神色都很緊張,其中一個提督大著膽子說:「啟稟前鋒將軍,這次急行軍路程雖遠,但我們只要能輕裝簡行,只帶三天的乾糧,還是有信心完成任務的。可如果按常規行軍的方式,帶這麼多糧草輜重,我不知道其他軍團,反,反正我軍團只怕不能按時到達。」

    藍玉點了點頭說:「好,行軍打仗就是要實事求是,行就行,不行就說不行。說了又做不到,那是要害人害己的。」

    眾將領聽了這話也就不再硬撐著了,紛紛表示若是按常規行軍,無法完成任務,除非丟下大量的糧草輜重,只帶三天的乾糧走。

    藍玉聽後一擺手說:「你們說的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我有一個辦法,你們看……。」說到這裡,藍玉打開架子上的軍用地圖,抄起指示桿,指著地圖上的一條河流說:「諸位將軍,我們要攻取的安平鎮位於潦河下游,若是能水陸並進,我們的任務並不艱巨。可敵將克林德從錦屏城撤退的時候,為了延緩我們的進軍速度,已經把潦河沿岸的大小船隻悉數燒燬了。我們已無船可用,我特命鐵瑛將軍率領本部人馬逆潦河而上,去上游地區尋找船隻來幫我們運送糧草輜重。各軍團可以只帶三天的乾糧,把其餘的糧草輜重留給鐵瑛將軍的船隊來運。此外,我們還要爭取盡快拿下安平鎮,最好能就地解決糧草補給的問題。」

    眾將領的神色突然變得輕鬆了,他們紛紛笑道,若是能輕裝簡行,這點兒路程,對於身經百戰的南疆軍團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就這樣,除了鐵瑛的一個軍團奉命去潦河上游地區尋找運糧船隻之外,其他三個軍團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向安平鎮方向進軍了。

    烏海圖獨自坐在寬大的營帳裡,他面前有五個身披薄紗美麗妖嬈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兩邊的樂手正演奏著悠揚纏綿的帶有南疆風情的樂曲。這些樂手和舞ji都是烏海圖從雲都城帶來的。烏海圖身上有一半南方山地民族的血統,別看長得胖,卻能歌善舞,而且喜歡擺弄各種樂器。他今天的心情很煩悶,毫無欣賞歌舞的興致,所以只聽了一會兒,他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樂手和舞ji看王爺的臉色不太好,趕緊收拾東西恭敬地退了出去。

    烏海圖提起酒壺來給自己滿滿斟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

    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裡,幹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只有靠這杯中之物來澆一澆心中的塊壘了。

    藍玉率領三個軍團冒雨前行,道路雖然泥濘難走,但由於南疆的軍隊長年在深山老林裡征戰,經常翻山越嶺,腳力比一般的軍隊要強健得多。他們沿著潦河一路北進,終於在7月28日子夜時分按時趕到了安平鎮。藍玉下令軍隊稍事休整,吃了點兒乾糧,然後就開始兵分三路,從北西南三面冒雨強攻。安平鎮的城東面有潦河水流過,而且水運碼頭也在城東,藍玉留下東面好讓敵人從水路逃走。

    安平鎮的守軍顯然低估了遠征軍的行軍速度,他們並沒有做好充份的戰鬥準備。等藍玉的三個軍團從三面強攻時,他們那由三萬人組成的防線就顯得十分脆弱了。最重要的是他們有水路可以逃生,所以抵抗的意志不是很堅決,只激戰了四個小時,安平鎮就被藍玉攻克了。

    城破之時,藍玉親自率領軍隊迅速趕到城東面的水運碼頭,檢查了那裡的倉庫。由於敵人逃跑得倉促,倉庫裡的糧食等物資沒有來得及運走。當藍玉發現倉庫的封條完好無損時,才大大地鬆了口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命令道:「立即封鎖各個倉庫,膽敢擅自闖入者,立斬」

    「遵令」站在他身邊的將領立即轉身執行命令去了。

    緊接著藍玉命令各軍團嚴密封鎖各個城門,同時把安平鎮的老百姓從家裡叫出來,讓他們排成隊冒雨出城。

    安平鎮裡住著大約有二十萬百姓,他們突然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從睡夢中叫醒,有的甚至是被人從被窩裡強拖出來的。他們惶恐不安地舉著傘,頂著雨,在漆黑的街道上被*著南方口音,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士兵們強行排成一排。他們猜到可能有災禍臨頭了,全都哭泣悲號,大呼小叫,亂成一片。

    這些裝束怪異穿著雨衣的士兵們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只是讓他們空著兩手出城,凡是帶著包袱的人都要被攔下來檢查,包袱裡若是藏有乾糧就會立即被沒收,同時還要遭到鞭笞。在安平鎮的百姓眼裡,這支軍隊的霸道行徑簡直就像是餓急了眼下山打劫的強盜。後來,當他們得知這支軍隊就是由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星月帝國最偉大的將領藍玉將軍率領的時候,他們都驚詫得合不攏嘴。

    二十萬百姓被哄出了安平鎮,他們無處可去,有的淒涼地站在城門外悲哭哀號,有的跳腳大罵城牆上的軍隊。過了好久,他們才無可奈何地到郊外的村莊裡投親靠友,或是尋找棲身之地去了。

    藍玉下令,讓士兵們休息,自己卻獨自登上了北城門。他雖然和士兵們一樣已經有兩夜沒合眼了,但他一點倦意也沒有。他靜靜地站在安平鎮的北城樓裡,從窗戶裡眺望北面的夜空。

    空中的小雨不緊不慢地落著,那淅淅瀝瀝的雨聲顯得很靜謐。

    藍玉的內心卻不平靜,外面雖然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他心裡清楚,一大片黑鴉鴉的烏雲正翻滾著向這邊湧來,烏雲裡裹挾著閃電和驚雷。這場持續了將近三年的戰爭馬上就要在這裡分出個高下了,而自己就處在這場較量的風頭浪尖上。跟巴特隆指揮的六十萬精銳之師相比,自己佔據的這座河濱小城就像是那驚濤駭浪裡的一葉孤舟。

    雖然面臨著大兵壓境,雖然藍玉的內心感受到不小的壓力,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湧動著一股澎湃的力量,這種強勁而又凌厲的生命力讓他感到興奮。

    他還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體驗到這種興奮時的情景。

    很久以前,他生活的那個寨子受到了一頭野獸的威脅。那是一頭威猛的獅子,寨子裡已經有九個人死在了它的利齒之下,其中有四個健壯的獵人,遭到襲擊的路人和牲畜就更多了。

    他是個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甚至連個名字也沒有。寨子裡的好心人聽他哭聲響亮,十分喜愛,就把他從路邊撿了回來。他靠著寨子裡的人一家一頓的周濟生活,寨子裡的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不忍心看到他們整日提心吊膽地生活,便決定去殺死這頭兇猛的獅子。

    那時他只有十五歲。

    他背上自製的弩箭,懷裡揣了把匕首就上路了,他四處搜尋獅子出沒的蹤跡,終於在一條山路邊發現了那頭獅子。當時這頭猛獸正在襲擊路人,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已被它活活咬死,它嘴裡還叼著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他想都沒想抬起弩箭來就射,短小的箭枝射中了獅子的後背。那頭雄獅憤怒了,它拋下嘴裡的嬰兒,轉過身來對他厲聲咆哮。他毫不畏懼,緊握著匕首,閃著寒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面前強大的對手,他的身體微躬著,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當那只受傷的雄獅張開它那威風凜凜的鬃毛向他撲來的時候,他的內心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興奮,渾身佈滿了充沛的力量。他雙手緊握匕首,兩條腿猛地一蹬,身子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他躲過雄獅那凌厲的一擊,在雄獅轉身的一剎那,他手中的匕首就深深地刺進了雄獅的咽喉。

    那只威猛的獅子張著血盆大口,在離他的臉不到一寸的地方絕望地吸著氣,那帶著血腥的氣息微弱卻絲絲作響,銅鈴般的眼睛裡佈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他拔出了匕首,一支血箭激射而出。

    他生平第一個強敵,在他那略顯稚嫩的身軀前轟然倒地。

    他那沾滿獅血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他從獅子的口中救下了那個嬰兒。那是一個女嬰,長得粉雕玉琢十分可愛。她張著一雙天真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顯然,她對剛才的凶險渾然不覺,更不知道自己的雙親已死於非命。他抱著那個女嬰不知道怎麼辦好,他連個家都沒有,又怎麼能養育這個嬰兒呢?可如果把它放在路上那和掐死她沒有什麼兩樣,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女嬰抱回寨子裡。他從此就有了一個妹妹,這是他的第一個親人。

    後來,尹川王率領軍隊從寨子邊經過,聽說了他手刃雄獅的事跡,就把他招致麾下。給他取了名字,收他做了義子。

    義父是他的第二個親人,義父不僅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還教他讀書識字,把他送到帝國的軍校裡學習。沒有義父他頂多只能成為一個山寨裡勇敢的獵人,怎麼可能當上叱吒風雲的帝國將軍。

    在南疆的時候,義父就常常跟藍玉提起,巴特隆居心叵測,早晚會成為帝國的心腹大患。當時的巴特隆,黨羽爪牙遍及朝野,又深得已故的皇太后的寵信,誰拿他都沒有辦法。義父一直把巴特隆當成他最大的對手,把他看成對自己也是對帝國的最大威脅。義父的敵人就是他藍玉的敵人如今這個敵人的軍隊正一步步向這裡逼近,一決雌雄的時刻就要來臨他要為自己的親人,也是最大的恩人剷除這個威脅他要抵擋巴特隆的六十萬大軍他要在三天之後率軍殺出城去,和大本營派來的援軍一起裡應外合,給敵人以重創他要像當年手刃雄獅一樣,讓他的強敵在他的面前轟然倒地

    想到這裡,他那扶著劍柄的手突然繃緊了,那把鋒利的寶劍就要脫鞘而出

    「啟稟前鋒將軍。據探馬來報,敵人距離這裡不到二十里」

    「再探」藍玉抬頭望著微微露出些曙色的北方的天空一動也不動。

    「啟稟前鋒將軍。敵人距離這裡已不到十里」

    藍玉冷靜地命令道:「命令各軍團進入戰鬥崗位準備戰鬥」

    「遵令」傳令兵匆匆跑了出去。

    藍玉披上雨衣,大步走出城樓,登上了高高的箭樓,手扶雉堞向遠方眺望。

    這時天氣突然轉晴了,雨絲越來越小,這幾日掛在天上的如鉛般沉重的烏雲不知飄到哪裡去了。隨著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裡探出頭來,天地之間突然變得清朗起來。廣闊無垠的河漢平原清晰地展現在藍玉的面前:平坦寬闊的潦河水蜿蜒向北流去;綠色的農田一塊塊像棋盤一樣整齊地排列著;遠處星星點點散佈著一些村莊;稀疏的樹林裡浮動著淡淡的霧氣。

    「天晴了?」藍玉抬頭望了望天空,天空中已經沒有雨點落下。

    「是的,將軍。」站在他身後的衛隊長接過藍玉解下來的雨衣。

    藍玉什麼也沒說,只凝望著北方的地平線。

    雨過天晴之後,世界突然變得十分清晰明亮了,藍玉的視線自然也就能達到很遠的地方。

    這時,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線,這條黑線從東到西覆蓋了整個北部的天際。漸漸的,黑線越來越粗,最終成為一大片向前湧動的黑色浪潮。

    敵人的鐵騎正全速前衝,速度很快。

    城樓上響起了嘹亮急切的軍號聲,這是哨塔上瞭望的衛兵們在示警。南疆三個軍團的士兵們全都弓上弦,刀出鞘,站在城牆上嚴陣以待。他們的神情十分凝重,在明媚的晨光下,敵人那盛大的軍陣裹著濃烈的殺氣滾滾而來,士兵們心裡清楚,一場血腥的搏殺即將開始。

    「報告前鋒將軍東北和西北兩個方向發現大量敵軍,正朝我軍身後運動,有將我軍合圍之勢」情報官的神色有些緊張。

    藍玉擺了一下手,讓情報官退下。他依然佇立在那裡,望著前方飄舞著的許多黑色旌旗,他在尋找那桿最高最大的飛鷹大纛旗。他猜想這面象徵皇權的旗幟應該出現在這裡,敵人已經是傾巢而出了,他們的皇帝怎麼可能不御駕親征?

    旗幟實在是太多了,可以說是遮天蔽日。但藍玉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還是很快就發現了那桿飛鷹大旗。

    有一個數千人組成的整齊的重甲騎兵方陣簇擁著那桿又高又大的中軍大旗,這支重甲騎兵騎著純一色的黑馬,身披黑色鎧甲,只有頭盔上漂亮的羽毛和身後鼓起的披風是紅色的。這支軍隊的裝束跟其他軍隊相比顯得華麗高貴,非同凡響,想必這就是大成帝國武威皇帝的禁衛軍團吧?

    果然不出所料,軍陣正中的大旗下面有一輛由八匹白馬拉著的高大寬敞裝飾精美的戰車,戰車正中的寶座上端坐著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的眉目雖然看不清晰,但他那皇冠上的寶石卻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巴特隆」

    藍玉終於見到了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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