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重逢
曉妍心裡暗暗叫苦。(小說~網看小說)由於地上積了雪,每跑一步就是一個腳印,竟是明明白白給追來之人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指引。
怎麼辦?
她迅速地邊跑邊打量著四周,原來那房子就地處郊外,如今她是處在一片叢林中,若沒有積雪的時候,用樹木的遮掩,是有機會逃脫的,可如今留下的腳印……她相信那一聲瓷器的碎裂聲,已經吵醒了那兩個伏桌而眠的人。
她見不遠處有一根枯枝,忙奔過去握在手裡,一邊跑著一邊盡量地身後揮舞著枯枝,打在樹枝上,那些樹枝上的積雪「撲撲」地往下掉著,果然將地上的腳印遮掩了一部分。
跑了一陣,又將一角衣角撕了下來,接著風力,遠遠地將衣角丟在另一個方向,然後轉身往不同的方向奔去。
但這只能暫時迷惑了追兵,除非,突然天將大雪。將地上的腳印掩蓋了,或者依水而行,她才能隱匿自己的蹤跡。
她這麼想著時,迅速地判斷哪裡才可能有水流,腳下卻沒有停,拚命地往那方向奔去。
突然發現雪降得越發大了,細細密密地飄了下來,曉妍心裡一喜,卻腳下一空,滾到在雪地上,原來是踏在了被樹枝和積雪掩蓋的小坑裡。她忙爬了起來,卻發現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
該死,腳崴了。
可是依然不敢停留,強撐著站起來忍著每行一步就傳來的鑽心疼痛,全力奔跑。
可顯然,速度還是拖慢了下來。
她在村裡時,冬季也經常隨著父親、兄長到山裡收獵物,所以,鍛煉得她在雪原上也能小鹿一般靈活。
可腳下傳來的疼痛感,卻讓她這個優勢消失殆盡,不久後,她耳邊除了自己踏雪而行和耳邊雪花飄落的沙沙聲,還聽到了傳來的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和怒叫聲。
自己一個腳受傷的女子,又如何跑得過身強力壯的漢子?
雖然自己的一些偽裝能拖延時間,可若是仔細分辨,她的蹤跡也並不難找出。
聽著聲音益發逼近了,她心裡大急。難道真的逃不過此劫嗎?
遠處又隱隱傳來了馬匹踏雪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卻漸漸地清晰。
可如今是凌晨時分,會有誰踏雪而行呢?
那兩個漢子在這麼段的時間內搬救兵搜需她顯然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說,來人並不是追兵?
她咬了咬牙,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她明顯而清晰地判斷,已經不可能拖著受傷的腳步逃過追兵了,那就孤注一擲,向路人求救吧。
可她奔出時,那兩個漢子也發現了她,在她身後快速地向她靠攏。
透過樹枝和飛雪的迷霧,只見一匹駿馬遠遠馳來,一聲熟悉的喚聲也遠遠傳來:「曉妍。」透過層層飛雪,聲音裡含著的擔憂和焦急如此明顯。
曉妍眼眶一熱,竟有淚意浮起,她再不遲疑,也忘記了腳上鑽心的疼痛,奔到林邊,衝著那馬匹揮手大聲呼喊:「這裡。我在這裡。」
一驥迅速奔了過來,任以安清俊的臉龐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隱現,他眉頭微微一皺,眼中怒意閃現,搭弓、抽箭、射出,身後慘呼聲傳來,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曉妍呆呆地看著,這才發現,青竹一般淡雅的任以安,這一刻渾身散發的殺氣和寒意令人心驚。
那一驥駿馬衝勢未停,直奔到她身邊方停下。
曉妍雙手攀著馬鞍,眼中含淚,卻衝他微笑:「我知道你會來尋我的。」
馬上那高高俯視著她的任以安衝她微笑,眼裡分明寫著滿滿的擔心和釋然,和聽到她的話時,那一閃而過的神采。
曉妍緊繃著的心弦「錚」的一聲斷了。這時才感覺的,那腳上的疼痛竟讓人覺得無法忍受。
腳下一軟,往雪地上滑去。
下一瞬間,她依靠在一個微溫的懷抱裡。
抬頭,盯著眼前靠近的清俊連龐,從心底浮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劫後餘生的感覺如此之好。
任以安眼裡的擔憂轉化為脈脈流轉的柔光,在清冷的雪光中,他的笑容竟顯得更加和煦。
「丫頭,你還好吧?」
只這一句話,竟讓她覺得無限的委屈從心底湧起,再也控制不住,喉頭發緊,眼裡酸澀,鼻子一酸。眼裡的水霧迅速聚集,眨眼,一串串的淚水沿著冰冷的臉龐流下,微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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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柔的錦被、溫香的空氣。
曉妍窩在被窩裡,貪婪地深深吸了口氣。
真是累了,那些緊張、擔憂、害怕鬆懈下來,困意密密匝匝地集聚了起來。
她閉上眼睛。
可黑沉的夢裡,她在一片荒野中拚命地奔跑,奔跑,累得想停下來,可似乎身後有什麼危險在逼近,有什麼人在追趕著她。
爹爹、娘親、哥哥、杜浩真、任以安……一個個身影在她身邊閃現,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麼也靠近不了。
突然,那被她殺死的漢子瞪著眼、張著嘴出現在她眼前,直直地伸出雙手抓她。
她抑制不住地恐懼,閉著眼搖著頭大叫:「不要,不要!!」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微溫,卻堅定地,穩穩地握著,輕聲細語喚著:「曉妍,醒醒。」
曉妍下意識地緊緊握著。心裡卻漸漸安寧下來。
她驀然睜開眼睛。
幻覺消失了,任以安清泉一般的眼眸裡隱隱含著擔心。
他雙手合攏,慢慢地、緊緊地攏了曉妍的手在掌心:「曉妍,對不起。」
曉妍衝他微笑,沒有說話,只衝他輕輕搖頭,告訴他,並不怪他。
轉頭看著窗外:「雪還在下嗎?扶我起來吧,我想看看雪。」
任以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攙扶著她慢慢踱步到窗下。開了窗。
是個精緻小院,靜夜無聲,靜謐安詳,窗外一株粉梅,一陣淡幽幽的梅香飄入。
「夏天就該結梅子了。」曉妍道,聲音輕淡得像要消散。
「嗯。」
「我會釀梅子酒。」
「嗯。」
「還會做酒釀梅子,要吃前拿到井中浸浸,是最是去暑生津的。」
「嗯。」
轉頭衝他笑:「你想吃嗎?」
「想。」
……
簡單的對話,任以安依然言語簡單,可兩人心中漣漪一圈圈地蕩了出去,暗香浮動。
不知幾時,曉妍說著說著口齒漸漸模糊,眼睛已經磕上,卻依然撐著雙手抱膝而坐。
任以安輕歎一聲,將她擁了入懷。
不知幾時,竟也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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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幾天,曉妍腳踝的傷已經養好了。
任以安讓她不要擔心,她的事兒已經解決了。
到底如何解決的,曉妍並不想問。
那天,任以安回來時,遞給她一張薄薄的紙張。
雖然心裡有預感,但打開看時,心竟急速地跳了幾下。
她的賣身契。
抬眼看他,他衝她輕輕點了點頭,只將稍遠的碳盆移近了一些。
曉妍探手靠近火邊,將手中的賣身契點燃。
看著微紅的火光將那微黃的紙張吞噬,化為一堆灰燼,鬆了一口氣。
如心裡一塊大石落下。
雖然之前也未從心裡將自己當任以安所有的奴隸,可這一刻,心情還是不同的,好像,他們這才真正平等。
任以安微笑著看著她,舒展的眉眼如初春張揚開的湖光山色,不久,臉上的笑意微斂,神色帶了份凝重道:「你隨我來罷。」轉身往外行去。
曉妍下意識地問:「去哪?」
他不答,只徑直往前行。行了一段路,率先跨進一個小廳內。
曉妍略帶了疑惑,也跟了進去,抬頭,卻愣住了。
廳內,她的父母、哥哥,還有……杜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