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明月照心事
曉妍很盡心盡職地履行著自己丫鬟的義務。(小說~網看小說)
細細地清除地瓜外面硬硬黑黑的焦黑外皮。露出裡面金黃色的瓜肉,帶著騰起的白霧,甜香撲鼻而來,只留下下端一些未剝開,方便用手握著,然後用手帕墊著遞給任以安,輕聲道:「有些兒燙小心些。」
看著他咬了一口,又道:「這種地瓜又叫紅薯,也稱為山藥,養胃耐磨,以前不夠糧食時,我們是常吃的。對公子來說,自然是粗鄙之食,上不得檯面,但適時吃些粗糧,也是好的。」
任以安抬頭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道:「勞你費心了,謝謝。」
曉妍一笑,接過任茗遞過來的一個地瓜,聽得他道:「快吃罷,再遲了被那兩個猴兒都吃了。」
曉妍謝過他,接過地瓜剝開咬了一口。那香甜綿軟的瓜香溢滿腮,斜視著任南笑道:「是誰說我屬老鼠,買了地瓜磨牙的?」
任南摸摸腦袋,嘿嘿笑道:「瞧這小丫頭,不過白說了她一句,就賣乖了。」
幾個人便笑了。
任昊立起身道:「沒酒怎麼成?」從馬鞍上拿了酒囊下來,人手分了一個,就連曉妍,手裡也拿了一個。
很隨意地,沒有人勸酒,也沒有人阻攔,就著地瓜的香甜,就著海闊天空的笑語,高興時便拿起酒囊喝上一口。
任以安話不多,大多時候只是安靜地聽著幾個隨從談笑,也喝了好幾口。
任茗見曉妍猶豫著,向她搖了搖酒囊道:「入秋了,夜裡寒氣重,喝上幾口暖暖身子罷。」
此時,曉妍也開始覺得身上沁沁地涼,雖然就著火堆,依然抵不過那慢慢侵入的寒氣,便拿起來喝了一口。
一股火辣的液體流入嘴裡,嗆得曉妍咳了幾聲,按著胸口輕拍了拍,皺眉道:「好難受。」
一會胃裡如點了一團小小的火花,一股暖流緩緩流向四肢百骸。融融的暖意。
幾人笑道:「多喝兩口適應了便好了。」
曉妍見他們興致正高,也不忍拂他們的意,又喝了一口,入口雖辣,卻不會覺得嗆得難受了,竟覺得原來也不是那麼難喝。
在現代時,還是個學生,雖然也喝酒,但大多是低度數的紅酒,在古代時,長大如今也是個大半姑娘家,喝得大多是甜甜的糯米酒,因此,曉妍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幾口喝下去後,曉妍開始覺得頭有些沉,眼前的火光有些朦朧,渾身一鬆,意識雖然清明,腦裡卻有些空,嘴角的笑意有些慵懶。
而任府幾人漸漸也喝得微醺了,談起在江南時那漁家姑娘唱的好曲兒。惋惜道:「可惜此情此景沒有個唱曲兒的。」
曉妍抬頭見任茗眼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暗道一聲:「壞了。」
果然,任茗幾人乘著酒意,央著曉妍唱首小曲兒。
曉妍大方一笑,唱就唱罷,平常裡在家裡田間地頭,也會唱上幾嗓子的。
可是,第一次唱曲呢,別唱太過粗俗,讓他們看低了去,唱什麼呢?
抬頭看天,只見墨藍的天空中鑲滿了繁星,一閃一閃的,醉眼看來,如那日漫天飛舞的流瑩一般。
只覺得有什麼從自己的心裡劃過,讓自己的心弦微動,眼裡泛了一層薄淚。
「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
夏夜裡,夏夜裡,風輕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燃燒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暫的生命努力的發光,
讓黑暗的世界充滿希望。
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
我的心。我的心,還在追。
城市的燈火明滅閃耀,
還有誰會記得你燃燒光亮。」
待曉妍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唱了這首歌。
其實她的音調唱得不准,但這樣一首歌被她語調平和,溫和平靜地唱出來,就連夜色似乎也多了一絲溫和。
一曲唱畢,任茗等幾人報以熱烈的掌聲、歡呼聲,大聲喚著讓再唱一首。
曉妍一笑,卻一句也不想再唱了,抬眼正對上任以安深幽的眼光。
平靜地對視了一會,垂下眼簾,只覺得眼裡微酸。
月亮漸漸西移,篝火漸漸變小。
曉妍在車上瞇了一會,睜開眼睛,透過車窗看著那漫天的繁星,酒已經徹底醒了,卻沒有了睡意。
輕輕地爬下車,見任茗獨坐在火堆旁邊往火堆裡添柴火,知道輪到他值守。任南等幾人或躺在油氈布上,或者倚樹而坐,都已經睡著了。
在任茗身邊不遠處,任以安也依著棵大樹。安穩閉目而眠,長長的睫毛在他眼簾下投下一片陰影。
任茗見曉妍爬下車,便衝她招了招手。
曉妍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任茗壓低聲音問道:「怎麼睡不著了?不習慣罷?」
曉妍笑笑道:「是有些兒不習慣,慢慢就好了。」而聊了幾句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默默地盯著天上的繁星。
一顆流星劃過墨色的天空,拖著絢爛華麗的長長光影沒入黑暗中,曉妍驚喜地拉著任茗道:「流星呢,許願……」
然後想起這世界是沒有對流星許願這一說法的,不好意思地一笑,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攀在任茗的手臂上。忙放了下來,窘得雙手都不知該怎麼擺了,雙手絞在一起,轉頭望著一旁的一片樹葉,好像樹葉上會開出花一樣。
任茗也為曉妍突如其來的舉止一怔,此時看到她不自在的樣子,自己本來有些慌亂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突然有些想笑,卻怕她更不自然,忙忍了下去,只眼角眉梢帶了笑,揀起旁邊的一個枯枝添在火堆上,問道:「曉妍有何心願?」
曉妍不是忸怩作態之人,很快便將剛才的尷尬丟開了,掰著手指道:「心願?很多了,願我家中一切安好,願我爹娘身體安康,願我哥哥早生貴子,願我弟妹乖巧可人……」數了一堆祝願後,想起如今出門再外,最重要就是「平安」二字了,便看著任茗加上一句:「願我們都平安。」
任茗一邊聽一邊笑:「神佛聽了你這一堆願望都該耳朵起繭了,數不過來。」
突覺得不遠處的公子好像有些動靜,轉頭看時,卻見他依舊安穩而眠,只是微側了側身,似乎夢見了什麼高興的事,嘴角有些上揚。
曉妍笑道:「曉妍不過是凡俗之人,在意的都是自己的親人、朋友。這些便是基本的了,若貪心些,我能數出更多。」
任茗笑道:「你還忘記了許個願:願曉妍早日尋到如意郎君。」
曉妍含羞低頭一笑,嘴角的笑容卻帶了苦澀,輕聲道:「我只願他能夠平安。」
任茗怔了一怔,有些意外地問道:「你訂了親?」
曉妍點了點頭:「可是,他可能忘記我了,他離開兩年了,也未給我傳個信。」苦笑一聲:「如今我自身便是奴才。早身不由己了。」
是不是忘記了?丟棄了?
他對她,會不會就如同面對一件不甚喜歡的東西,丟了很久才發現,也不會在意。
任茗沒有追問曉妍的未婚夫為何離開,而是靜默了一會問道:「你想他嗎?」
曉妍有些失神,想嗎?
想的吧,雖然隔了兩年,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那麼遠的距離,那麼長河流水般的時間,似乎連杜浩真的身影也變淡了,好像隔了淡淡的薄霧,努力地看,卻看不真切。
可是,還是會在突然之間、在某個時間、在某個地方想起他。
就如今晚面對那漫天的繁星時。
雖然淡淡的思念,卻依然牽心動肺。
似乎,風箏與線的關係。
曉妍喃喃地道:「我是想他的。」聲音輕得如隨時便就飄散的青煙,卻清晰地傳到未眠人的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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