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奏曲 第四章
    你實在不該答應這個荒謬的約會的。坐在梳妝台前,夏若曦蹬著鏡子,第一百遍在心裡痛罵自己。天知道她是發什麼神經,居然相信只要—頓晚餐,就可以獲得一個大財團的無條件贊助。

    更瘋狂的是,她居然連續幾天忐忑不安,考慮著她該穿什麼衣服赴約。盛裝打扮?還是隨意就好?殷馗只叫她准備好,卻沒告訴她要去哪裡。如果他以為她會為了他而特別精心打扮,那他顯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幾番考量之後,她換上一襲淡黃色的長裙,薄紗的布料只到她的小腿長度,服貼地順著她柔美的曲線而下,在下擺呈現不規則的波浪。攬鏡自照,她知道自己看來清新而飄逸,鵝黃的色澤襯出她白皙的肌膚更加吹彈可破。

    這只是個例行的應酬,她嚴肅地提醒自己。拿起梳子,她將一頭長發梳理好垂在肩後。

    當電鈴聲響起時,她的心一躍到了喉嚨口。她深吸了口氣好穩定自己,帶著些微的警戒前去開門。

    “嗨。”殷馗斜倚著她的門框,看起來精神奕奕。“准備好了嗎?”

    她飛快地瞄了他一眼,他穿著簡單的藍襯衫和黑色長褲,沒有打領帶,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英俊得足以奪走任伺女人的呼吸。  

    “好了。”她走回客廳去拎起皮包,在心裡暗罵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就算殷馗看出了她的緊張,他也聰明的不多做評論。

    上了他的車之後,夏若曦的態度仍有些拘謹,“我們要去哪裡?”  

    “當然是吃飯嘍。”他神情自若地說,將車開上馬路。“放輕松,我不會吃了你。”  

    放輕松,他一定在說笑。這不是件簡單的事,任何事只要和殷馗沾上邊都不會簡單。如果她不小心防衛,她的理智會再度淪陷,她一定要記住這—點。

    “你剛剛才離開公司?”她假裝漠不關心地問。掌管一個如此龐大的企業是沒有周末假日可言的,她知道這—點

    “是啊。我開了一整天的會,直到剛剛才脫身。我想我大概從早餐過後就沒吃東西,快餓死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來。原本有些緊繃的情緒也放松了。如果她也可以像他這麼泰然自若就好了,那麼,或許這樁“應酬”就不會如想像中般困難。

    半個小時候,他們已經置身在一家飯店頂樓的餐廳內。侍者帶領他們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從整面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瞧見遠方的夕陽正緩緩落下海面,將整片遼闊的天空抹上淺淺的金紅色,美得令人為之屏息。

    “喜歡這兒嗎?”

    她聞聲回過頭,殷馗正詢問地看著地。

    “噢,這兒好棒。”她由衷地道。“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家餐廳。”

    他斜睨了她—眼。輕聲對著侍者交代了幾句。見他一副熟稔的模樣,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常來這裡?”

    幾乎在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由那些侍者恭敬的表情看來,這兒顯然是日東集團的旗下產業之一;他不只對這兒很熟,而是擁有這個地方。

    “不常,幾乎都是為了公事。”他老實地答道,又露出那個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希望今晚是例外。”

    她聽出了他的意思,抿抿紅唇。一會兒之後,侍者端上一瓶上好的紅酒,並為他們斟滿酒杯。

    “真奇妙。”侍者離開之後,她輕聲開口,“我從沒想過會再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這麼快。”他低語。

    “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相信命運之神的安排吧。”他一甩頭,向她舉杯。“敬今晚,也敬我們的……重逢。”

    她回以淺笑,酒杯相磋發出輕微的“鏘”一聲。她輕啜著杯中冰涼的酒液,那芳香的液體顧著她的喉間而下,也溫暖了她的身體。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悠閒地用餐。殷馗問了她一些公事,包括雜志下期的主題和未來的企劃走向等。幾分鍾之後,她已經完全放松了下來,為他幽默的言語而發笑。

    他們似乎極有默契,言談絕不觸及他們這樁“交易”。

    餐廳的氣氛恬適,悠揚的音樂飄揚在空氣中,每個餐桌上都有一盞小小的燭光,裝點著餐桌中央一朵嬌艷欲滴的粉紅色玫瑰,感覺既憂雅又浪漫。

    夏若曦一面用餐,一面暗暗地觀察著殷馗。他仍然一派輕松自若,似乎真的只打算和她共度一頓晚餐時光,而沒有其他意圖,這令她在稍微松了一口氣之余,也隱隱感到困擾困擾什麼?她也不知道。

    “談談你吧,殷馗。”等侍者撤下餐盤之後,她說道。

    他揚揚眉毛、“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只是好奇,比如——你為什麼會為任川銘工作?”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匆匆地接了下去,“當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他微笑了起來.眼睛閃閃發光,似乎為她的局促感到有趣。

    “我不介意回答你的問題,若曦。我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他轉動著酒杯,似乎正在思索如何開口。“我為任川銘工作沒有什麼特殊理由,因為我的父母都是日東集團的員工。”

    “我五歲那年,他們被調派至日東集團紐約分部工作,所以我是在美國長大的。我十二歲那年,他們在高速公路發生車禍身亡,之後任川銘便把我帶進他家裡,並且收養了我。”

    噢,她輕怔了一下。“我很抱歉,”她吶吶地道。

    “沒關系,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時間可以治愈一切的。”他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恐哀樂。“我真正進入日東集團是在我念大學那一年。那時我每年暑假都在日東集團的工廠裡實習,了解整個生產線和企業運作的流程。”

    “研究所畢業之後,我在任川銘身邊擔任他的秘書。看著他如何冷靜處理每一樁企業危機,學習如何和競爭對手談判周旋。對我而言,他不止是個恩人,更是個嚴格的老師、慈祥的父親。”

    夏若曦靜靜地傾聽著他醇厚的嗓音,敘述任川銘如何將他帶進了任家,並且將他如同親生兒子般帶大,對他的栽培和器重遠超過任何人。她凝視著他稜角分明的側髒,那剛毅的下巴顯示出他是個冷靜且意志堅決的人。

    她可以想見他在董事會上掌控大局,因他靈活的商業手腕而贏得所有人的敬重。她突然間有種奇怪而強烈的直覺,知道他之所以能成為日東集團總經理,與他和任川銘的這一層關系毫無關聯,反而是他的能力、旺盛的企圖心和領導才華為他贏得那個位置。

    “你很尊敬他。”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他—定很信任你,才會把整個日東集團都交給你經營。”

    “是的。我對他的印象遠比親生父母來得鮮明,他送我進最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教導我所有做人處事的道理。他這麼看重我,我自然得全力以赴.否則豈不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

    他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她纖細的平指。看著他寬厚的大掌和自己白皙的小手相映,她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掙開。她應該的,不是嗎?

    有好一會兒,他們沒有再說話。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墨黑的天際綴上點點繁星,霓虹燈火將整個城市裝點得明亮非凡。

    “說完我,該換你了。”他半側過頭來看她。“你的父母呢,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人?”

    有好一會兒,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就在他以為她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時,她才緩緩開了口——

    “我的母親是‘協奏曲’的創辦人,她一直待在英國,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至於我父親,我從來沒見過他。”

    “你母親沒和你提過他?”

    “沒有。從我八歲之後,我也沒有再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用手指輕劃著杯緣。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他,話就本能地脫口而出。“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和母親相依為命,那個男人是誰,對我而言並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她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搖頭。“知道又如何?這麼多年來沒有他,我和我母親也過得很好。”

    “也許他是因為不得已的理由而離開,並非無情的拋棄了你們。”殷馗輕搓著下巴,片刻後才再度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的父親出現了,你會怎麼做?”

    地秀眉微顰,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她遲疑道。“在成長過程中,我想像過無數次他的樣子,我想我母親—定非常愛他,才會一直沒有再結婚。我甚至想他是不是不在了,否則他為何不曾試圖找過我們?”

    殷馗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她。那沉鷙的目光令她陡地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來吧,我們去跳舞。”他突然說道,傾身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拉她起身朝舞池裡走去,她順從地將手交到他手中,兩人隨著音樂移動。

    “你和簡嘉甫交往多久了?”他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會看上他,他根本配不上你。”

    “這不關你的事,殷先生。”她回嘴。

    “怎麼會不干我的事?我想先知道我有多少敵手,分析我目前的優劣勢,想辦法將對手一一擊敗。”

    她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是說真的!以他出色的條件,多的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天知道他是否將每一個女人拐到這兒來,告訴她相同的話。

    “別浪費你的時間了,殷先生。”她故作輕松地道:“我有簡嘉甫,你難道忘了嗎?”

    “無所謂,我一向喜歡面對競爭。”

    她早該知道他是不好打發的登徒子。“你……”她找不出話來罵他。

    “豬玀?混賬東西?”他熱心的提供。

    這個男人簡直是個無賴!她抿起嘴巴,卻無法掩飾那抹一直要浮上來的微笑。

    “嘉甫前陣子已經向我求婚了。”她沖口而出、

    殷馗略感意外地靜默丁一下。“那你怎麼說?”

    “我還沒有給他答復。”

    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如釋重負?

    “但我會的。”仿佛要證明自己的心意似的,她強調地又道:“我和嘉甫對未來都有共識,現在是沖刺事業的時期,將來我會嫁給他的。”

    “未來的事很難說,別這麼快下定論。”他咧嘴—笑,表情又回復為原來的自在從容。

    她注視著他。如果她夠理智的話,她就應該甩掉他的手立刻離開,阻斷他想更進一步的嘗試,然而她卻沒有。

    “那你呢?”潤潤嘴唇,她試探性地問:“我聽說你和那位任宛靈小姐是一對。看來任董事長不只想培養你成為他的接班人,還打算讓你成為他的女婿呢。”

    他微微聳肩,大手撫摸著她肩後的發絲。“我無法制止別人的想法,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該怎麼做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咬住嘴唇,感覺心中略過一陣輕微的失望。他有一張只有在他願意時才會顯露出內心情感的臉,那對探幽的黑眸一貫莫測高深,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別說話。”她還想開口,他的手臂環緊了她,溫柔的呢喃飄進她的耳際。“假裝我們還在那個小島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余都不重要。”

    她沒有再反駁,只是柔順地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這麼偎著他的感覺好舒服,他那麼高大、強壯和溫暖,令她覺得好安心;想永遠就這麼待在他的懷抱裡。從沒有男人給過地這樣的感覺……

    —定是剛才那杯酒的關系。她在心裡說服自己,過了今夜之後,他們或許不會再有機會這麼親密,既然如此,放縱下又何妨?

    一舞完畢之後,他們回到座位上。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直很少交談,仿佛一開口就會打破這份魔咒。

    —直到他們離開餐廳往回程的路上,兩個人仍然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當中。

    當殷馗送夏若曦回到住處時,時間已近午夜。

    “交易完成了,嗯?”終於殷馗先打破沉靜。

    夏若曦吞咽了一下,點點頭。“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輕聲遭,拉關門車門下車。

    他也跟著她下了車,繞過車門走到她身邊。

    她不由得仰起頭看他,“還有事?”

    “有”他低沉的嗓音劃破沉靜。“我還有另一個要求”

    他的眼神令她的心怦怦狂跳:“我以為你只有一個要求。”她低喃

    “我說謊。”他柔聲道,一手纏進她頸後的發絲。

    “我說過我不想和你有所牽扯,殷馗。”她將手撐在他胸前,理智搖搖欲墜。

    “來不及了。早在我們遇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牽扯上了。”他低啞地道。

    沒有等她回應,他的唇俯壓了下來,輕柔地封緘住她的,他先是輕輕地啄著她的唇,而後蘊含力量地施壓,挑逗地撩撥著她,嫻熟地誘哄出她的回應。

    她想避開他逗弄的唇.卻發現自己像被催眠了般無法移動。即使她告訴自己不要回吻、不該回吻他,然而她卻無法克制。她的嘴唇輕顫著啟開,感覺他的舌尖探了進來,纏弄著她柔軟的舌,令她的呼吸開始喘急。

    他不止是在吻她,而是在和她的唇做愛。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吻竟能引起這麼多的感覺,這麼大的歡愉,仿佛能攫取她的所有、占有她的靈魂。

    就在她幾乎無法呼吸時,他才離開她的唇,將臉埋在她的頸項裡平穩呼吸。當他再度抬起頭時,那時眸子深幽有如夜星。

    “我會遵守承諾。”他的聲音仍因未熄的激情而粗啞。

    “一個晚上加一個吻,換來這麼劃算的代價,很值得,是嗎?”

    她微微僵住,理智在剎那間返回。他以為她的回應是因為想得到日東集團的贊助?

    “是的。”她不帶情感地回道。天知道,她剛才一秒鍾也沒想起這件事。

    “那麼,你成功了。”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溫柔的、留戀的一吻之後才退開身子。“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直到車子消失在她的視線,夏若曦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公寓裡。她沒有開燈,慢慢地褪下身上的衣物換上睡衣,飄飄然地躺上床睡覺。

    她的確是做夢了,但夢中出現的不是簡嘉甫,而是另一個有著惡魔般微笑,謎樣的男人。

    晚上,任家大宅裡燈火通明。

    星期五晚上一向是殷馗和任川銘的例行聚會。在這天,殷馗會將一整個禮拜來的工作進度向任川銘報告,另外也將遇到的問題和任川銘做一番探討,然後擬定下一個禮拜的工作計劃。

    通常任宛靈並沒有興趣參與這個聚會,但今晚卻有些不同。

    整個晚上,她一直很有耐心地坐在—旁聽他們商討公事,偶爾插話個一兩句,等他們的公事告—段落,任宛靈立刻偎向任川銘身邊。

    “爸,你不覺得你給殷馗的工作量太重了嗎?害他都沒時間陪我。”她嬌嗔地道。“就連上回他去關島的事也沒告訴我,還故意趁我到澳洲的時候偷偷跑去,這算什麼嘛?”

    “我派他去關島是為了公事。”任川銘睨了她一眼。“對了,你今晚怎麼會在家?沒和朋友出去逛街、看電影?”

    “當然是為了殷馗嘍。”她的目光瞥向殷馗,聲音有些酸溜溜“你這個干兒子難得回來一趟,我當然得恭迎聖駕了。平常我想見他還得親自到他的辦公室去,他可不會為了見我而特地回這兒來。”

    “你也知道我工作忙。”殷馗說。

    “忙是個爛借口如果你真的有心,總會找得到時間陪我的。”她不以為然地哼道,然後昂起下顎。“下回你再出差,叫你的秘書訂兩人份的機票,我要和你一起去。””別胡鬧,宛靈。”任川銘皺起眉毛。“殷馗有他的事要辦,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你到處溜達。你都幾歲了還這麼小孩子氣?”

    “我才不管。什麼事情會比我重要?這件事情我說了算。”見任川銘還想訓話,任宛靈徑自起身。“我出去啦!”

    沒等兩個男人回答,她拎起皮包出了書房。

    “唉,都二十七歲了還像個孩子。”任川銘搖搖頭,目光瞥向殷馗。“你知道宛靈的母親過世的早,我因為工作的關系也不常有時間陪她,也難怪她會怕寂寞。她大概只是說說而已,別理她。”

    殷馗不置可否地聳肩,看來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不過宛靈倒是提醒了我一點。”任川銘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道:“她從小就眼光高,又心高氣傲,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如果你們能結婚,耶我自然是樂見其成。”

    “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呢?我一直沒問過你對宛靈的想法。你想娶她嗎?”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干爹。”他一會兒後才回答。

    “現在不想,什麼時候才想?你也不小了,是該早點定下來,除非你除了宛靈之外,心裡有更好的對象,你有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您這麼關心起我結婚的事來了?”殷馗先是揚眉,而後笑了。“我才剛接掌您的事業,您吩咐的事我都還沒辦成,哪有心思談這個?”

    “你回來台灣都三年多了。日東集團有目前的成績也令我非常滿意,這根本不是理由。”任川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罷,干爹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催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謝謝干爹。”

    任川銘擺擺手,驀地像想到什麼似地問:“對了,你最近有見到若曦嗎?”

    “有。”

    “那情形如何?”任川銘迫不及待地接著問:“你有告訴她我的事嗎?她願不願意見我?”

    “您太急了,干爹。”他往後靠向椅背,深思地沉吟道:“這件事得慢慢來。畢竟她這些年來一直習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如果您突然出現,恐怕她會無法接受,您要多點耐心。”

    任川銘靜了下來,表情看來有些失望。

    “我知道。這兩天我和念慧通過電話,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任川銘苦笑著,—晌後才囑咐道:“找個機會,把若曦帶回來這裡一趟。就算她不認我,至少讓我見見她,嗯?”

    “我會的。”

    再拍拍他的肩膀,任川銘轉身離開了書房。殷馗注視著虛掩的房門,心思不由得回到前些天和夏若曦相處的那個晚上。

    她的唇是如此甜美,擁著她的感覺美好得令他幾乎沉溺其中。他不記得曾有女人這麼影響過他.—直以來,女人對他而言有如探囊取物,從來不值得他多花心思,因為永遠會有更多女人在後面等著他。

    是什麼令夏若曦如此不同?他想要她,但她吸引他的不僅僅是由於欲望的驅使,還有其他一些更深沉,無以名狀的東西,而他打算弄清楚那是什麼。

    他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花園裡昏暗的燈光,想著她。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親出現了,你會怎麼做?

    夏若曦坐在辦公室裡,翻閱著手上的文件匣,然而她的心思卻不在那上頭。她轉動著手中的筆,耳中回響著殷馗的問話:也許他是因為不得已的理由而離開,並非無情的拋棄了你們……

    在上班時間分心絕不是個好習慣。在以前,她一向極少讓其他事情干擾公事,然而最近這個習慣似乎愈來愈難保持了。她搖搖頭,試著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公事上。

    門上響起兩聲輕扣,倩萍走了進來。“若曦,這是咱們和日東集團簽定的合約,你過目一下。”

    她伸手接過,快速且仔細地瀏覽過一遍。殷馗的確很守信用,第二天便派人來和她洽談合作事宜,很快便和她簽定了她極力爭取的廣告合約,並且在未來三年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贊助廠商。

    她十分驚訝於他的慷慨,但也隱隱感到不安。像殷馗這樣的男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她很清楚這一點。他的目的會是什麼?她已經明白的拒絕了他的追求,然而她也知道他絕不是個輕易打退堂鼓的男人。

    “對了,你記得晚上的應酬吧?”情萍提醒她。“咱們曾經專訪過愛馬仕的台灣區總經理。基於禮貌,這場時尚派對你無論如何得去露個臉。”

    “我知道。”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簡嘉甫前兩天便說好要陪她一起出席,都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還不見人影。“你先走吧,嘉甫待會兒會來接我。”

    情萍點頭,還想說些什麼,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朝倩萍做了個手勢,伸手接起,“喂?”

    “若曦,是我。”是簡嘉甫的聲音。

    “嘉甫?”她又瞄了了一下表。“你到了嗎?”

    “呃。對不起,若曦。”筒嘉甫輕咳了一聲。“我臨時下班前被一個客戶絆住,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出席派對了,我很抱歉。”

    她愣了—下,“沒關系,那你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溫和地道。

    “OK.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吃飯。”

    “好”地放下電話,迎上倩萍疑問的目光“他說臨下班前被客戶絆住了,恐怕趕不過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陪你去吧”倩萍聳聳肩膀,半開玩笑地道:”小心啊,通常男人有了新歡都是用加班當借口,你最好事注意這一點。

    夏若曦的回應只是淡淡一笑。之前嘉甫也曾有過臨時取消約會的情形,她並不是很在意這點。她煩惱的反而是接下來如何面對殷馗,如何只把他當成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客戶,而不是—個深深困擾她的男人?

    她輕歎一聲,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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