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夏若曦一直靜靜地坐著,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這幾乎是她陪簡嘉甫出席應酬的一貫模式,她總是扮演著陪襯的角色,絕少插手簡嘉甫的公事。
她傾聽著簡嘉甫和兩名日本客戶的談話,一面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盤中的菜餚。餐廳裡的氣氛很好,流洩的琴音優雅而閒適,然而她的思緒卻不在這兒,反而想起在關島的那些天,和另一個男人的晚餐約會。
「就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最後,那兩個男人站了起來。「先預祝咱們合作成功,簡先生。」
「不會令您失望的,田中先生。」簡嘉甫連忙起身,夏若曦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兩位應該是好事近了吧?」另一個日本人笑咪咪地接口,「簡先生和夏小姐郎才女貌,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一聲。」
「一定。」筒嘉甫客套道,兩個日本人微笑地離去了。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兩人重新入了座,簡嘉甫打量著她。
「哪有,是你多想了吧?」她閃避他的目光。「倒是你,工作還順利吧?」
「嗯那兩個日本老頭是龜毛了些,但總算是搞定了。」他聳聳肩膀,「不過他們倒是提醒了我,關於結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怔了下由於最近忙著雜誌出刊,再加上和日東集團的代表洽談合約的事,她簡直忙得昏頭轉向,若非簡嘉甫提起,她根本忘了有這麼—回事,
「呃,對不起,嘉甫。」她清了清喉嚨,仔細考慮著該如何措詞。」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看見簡嘉甫的表情,她知道他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
「你為什麼害怕嫁給我,若曦?」他過了半晌才問:「或者,你是害怕結婚,因為你母親的例子,讓你對男人沒有安全感?」
「當然不是!」她立刻否認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的求婚?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過著像你母親那樣的生活……」
「夠了,嘉甫。」她冷靜地打斷他。「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請別把我母親扯進來。」
簡嘉甫還想反駁,見她漠然的表情,又將剩餘的話吞了回去。
「對不起,若曦。我想是我太急躁了一點。」他滿臉歉疚地道。他正想再說些什麼時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調向她身後「咦,那不是殷先生嗎?」
夏若曦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待見到前方那個高大的人影時倏地凍住,血液在一瞬間灌上腦門。
是殷馗,他怎麼會在這裡?!
沒察覺她臉色不對,簡嘉甫逕自起身「我過去打聲招呼。」
「不要,嘉甫。」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簡嘉甫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她。
努力按下那抹驚慌,她強自鎮定地遭:「我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去。」
「可是……」簡嘉甫還想開口,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沒有再堅持。「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幫她拉開椅子,夏若曦低垂著頭站起身,目光卻忍不住往殷馗的方向瞧。
彷彿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殷馗不經意地回過頭來,黑色的眸光對上她的。
她迅速轉身,感覺心跳沉沉地撞擊著,彷彿要躍出胸膛,她暗自祈禱他沒有認出她來,然而她的祈求落空了,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傳進她的耳際——
「簡先生,你也在這兒?」
「殷先生。」沒發現她霎時僵住,簡嘉甫笑容滿面地迎向前去。「真巧,你也來了?」
夏若曦極力按下驚惶,強迫自己轉身面對殷馗。
近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比她記憶中來得更加高大,濃密的黑髮修剪成一個利落的髮型,他穿著一襲正式的深藍色西裝,合身地襯托出他的寬肩和結實的臂膀,令他看來更顯出眾和……懾人。
他仍然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不同的只有他臉上的神情,嚴酷、冷峻,剛毅的下巴繃得緊緊的,那對深幽的陣子沒有溫柔和暖意,只有一片平淡和客套的光芒,一點也不同於那個她所熱悉、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男人。
她就這麼定定地瞪視著他,直到簡嘉甫的聲音響起
「若曦?」
她回過神,命令自己擠出一個量自然的笑意。「看來你遇到熟人了。」
「是啊,殷先生是我在商場上的朋友。」簡嘉甫親熱地拉過她,才轉向殷馗開始介紹,「殷先生,這位是我女朋友夏若曦小姐。若曦,這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殷馗先生。」
日東集團?夏若曦相信自己的臉色更白了。
然而殷馗的臉上未曾顯露絲毫情緒,銳利的眸光隱抑閃爍。
「夏小姐,幸會。」他禮貌地朝她伸出手,就好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既然他能裝做若無其事,她也能。夏若曦一咬牙,硬著頭皮和他—握,「殷先生,幸會。」
「若曦是『協奏曲』的發行人,最近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還請殷先生多多照了。」簡嘉甫趁機幫她做了公關,然後轉向站在殷馗身邊的女郎。「這位小姐是……」
「任宛靈。」不等殷馗幫她介紹,任宛靈已經大方地伸出手「兩位,幸會。」
「任小姐,久仰大名。」簡嘉甫眼睛一亮.笑容立即顯得慇勤。「原來你就是任董事長的千金。我對令尊一直十分景仰,希望有機會能見見他,和他當面討教關於企業管理的事宜。」
「我會轉告家父的。」任宛靈得體地說道,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夏著曦。「我剛剛聽簡先生說,夏小姐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
「是的。」她簡短地回答,慶幸自己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敝公司目的在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平面廣告合約,希望貴公司能審慎考慮。」
「既然這麼巧遇見殷先生,你何不就趁此機會,和殷先生好好聊聊?」筒嘉甫建議道,然後轉向任宛靈。「任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好啊。」任宛靈大方地伸出手,兩人朝著舞池的方向走去。一時間,這個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好一會兒,他們就這麼靜默著,沒有人開口說話。
「好久不見了,若曦。」他事先打破沉靜。」世界真的很小,嗯?沒想到兜了一圈,我們又會在這兒遇見。」
夏若曦垂下目光,發現自己無法直視著他,因為那會讓她想起他們曾經多麼親密。
「我也感到感外。」她的表情平靜無波,不讓他察覺自己內心紊亂的情感。「你沒有告訴我你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
他的回答是微微聳肩,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用眼神示意她也坐下。
她原本不想從命,但幾番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坐回她原來的位子,眼神仍然充滿警戒。
「你不用這麼怕我。」他朝她挑起一眉,好笑地道:「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應該記得一個月前在某個太平洋小島上,咱們似乎沒這麼疏遠。」
他輕柔的語調令她想起他們共渡的那些美好回憶。他爽朗的微笑,結實的身軀環抱住她,還有他溫柔的吻……一絲燥熱襲上她的頰。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強自鎮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廣告的事。」
「那天早上,你為什麼突然離開?」他單刀直入地問。
他犀利的問題令她微微僵直。她不想談那天,不想憶起他們相處的那些日子。
「如果你不想談公事,恕我不奉陪了。」她說完正想起身,他卻更快一步地覆住她的手,她想掙脫,他卻掌握住不放。
「殷馗,你做什麼?」她驚惶地環視四周,害怕有人看見這幕。「這裡是公共場合,你想引起別人注目嗎?放開我!」
「我把話說完自然會放開。如果你不想引起注目,你最好靜靜坐著,保持臉上的微笑。」
她咬了咬牙,然後點頭。
他緩緩地放開她的手往後退開,目光仍然緊盯住她。
「你那天為什麼離開?」他重複問道,低沉的聲音鏗鏘有力。「正確一點來說,你根本是逃走的。為什麼?」
她別開臉去。她怎麼能告訴他,她害怕情況會失去控制。更怕自己捨愈陷愈深,到最後會無法離開。
「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我必須趕回來處理。」她撒謊。
「在三更半夜?」
「對!」
「匆忙到告知我—聲都沒有時間?」
「有這個必要嗎?」她擠出虛假的微笑。「我以為我們都很清楚那只是一段花花軼事,等假期—結束就再無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深思的目光打量著她。她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在他窺探的目光下顯露心跡。
「所以那就是理由,是嗎?」他過了—會兒之後才道:「你—聲不響的逃走,不是為了簡嘉甫,不是因為差點和別的男人上床令你有罪惡感?」
一朵紅暈飛上腔頰。她的表情告訴他,她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可是記憶深刻。
「既然你已經知道嘉甫,就該知道那根本是錯誤的。」她低喃。
「為什麼?你還沒有結婚,我也沒有,兩個未婚男女在起稱得上什麼錯誤?」
「或許在假期時找個玩伴對你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我不是。」她探吸了一口氣,勇氣回來了。她定定地直視著他,「我不是那一型的女人,殷馗。如果你只想找個女人來場短暫的愛情遊戲,你顯然找錯人了。」
有好半晌,殷馗沒有再出聲。她咬住下唇,感覺自己手心汗濕。
「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他最後說道。
「什麼?」
「在假期時找個玩伴。」他慢慢地道,語調頗為玩昧。「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你當時似乎並不討厭我的陪伴。」
她咬住嘴唇。「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難道不能當做我們現在才認識嗎?」
「不能!」
這男人簡直蠻不講理,她氣惱了起來。「那是你的問題。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我,要如何從我手中拿到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
如果目光能殺人,他恐怕早巳經碎屍萬段了。
「『協奏曲』目前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方才簡先生是這麼說的沒錯吧?」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抹懶洋洋的笑容。「我很期待在我的辦公室見到你,到時我們再詳談。」
「關於這點,我會請公司的業務總監和廣告經理和你接拾。」
「我想見到的人是你,若曦。」他輕柔地打斷了她。「如果你夠誠意,日東集團甚至可以無條件全權贊助『協奏曲』,包下你們未來幾年的廣告量,但必須由你親自來和我談。」
她瞪著他悠閒的表情,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告訴她,他認定她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這是交換條件嗎?」她挑釁道,聲音冷靜到連她自己都感到滿意。「『協奏曲』能贏得任何一樁合約,憑借的是實力,而不是走後門。如果貴公司沒有選擇和我們合作,我們也會接受結果,絕不強求。」
意外的,他的反應居然是輕聲笑了,令她為之氣結。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當然,最後的決定權仍然在你。」他故作禮貌地抬起—眉。「禮拜一下午三點,逾時不候。我們達成協議了嗎?」
就在兩人對峙的同時,簡嘉甫和任宛靈已經從舞池裡走了回來。
「若曦。」簡嘉甫迎向她,沒注意到這兩人間的波濤洶湧,「你和殷先生談得怎麼樣了?」
「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一些共識。」夏若曦還沒回答,殷馗已經搶先接口,「你說是嗎,夏小姐?」
她才不會被他眼裡的促狹之意所影響,「今後還請多指教了,殷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再朝任宛靈微微頷首,夏若曦率先轉身離開,簡嘉甫朝他們露出抱歉的檄笑,也隨即跟了上去。
「你和她說了些什麼,」望著那兩個離開的背影,任宛靈側過頭來看他,
殷馗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輕撫著下巴,眸裡閃現深思的笑意。
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是只有爪子的母老虎呢,他桃著眉想:在關島相處的那段日子裡,他從未見過她這麼冷靜的一面,如此淡漠、疏遠,高傲得難以親近,然而卻又如此令他深深著迷。
他想要更瞭解她,想挖掘出她內心深處的火焰,點燃那份他曾經見識過的熱情。
而他會的,他確信。畢竟,他殷馗從不拒絕任何—項挑戰。
在回家的路上,夏若曦一直若有所思地凝望著窗外,聽著簡嘉甫不斷地稱讚著任宛靈的美艷絕倫。
「任宛靈是日東集團董事長任川銘的獨生女,人長得漂亮又熱情大方,社交圈裡仰慕她的單身漢有一蘿筐。我原本以為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一定不好伺候.沒想到她本人居然這麼隨和。」
「是嗎?」她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大的興趣。
「是啊,只要能娶到她,下半輩子都不用奮鬥了,誰不心動?」簡嘉甫依然口沫橫飛。「不過這些年倒沒聽說過她和誰走的比較近,如果外頭的傳言屬實,她和殷馗應該是好事近下……」
聽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她和殷馗是一對?」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你不知道嗎?」見她搖頭,筒嘉甫聳聳肩膀。「殷馗目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也是任川銘認的乾兒子。謠傳說任川銘將來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如此一來,殷馗等於白白得到日東集團這個嫁妝了。」
「喔?」她怔了怔,訝異自己心裡居然湧起一絲古怪的情緒。那是嫉妒嗎?當然不是。殷馗將來和誰結婚關她什麼事?
「誰都知道任川銘十分器重殷馗,前幾年就把自己打下來的整片江山都放手給他去經營了。雖說殷馗接手之後的確讓日東集團處於不敗之地。但誰知道背後靠的是不是任川銘的人脈?」
夏若曦微傲蹙眉,發現自己不喜歡簡嘉甫的語氣。那似科有點……酸溜溜?
「對了,你剛才和殷馗聊了些什麼,」彷彿這才想到似的,簡嘉甫側頭看了她一眼「我瞧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開心,你之前和他見過面?」
「當然沒有」她否認道。「除了公事,我還能和他談什麼?」
「我想也是。」筒嘉甫再度聳肩。「那你和他談得怎麼樣了?我還特意幫你製造這個機會呢,結果如何?」
「謝謝你。」她勉強笑了一下。事實上,她懷疑筒嘉甫是想幫自己製造認識任宛靈的機會。「這件事情得慢慢來。我會和公司的業務小組多做討論,結果得到時才知道」
「這倒是。」簡嘉甫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夏若曦暗自鬆了一口氣,身軀卻沒有因此而放鬆。她的心思卻仍停留在方才和殷馗見面的那一幕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他的聲音在她耳際迴響
他的確是!她咬咬唇。
她從未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然而命運卻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矛盾……然而不知怎的,再次見到他的喜悅卻遠蓋過其他情緒。而她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思感到惱怒。
這是公事!她在心裡提醒自己。既然將來不可避免的得和他碰面,那她就必須拋棄其他雜念,公事公辦!
如果她夠堅定,或者事情不會那麼難辦到。
「沒想到夏若曦居然這麼年輕。」坐在辦公室的沙潑上,任宛靈正在發表她的高見。「我知道她在社交圈裡還挺活躍的,有不少名媛淑女都是『協奏曲』的忠實讀者,只不過—直沒見過她。我原本還以為她是個三,四十歲的老處女呢。」
「你似手對夏若曦很不以為然。」殷馗往後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胸前。「怎麼,她哪裡得罪你了嗎?」
「我只是看不慣她驕傲的樣子。」任宛靈撇撇嘴。「只不過是個小雜誌的發行人嘛,有什麼好神氣的?那些人就愛盲目跟流行,管他雜誌裡頭寫了些什麼,也要買一本來附庸風雅一番。一個二十幾歲的小鬼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她的年齡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用她的智慧所帶領的團隊為雜誌做出了什麼樣的成果,成果會反應在銷售量上,能獲得大眾的迴響就是成功,這和經營一個企業沒什麼兩樣」
「那又怎樣?我聽說她母親是『協奏曲』的大股東,可想而知又是一個有後台的人。她能當上雜誌社社長,還不是靠地母親在背後撐腰?」
殷馗對她的評語不作評論,注意力又回到手工的卷宗去。
見他不說話,任宛靈從沙潑上起身走到他身邊,臀部挨著他的辦公桌沿。
「說真的,你對那個夏若曦有沒有興趣?」她從刷得又濃又長的睫毛底下瞧著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
「怎麼,不能問?」她柳眉一插。「我瞧見了那天晚上你看她的神情。這幾年來,你身邊一直不乏主動投懷送抱的花蝴蝶。那個夏若曦長得挺漂亮的,別告訴我你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的雜誌正在爭取我們的廣告合約,我和她談的是公事。」他淡淡地回答
「是嗎?」任宛靈拉長了聲音,眼珠滴溜溜地在他臉上轉了—圈。「不過話說回來,她那個男朋友還挺不錯的,叫什麼……簡嘉甫是吧?家世背景是還不差,外表也夠體面、再加上一張嘴巴能言善道,也難怪夏若曦會看上他。
殷馗微蹙起眉,抬起頭來盯著她。「你想做什麼?」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去搶夏若曦的男朋友?」她咯咯嬌笑道,伸出一手輕輕刮撓他的勝頰。「別把我想得那麼邪惡,我對男人的眼光可是挑得很,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根本不夠格讓我多看一眼哩。『哥哥』。」她故意加重了那兩個字。
殷馗沒有回答,也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他瞭解任宛靈的個性,身為豪門千金兼獨生女的她,從小就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在她的世界裡。任何人見下她都該卑躬屈膝,都該對她俯首稱臣。男人對她而言,只是繞在指頭上玩玩的調劑晶罷了,根本無足輕重。
「殷馗』」見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任宛靈有些不悅。
「嗯?」他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你應該知道,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將來他的事業都會是我的吧?」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一絲勝利的火光閃進了她眼裡。
「你想說什麼?」他不動聲色地道。
「意思是,雖然你是他的乾兒子,但不管你對日東集團有多賣命,將來的職位多高,你仍然都算是個外人。」她狡黠地一笑,纖纖玉指在他的胸前游移。「不過女婿可就不一樣了。將來只要誰娶到我,那麼我爸爸的事業都會歸他,針對這一點,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好一點嗎?」
殷馗握住她在他胸膛撫弄的手,目光直視著她。「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待,宛靈。」他溫和地道。
她僵了一下。只一剎那,嫵媚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哥哥,殷馗。」她俯近他的唇畔,柔聲說道:「我並不反對你逢場作戲,只要求你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如果你想更鞏固你在日東集團的地位,將來順理成章的繼承我爸爸的事業,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知道。」他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道。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她頓時心花怒放。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個火辣的熱吻,走回沙發前去拿起皮包。「那就這樣嘍。不吵你辦公,我先走啦。」
再朝他拋去一記飛吻,她輕快地拉開門出去了、
直到辦公室的門合上許久,殷馗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對面大樓的玻璃榷幕。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來,他傾身拿起電話。「什麼事?」
「殷總,夏若曦小姐到了。」
她果然來了。他揚了揚眉。「請她進來。」他吩咐道。
幾秒鐘之後門開了,他的秘書領著夏若曦出現在門口。
「你來了。」秘書離開之後,他將高大的身子往辦公桌沿一靠,朝她挑起濃眉,「要不要喝些什麼?茶?咖啡?」
「不用了。」她沒有微笑,絲毫不浪費時間便切入正題「協奏曲』這幾年來的銷售量和口碑一直十分穩定,如果貴公司選擇和我們合作,您的商品一定能獲得最大的廣告效果。」
殷馗沒有接過她手上的文件匣,反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她想掙開,但他握得牢緊。
「你—定要這麼遙不可及嗎,若曦?」他柔和地道:「我以為你至少還不討厭我。」
討厭,她的心扭攪了起來。她也希望自己能討厭他,那麼或許她就不會如此輕易被他所影響。
「我來這兒是因為公事所需。」她平穩呼吸,不被他輕柔的嗓音所迷惑。「請你放開我,殷先生。」
他沒有立即從命,雙眼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龐。
「哪裡不對了,若曦?」他靜靜地問:「怎麼,後悔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低喃。「那整件事都不該發生,我連吻你都不應該。」
「為什麼?你也想要我,我知道。」
她嚥了口氣,無法直視他。那對黑亮的眸子有著誘惑般的魔力,每回只要—對上他的眼睛,她就會無法思考。
「別這樣,殷馗。」她輕歎——聲,秀眉微蹙。「我們只保持公事上的來往,好嗎?我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我不該……不該……」
「不該再想要別的男人?」他幫她說完。「我懷疑你真的是受西方教育的嗎?若曦。你的保守和道德觀令我大開眼界。」
「我受的教育告訴我,必須對未來的另一半忠誠。」
「你已經認定簡嘉甫是你未來的另一半?」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談公事,那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想轉身離開,他的手卻仍握住不放。
「還有事?」她沒有浪費力氣掙扎。
她冷淡的表情令他眉峰蹙攏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凝視著那長長的睫毛、那細緻的眉眼,一直到那紅潤緊抿的小嘴兒。他想撫摸她,想將手埋進她腦後綰起的長髮,吻得她無法呼吸,但他不想再嚇跑她。
「我說過,日東集團可以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最大贊助廠商。」片刻後,他徐徐地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她想掙開他的手,他卻加重了力道。
「你何不聽我把說完再做決定?」
她瞪視著他。他的眼睛緊緊地捕捉住她的,氣氛有好一會兒的沉悶。
「你想要什麼?」她終於道,眼神充滿戒備。
「我要你陪我一個晚上。」
見她臉色一變,他微笑了起來,眼中卻毫無幽默的神色。
「你放心,我只要求一頓晚餐,一個晚上,到午夜十二點為止。你可以把它當成灰姑娘的約會,之後這樁合約就是你的。我殷馗做任何事都可以不擇手段,唯獨女人,我絕不強迫!」
他誘惑挪榆的語調令她微微臉紅,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若他真是個霸王硬上弓的登徒子,那他早在關島時就會那樣做了,絕不會等到現在。
「想來你比較擅於用誘惑替代逼迫?」她嘲弄道。
他並沒有回答,只是拱起濃眉,跟底浮現笑意。
「我憑什麼信任你?」決心不被他所影響,她用舌尖潤了潤唇,謹慎地問道:「只要一個晚上,無接觸?」
「別重複我說過的話,我不喜歡人家懷疑我。」他用手指輕摩著她的掌心,給了她一個令人炫目的微笑。「只要幾個小時就可得到日東集團的贊助,對你絕對是個划算的交易。除非你不敢接受挑戰?」
他是在激她,她知道。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該斷然拒絕,因為他根本不值得信任。然而她卻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好。」不服輸地,她點頭,看見他眼裡閃過的一絲光芒那是什麼?勝利嗎?
「那麼,這個週末下午五點,準備好,我去接你。」
她再度點頭,看著他轉身走回他的辦公桌前去,悠哉的表情彷彿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納悶著自己是否落入了他所布下的陷阱
不管怎麼說,她才是這樁交易的贏家,她告訴自己。她只要將這個約會當成另一個例行性的應酬,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日東集團的合作,何樂而不為?
然而不知怎的,她卻感受不到絲毫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