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程立委,你還在忙嗎?」
程勳抬起頭來,望向雙手環胸,倚門而立的羽嫣,她一貫清新的笑容,令原本有些疲憊的他,頓覺精神一振。「你們散會了?」
「嗯,今天討論的課題比較輕鬆,兩個小時就解決了。」
「進來,隔這麼遠跟你講話,我不習慣。」
羽嫣將門掩上,迅速的來到他桌前,一本正經的說:「是,程立委,要不要我幫你沖杯咖啡,或者泡杯濃茶?」
「都不要,我只要你。」程勳率直的應道:「過來給我抱一下。」
「不要啦,」門分明已經關上,羽嫣卻仍紅著臉,反射性的回頭張望,再轉過來嬌嗔他一眼。「還有幾個人留在辦公室裡頭呢,如果被他們聽到或看見,人家會怎麼說?」
程勳索性將眼鏡一摘,雙手交枕在腦後,往椅背靠去的笑道:「說程立委偏心,十二位助理當中,單單只愛擁抱商羽嫣一個。」
「程勳!」
「你不乖乖過來,小心待會兒我追著你滿屋子跑,那不更轟動?」
「你敢?」
程勳馬上做出要起身往她衝過去的樣子,嚇得羽嫣趕緊一溜煙的跌坐進他的懷裡。
「唔,」他把臉偎在她柔軟的胸前,發出舒暢的輕歎聲。「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羽嫣原本還待掙脫,聞言一顆心立時軟化下來,想要推拒的手,也改而輕鬆的摩挲起他的發腳。「累不?」
「不累。」
「真的?」
「真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怎麼會累?更何況我現在有十二位能幹的助理,比起從前擔任馬立委的秘書期間,那是要輕鬆太多了。」
「說到這個,我們這些日子找助理、成立辦公室、分配工作,一連串的忙下來,實在無法想像在系統化以前,你和碩人父親『一個委員、一個秘書、一張桌子』的時代是怎麼撐過來的?」
「以前有以前的做法嘛,更何況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我打算開啟『一群助理、一間辦公室』的專業問政紀元,將所有的資源投入幕僚系統,加強助理群,成立國會辦公室,並且定期發行問政成果的新聞稿,確確實實的把『專業』兩個字還給國會。」
羽嫣嘴角含笑的俯視他道:「你知道你自己什麼時候最神采奕奕嗎?」
「我只知道在你面前的時候,我最『頹廢』,恨不得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賴在你溫暖的懷中就好。」程勳將臉改偎上她細緻光潔的頸側笑語。
「談你從政的理念時最神氣、最漂亮,連眼睛都會發亮呢,幸好平常都戴著眼鏡,不然這麼會『放電』,那還得了。」
程勳閉上了眼睛,雙唇貼著她微微顫抖,分外誘人的香頸輕聲細語:「真是如此的話,我也只想電一個人。」
「她老早就招架無力了,所以你根本無需費心。」
「真好聽,」程勳笑道:「這頓飯,我輸得心甘情願。」
「哪一頓飯?輸給誰的?」
「駱司奇賢伉儷。」
「怎麼回事?」
「還不都因為你。」
「我?」羽嫣簡直是越聽越迷糊。「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才大有關係,因為我曾經在他們面前發下豪語,說我對『所謂』的愛情免疫,這輩子只想娶『風影海』。」回想起當時的「自以為是」,程勳自己都忍不住搖起頭來。
「你是娶了風影海了啊,」羽嫣見他狼狽的模樣好玩,便進一步的取笑道:「不但你娶了,我覺得啟鵬和司奇也都七早八早就娶風影海了。」
「那碩人、孝安和你是什麼?我們的姨太太?」
「我不知道,又不關我的事。」
「什麼?到現在你還想撇清?我馬上就讓你見識見識,看關不關你的事。」
話聲甫落,程勳的雙唇就開始從她的脖子吻起,沿著下巴往臉頰、鬢邊、額頭一路輾轉而去,兩手也沒閒著,左臂牢牢的扣緊她,右掌則乾脆大膽的隔著紅色毛衣,愛撫起她胸前的起伏。
「程勳……」羽嫣既驚駭又羞澀的呢喃:「不要……」
可是熱情已被挑起的程勳哪裡還顧得了她的抗拒,順著她的鼻尖下來,已經封住了她的紅唇。
羽嫣的矜持至此也全面潰決,如果平常總是嚴肅內斂的程勳,只有在她面前才會釋放出所有的感情的話,她又為什麼要有任何的保留呢?
在她熱烈的回應下,程勳的吻也不斷的加深,但他終究沒有忘掉兩人目前的所在地,仍趕在羽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之前,結束了這個甜蜜纏綿的熱吻。
「嫁給我,好不好?羽嫣,我愛你,我已經不能沒有你,嫁給我,好不好?」程勳雙手繞到她的背後,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按捺不住的說出心頭最深的渴望。
羽嫣的淚水驀然奪眶而出,哽咽的喉頭已完全出不了聲。
「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夠獨立,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命當中,有生死之交、有終身志向、有不悔信念,就已經夠圓滿、夠完整了,直到你的出現,我才曉得自己的生命還缺少了什麼,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什麼』。」
而她的生命,好像打從認識他開始,就不再空虛寂寞,即便是在那段他不在自己身邊,她也不知道兩人是否還會再相逢的分離歲月裡。
「我也一直是很驕傲的,直到面對你,你的單純、真誠、坦白、大方,你一身說也說不盡的優點,卻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脆弱、迴避、複雜和……不為任何人所知的陰暗角落,所以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好,覺得你還必須再考慮的話,那我也……」
羽嫣的手指點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往下說,同時用清澈的雙眼,與他凝眸相對,堅定的答應:「好,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
「你確定?」程勳的臉龐為之一亮,卻仍在她臉上搜尋著,就怕還會再看到絲毫的猶豫。「我們才在一起五個多月,或許你想要再多觀察我——」
「怎麼?才求過婚就要反悔了,程立委,你想創金氏紀錄史上最短的求婚嗎?」
程勳哈哈笑道:「瞧你這張利嘴,我看以後質詢稿就由你來主筆好了。」
羽嫣不置可否,繼續往下說:「而且我們只在一起半年不到嗎?你算術也太差了吧,我看以後審查政府年度總預算時,你可要拜託我們幾名具備數理專長的助理多多費心一點,不然像這樣縮水好幾倍,怎麼可以?我們已經認識十五年了,不是嗎?這樣還不夠?難道你想再跟我耗上另一個十五年?到時我都老了。」
「怕什麼?不管歲月如何流轉,我永遠都比你大上九歲,有我陪著你一起變老。」
一起變老?嗯,羽嫣發現這句話還真教人感動。「不論做什麼,只要能夠與你一起做,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浪漫的事了。」
「包括嫁給我這種已經決定獻身政治的丈夫?我怕那樣的婚姻生活,會讓你的幻想破滅,憧憬失望。」
「我不是你的助理之一嗎?我願意做你的『手』,幫你接聽電話、搜集資料、撰寫質詢稿、草擬法案和安排行程;做你的『腳』,為你跑郵局、銀行、服務選民,以及到各個國營事業去,聽取主管們所作的簡報;必要的時候,更願意努力充當你的『腦』,幫你設計形象、累積問政成績,甚至做危機處理。」她正視程勳清亮的雙眸說:「永遠,記住噢,永遠都不要庸人自擾的認為你的理想會成為我們幸福的絆腳石,因為成就你的夢想,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快樂。你不覺得,」她偏頭笑道:「碩人和孝安這兩位『姨太太』,也都是這麼想的嗎?」
「我簡直等不及要看到她們聽見這新名詞時的表情了。」程勳躍躍欲試的表示。
「哪裡用得著真的看見,你現在猜也應該猜得到,碩人一定是滿臉溫柔的說:『只要是啟鵬的太太,做老大和老二都無所謂。』」
「嗯,」程勳接著她的話尾往下揣摩。「那孝安嘛,可就會完全相反,甚至杏眼圓瞪的說:『有沒有搞錯?娶風影海?三個大男人結什麼婚,少惡了,我當然是司奇唯一的最愛。』」
在愉悅的笑聲當中,羽嫣又說:「不過不管她們的反應有多大的差異,我想啟鵬和司奇一定都會舉雙手贊成。尤其是現在的司奇,每次孝安害喜乾嘔,你看他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甚至有好幾次我發現孝安都已經恢復了,他卻仍然蒼白著一張臉,不曉得的人,一定會誤以為不舒服的人是他。」
「看他現在的『新好男人』模樣,的確很難想像他過去的狠勁。」程勳搖頭笑道:「對了,你怎麼不猜猜我的反應,又會是什麼呢?」
「你直接說給我聽不更好?」
「你不只是我的手、我的腳或我的腦,還是我的心;」程勳拂開她垂落下來的一綹髮絲說:「願這顆心,可以掃盡過去所有的陰霾,讓我為你呈現出最美的未來。」
他始終耿耿於懷的「陰暗角落」,究竟是什麼?疑問才生,羽嫣就暗歎自己狷介,往後她應該要努力的,是讓他淡忘過去不愉快的種種,或至少讓他明白她根本完全不在意他或明或暗、或美或醜的過去,最重要的是從今以後,他們將擁有彼此在人生道上相伴。
於是她綻放出最美麗的笑靨說:「要做『海』的心,那我得更開朗廣闊一些才行羅。」
程勳沒有再多說什麼,只以印在她額上的一記親吻,來代表他無限的歡喜與感動。
***
「嘿,」碩人從背後環住丈夫的腰,輕聲問道:「不是答應過我不抽煙了嗎?」
啟鵬一手撫上她光滑的手臂,一手立即將才抽了幾口的煙給按熄掉。「對不起,實在是因為……」
「噓,」碩人轉到他身前來,仰望他心事重重的臉龐,眉心不禁也跟著緩緩鎖緊。「不必跟我道歉啊,如果不是真的心煩到極點,你也不會抽的,不是嗎?」
啟鵬重重歎了口氣,把她擁在懷裡,並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間。
「他是來告訴我們喜訊的,你那樣的反應,當然會讓他覺得莫名其妙,沒有拂袖而去,已經算是修養到家了。」
「連你也在怪我?」
「沒有,」碩人一口否認,並抵住他的雙臂辯解道:「絕對沒有,因為我知道若非心有疑慮,你絕對不會開口干涉任何人的私事,更何況是程勳的終身大事。」
啟鵬聽到妻子這麼說,總算略微鬆口氣道:「他走了?」
「嗯。」
「有沒有說什麼?」
「說等過兩天,你腦袋比較清楚後,他再過來。」
「沒發脾氣?」
「可能嗎?你們三個何時真正的生過其他兩人的氣?至少我沒有見過。」
啟鵬輕輕順著碩人的長髮,眼光則落在自己的指尖上。「我並沒有干涉他終身大事的意思,事實上,他若能與我和司奇一樣,尋獲真愛,我會不比任何人還要來得更加開心嗎?只是……」「你不認為程勳這口動了真情?」
「剛好相反,」啟鵬露出了苦笑說:「如果商羽嫣也和他過去走馬燈似換個不停的女伴一樣,我今晚也不必把氣氛搞得這麼僵了。」
「既然你知道羽嫣對於他的意義,和過去的那些情史委實截然不同,為什麼在聽到他有意趁尚未正式走馬上任以前,至少先跟她把婚訂下時,又會有那麼強烈的反彈?」
「我有嗎?」啟鵬嘴硬的說:「我只不過是叫他……」
「再像以前一樣多『玩玩』、『看看』?」碩人重複他說過的話,頻頻搖頭。「做為立法院內,身價最高的單身漢,還怕沒有條件更好的女友可交?啟鵬,別說程勳會聽不下去了,連我都覺得那一點也不像你會說的話,更何況前陣子你對於羽嫣終於能讓程勳敞開心門,接納感情,享受她愛的滋潤,不是跟我們一樣的慶幸過?為什麼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你的策略便又有了幾近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因為我懷疑商羽嫣接近程勳的動機並不單純。」
「怎麼會?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的事,還有羽嫣對他一往情深,始終不變的歷程,你不是都知道,甚至還拿來調侃過程勳,說他和羽嫣的故事,簡直就是『月下老人』的現代版,天生繫牢的紅線,是怎麼也解不開、剪不斷的。」
「對,你說的都對,老婆大人,但那都是在我得知商羽嫣的姑姑是誰以前的事,如果我早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話,別說是感動於她的執著了,一開始還會不會讓程勳聘用她做為貼身秘書,恐怕都有待商榷。」
「她姑姑是誰?又為什麼會影響到你對她的看法?」碩人豈止萬分不解,甚至已經有些不滿起來。
「你還記得參加完司奇和孝安婚宴後那晚,在回家路上媽曾說過的話嗎?」
「媽曾說過……」碩人抿緊了唇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到了可能會有所牽扯的部分。「你是說她覺得羽嫣很眼熟的事?」
「對。」
「她以前見過羽嫣?」
「沒有,但她見過、我也曾驚鴻一瞥過另一位同樣姓商的小姐。」
碩人並不笨,當然馬上就猜到另一位商小姐是誰。「你們都見過羽嫣那位她自己也直到最近,才取得聯絡並與她見了面的姑姑。」
「對,」才說完,啟鵬便又搖頭道:「不對。」
「啟鵬?」
「我說對,是說你猜對了,我們的確都見過商宜君,也就是商羽嫣的姑姑,但她們是不是真的直到最近才聯絡上,我卻非常的存疑。」
「你們為什麼會見過商宜君?」
「因為她曾經差點成為我的嫂嫂。」
「你跟我提過大哥當年有位要好的女友,」碩人思索著啟鵬跟她講過的事。「本來還打算在來年贏得選戰後,就要娶她進門,不料爸和大哥後來發生車禍……啟鵬?」
「對,」他點了點頭答道:「商宜君就是我大哥王威鴻當年的女友。」
「好巧,」這是碩人的第一個反應,但她緊接著又說:「但即便如此,也應該不至於就成為你排斥羽嫣的理由,相反的,我覺得有這層淵源在,你對她應該會更有親切感才對。」
「坦白說,碩人,」啟鵬坐到沙發上,也拉妻子靠坐過來。「你想當年正值十五、六歲叛逆期的我,對於三十多歲的大哥,和他二十幾歲的女朋友,會有多大興趣?頂多在家穿過客廳打上照面時,隨便招呼一聲而已,這也就是為什麼媽乍見和商宜君年輕時酷似的商羽嫣,感覺會比我強烈的原因,但是因為事隔多年,她也是直到回美以後,翻出大哥一些舊照片來看時,才聯想到可能的牽連;之後我問程勳商羽嫣的姑姑叫什麼名字,終於得到證實,她們果然是姑侄。」
「你問過程勳了?那你有沒有告訴他商宜君和大哥的關係呢?」
啟鵬搖了搖頭。
「為什麼?」碩人側過身子來問道。
「因為媽同時告訴我一些事情,讓我始終無法釋懷,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程勳說。」
「媽說了什麼?」
啟鵬突然沉默下來,甚至避開了妻子浮現焦灼的逼視,讓碩人心頭更添三分驚疑。
「啟鵬?告訴我,媽究竟說了些什麼?為什麼你連我都不肯透露?難道說直到現在,你還是覺得我無法為你分憂解勞?只能做你無憂無慮的小妻子?」
「不是的,碩人,是——」啟鵬急著要解釋,話頭卻已被一個自外傳進偏廳裡來的聲音所打斷。
「他沒告訴你,跟沒告訴程勳的理由是差不多的,全是不願意讓你們跟他一樣的擔心。」
碩人回頭望向那個挺拔的身影喊道:「司奇!」
「不怪我直闖進來吧!我是因為——」他攤攤手,唇邊帶著一抹微笑地緩緩解釋。
「哪來那麼多廢話,」啟鵬一口就打斷他問道:「怎麼會臨時過來?孝安呢?」
「在一隅幫我看著程勳。」
「他跑到一隅去?幹什麼?」啟鵬已經急得站起身來。
「讓我賺錢啊。」司奇那抹吊兒郎當的笑容,始終沒有褪去。
「駱司奇!」
「喂,喂,喂,」司奇趕緊過來推他坐回去說:「稍安勿躁嘛,到酒吧去,當然是為了買醉。」在他面前坐定以後,司奇才正色道:「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你應該先問我他打算做什麼傻事。」啟鵬沒有什麼好氣的說。
「我是真的服了你們兩個,當初你要娶碩人時,他大力阻撓無效,今天換他想結婚,又輪到你來反對,我拜託你們——」
「反對?他向你埋怨我反對?」啟鵬才聽到一半,就已經忍不住爆發脾氣道:「他怎麼不去想一想,憑我們的交情,我之所以會有意見,一定是有我充分的理由呢?媽說當年大哥還在世時,她就不是很贊成他娶商宜君,因為那個女人城府太深,交友也太複雜,但她對於下一代的婚姻,向來不願干涉太多——」
「是啊,」司奇故意跟碩人打個眼色,再瞄向啟鵬說:「不然也不會由著某人在遇到真正人生伴侶的十年前,就糊里糊塗的先結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婚。」
「駱——司——奇——」啟鵬拖長了聲音叫道。
「緩和一下氣氛嘛,瞧你凶的,接下來換我說給碩人聽好了。」司奇說著就朝碩人續道:「後來威鴻大哥過世,商宜君找上阿姨鬧過幾回,起先謊稱她懷有王家的骨肉,其實根本子虛烏有,然後又到當時還只是縣議員的馬進興先生辦事處去,說她有內幕消息,知道害死她男友的兇手,就是馬進興。」
碩人的臉色霎時轉白,並立刻按上丈夫的手,與他交換了瞭然的一瞥。
「現在你曉得啟鵬為什麼會沒對你談起個中原委了,因為我們擔心商宜君也會像三年前的他一樣,把你當成仇人的女兒。」
「就算真是如此,羽嫣口中那位僅僅是在高雄開了間珠寶店的姑姑,應該也不至於有辦法傷害到我才是。」
啟鵬把臉埋進雙掌中沉聲道:「但她的姑丈卻有理由、也有可能傷害到程勳。」
「商宜君後來嫁給了誰?」碩人的一顆心已經不斷的往下沉去。
「江昭正。」司奇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
「我的天啊,是程勳的叔叔。」碩人倒抽了口氣嘶聲道。
「對,正是程勳的親叔叔,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讓我們想不擔心也難,偏偏羽嫣對於她姑姑的過往,乃至於姑丈是誰,好像都一無所知,也就難怪會弄得『海』面生『風』波了。」
「駱司奇,看我們兄弟鬩牆,你好像很樂的樣子?」啟鵬抬起頭來,狠狠的瞪住他說。
「你和程勳什麼時候兄弟鬩牆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一隅裡一杯接一杯的喝,告訴孝安羽嫣和你就像他人生天平的兩頭,缺誰都不行,但他實在不明白你到底不滿意羽嫣哪一點,難道是因為你太看重他了,所以直覺的認定全天下的女人都配不上他。」
啟鵬聞言不禁一怔,碩人隨即乘機低語:「你看你這脾氣,一急起來就什麼都亂了,連程勳也冤枉在內。」
「另外我也猜到有個人一定會在這裡生悶氣,如果我不趕快過來,萬一他侍會兒發起瘋來,罵老婆打小孩,那我乾兒子和他媽媽豈不遭殃?」
碩人忍不住笑了出來,等看到丈夫一臉悻然兼尷尬,苦撐與下台兩難時,和司奇就一起笑得更大聲了。
「對了,」司奇一邊笑,一邊掙扎著開口說:「差點忘了告訴你,程勳叫小高開的,全是你那幾瓶上好的陳年美酒。」
「什麼?」啟鵬終於也無法再忍下去的爆笑開來。「好傢伙,倒真是會拐著彎『回報』我。」
「我們乾脆一起到一隅去找他吧,」碩人提議道:「順便也把羽嫣接出來,我想最好的辦法,還是把所有的疑問都當著程勳的面,直接問羽嫣。」
啟鵬覺得不妥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司奇已經先斂去一臉的笑容說:「不成,現在已經不能問她了。」
碩人與丈夫對看了一眼,再一起望向他問道:「為什麼?」
司奇默默無語的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個白色信封來遞給碩人。
「這是……?」她一邊打開信封,抽出裡頭的信紙來,一邊繼續問司奇。
「今天傍晚直接投進我家信箱裡的,孝安還不知道。」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啟鵬和碩人僅花了十秒鐘不到,就一起看完了那封由電腦列印出來的信:
感謝雷孝安開道迎商
我們會給她和孩子一個痛快
還你獨身的自由
「下午就接到這封信了?」啟鵬既驚且怒。「而你剛剛居然還能在這裡跟我插科打諢,駱司奇,你開什麼玩笑!?」
「啟鵬,」司奇把住他的臂膀,冷硬堅定的說:「對方就是想看我們自亂陣腳,你知不知道?而且開玩笑的人不是我,是寄出這封信的人,光憑他敢拿孝安來威脅我,我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在兩個男人低聲密談起來當中,碩人的心卻猶自紊亂不堪的掙扎著:羽嫣真的是有所為而來的嗎?如果真的是,那要教已經對她投注了真情摯愛的程勳,怎麼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呢?
她猛然打了個哆嗦,實在是想都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