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速度很快。
非常快。
雖然不想承認,他大概比賞金獵人綜合測試表裡,速度第一的朱紅雪還要厲害。
不過很明顯,他也有速度超級快者一般都有的問題,爆發力強,沒有持久性。更何況帶了個琥珀,多少也有影響。所以陳九洵短時間裡追不過他,卻也沒有完全追丟人。
一前一後,從鹿溪街尾過了時記橋,已經漸漸看不到人了。
隱隱嗅到水的潮濕氣息。
黑衣人終於停下腳步。
陳九洵被風吹得有些發寒,他盯住琥珀,確定她只是被綁住封了口,沒有受傷後,鬆了口氣, "喂,你是幹什麼的!"
他大聲問黑衣人。
黑衣人把琥珀放在地上,轉身面向陳九洵。
個子不甚高,倔強地含著冷笑的面容,眼睛亮比晨星。
總覺得這個樣子有點眼熟, "到江邊來,退都沒地方退的,你會不會逃跑啊?"
黑衣人冷笑一聲, "要我逃跑,你還不配,笨蛋獵人。安靜的地方,比較適合小配角退場吧。"
這麼惡劣的口氣,讓人火大。還居然知道自己是獵人……陳九洵遲疑問道: "你是誰啊?"
"送你退場的人。"黑衣人陰陰地說,瞟了眼琥珀,她雖然不能說話,眼睛裡全是憤怒, "你這種不入流的獵人,居然也可以接到高等級的委託,實在是我失算了。難怪最近怎麼打聽,都不知道該從哪方面入手。"
"說什麼……混賬東西!誰是不入流的小獵人!"陳九洵大有一拳揮過去的意思。
"有入流的獵人,會把珍貴而不打算上展台的生物,帶進黑市的禽獸專場嗎?"黑衣人瞟了眼琥珀,"找到你做保鏢,是她的不幸。"
陳九洵一時間沒有會過意來; "哈?"
黑衣人的眼神狠毒, "我盯了幾個有名的獵人,都沒有看見近期賞金額度最高的公主保鏢案件持有人,原來肥羊落在了小蟲手裡。"他的語氣,比眼神更狠毒, "沒有成為人上人的潛質,果然有機會都沒有用。特意把委託人帶到人面多,見聞廣的黑市——你怕你不知道你會怎麼死嗎?不過也好,不是你這麼蠢,要我慢慢找公主的下落,我大概下輩子都找不到你這種小角色頭上。"
"什麼?!"陳九洵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或者說對方搞錯了說話對象。什麼近期賞金額度最高……公主……努力回憶了半分鐘,似乎有模糊印象:是在受芊離威脅去買貓貓裝的同時,聽說的保鏢任務。由於失去了獵人證,連公主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這類資料都沒有得到,對面那傢伙,居然口口聲聲說,這個大案子被我接到了……開玩笑嗎?
可是不管再看幾次,對方挑釁而傲慢冰冷的目光,都直射向自己, "你辛苦帶來的的大票賞金,我心存感激地接受了。"
黑衣人的冷笑聲,像是冰一樣。陳九洵注目他良久,確定了他確實是在對自己說話,而且他說的話,全部都是認真的時候,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狂笑起來。 "原來你真的是個神經病!在路上隨便看見個女孩子,被一流的賞金獵人帶著,就以為是高級賞金案的委託人嗎?哇哈哈哈哈。想不到我知名度這麼高。你也看仔細點,那個是琥珀!叫琥珀的女孩子而已啊!"
"你想要怎樣拖延時間?"黑衣人冷笑, "不用你說,聽了你在街道上的大叫,誰也都知道你帶的女孩子就是琥珀了。"
我暈……那什麼雪谷國的公主,真的叫琥珀,"重名有什麼稀奇?就算名字一樣……這種整天在笑的小女生,也像是公主?你的眼睛到底長在哪裡?"
黑衣人冷笑,"即使你請了一流的化妝師為她改裝,也不要妄想瞞過所有人吧。這個永遠的笑,不就是雪谷公主?琥珀的招牌表情嗎——不要再廢話了,你現在就決定,是乖乖地立刻走,還是打一場,好好被踐踏以後再走。"
"好大的口氣。從小到大,論打架,我只承認輸過一人。好久沒有被人、踐、踏、過了。"陳九洵緩緩說話,覺得真是很想暈倒。說真的,那什麼公主的招牌笑容,也和我這裡這個琥珀一樣是整天傻笑嗎?還一級化妝師,看樣子就是說芊離幫琥珀改了裝,"我剛才想了半天,你知道我是獵人,莫非我在哪裡見過你?看樣子我們又不認識。"
黑衣人從衣服底下緩緩抽出長劍, "呵。"
"我想來想去,就我知道的,想像力這樣怪異的豐富,聽口氣是專門找獵人的麻煩,這麼個外形,現在還拿出來這麼把劍——"陳九洵緩緩收斂了唇角的笑意, "應該就是那個傳說裡專門做卑鄙事情,跟在獵人身後不勞而獲,搶奪獵人成果的夜梟吧!"
陳九洵眼裡精光陡現,好勇鬥狠的表情顯露無遺。
熾熱的氣浪幾乎腐蝕空氣,夜梟終於首次認真地看了眼陳九洵。
"哎呀。原來你不完全是個笨蛋呀。"夜梟舉起劍,輕微"嘶"的一聲,劍氣劃破熾熱的氣浪, "所謂的獵人能力考核表,並不是在開玩笑嗎?說是武術考核第一名,屬於連一般賞金任務都做不好的傢伙。"
"真無恥……為了更好地偷盜他人成果,還去研究了獵人能力考核表?"陳九洵惡笑,右拳按住左拳心。雖然現在穿得單薄,但對江邊大風,已經一無所覺。
"靠了武術這一項的資本,就以為自己是合格保鏢的話,要笑死人了。做高層保鏢,對綜合素質的要求,是你這種人無法瞭解的吧。今天就讓我來好好教教你。"夜梟平舉劍,眼睛裡閃現見獵心喜的光芒。
話真多……這個想像力豐富的變態者,看來是認定琥珀就是雪谷國的公主了。陳九洵情不自禁,看了眼琥珀。
琥珀無法動彈和說話,但是向著自己拚命搖頭。那個意思,是說不要打架嗎?
陳九洵輕輕一笑。這次不是我要打,只好不聽你勸了。他向前伸出右手, "上次安然的事情,還想找你清算,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什麼公主不公主的……"
陳九洵向前平攤了手,慢慢地沉聲說: "把琥珀還給我。"
夜梟切齒冷笑, "要什麼都用自己的手來拿,看我——卸掉這隻手臂!"
一把劍快如閃電揮去,並不知道原因,陳九洵咬了咬牙,居然沒有收手,大喝: "烈火拳!"
滔天氣焰裡,勝於火焰的波動直擊夜梟胸口,而那人的劍,也同時扎扎實實斬在陳九洵的手臂上。
夜梟向後縱身一翻,落地時一個撐不住,吐出一口鮮血,難以相信地望向陳九洵。
陳九洵臉色也不見得好,但是站在原地, "一招定勝負呀。"
"拿到武術考核第一名,就靠的是這種蠢辦法?"
"蠢方法,你還中招?"
"就靠這種拚命三郎的本事……你早晚死得難看。"夜梟只覺一陣熱浪在五臟六腑翻騰,又是一口血吐出來,滿臉憤怒之極。
"哈!死得難看?到底誰比較難看啊?"陳九洵動了動胳膊,立馬痛得倒吸口冷氣, "……第一招你就輸了,看來今天要走的是你。"
夜梟死死盯住陳九洵, "你是一開始就打定這個主意,要速戰速決?"
陳九洵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夜梟點了點頭, "很好,很好。"他突然大聲說, "陳九洵是吧!我記得了!"拿了他那把沾了血的劍,當即轉身離去。
陳九洵依然站在當場,到看不見夜梟的身影,忽然重重吁了口氣,感覺全身發軟, "這個混蛋……差點真把我胳膊卸下來了……"
他稍微處理下手臂,就向琥珀走去。
剛才不過交了一招,不過實在太險了點。萬一烈火拳力遭稍微差了一分,夜梟手裡那把劍,大概就真成了切肉刀。
這個卑鄙小人……打架帶了那麼大、那麼利的凶器,而且被我的全力烈火拳打中,居然還能站起來,果然如傳聞所說,很厲害。不是一招定勝負,到底會怎麼樣的結果,也難說。
陳九洵蹲下身,取開琥珀嘴裡的手帕, "還好吧?"
琥珀的眼睛裡銀銀亮亮的一片, "陳九洵!"
"幹什麼啊!"陳九洵用沒受傷的手給琥珀解繩子, "說過了,女孩子在外面隨便哭的話,很丟臉!"
"手!手!"琥珀眼看陳九洵還在流血的手臂,哭說: "對不起!對不起!"
"這又不怪你。沒事。"
"怎麼會沒有事情啊!"琥珀忽然沖陳九洵大聲叫起來, "陳九洵!你為什麼要讓壞人砍?你為什麼非要把手伸過去?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我討厭死你了!"
"……什麼態度啊……"陳九洵一把拉過琥珀,給她解手上的繩子,告誡說, "你別亂動,你動一下,我這裡手牽連到,痛得更厲害。"
好容易解開繩子,看見琥珀潔白的手腕上鮮明的血印,憐惜的心情油然而生,陳九洵試著碰了碰傷口, "痛嗎?那個混蛋加白癡三級……下手沒有輕重。"
琥珀沒有回答,看她的背影,小小的肩頭,輕輕顫抖。
"喂……"
那少女忽然返身,帶起輕風。
抱住他的頸子,嗚咽語不成聲: "對不起,是我不好。因為我的任性,給你帶來麻煩,給別人帶來麻煩!"
陳九洵肩頭的衣服迅速潮濕了,熱熱的,溫溫的,琥珀哭了起來, "我早知道,早晚要出事情!果然這樣!我知道我最多任性一兩天,無論如何該回去!我根本沒有資格放假!陳九洵!都是你不好!你肯縱容我!你又這麼好!讓我想躲在這裡,永遠不出去!"
"……琥珀?"陳九洵試著撫了撫琥珀的背,隨即感覺,無論是現在的姿勢也好,自己的動作也好,有點不對頭,臉不知覺間有些紅了起來, "你……"
琥珀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悶聲痛哭了, "不想走。不想走。如果開始碰見的不是你就好了。如果你肯懷疑我就好了。你為什麼是這樣子的人啊,我一點都搞不懂。為什麼對陌生人一點都不懷疑!為什麼隨便碰到的人都肯幫忙!為什麼每天都能那樣開心地笑!為什麼你總是充滿活力!"
"……"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少女含混嗚咽的聲音,原本燥熱的心情,莫名平靜了。陳九洵緩緩抬起手,捧起琥珀深埋的面龐。
那女孩子的臉上,淚水流得一塌糊塗。在夜晚的月色裡,在隱隱的燈光中,雪白的肌膚好似透明。帶著悲傷的表情,可是就算皺起眉頭,凝結淚水的眼睛,還是純潔無暇的美麗。
為這雙朦朧注視自己的眼睛,心底隱隱地虛弱了。
琥珀輕輕地說: "不想走。"
"想要留下來。"
"在超市和陳九洵一起打工;到街機室和陳九洵打遊戲;聽陳九洵講眉間尺的故事;和陳九洵去找黑的柿子;和陳九洵在大街上迷路。"
"……"陳九洵小心地用手指輕輕拭去琥珀眼角連綿的淚水。手在撤開前,被琥珀捉住。
光滑的滑膩的小手,慢慢收緊掌指, "要學單車、要做菜給陳九洵吃,記得你教我的詞彙、要辨認各種沒有見過的東西。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我還有好多事想做。不想……離開。不想就此分別。"
"為什麼要就此分別。"
"呃?"
陳九洵注視琥珀, "我家裡,你要住多久都可以。明天還是要去打工賺錢,你不去我也要拉著你走。要我老講故事有點難,可以找一本故事書。打遊戲也好,學單車也好,做菜也好,認識更多更多的東西也好,都可以學,都可以做。如果你覺得這樣是縱容,我就這樣繼續縱容下去,以後一直縱容下去。"
他回握琥珀,把掌心的熱量傳達給她, "你啊……如果你不想分別,就不會分別。如果你還想學更多,你還想留在這裡,我就不會讓你走。"
"……"琥珀怔怔地看著陳九洵, "……陳九洵,你為什麼是這樣子的人?"
"為什麼……"陳九洵想了想,微微笑了, "大概是因為……我沒辦法放著琥珀不管吧。"
"……"
琥珀沒有再說話,她仔細望著陳九洵,飛快地一頭扎進陳九洵懷裡,用雙臂緊緊抱住他。
她偎依在懷裡,軟軟的,小小的,用了一生的信任和喜歡。
陳九洵輕輕用完好的那隻手抱住她,心底清明。
突然之間,懷念的感覺就如潮水般襲來。
那時候……在破爛的廟裡,懷裡抱著沉睡的小貓,它那麼溫暖,依賴著我,被我依賴。
小小的,有著勻淨的呼吸。因為擁有它,感覺即使安然不在身邊,也不是一個人。
抱緊它……更多地觸摸到它的呼吸和甜蜜,覺得那麼有趣,又那麼不想放開。
陳九洵仰起頭,彷彿還是在那當年的破廟裡,要透過千瘡百孔的屋頂,才能看到閃爍群星。他輕輕笑了。有多久沒有得到這樣完全的信賴了?"琥珀……"
"嗯……"
雖然有點煞風景,不過還是不能不說: "不管怎樣,先回家吧。即使做了簡單處理,我的手臂還是在流血啊。"
∞ Φ 風ソ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ソ谷 Φ ∞
因為手臂上的是兵器傷口,去醫院,也許會帶來額外的麻煩,所以直接回了家。
賞金獵人,本來就不可能不備傷藥,對於武鬥型的,更是如此。
琥珀眼看陳九洵從櫃子裡翻出來的瓶罐,驚訝地睜大眼睛, "陳九洵!你經常受傷嗎?"
"這個……"陳九洵想起來什麼,看向琥珀,"啊……你討厭別人打架。"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九洵!"琥珀大聲說, "我已經知道了!打架,並不是喜歡才打的!"
"哈哈。"雖然有今天這樣不得以而戰的情況。確實,大部分架是因為喜歡打才打得起來呀。陳九洵訕訕一笑,覺得這個不對琥珀解釋也好。
他的臉色顯得有些古怪,琥珀大聲說: "我是說真的,絕對,絕對不討厭!"
"好啦。"陳九洵笑說, "就算你討厭打架,我覺得也不要緊。"他注視琥珀, "似乎有這種感覺,就算琥珀討厭打架,也不會討厭打架的我。"
琥珀輕輕說: "嗯。"
陳九洵找到了要用的藥, "啊,就是這個。"看琥珀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要上藥……"
琥珀大聲說: "那我來幫忙呀!陳九洵!"
"幫忙……"不認為琥珀對包紮有研究,但是看她的臉色,就這麼讓她走,絕對是不肯的,加上自己也不太方便, "好啊。"
……
就這樣,全部的白紗布被纏在了一隻手臂上,整隻手像一隻紡錘的形狀。
陳九洵看著面目全非的手,沒拿定主意,要不要笑。琥珀已經因為賣力幫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陳九洵!我纏好了!"
陳九洵試著舉了舉手,真是千斤重擔, "做、做得很好,哈哈。"
說假話的時候,還是有些結巴,不過琥珀也沒有察覺,高興地說: "被誇獎了!被誇獎了!"
"被誇獎了還是怎麼的……都無所謂……不過現在已經是四點了。"陳九洵看看鐘, "抓緊時間去睡一下吧。今天也折騰半天了。"
"……回那邊的房間去睡嗎?"
這說的什麼話呀。陳九洵眼看窗幔被風吹得飄起,想來不能不關,站起來,"那當然啊,不去那……"
"不要。"
他沒有能夠向前走去。
琥珀從身後抱住陳九洵, "我不要過去。"
外面的風,趁這個猶豫,全部進到房間裡來了, "不行。你都這麼大了。"
"我不要過去。"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琥珀用力搖了搖頭,把臉頰貼在陳九洵的背上, "琥珀……不要一個人了。"
"你你你你這樣,我很困擾啊!"陳九洵結結巴巴地說。
"琥珀……以前都是一個人。到最近……終於遇到了陳九洵……很高興。"琥珀輕輕閉上眼睛, "陳九洵,你說過,我不想分別,就可以不分別,對不對?"琥珀低聲說, "至少今天……"
說了不想分別就可以不分別!不是要你活學活用在這種狀況下啊, "……你不怕……"
"怕……什麼?"
"怕什麼……在你面前的……我啊。"
"……除了陳九洵以外的……一切的人……全部……怕。"
"……呼。"我輸了。
陳九洵拍拍琥珀的手, "先放手吧。"
"耶?"
"你要聽故事才睡得著的吧。"
"陳九洵!你要給我講故事嗎?"琥珀問。
陳九洵先把窗戶關上,去到安然的房間,隨便找了本書回來。
進房時琥珀似乎在發呆——一定是錯覺,竟然好像面色黯然。
聽見門的響聲,朝向自己的她,又明明笑靨依然如花。
陳九洵拉把椅子,坐到床邊,對琥珀高興的笑容,感覺很沒辦法。這麼一個沒有心機的小女孩子,居然也能被夜梟當成什麼公主。
陳九洵頓了頓,先前的事情,驀然想起,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夜梟吃獵人吃了這麼多年,這麼簡單就犯基本錯誤……可能嗎?
琥珀看陳九洵不語,托腮高興地說: "陳九洵!開始講吧!"
"知道啦。"陳九洵翻開書頁,稍微看看內容,語氣生硬地說, "從前……"
"陳九洵!"故事剛剛開始,琥珀就打斷了它,"琥珀,是怎樣的人呀?"
陳九洵想了想, "不錯的小姑娘吧。"
琥珀凝視少年,目光深深的, "是嗎?好高興!"
陳九洵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琥珀,她只是托腮,在想著什麼樣,等了好半天也不再說話。
陳九洵重新念道: "從前,在遙遠的國度。"
"有少年聽傳聞,在遙遠的地方,有美麗的青鳥飛翔。"
"得到青鳥的人可以得到幸福嗎?那麼我們去尋找青鳥。"
"我們將經歷眾多苦難,最後得到那隻小鳥,停憩在你我掌中。"
"它其實那麼小,也並不特別美麗。"
"幸福就是如此的一個存在。也許並不美麗、也許並不龐大,但是只要肯停留在你我這裡,溫暖的情緒,就從胸口不斷蔓延。"
從窗戶隱隱透出的微光,在城市上空一直沒有熄滅,亮至清晨。
陳九洵是講著故事,伏在床前睡著的,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
琥珀對他的每個故事都很喜歡,笑得和平常一樣高興。
但是,儘管沒有一點端倪,醒來的時候,琥珀已不見蹤影。
陳九洵先前以為,她又到樓下去跑步了。
還在想,現在下樓,遇到夜梟又說不清。可是轉眼再看,看到了琥珀留的字條。
這傢伙……字寫得也很差,和她的口音一樣有些古怪,好像三年級的小學生。
陳九洵,昨天謝謝你講了那麼多的故事。我很喜歡,謝謝你講那麼多故事給我,可是我居然一直都沒有睡著,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一想到身份已經被拆穿,就安眠不了。在預定外被提前認出來,以後就除了給你麻煩,什麼都沒有了。我想了很久,好像還是必須早早地回去。如果陳九洵肯縱容我,我就更不能夠待在這裡。我也要像你一樣勇敢才可以,一定要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才行。陳九洵教會我的,我沒有忘記!一個人要每天充滿幹勁地工作,所以,責任是不可以逃避的!
陳九洵是怎樣的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但是,這次任性地跑出來能夠遇到你,非常非常高興!陳九洵,琥珀是不是個非常自私的人呢即使知道作為"異類"留在誰的身邊,就會給誰麻煩,卻偽裝得那麼無辜,讓你都受傷了!雖然前幾天還能假裝笑,一直騙你。可是看到陳九洵受傷的手臂,我想以後我都笑不出來了!我也還是沒辦法,永遠忘記自己是誰呀!
在這裡過得太快樂,還想再被你縱容!好像也還可以再持續幾天這樣的快樂,但是沒辦法永遠這樣。看著陳九洵為我受傷的手臂!這一夜好容易下的決心,很怕立刻消失,現在不趕快走,我就再也不想離開!
雖然不能夠把想做的事做完就回去。我哭了,可是,還是非常高興!謝謝你對我那麼好,陳九洵。
署名:雪谷琥珀
這個紙條,像是個不好笑的笑話,但隨著它的出現,確實有一名少女消失了蹤影。
"……"陳九洵看了很久,把紙條慢慢折起。
忽然有些茫然,望向房間,彷彿琥珀還在那裡高興地笑著,翻動書頁刷刷亂飛,整理房間滿是幹勁。
誰來告訴我,這張紙條,確實是個笑話?
陳九洵低聲問: "姓……雪谷?雪谷國的人,就姓雪谷嗎?"
他再次打開窗戶。
我在這個新年的一月,碰巧撿回家一名少女。
與這名少女,度過短暫的四天五夜。
在此刻,我知道她是一名公主。
公主已經離去。
突兀的大風從窗外猛地捲進,吹亂了陳九洵的發和衣衫。整個房間被風洗劫,七零八落,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