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翎伴著孤雁去送一干兄弟下山,途中走到他們兄弟以前時常相約共浴的一處潭水。那池潭水是座天然溫泉,即使天寒地凍,也未結冰,常年恆溫,冒著熱氣。
大夥兒觸景生情,回想以往的過去種種,都停下腳步,再也難以自己,誰都不捨離開。
孤雁突然提議說:「大家就再一同入浴一次,下次再有這種機會,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大伙都歡聲雷動,笑逐顏開,不落人後的急著卸下自己身上的衣著。
上官翎絲毫不以見到一群大男人脫衣為異,相反的,她也覺得自己好久沒有好好泡熱水享受一番,也興致勃勃地開始解衣。
孤雁不看還好,一見她的舉動,暗罵自己糊塗,提了一個什麼建議,差點昏倒。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上官翎被孤雁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得目瞪口呆,掙扎不已。
孤雁一句也沒吭,就將她扛上肩膀,帶離潭邊,知道跟上官翎說理是沒用的。
「孤雁,放我下來!」她捶他。
「該放時我自然會放。」孤雁扛著她,走了好一段路,遠離一大群赤身男人的潭邊,確定她無法一溜煙跑回,才將她放下。
「孤雁……「上官翎正想破口大罵時,卻被眼前的美景給震懾地說不出話來。
孤雁扛著她來至一棵梅樹前,樹梢結著晶瑩剔透的霧淞,粉白的梅花傲然迎風綻放,獨吐芬芳,落英繽紛,淋得她滿身花瓣。
「你……」孤雁原以為她會鬧頓脾氣,沒想到她是出奇的靜默,一臉天真燦爛地抬頭仰望。「好美!」她喃喃地讚歎著。
孤雁不由自主泛起一個極溫柔的笑容,挺挺地走近她,扳正她的下頰,使得她不得不正視著他。
「什麼事?」她甜甜一笑,忘了先前對他的不滿。
「為我當一會兒的女人。」他用著最堅定的聲音及最熾熱的目光。
「你自己為什麼不當女人!」她瞪大一雙眼脫口而出,卻馬上張口結舌,不能言語。
孤雁無言地擁她入懷,摟得她很緊很緊,甚至還有一點疼痛。但是上官翎也不知道身子的反應是怎麼一回事,痛得很舒服,她不想離開。
不想離開孤雁的懷中。
「為什麼……」她喃喃地問,在驚茫半晌後。
不知道是在問孤雁還是自己。
「因為我想擁你入懷,我想像你是我的,我想呵護你,保護你!」他娓娓道出內心的翻湧情感。
她沉峨良久,孤雁懷中的溫暖讓她暈陶陶,醺醺然,她不由自主想埋得更深。
「就算我是女人!」許久,她發出滿足的歎息,「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他不鬆開擁抱,手勁只有更重些,「那你躲在我懷中做什麼?」
她抬起臉直視他說:「我想溫暖你。」
他原先調侃她的笑容緩緩逸出,不由自主的凝望她的臉龐。
「你好像想吃掉我?」上官翎噗嚇一笑。
但令她瞪大一雙眼的是,孤雁堵住了她的唇。
她沒閉眼,她張大眼望著孤雁攫奪她出聲的能力。
在他的唇碰上她的那一剎那,她原以為唇碰唇,跟手牽手,一樣是肌膚相親相擁,沒什麼大不了,好大驚小怪的。
很久以後,她知道她錯了。
彷彿就只在剎那,她全身都被難以形容的激情湧沒,強得她幾乎無法站立,必須毫無選擇的攀附著孤雁,成為他身上的一部分。
她根本無力去拒絕,因為她不想抗拒,在她失去理智的腦袋中,她唯一想到的是,她喜歡這種感覺,她要需索得更多。
反倒是孤雁被她熱情的反應逼向瘋狂,無法承受,用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了她。
否則,他敢保證,他們得在雪地翻滾相當一段時間,他不想這樣唐突她。
她踉蹌退後,撫著自己紅腫的唇,呆茫地說:「男人可以對男人這樣嗎?」
「是孤雁對上官翎!」他兀自喘息,想平復自己體內的騷動。
「你說什麼?」
「只是孤雁對上官翎!」
上官翎咀嚼他話中的含意,有些似懂非懂。不過,她並不想深究,畢竟,她喜歡他這樣對她。
或許,這就是孤雁所謂的——只是他對她的意思吧!
她打算暫時忘掉世俗的約定,喃喃說:「就這麼一次!」
「什麼?」
「剛才,就當做你是女人好了!」她頭也不回地先行邁步離開。
孤雁跟著追上,臉上泛著笑意。
或許只是他的錯覺?或許他真的感覺對了。
上官翎想當他的女人,即使只有一剎那,他也能感受到她的軟化及付出。
雖然,她還是嘴硬地說些好勝的話。
但他會等待的,等待她下次用言語明確告訴他,她想當他的女人。
**********
「你們瘋了?」在半山腰,上官翎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
不是她大驚小怪,只是伏牛山的那一群好兄弟不知道哪一根筋突然壞了,竟成對互毆打著。而且是起勁地打著,並不是逢場作戲,簡直就像是仇家相遇,非拚個你死我活似的。
「孤雁?」她見鬼似的急嚷著。
怪的是,孤雁絲毫不以為意,只拋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笑容。
不久後,騷動停止,面對鼻青臉腫,一臉狼狽的眾人,上官翎知道這時發笑是很沒同情心的行為,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她笑不可抑地指著每一個人,覺得他們活像被賊打劫了般地慘烈。
這時,孤雁才從身上掏出一封書信,遞給牛二,「這是襄陽官府的文書證明,證明你們確實是到洛陽做生意的商旅!」
上官翎這時才止住笑,恍然大悟說:「你們是故意的?」
牛二點頭笑說:「孤雁料準山腳下一定有洛陽知府的伏兵,我們當然不能自投羅網!」
「所以你們要假扮遭劫的行商旅人。」
「你總算開竅了!」孤雁敲了敲她的腦袋,不知是讚美還是取笑。
「你沒我想像中的笨嘛!」上官翎沒好氣地反駁著。
孤雁這首領不是當假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牛二和孤雁兩人一陣擁抱,「我們先到江南等你和大娘。」
「會的,我們隨後就到!」孤雁向大家保證著。
牛二突然一溜煙跑了,大家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唬得無措。
孤雁感傷一笑說:「牛二大概怕大家看見他再度落淚的樣子!」
這樣畫龍點睛的話語,惹得大家又想笑又想哭,一個接著一個緩綬離開。
上官翎發現孤雁專心凝視著兄弟們遠去的背影,就沒吵他,反而落得輕鬆自在,可以好好藉機端詳著孤雁。
不過,發生了一件她十分不能明白的事。
她的三個哥哥自然都是男人中的男人,潘安再世的美男子,不過,對自負的她來說,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寶座自然非她莫屬。
問題是,她突然覺得孤雁變得萬分順眼,簡直就會危及她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寶座。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
「走吧!」他回過神來拍拍她的肩膀。
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生了羞怯之心,對孤雁漾起一種欲迎還拒的微妙心態。
她想走在他的左邊,卻不由自主地帶開自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竟不好意思去直視他。「你有點怪怪的?」他一臉狐疑。
「你才怪怪的!」她突然拔腿狂奔起來,把他遠拋在後面。
但逃避是沒用的,孤雁很快就追上了,像看什麼怪物的覷著她,對她微笑。
她難過地呻吟起來,性格中無賴的成分又發作起來,索性賴在原地不動,蹲下身子,抱著自己,發現自己全身竟忽冷忽熱起來。
「你怎麼了?」他斂去笑容,擔心起來。
「離我遠一點!」她發現自己語氣好壞,有些後悔,「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求求你!」
孤雁實在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只好點點頭,走在前頭候著她。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會無緣無故的鬧起脾氣來,她感到有些害怕。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樣向孤雁吐露解釋自己的怪異行逕,因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過了好一會,她確定自己平靜下來後,才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走向孤雁。
「你沒事吧?」看起來,他很掛心她。
她感到心頭一陣甜軟,不答反問:「那隻玉蝶呢?」
孤雁聞言,從懷中取出那只貼身妥藏的半隻玉蝶。
上官翎一把搶過,揣入懷中,「朋友之間有通財之義,送我你不會不捨吧?」
孤雁明明是驚喜交加,卻故意看她一眼說:「你不是不要嗎?」
她沒看他,往山上走著,「我改變主意了!」
「我娘說那是給我未來媳婦的。」他試探地說。
「那等你娶親再還你。」她用著不容商量的語氣。
「我要你永遠留下。」他認真地說。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作賊心虛的緣故,她覺得他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在望著她,她感到不捨,想去撫他的深皺眉頭。
「明天,我就得釋放你和瑤郡主他們。」他說。
「我也有點擔心!」
「我不只是擔心!」他略有深意地說。
上官翎卻另有一番顧慮,說:「你們將我擄來,我爹和哥哥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罷休,明天交換人質,他們會延請各路高手前來。」
「你怕我們逃不了?」
「我們絕對逃不了!」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孤雁武功不差,但絕不會是她二哥上官翊的對手,更別提她的家人從各地延請而來的高手,孤雁和大娘根本是人單勢孤。
「等等,你說我們?」孤雁大笑出聲。
「你還笑得出來?」上官翎以為他不知道厲害所在,「我們和大娘還有放回來的兄弟根本別想脫身!」
「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走?」
上官翎這時才發現,孤雁說的話和她說的話根本沒有交集,臉微漲紅,囁嚅地說:「我不是說過要留在你身邊了?」
就算不留在他身邊,一顆心也在他身上;那種苦,她知道自己捱不過。
她不想自己下半輩子都不快樂。
「我以為那是你的醉話。」他真的是大喜望外。
「不跟就不跟。」她竟難為情起來。
「你不跟,我也擄著你!」孤雁一時真情流露,脫口而出。
她心裡頭一陣狂喜,但還是不能安心地說:「可是,我們……」
「伏牛山是座方城,易守難攻,他們對山勢又不及我們熟悉,我們只要順應地形逃,應該沒問題?」
「不行,不能小看我的父兄和其它高手!」
「在擄你們來之前,我和牛二已在交換人質的地方布好陷阱,應該可以阻攔他們一陣了!」孤雁信心十足地說:「放心好了,逃命可是我們飛賊的看家本領!」
上官翎發現自己真累,擔心完這邊,又要擔心那一頭地說:「陷阱會不會令人致命受傷?」她不願她的父兄受到一絲一亳傷害。
孤雁懂了她的心思,朗朗一笑說:「陷阱只是將人倒吊的繩索及大網,不會有害的。」
「這下我就放心了!」她樂觀地想。
心下祈禱二哥不會來,上官家暫時忘了她的存在就好。
「我們會在一起的!」
「說好,你當女人!」她忽說。
「什麼?」
她投進了他的懷中,埋得很深很深。
這絕對是男人和女人才會有的相擁。
**********
回到山寨時,大娘嘀咕地責備著他們送行的時間太長,害她擔心生變,以為他們遭到埋伏。孤雁搔頭想著如何解釋,上官翎則是乘機開溜,跑去探望瑤郡主,不知道她情況如何。
她是在廚房找到瑤郡主的,發現她想生火熬藥,弄髒了她的一張小臉和身上的衣服,還是徒勞無功。
這也難怪,她在洛陽王爺府可是茶來張口,飯來伸手。
上官翎卻還是著實的取笑她一番。
郡主羞紅了整張臉,反駁地說,要上官翎自己生火看看。
上官翎口裡說著簡單得很,不過,在她咳嗽半天後,也是宣告失敗。
她當然開始怪東怪西,就是不怪自己。她為了引開郡主的注意,還特別關心一下展獲。
郡主低下頭說:「大娘為怕展郎逃脫,又強迫他服了迷藥!」
展郎!稱呼改了,這也就是說……上官翎用眼神望向郡主,問著。
郡主再次難為情地點著頭,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們已是夫妻了!」
上官翎也不是十分明白男女之事,所以並不明白其中的差別在哪,只是大驚小怪地嚷著:「郡主,你的髮式變了!」
「大娘替我梳的。」郡主點了點頭,「她說我已經是婦人,不能再梳少女的髮式。」
「大娘?」上官翎實在很難想像。
「大娘的人其實挺好的,她還給我藥,好替展郎治傷!」郡主不解地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恨我的父王和母妃?」
「天曉得!」上官翎忽又說:「郡主,明天我們就要下山,你怕不怕?」
郡主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說:「有了展郎,什麼我都不怕。就算父王怪罪下來,我也不怕!」
上官翎發現看來弱不禁風的瑤郡主在剎那間顯得堅強無比。
女人真的不是弱者。
「翎哥哥,我覺得我好幸福!」
「嗯?」上官翎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到了。
「我真的覺得我好幸福,當個女人好幸福!」瑤郡主的一雙眼充滿了夢幻般的光彩。
上官翎看得呆了,心裡不禁想,當個女人真的有那麼好嗎?想著想著,她只覺得腦海裡儘是孤雁。
為什麼娘從來不對她說說當女人的好處,只教她身為男兒的驕傲和女人的悲哀?
「原來你們在這。」孤雁突然冒了出來。
「我正愁沒人會生火。」上官翎把他當救星。
孤雁不負眾望,生起了火,而且把鍋鏟交到了上官翎的手裡。
「做什麼?」
「山寨只剩我們,我們得自己做晚膳!」孤雁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再說,我們一到江南,我就成了一個農夫,你就成了農夫之……」
上官翎沒耐心地打斷他的春秋大夢,「你自己為什麼不煮?」
「君子遠庖廚。」他略讀詩書,援引經典。
「等一下,你是飛賊,不是君子!」她得意地很。
「君子是男子的意思!」他曲解著。
「我也是大男人啊!」她拋了鍋鏟。
「我來煮!」郡主興致勃勃地想當幸福的小女人。
上官翎就名正言順地離開廚房。
不過,之後他們都很後悔,因為郡主做的菜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大家都推說不餓。
只有藥效過後,暫時醒來的展獲吃得光光,大力誇讚郡主的手藝。
上官翎直笑展獲迷藥吃多了,腦袋吃壞了。
最後這一夜,大家各有心事,都覺漫漫長夜難捱,上官翎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所以,她索性下床,想到外頭走走,一出房門,就撞見也同樣睡不著的孤雁。
「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知道即使郡主的菜做得很好,她也難以下嚥。明天,會是一場艱難的陣仗。
「想什麼?」
「孤雁,你為什麼老望著瑤郡主?」
「你也會吃醋?」
「吃醋?才沒有!」她口是心非地說:「男人對男人吃什麼醋!」
「如果我是女人呢?」孤雁發現可以利用這個假設。
透過這個假設,會自欺欺人的上官翎,對他傾瀉真實的情感。
「那我更不會吃醋!」她怪異地瞟他一眼,「女人看女人,我吃什麼醋?」
孤雁歎口氣,再好用的假設,也總有不適用的時候。
他認輸,不再想套她說出她其實是吃醋的話,「我覺得對瑤郡主有一種特殊的情感。」
「什麼情感?」她有些慌,怕孤雁愛上瑤郡主。
孤雁又改變主意了,因為有機可乘。「對喔,瑤郡主是個很可愛的女人,我會不會看上她了?」
「她可是名花有主了!」她頓時覺得火冒三丈,「你怎麼可以看上別的女人……」
「那你當我的女人?」他飛快地接腔。
她發現自己竟想馬上說好,急忙掩口,直搖頭。
「你真難騙!」他半開玩笑地歎了口氣。
「我恨死你!」上官翎轉身要跑。
孤雁拉住她的胳臂,淡淡地說:「對瑤郡主是同情。」
其實他並不明白,那是一種血緣的魔力作祟。
「跟我解釋做什麼?」她口是心非。
至少她已經不想離開,又開始覺得高興。
「沒人比得上你!」
「少來!」
她卻知道,自己一生一世也不要離開眼前的這個男人。
**********
「孤雁,不好了!」上官翎覺得自己快暈了。
真的是不出她所料,一個也不缺,上至她爹,下至她的兄長都來了,而且還喬裝混在洛陽王爺的侍衛之中。
其它的高手也赫然在列,怪只怪她爹的面子太大,他雖自認上官家自身的力量就已綽綽有餘,但受他恩惠的人個個都不請自來。
上官翎不得不把情勢告知孤雁,附在他耳旁說了一些對付之策。
「洛陽王爺,我要你擔保今日不為難我們兄弟!」
洛陽王爺從大娘一出現後就出現異態,整個人失魂落魄了起來,彷彿欲言又止。
大娘只是冷笑一聲,別過身子。
「洛陽王爺!」
「求你放回人質。」王爺這才回過神來,「我洛陽王爺府的人今日不會為難你們!」
「那上官老爺的意思呢?」孤雁將眼光掃向上官宏毅,用最尊敬的晚輩之禮相對。
他對洛陽王爺還沒這樣恭敬有禮呢!
沒辦法,不管上官宏毅認不認他,上官宏毅都是上官翎的親生父親,是他的未來丈人。
「不敢!」上官宏毅既被他點名識破,只好大方承認站出,「閣下未免多禮。」
「應該的!」孤雁爽朗一笑,更顯氣勢不凡。
上官宏毅不免暗驚,他做夢也沒想到,伏牛山上的飛賊竟是個舉止有度,劍眉朗目的俊秀青年。
如果今日不是在此場合相遇,他又改著公子哥的服飾,上官宏毅一定會毫不遲疑地以為他是哪一世家的驕兒。
或許真是造化弄人,白白糟蹋他的一表人材。
上官宏毅雖然不能原諒他擄走郡主及自己的女兒,卻無法不對他另眼相看,有心放他一條生路。
「好,我們上官家也尊重王爺的意思,今日不與你為難,只是他日相遇,就無如此便宜!」上官翎發現她的三名兄長表面不動聲色,但眼睛卻是不由自主望向上官宏毅,訝異於他的決定,不由得掩嘴笑著。
「先放了我們的兄弟。」孤雁在得到上官宏毅的承諾後,頓覺輕鬆許多。
「放了他們!」洛陽王爺吩咐了手下。
上官翎發現孤雁不斷對那些剛釋放出來的兄弟做些手勢。
原來,伏牛山的兄弟多年來默契十足,已發展出一套獨特的溝通手勢,孤雁一刻也不停地用彼此知道的方式告知兄弟逃命路線,孤雁已在逃命路線準備好了座騎糧食和應對之策。
就在大家的靜默聲中,他們已回到了孤雁這一頭,每個人都和孤雁飛快相擁,然後跪在大娘的面前。
「快走!」大娘將他們一個個扶起,鼓勵地說:「我和孤雁隨後就來!」
孤雁看他們走遠了,就示意瑤郡主可以走了。瑤郡主對他們投以感激的一瞟,在展獲的扶持下,走向洛陽王爺。
他們才一開始離開,孤雁就執起上官翎的手,準備溜之大吉。
「娘,快走!」
大娘卻呆立原地,動也不動。
「娘,快走!」孤雁發現有異。
另一頭也傳來驚叫之聲,大家群呼:「王爺……」
原來是洛陽王爺突然奪下左右的劍想要自裁,左右想要勸阻,卻被洛陽王爺的喝斥退下。
「你們先走,聽我的話!」大娘出人意表的推了孤雁和上官翎離開,自己卻奔向洛陽王爺那一頭。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因眼前出現的不可思議的情勢目登口呆著,不知所措。
「留下我的女兒!」上官宏毅發現情形不對,那個飛賊沒有放翎兒的意思。
「孤雁,快走!」上官翎知道她爹瞧出破綻,只好強拉孤雁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三名兄長同時竄出,想把她搶救回來,他們後頭當然緊跟著想還她爹人情的高手。
上官宏毅卻是留在原地,以防洛陽王爺真的自裁,他打算在危及生命的那一刻,就算以下犯上,他也要強奪下王爺的劍。
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與那名飛賊同信的中年婦人竟一把奪下洛陽王爺的劍,反手就摑洛陽王爺一巴掌。
王爺卻依舊滿臉愧色。
但上官宏毅無暇細究她和洛陽王爺之間的恩恩怨怨,因為他發現許多他的朋友及晚輩中了埋伏,出聲呼救。
他在得知兒子不在受困之列,就放心地留在原地解救受困的眾人。
他相信只要一個兒子,就足夠平安帶回他的女兒,這是父親的驕傲及自信。
結果這些想還他恩惠的人反而又被他所救。
另一頭,在山徑裡,孤雁和上官翎死命地狂奔,上官翊卻愈迫愈近,其它追兵也都在不遠之處。
「孤雁!」他們竄入一處草叢暫歇。
後頭又傳來有人中了孤雁陷阱的驚呼聲,沒中埋伏的人替中埋伏的人解脫,追勢稍緩。
「孤雁,你先走,我留下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孤雁只將她的手抓得更緊,「要走就一起走!」
「不聽我的話,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孤雁看得出她不是開玩笑。
「快走!」上官翎強力將他推出,因為她瞟見了近在咫尺的二哥。
「我會回來的!」孤雁只好忍痛拋下她。
「你沒事吧?」上官翊已奔至她的身旁,仔細端詳她。
「很好,」她擋住了上官翊的去勢,明知故問:「二哥,你要去哪?」
「捉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他以為他惹得起上官家嗎?」上官翊十拿九穩地笑著。
「別理他嘛,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上官翎死纏爛打地捉住他。
「等會再說!」上官翊想掙開她。
這時她的大哥和三哥也趕了上來。
「翎妹,你沒事吧?你捉著老二做什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上官翎聽到「不舒服」三個字,登時醒悟,趕忙癱軟身子,倒在上官翊的懷中。
「翎妹?」
她的大哥和三哥都吃了一大驚,急著湊近探望她的不適。
上官翊卻是和她一同捉弄別人長大的,一眼就看穿她的計謀,搖頭苦笑地將她猶似無骨的身子,扣給大哥上官翱及三弟上官翔。
「你們照顧她。」上官翊知道她瞇著眼在偷看,還故意對她眨眨眼,我去追那該死的小子!」
上官翎一見此招失效,就立刻從昏迷中「回復」過來,再次擋住上官翊的去路。
「二哥,你好沒良心!」上官翎氣岔地指著他的鼻子,「人家病了,你一點也不著急?」
上官翊推開了她的手,笑說:「你現在人不是很好?」
「我?」上官翎一時啞口。
上官翊笑著想要離去,看來他今天不逮著孤雁是不會善罷罷休的。
上官翎迫於無奈,只好拿出她的壓箱寶。
「天氣好熱!」說著說著,她就動手脫衣服。
這下,連上官翊也慌了,「你瘋了,天寒地凍脫什麼衣服?」
「可是我渾身發熱!」她開始伸手解下腰帶。
她知道在場除了她的三位兄長外,還有其它的世家子弟,她的兄長不會棄她不顧。
「這像什麼話!」上官翱大聲喝斥。
上官翊一把捉住她,硬是迫她將腰帶系回身上。
但她隨即魚滑似的躲開,逃往和孤雁相反的方向。
她的兄長好像達成了協議,決定暫時放過孤雁,先強行把瘋瘋癲癲的她「押」回上官家。
她就知道,脫衣這招真的很有效,向來有求必應,從未失靈。
只是,孤雁好像離她愈來愈遠了。
**********
「胡鬧,胡鬧,真是胡鬧!」
上官翎百般無奈地托腮,瞧著爹爹上官宏毅暴跳如雷,像只被激怒的大灰熊,咆哮個不停。不過,被罵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娘范倩倩。
「和洛陽王爺結成親家有什麼不對?」范倩倩也是一副老大不高興。
「你真是胡鬧過頭,先是將翎兒調教得像個男孩子還不打緊。」上官宏毅真的氣得吹鬍子瞪眼,「竟然還私自答應讓她入贅王爺府?」
范倩倩有點羞愧地說:「沒和你事先商量,是我不對!可是,老爺,這是一椿千載難逢的好親事,不趕緊定下,被人搶走了怎麼辦?再說,和洛陽王爺結成親家,更鞏固上官家第一世家的地位!」
范倩倩為了自己的頭頭是道而暗喝采,滿腦子如意算盤。
上官宏毅的臉色緩了,也停止了咆哮,只是出奇靜默地望向范倩倩。
范倩倩放膽子走向他,「老爺?不生我的氣了?你知道,我雖有點私心,大前提還是為上官家!」
上官宏毅用一種很是不忍的眼光逡巡著她,「醒醒吧,倩倩,醒醒吧!」
「我清醒得很!」范倩倩不明瞭地摸摸自己的額頭。
「翎兒都十七歲了,她是我們的女兒!」上官宏毅深深地歎了口氣,「倩倩,你醒醒好不好?」
「誰說的?」她像刺蝟般地拱起身子,「翎兒是我的兒子。」
「兒子?倩倩,夠了,你自欺欺人十七年了!」
「我欺了誰?」范倩倩激動地奔向上官翎,「翎兒,你告訴你爹,你是兒子,還是女兒?」上官宏毅也一個大步向前,將范倩倩拉離了上官翎,再度脾氣失控地吼說:「你別再折磨她了,好不好?讓她過過正常日子吧!」
「你是說我害她不正常羅?」范倩倩嗓門也大了起來。
「別吵了!」上官翎硬是把身子擠到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左右張望說:「放心好了,洛陽王爺一定會上門退婚的。」
「你怎麼知道?」上官宏毅和范倩倩同時訝異地脫口而出。
「我就是知道!」上官翎苦苦一笑,垂頭喪氣地退出了他們的爭執。
「老爺,翎兒最近怪怪的。」范倩倩憂心地說。
「她好像有了很多煩惱。」
談到孩子,夫妻的爭執突然消失不見。
說巧不巧,僕人突然來報洛陽王爺來訪。
「真的來退婚?」上官宏毅也嚇了一跳。
范倩倩不服氣地說:「是來擇期完婚的。」
顯然的,范倩倩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