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是我,不是那見鬼的狄傲辰,是嗎?」
就在這個吻幾乎奪去彼此最後一絲呼吸時,他微微放開她,凝睇著懷抱中的絕美嫣容,語氣雖輕緩,但很堅持。
「我從沒說我要傲辰師兄!」她的思考能力還沒完全恢復,只能順著他的話,迷迷糊糊的回答。「但也沒說過要我!」石莫懷微微揚高了音量。「湘兒,我很不安,你知道嗎?」
「不安?」
「我需要你的承諾。」他將臉埋進她沁香的發間,隱去不經意流洩的脆弱。
他其實不若自己所言的有信心,內心存著多年的陰影,他不能肯定是否有人願意真心待他。
湘影是個天之驕女,人人爭相捧在掌心憐著、寵著。他呢?什麼也不是,有時,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遙遠。
「承諾?」他輕抑的語調,像是有淡淡的愁緒,他受傷了?是她讓他受傷的嗎?
這讓她好心疼、好不捨,她不要這漾的也!
猶豫了一下,她伸手回——
「你要什麼,莫懷,」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給。
「我要你的一句話。」他抬起頭,深深望住她。「說你要我,湘兒,說你會與我一生情相系,夢相依。」
她懂了!
原來,他的失常、他的傷懷,全源於——他亦有滿懷濃情。
她低眉斂眼,輕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讓他明白,打初相遇的那一刻,她便將一顆芳心許給了他。
少女的矜持,讓她難以傾訴柔情。
「你說話,湘兒。」他急了,捧起她的臉,深瞳中有著壓抑的隱痛。
湘影不忍他受苦,拋開顧忌,自懷中取出一樣物品交到他手中。「它是你的了。」
「什麼?」他怔然看著掌心之物。
是一塊寒玉環珮,下頭綴著一顆澄亮明珠,以細緻的吉祥結繫著,垂下淡紫色的流蘇。
他握了握泛著暖意的瓊玉,留意到上頭刻了蒼勁的一個「湘」字,挑眉詢問地看向她。
湘影不大自在地別開視線,臉帶紅暈,低低地道:「是爹送的,我們四個師兄妹都有。他……他還說,等我們碰上生命中的有綠人,可以當訂情物,許下終身。」
石莫懷先是聽得一愣一愣地,待反應過來後,幾乎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瞅住她。「你……你是說……」
「我都將爹的那顆明珠送給你了,你還懷疑呀!」她嬌嗔道。
石莫懷又驚又喜,連著玉珮輿明珠一道緊徨,移進心口,深摯地道:「我會將你爹所賜予的這顆掌上明珠放在心口,好生護著。」
深遠的暗喻與承諾,教她漾出動容微笑。「永遠別忘記你今天說的話。」
「我保證。」他再一次將她收納入懷,連著深情的許諾,一道印上嫣唇。
雖然他不明白自己哪來的福分擁有她,但,她是千真萬確的屬於他了!
一股此生無憾的感受將胸口填得滿滿的,他才驚覺到,他真的好愛、好愛她!愛得超乎他原先所預料,深得令他完全無法探知、無法想像。
「湘兒、湘兒……」他喃喃低語,一遍遍反覆需索,「我愛慘你了。」
溢滿濃情的低訴,聽得她的心弦一漾,不知名的情愫漲滿心胸,在他輕柔繾綣的親吻下,她甘願就這麼化為一攤春水,蕩漾在他的心湖——
他一路吻下雪白的頸子,那幽沁的馨香刺激著他每一寸感官神經,他飢渴地想索求更多,無法自制的激情衝擊著他薄弱的理智,心中的烈焰熊熊燃起。
探索的大掌往下滑,隔著衣衫覆上柔軟的酥胸,她驚抽了一口氣,但意識卻更加渾沌,使不上力的嬌軀癱軟在他懷中,逸出聲聲輕喘嬌吟。
「噢,天!」她這不是存心要他血脈僨張而死嗎?
收不回的熱情持續延燒,他伸手拂去她凌亂的衣衫,撩人春光立刻呈現眼前,他快速的扯下礙事的兜衣,渴切的唇覆上那未經人採擷的柔嫩紅梅,在她細細的輕喘下,盡情舔吮……
「湘兒、湘兒……」他一遍遍輕喚她的名,肌膚緊密的與她相帖,感覺到那雙嬌軟的小手也正緊抱住他,指尖幾乎陷入他的肩頭。
他悶哼了一聲,以更為熱烈的激情交歡回應她,狂切的佔據她。
她額上沁出點點細汗,石莫懷溫存地吻去,與她的臉龐相帖,輕輕舔吮著柔滑的雪頸,沿著完美曲線吻上她的唇。
他濕熱的舌正勾動她的,繾綣輕纏。
「莫……懷……」湘影輕逸的呢喃,迴繞在唇舌的纏綿間。
她一刻也捨不得閉眼,她要看著他,要一生一世將他烙進心中,這男人,有銷魂的狂浪,也有繞腸醉心的溫存……這是她的男人啊!她的男人正在憐愛她……這輩子,她永遠都會記住這一刻,她將自己交給了深刻愛著她的男人!
地老天荒,癡狂不渝。
石莫懷盯視懷中輕喘未歇的湘影,代她拂去臉龐上微沁的香汗,他的眼神是複雜的。
褪去了純真的少女氣息,如今的她,星眸依舊清靈澄澈,只是嫣容多了幾許屬於成熟女人的嬌與媚,更添風韻,更加美得奪人心魂。
他心知肚明,那是承受過魚水歡澤的女子才會有的嫵媚風情。
他閉了閉眼,心緒難以釐清,而其中,深深絞入心房的愧疚佔居多。
她是那麼的完美無瑕。他不該任一時的衝動埋沒了理智,奪去她的清白!
不管那是一件多美好的事,但在沒有名分的情形下,他都不該冒犯她!
他並不是個容易衝動的男人,但是面對湘影,他就變得完全不像自己,都二十七歲的人了,還像個十七、八歲初嘗情慾的毛頭小子一樣……真該死!
「怎麼不說話?」湘影見他默不作聲,仰首望住他凝重的容顏。
「湘兒,我……」他甩甩頭,拉過外衫覆上她若隱若現的嬌胴,隨意將中衣套回身上,起身退離床邊。「對不起,我應該更理智的。」
湘影眨了眨眼,盯住他懊惱的俊顏。「你還不夠肯定要我嗎?」
「當然不是!」他想也沒想地低吼,「我這輩子只要你,你早晚都會是我的人,但——」
「那不就好了嗎?」她不懂他在彆扭什麼,她這個給的人都沒說什麼了,他要的人反而意見一大堆。
「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什麼都沒來得及給你,怎麼可以……」
原來是道德觀和歉疚感作祟,早說嘛!
她站起身,定定望住他,不理會他說了什麼,低柔卻無比緊定地道:「我愛你,莫懷。」
光這一個理由,就夠她義無反顧了。
石莫懷忘了到嘴的話是什麼,整個人愣住了,像個傻子般地看著她。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愛過一個人,除非你不要我,否則,這輩子我是認定你了,那麼你說,我還有什麼不能付出的?」
「你——噢,湘兒!」他激動地死摟住她。「我何其有幸遇上了你!」
他這一生,從沒讓人這麼認真的愛過,如此美好的一名女子,卻執著的情繫於他,教他如何能不動容?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微鬆開她,凝望了她好一會兒,他拉攏她身上的外衫,俐落的繫上衣帶,然後牽起她的手,「湘兒,你跟我來。」
他將她帶至屋外,當著她的面,在滿天燦亮的星空下,屈膝跪了下來,舉起三指,神情堅毅地開口:「皇天在上,后土為下,我石莫懷今日娶顧湘影為妻,人在情在,人亡魂依,不離不棄,天地同證!如有違今日誓言,願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湘影先是疑惑、錯愕,而後,眼眶泛起動容的淚光。
隨後,她亦未加思索的在他身旁跪了下去,以同樣的堅決追隨他,「皇天在上,后土為下,我顧湘影今日嫁予石莫懷為妻,情長系,魂相依,永不離棄,天地同證!如有違今日誓言,願遭——」
石莫懷飛快掩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更毒的誓言。「這樣就夠了。」
他取出她平日蒙面的紫紗往她頭上覆去。「一拜皇天,二拜后土——」
他神情專注而虔誠,與她同時拜了天地後,轉過身子面對她,隔著朦朧紫紗,望住低眉斂眼的美嬌娘,「夫妻互拜一禮。」
掀開紫紗,他執起她含羞帶怯的嬌容:「我們名分已定,今後,你就是我石莫懷的愛妻。」
「嗯!」她細如蚊納地低應了聲。
「委屈你了,湘兒。」他心疼地將她輕摟入懷。
「我不在意的。」她不忘由他懷中抬首聲明。有真心便已足夠,其餘的都不重要,至少,此時的她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與甜蜜。
「我在意。我立刻帶你回家去,待稟明雙親,再差人上千回谷提親,三媒六聘,正式的迎娶你過門。」他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
「這事不急……」她都還沒有見翁姑的心理準備呢!也不曉得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心頭難免有些慌。
看出她的不安,石莫懷低低一笑,「那我們就一路遊山玩水,等你調適好心情再回家去,好嗎?」
「嗯!」她柔柔一笑,接受了他的體帖。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幽幽沉沉的歎息輕逸出口,恰似他斷腸淒涼的心境。
此時的湘兒,是否正在天涯的某個角落,與他隔著這輪明月對望?是否這一刻,她也會想起他,想起他們共有的一切?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們私訂終身的那一晚,就和今夜的月色一般,好美、好美……
他們溫存相依,眼中只有彼此,共度了最甜蜜的一晚,她成為他的妻!
沒有三媒六聘,沒有龍風雙燭,沒有錦衣紅袍,也沒有鳳冠霞帔,更沒有任何人的祝福,然而,她已成了他的妻,這一生,他認定她是唯一的妻!
偏偏好夢由來最易醒,他不被祝福的來到人間,卻同時也被剝奪了得到幸福的權利……
「湘兒……」盈滿痛楚的低喚中,有他不減的濃情。
他真的好愛她,可是,她明白嗎?
這一生,他不曾擁有過什麼,遇上她之後,他告訴自己,他再無所求,只要能保有她便已足夠。
這算奢求嗎?他只是要一個他愛、同時也愛他的女人而已呀!然而為什麼,他就連這唯一拿生命去珍愛的女子都留不住?
他的斷腸、他的心碎,沒有人懂,噬骨的悔恨與痛楚,只能以餘生慢慢品嚐,直到麻痺了所有的直覺,再也無力喊疼。
能怪誰?能恨誰?這是他的選擇。
他擁有過幸福,也曾牢牢握住世間最癡狂真摯的情感,但他卻親手放掉了它,毅然決然的斬斷這條他們共同繫上的姻緣線。
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傷害她,偏偏,他卻別無選擇的狠狠傷了她。
他最不願看到的,是她的淚,偏偏,讓她痛斷肝腸、流盡淚的人也是他。
「對不起,湘兒……」刺疼的眼眶泛起酸意,晶盈的淚光漾在眸底。他哀愴地閉上眼,抵著窗緣,痛麻的心,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她恨他,恨得錐心刺骨,這輩子,她不可能再原諒他。
呵!狂戀一場,這竟是他唯一得到的。
拿生命去愛的女子卻恨他……石莫懷,你真悲哀啊!
命吧!這就是他的命,而他認了。到死,他都不會讓地知道,他是這麼癡、這麼狂的愛著她!
其實,上蒼待他也算仁慈了,至少,他讓他擁有過她、擁有那些共有的時光,往後的漫漫人生,讓他能夠以相思為憑藉,抱著回憶,無悔無怨的走完這一生。
夠了,真的夠了!至少,他認認真真的愛過,他懂刻骨銘心,不枉今生。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段他人生中最美、最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