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亨特回到了內奧米的住處,卡車後掛著一輛拖車,他的電動雪橇就捆在拖車上。這時,內奧米已經打好了背包,正在前廳等他。亨特看了一眼背包的大小,打趣地揚起一道眉毛說:「內奧米,我可不是要帶勞拉去迪斯尼樂園玩。我只需要一件防雪服或其他類似的東西,以防巴克只考慮自己的冷暖而不管別人。」
內奧米提起背包,一聳肩背了起來。「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知道我們要走多久,所以我想最好準備充分一點兒。我們走吧。」
她快步向門廳前的台階走去,但是沒等她走下去,亨特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喂,站住,」他大叫著問,「你要跟我一起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有什麼聽不懂的嗎?」
「見鬼,我當然聽懂了!我要單獨干。」
他的語氣很堅決,像石頭一樣堅定不移,這刺傷了內奧米。「這次偏不,你休想,」她激動地反駁道,「你不要忘了,是我的女兒在山那邊。只要她還處在危險中,沒有任何男人能讓我像個擔驚受怕的小媳婦一樣呆在家甲,你也不行。要不你帶著我,要不我就自己租輛電動雪橇跟著你,不管怎樣,我都要去。」
她面對面衝他站著,激他來跟自己爭論,他果然這麼做了。「該死的,女士,這可不是在公園裡散步!你也看到了厄克峽谷有多險——那邊的山比它還要危險十倍。我根本沒法帶女人上去。那太危險了。」
「好吧。看來我只好自己帶自己了。」
他咆哮著大罵起來,「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聽明白嗎?即使不用照顧你,追蹤巴克也夠我忙的了。你去只會妨礙我。」
「那麼我勸你別再浪費時間和我爭吵了,趕快出發吧,」她振振有詞地說,「我就等著你啦。」
亨特氣得咬牙切齒,他低頭瞪著她,真不知該揍她一頓還是哄一哄她。當初她一走進他的辦公室,他就懷疑她是那種讓男人很難忘記的女人,事實證明他沒猜錯。這個女人真夠人受的,要是換了別的事,他可能早就讓她背著包走人了。然後他就集中全部精力來讓福瓊建築公司在年底扭虧為盈,沒什麼事再會干擾他。尤其是一個女人。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爭吵。
但無淪如何,這並不意味著他會違背找回勞拉的諾言。他不在乎有多少活要干,當一個孩子遇上麻煩時,他絕不會袖手旁觀。即使找遍山上每一寸該死的土地,他也得找到她——但卻用不著拽著她的媽媽一塊兒去。她確實會拖他的後腿,而且毫無疑問會嘮嘮叨叨把他煩死,他可不需要這個!
「你看,」他盡量耐著性子說,「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想一起去。如果我有個女兒丟失在那些山裡,也沒人能說服我呆在家裡而讓別人去找她。但是我在山裡有經驗,你卻沒有。」
「所以我才去找你,」她提醒他,「盧卡斯說你是最好的。」
「在追蹤方面,也許是吧,」他承認道,「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要是我們還沒找到勞拉而你卻受了傷,那怎麼辦?你想過這個嗎?到時我將不得不在送你去治療和找到你女兒之間做出選擇,你也許就不喜歡我做的決定。」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會小心的——」
「即便小心,經驗豐富的嚮導也會摔下山。如果你有個意外,勞拉將無依無靠,只有靠巴克了。難道你希望這樣嗎?」
「當然不!」
「那就呆在這兒等我把她帶回來。我帶了個手機——可以不斷和你聯繫。」
一開始,他覺得似乎已說服了她。她猶豫著在權衡他的話,他確信她就要屈服了。但是她忽然又硬了起來,而且固執己見,「不,」她斷然地說,「我要去。」他只能暗自咒罵。
她倔得像塊石頭。要是換了別的時候,亨特可能會為這麼個瘦弱的女人對抗他而感到可笑,但在這個特別的時刻,他根本不覺得這情形有什麼可笑的。她這麼固執,如果不讓她跟他一起走,她真會租輛該死的電動雪橇跟在後面,那樣他就不得不花一半的時間頻頻往後看,以確保她平安無事。這比一開始就帶著她還要費時間。
「那好吧,」他十分反感地說,「就照你說的做。正像你說的,我不能阻止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走,我們現在得把話說清楚了,否則我不會和你一起跨出這個大門的。」
既然已經如願以償,她就變得很合作,示意他繼續講下去,「接著說,說出你的條件。」
「一切得聽我的。」
她點點頭說:「好的。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對這個沒有異議。在這種事上你比我有經驗。」
亨特目瞪口呆,真不知她怎麼能鄭重其事地說出這話來。她不可能是認真的。從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對於他的每一步行動,她都會提出質疑。「我不只是指追蹤,」他反駁說,「一進厄克峽谷的樹林,安全就是第一位的,大雪掩蓋了所有潛在的危險,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妄動一步。你明白了嗎?」
「我不是個孩子,」她生硬地說,「你用不著擔心我會亂跑一氣。」
「如果你照我說的做,我就根本用不著為你擔心,」他同敬道,「最重要的是得把你和勞拉安然無恙地帶出來。只要我說什麼,你馬上做什麼,我們就不會有任何麻煩。怎麼樣,你能答應我嗎?」
答案應該很簡單,內奧米明白。他只想聽她說一聲是。但他們都明白,他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保證,而且還要她聽從命令、不提異議。如果她要和他同行,就必須讓他明白她信任他。而這要求對她有多高,他恐怕想都想不到。因為她曾經最相信的男人居然毫不在乎她女兒的安危,把她綁架到了山中。出了這種事,她怎能再相信男人呢?
但是她心裡也承認,亨特-福瓊不是一般的男人。如果說她不瞭解他的其他仟何方面,她卻瞭解這—點。他不怕浪費自己的時間,義無反顧地離開他的工作,去營救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小女孩,她認識的這種人並不多。就憑這一點,她怎能不相信他呢?
「能,」她靜靜地說,「我答應。」
她以為這會很簡單。不論怎樣,服從命令能有多難呢?他又不會向她提任何無理的要求,他只不過是在為她的安全著想,只要他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她是不會陷入任何麻煩的。在他們返回厄克峽谷巴克棄車地點之前,她都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亨特從拖車上卸下電動雪橇,把她的背包與他的一起綁在上面,動作堅定而敏捷。然後他抬腿跨上雪橇,坐在駕駛座上,示意她坐在他後面。「你一定要一直抓牢。」他一邊帶上手套和風鏡,一邊說。「我不會開得太快,但在急轉彎的時候,我不希望你掉下來。」
內奧米在戴手套的過程中,一聲不吭,她的心跳如擂鼓,在這突然吞噬了整個峽谷的寂靜中,她發誓亨特都能聽得到。她當然知道,他們倆要乘同一輛雪橇,但她沒有進一步想到如果這樣做,她將不得不用於抱著他的腰。
她幾乎有四年沒抱過男人了。自從她和巴克做愛並懷了勞拉,後來卻知道他是個有婦之夫以後,她再也沒有碰過男人。
「內奧米?有什麼問題嗎?」
她被自己的想法困擾著,眨巴著眼睛,注視了一下亨特,發現他正衝她皺著眉頭,黑色的眼睛瞇縫著對她進行刺探——目光犀利,使她不安。她紅著臉,迅速移開了目光。「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他也許適得她專挑現在這種時間做白日夢有點奇怪,但卻沒有說出來。「如果你另有想法,要改主意還來得及,」他平靜地說,「你可以開我的卡車回家去等。我帶了手機,一找到勞拉就會給你打電話:」
「不,不是這樣,我要去。」她堅持著,但是仍然站在原地。
她並不怕他,她這麼對自己說,也不怕他乘人之危佔她便宜。如果他是這樣的人,盧卡斯-格雷沃爾夫根本就不會推薦他。她只是沒有想到要離他這麼近。他是那麼英俊。為什麼她偏偏挑這個節骨眼,在他們行將沖人荒野,而且天知道要單獨在一起呆多久的時候,注意到這點呢?為什麼就在她發誓即使地球上的每個男人都飛回火星,她也不會反劉的時候,卻突然覺察到了眼前這個人的高大和堅強呢?即使她隔著兩人的衣服摟著他的腰,也不可能感覺不到他的每一寸肌膚。
「吃魚就不要怕沾腥啊,」一個聲音不耐煩地在她腦海小叫道。「如果你想親自找到勞拉,就別像個傻瓜似的,趕快乘上這該死的雪橇,免得讓這個人覺得你是因被他吸引而不敢碰他。」
這番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這一生還從未聽過如此荒謬的話。她當然沒有被他吸引。為了證明這一點,她揚起了下巴,毅然決然地走向電動雪橇,抬腿跨上了他後面的座位,
車上的位置本來應該足夠兩個人的。綁在車背上的裝備並未佔據太大的地方,她也無論如何算不上個胖女人。她本來可以盡量往後坐在自己的地方,除了只抱他的腰之外,甚至都不碰他。但是等她一坐下,才意識到位子比看起來要小得多,她發現自己幾乎貼在了他的背上。
「哦!等一等!」她吃了一驚,叫道。
但這已經來不及了。亨特手腕一轉,用鑰匙打著了火。它轟鳴著響了起來。電動雪橇低聲吼著,突然往前一竄,內奧米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她屏著氣,緊緊貼住他,手指死死地抓在他的腰上,好像緊握著寶貴的生命。
亨特覺得,她抓著自己的樣子,就像害怕他會把虱子傳給她似的。懷著對內奧米-溫德森的古怪行為的好奇,他加大了油門,雪橇飛快地馳入林中。她是一個曾和已婚男人發生過關係的未婚媽媽,所以很難再算得上天真單純了。但從她扶著他的樣子看,好像她以前就從沒擁抱過男人似的。難道她怕他嗎?
隨著他們離今天早—些時候發現巴克蹤跡的地方越來越近,他馬上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儘管她急於找到她女兒,但如果害怕他,就絕不會跟他來——尤其是她根本不必來。不,肯定是別的原因使她這樣極力和他保持距離。據他的猜測,這肯定與巴克有些關係。因為巴克,她可能憎恨所有的男人。亨特並不怪她。那個惡棍用他的行為教育了她,使她覺得對待男人不能再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教訓女人是不會很快忘卻的。
然而,她和他在一起就像她在教堂裡一樣安全。他對麻煩事一眼就能識破,雖然他有段時間因涉世未深,曾被女人坑騙過,但這種日子早已成為過去了。即使不管別人的事,他自己的頭疼事就已經夠多的了。他帶這個女人奔向荒野,並不是想同她約會。只不過是因為他不忍心一個孩子處在危險之中。
他撞上了雪下面的一個坎,雪橇猛地顛了起來,使內奧米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上。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胸脯緊緊地貼在了他身上,她急忙往後坐正了。這只不過是一個柔軟的女人的身體對他短暫的、富有挑逗性的一觸,考慮到他們每個人都穿著很厚的衣服,他按理不應該能感覺到。但是當這一觸轉變成急促的喘息時,亨特竟覺得又熱又躁,他甚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他們幾乎已遠離了人類文明,而且雖然一言不發,這個女人卻已讓他浮想聯翩。他只能暗自沮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