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呻吟的年代 第十二章
    站在機場遼曠的大廳上,雖然眼前站著沈浩,我依然覺得無限的無助與傷感。

    這次我送他十三朵白色的玫瑰,沈浩接過去,什麼也沒說,我心裡卻記得他說的,沒有什麼花比得上我美麗動人。沈浩心裡必定真的道樣認為,才會這樣說。我相信沈浩說的,沒有任何花朵比得上我麗動人。

    「謝謝你。我最喜歡玫瑰。」沈浩說。

    「我也是。」我對沈浩柔柔地笑。這次笑,有點淒涼。

    「嘿!這不算作是離別吧?」我又說,依然帶笑。

    沈浩也跟著笑,擷取一朵玫瑰插在我的衣襟上。

    「送你一朵白玫瑰,沒有任何花朵比得上你的美。」他說。

    我的眼眶濕了。沈浩,就要分別了,為什麼還能這樣淡淡地、無關緊要地笑?

    到頭來,沈浩還是不肯說出一句,隨便一句讓我期待、憧憬的話。還是沈浩心裡明白,既然心裡沒有那種意思,沒有誓約承諾,一開始就不要說出那種讓人期待、渴盼的話?

    飛往洛杉磯的班機已在停機坪上了——擴音器不停地在催促沿未登機的旅客。

    沈浩往出境室的方向看一眼,回過頭,笑著對我說:

    「那麼,再見了。」

    「啊!等一下。」我慌張地叫住他。

    等一下,沈浩,再等一下,讓我再看一眼,再好好地看你一眼。

    沈浩笑了笑,看著我,我深深地再看他一眼。

    再看一眼,一眼就要走了;再笑一笑,一笑就要走了。在曾經同向的航行後,各自曲折,又各自寂翼,原來的歸原來,往後的歸往後。

    這首「告別」在離別這種心在滴血的場合,更加刺痛我的心。我拚命想笑,可是眼淚卻一直流下來。

    「啊!哈!」我抹掉眼淚,努力擠出可愛的微笑。沈浩說過的,沒有任何人比得上我美麗動人。「還真不習慣離別這種場合。這下子,真的是死生契闊了!」

    「蘇惜——」沈浩的眼睛看起來那麼清徹,瞳也裡有我凝望的眼眸。「蘇惜,如果——」

    「什麼?」沈浩你到底要說什麼?為什麼不說下去?

    「沒什麼。」沈浩終了還是笑,指著自己說:「我叫沈浩,你別忘記了。」

    然後,然後沈浩再深深看我一眼,頭也不回地往出境室走去。那個背影,又一次凝入我的眼眸、心底,記憶中,凝成今生最無悔最美麗的夢幻。

    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多情自古傷離別,遠行的不是我,寸斷的心腸,卻是這相同的一條!

    回程,在車中,收音機傳出來悠揚的女中音,Lionel Newman作曲的The River of No Return。鋼琴單聲伴奏,女歌手帶著鼻息的喉音,一直重覆著NO Return,No Return,像是要貼進你的心臟中,句句清爽乾淨,卻又那樣黏膩入人的睥肺裡。愛情像流水,像那大江東去不回頭,永遠向東流,流到滄海不停留……

    一架飛機從我們上空飛掠而過,聲音轟隆隆的。我把頭伸出窗外,看著飛機掩入雲層中。司機從後視鏡瞄我一眼,隨口問道:

    「來送行的?」

    我點頭,仍然趴在窗口。

    司機瞭解似地點頭,又說:

    「第一次都會這樣的,習慣了就好。有一次,我載了一個客人,也是這樣——」

    天空灰灰的,-高高闊闊。梅雨早巳經結束了,夏天也早巳經熱烈地進入高潮,七四七卻帶走我夏日最憧憬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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