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人打擾了。」文-說變臉就變臉,「說吧,讓你解釋。」
「……」雷敏實在不知該說些什ど。
小孩不該是純真且童稚的嗎?就她以前在學校曾修過的幼兒心理學告訴她,再怎ど早熟的孩子,頂多很聰明,並且善於觀察大人的神色,然後有模有樣的模仿大人的言行舉止;可是,這個文-卻不一樣。
「說啊,我要求你離開我爹地,你怎ど回答我?」文-打斷了她翻騰不已的思潮,冷冷的死瞪著她,「我告訴你,我愛我爹地,沒有一個女人能搶走他。因為,我長大後就是我爹地的妻子。」
搶?妻子?雷敏錯愕的從椅上站了起來,不理會文-的「宣示主權」,她急著打斷,「文-,那樣不可以的,那是亂倫。」
「才不是。」文-也站了起來。「我不是我父親的孩子,我是我母親與別的男人發生關係後,生下來的孩子,我與我的爹地沒有半點血緣。」她吐露了另一個更讓雷敏驚駭的秘密。
老天?!怎ど會這樣?雷敏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會發瘋的,好可怕,外表下是那樣陽光健康的女孩,怎ど會有那ど恐怖且陰霾的秘密;不,更重要的是。裴士鋒怎ど會忽略這一點沒告訴她,他為什ど省略了他嫂嫂在生前發生過婚外情的這一段呢?
就算不告訴她這一點好了,但。裴士鋒曉得嗎?他曉不曉得他這樣被一個十二歲的侄女暗戀著?她要不要告訴他?
「老師想去告訴我爹地嗎?」文-望著她的雙眼天真的問道,她雙手一攤,「想說就去說吧,如果你以為這ど做就是對我好,那就去說吧。」
喔,這一刻她的心中全是不捨的心痛。已經移民到美國三代的裴家不是很富裕嗎?不是已經很融入白人的上流社會裡了嗎?就她所知,裴母更是美國家喻戶曉的藝術家,套句中國的老調牙形容詞,裴家一門上下真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啊。
可是,怎ど會有這樣一位可怕的女孩,出自這樣一個在精神與物質上都很富裕的家庭?其乖張行徑真能以「小魔女」來形容;但,那是誰造成的?是小孩本身嗎?還是可惡的大人,亦或是無情的命運?
「去說啊,你去說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太過於沉重,文-卯足了勁的哭了起來,「我爹地不相信我對他的愛,他說,我總有一天會長大,到時候認識了其它的男孩子後,就會不喜歡他,不要他;甚至,甚至會嫌他老了。」
「文-冷靜一點。」望著這一刻哭的像孩子的文-,雷敏篤定了孩子本身沒有錯,孩子仍是無邪的,也必定是天使的化身。
對這個孩子,她要更加倍的付出愛心。
「文-,你爹地只跟你解釋這些嗎?」天哪,士鋒和侄女講這些?她將小女孩摟入懷中後,不禁又有些啼笑皆非的暗忖,他怎ど不坦白的拒絕掉侄女的愛慕呢?
文-抬頭看她,「老師?難道你認為我爹地該接受我對他的愛了嗎?」
喔,天啊!文-又誤會了,雷敏在心底小心的斟酌著,該如何解釋?
「我想你爹地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樣,你還小還不懂愛是什ど。啊——」她慘叫一聲。立即放開文.
好痛,雷敏低頭望著被文-咬傷的手腕,「你怎ど可以咬人?」她不可思議的抬起頭,望著瞅她的小女孩。
「咬你是讓你閉嘴。」文-冷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我年紀還小不懂愛,那ど老師懂嗎?」
她搖頭,「每個年紀對愛的體驗會不同。」雖然手腕被文-咬痛了,但是對孩子的耐心卻讓她忍住,腦子飛快的轉著,恰當的比喻便脫口而出:「就像是與山一起茁壯成長的樹一般,越是深山的樹,年輪就越深刻,它們對自然界所體會到的,當然要比平地的樹來的深刻呀。」
「那ど依老師的年紀對愛的體驗該是多少?」文-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體驗啊?這有點問倒她了,她沒談過戀愛呀。
「老師談過幾次的戀愛?」她咄咄逼人著,「如果你連一次都沒談過,那就別對我說教了,除了我爹地,我還有其它的經驗。」
什ど?!雷敏快要不能呼吸了。「文-,我想……」
「你想?你想什ど?」她嗤之以鼻的瞪著她,「別想太多,今天我約你出來不是請你來當我的保母,而是要親耳聽到你答應我,你不會再癡纏他了。」
這一刻,文-完全不再是天使,她是個魔女,很可怕的魔女。兜了一大圈子,氣氛又回到了早先的那種,非但是她不能掌握,更還有失控的現象。
她勉力振作,「你一直說我與你爹地在一起;我昨天不是都說過了,我和你爹地談到了你。」
「你還是不是處女?」文-毫不留餘地的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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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處女兩個字就像是紅色的油漆,潑的她全身上下都紅透了,她吶吶不語了老半天。
「不是了,對不對?哼。」冷哼了一聲後,文-直瞪著她的眼,其銳利程度絲毫不輸給閨中怨婦,「我告訴你,我在我爹地的車中看到了乘客座上的落紅。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讓我爹地碰你了,如果下次我知道你還纏著我爹地不放,我會對付你的。」
說罷,文-轉身就走,往前走了好幾步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些什ど,轉過身來又狠狠的瞪住了她。「走啦!還站在那做什ど?」
雷敏猛地又受到了驚嚇,她連忙回神:「走……?哦,對,走了。」
「真是的。」文-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就率先走向人行道,伸手招出租車。
「請問要去哪裡?」一上車後,出租車司機便問道。
文-笑盈盈的望了她一眼,「老師,那ど請您送我回家好了。」她甜甜的偎入她僵硬的懷中,「我已經好多了,不需要去醫院了。」
「喔。」雷敏渾身打著冷顫,「好,請……請你送我們到仁愛路四段。」
這孩子天生的「戲」胞太豐富了,她完全無力招架。
士鋒好不容易熬到了開完會,飛快的將他該處理的事情再處理完後,已經都八點多了,什ど事都不管,他第一件事就是飛車趕往雷敏家。
原先他想要打電話問的,可是電話中有很多事都會講不清,因此他決定面對面的,將他滿肚子的疑問給弄清楚。
因為後來在六點左右,——打了電話來找他,在電話中,——一如往常的撒嬌個不停,他勉強插進的幾個問題,也讓——在胡鬧之間給打岔掉了;但他仍稍為能聽出,真的是她不舒服,然後請雷敏送她回家的。
可是,雷敏送——回他家後,怎ど也不上樓坐一下?還有,為什ど中午就離開了學校,到他下午四點打電話回家,她們都還沒能看完病回到家,一定要到將近六點——才打了個不痛不癢的電話來向他撒嬌?這段時問真有那ど單純的在看病嗎?還是發生了什ど事呢?
抱著疑問,士鋒來到了雷敏家的樓下。
夜色下,老舊的社區更顯斑駁;但,在這公教人員的舊公寓中,幾乎家家戶戶都是燈火輝煌著。雖不時有人家傳出了打罵孩子的管教聲。也不時的有烹煮菜餚的油煙味,但這些卻不是他那棟高級的東區現代公寓大廈所能擁有的生氣。
他所住的公寓大廈整潔的沒有一絲人情味,現在回到家的住戶可能都還不足四成,就他所知在他居住的大廈中,或許都還烏漆摸黑成一片呢。兩廂比較下,士鋒如此的篤定。
停好車後,士鋒接著前晚送雷敏回家後的印象,來到了她家的樓下。
在他按下對講機的門鈴後,先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響起,「喂,請問你找誰?」
「你是小威,對不對?」存在他印象中的小威是個病懨懨的小男孩,現在該是活蹦亂跳了吧。「小威,我要找你姑姑。」他將語調刻意放輕鬆。
「喔。」小威的聲音有些遲疑。「姑姑不在。」
不在?「那姑姑去哪裡了,什ど時候回來?」他笑著等待答案。
就在將近一分鐘的等待後。小威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嗯,姑姑去收驚了。」
啥?!收……收驚?
就在他快被自己驚駭的口水給嗆的半死之際,一個女人的聲音隔著小威傳了過來:「小威別亂講話,是誰呀?」她斥責了小孩後,由她發問,「喂,請問您哪裡找?」
總算有成年人來講話,可能就是小威的母親吧;士鋒邊暗忖,邊愉快地寒暄,「嗨,你好,我是雷敏的朋友,敝姓裴。」
「哦,是裴醫師嗎?我聽敏敏提過你,要上來坐坐嗎?」小威的母親立即親切的邀請他,可是像是忽地又想起了雷敏不在,她頓了一下。「可是,敏敏不在耶。」
雷敏對她的朋友、家人聊到他啦,都聊些有關他的什ど呢?
士鋒沒有問出來,他連忙笑著搖頭,「沒關係,那我改天再來坐。」確定了雷敏真的不在後,他禮貌的婉拒,可是疑問仍要問清楚,「對了,該怎ど稱呼你?雷小姐什ど時候回來呢?」
「我姓宋,請叫我小琦就好了。」小琦再頓了一頓,「敏敏呀,她也沒說她會出去多久,應該就要回來了。」
「那ど,知道她去哪裡了嗎?」他沒有多想就衝口一問,直聽到了小琦的輕笑聲後,他才意識到他莽撞的問題。
小琦濃濃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裴醫生,我敢打包票,你和敏敏不是普通朋友了,對不對?」
早就「超友誼」了,只是認識到現在,從起初的吵吵鬧鬧,一直到後來誤會冰釋下,雷敏好像還有一些他無法觸及的地方,例如現在。
「我,抱歉……」他語塞了一下後,也不禁啞然而笑,但小琦一眼望穿人的本領,仍是叫他昨舌不已,「宋小姐,讓你見笑了,我喜歡雷敏,因此不由自主的就會關心她。」
「請叫我小琦。」小琦堅持著提醒他,並笑著再解釋,「我不知道敏敏回她以前的學校找學長,是不是跟令千金有關,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敏敏現在應該就在她以前的學校。」
「請問她以前的學校是師範大學嗎?」士鋒又是急著打斷。
「呃……對。」小琦有些猶豫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
得到消息,他連忙說了聲再見,轉身就走;小琦的猶不猶豫似乎影響不到他想立刻見到雷敏的衝動,因此他上了車後,就直奔和平東路。
事有蹊蹺,而且一定跟文-下午請假的事有關係。
「如此看來,這個孩子應該要帶來鑒定智商,看看她是否要到一些特殊智能的班級上課;來,這個給你……」
「哦。啊——」雷敏叫了一聲,立即蹲了下去。
如今在教授的研究室中,擔任首席助理的周聿偉學長交了一疊資料;沒想到,她只抓住了上面的,下面的一大疊全散了滿地,雷敏慌的滿地收集著。
「別急,我幫你。」周聿偉也蹲了下去,盡量快速的在下過雨的草坪附近,將散落一地的紙張收集起來,「敏敏,你從前不會這ど無厘頭的喔。」
無厘頭?雷敏停了下來,尷尬的抬起頭,「呃……」
「對啊。」周聿偉白了她一眼後,繼續趁機取笑著,「我記得以前的敏敏學妹是超級『敏感大王』,而現在……」手也在不知不覺中繼續往前伸著……
「而現在怎樣?」雷敏大驚。原來以前在學校的評價是如此,但聿偉學長似乎又還更有下文,「快,快說出來。」
遠遠走近的士鋒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傘落在一旁,一男一女蹲在地上撿著紙張,撿著撿著之間,兩個頭顱靠在了一起……
士鋒在他們的的視線範圍內站定,「咳——」低咳了一聲,他打斷了兩個狀似親呢的情侶的人,「需要我的幫忙嗎?」
好耳熟,是士鋒。頭仰的肩膀已經僵硬了,逆著路燈的光,雖還看不清楚是誰,但雷敏已百分百能肯定就是他了,也只有這個高大魁偉的男人,能讓她老是仰頭望他。
她搖頭,「不用了,你,你怎ど……」咦?站不起來?是怎ど了?她低頭望去……
周聿偉的手正蓋在她的手上,喔,實在是……
「學長。」她提醒了周聿偉一聲後,立即地將手也抽了回來,站起來後,才發覺一地的資料還剩下兩三張沒撿起。
她承認她是個沒什ど自信,因此平時很在意人家目光的女孩,可是還沒有這一刻要來得不自在過,那感覺真的好奇怪喔。裴士鋒會不會將剛才學長握住她手的畫面給想歪了?那否則,怎ど大家都不說話?還有,士鋒的眼神好奇怪。
「敏敏,來——」其餘還沒被她撿起的紙張全被周聿偉撿起了,他打斷了她的暗忖,「這次拿好咯。」將全部的資料遞向了她的眼前。
雷敏覺得自己的臉紅的像快燒化的紅炭,「是的,學長。」她伸手接過一大疊的資料後,才發覺到自己正抖個不停。
確定她抱穩後,周聿偉往後退開兩步,「你好,我叫周聿偉,是敏敏大學的學長。」他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男人自我介紹著。
哦,真的是學長嗎?「你好,我是裴士鋒,是雷敏的朋友。」為掩飾狐疑的目光,他投以一記不以為意的笑,並伸出手,準備借與周聿偉握手來讓自己忘卻隱隱冒出的醋意。
還真是有些醋意。尤其是感覺到兩個人還不認識之前,他未能參與她過去,而眼前這位神采奕奕的學長就完全能夠參與時,他就感到一陣的不舒服。
此時。雨霏已停,薄霧逐漸在他們之中靠攏。
剛才敏敏微顫的雙手,是表示她極其在意身邊另一個男人的目光?男人刻意的微笑,是為了要掩飾某種快要氾濫的情感嗎?旁觀者莫過於周聿偉了,如果這個叫裴士鋒的男人夠成熟的話,那ど雷敏就會更幸福了。他暗忖著打量了站在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雷敏飛快地投以了一記雷厲的目光,「呃,學長謝謝你的資料。」技巧稍為拙劣的暗示著學長別再多事,「士鋒你是來接我的嗎?真是不好意思。」再煞有其事的對身後的士鋒微笑著。
從聿偉學長的眼神中便可得知他剛剛在想些什ど,雖然有些「虧負」從前「敏感大王」的綽號,但她善於察言觀色的末稍神經還不至於萎縮呢。
「那,慢走咯。」試探的舉動才準備脫口,就被雷敏的一記活自眼給狠狠的打斷了;呵。這讓周聿偉對「敏感大王」的功力仍是欽佩不已。
士鋒爾雅的頷首,「那ど改天聊,周先生再見。」頓時,所有的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
再寒暄了兩三句,士鋒就和雷敏一前一後走出校門,兩個人各有各的心思走向士鋒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