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在家裡兩個多禮拜,谷皓天終於「宣稱」他找到工作了。
其實,他很不願意,也很不想。
想到從今以後他都得要早早起床,他就很郁卒。偏偏裴婕上班時間又比較晚,他「理所當然」的要比她早出門去。
先到附近晃晃再回家,或者回到他還未退房的飯店內好好地再睡上一覺,這真的是很麻煩!,而他睡不夠又會有下床氣,一肚子怒火沒對象可發,總不能對收留他的人發脾氣?要是初子祺也在這裡,那就好了。
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一天,正呵欠連連地坐在客廳,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裴婕買回來的小籠包。
這是什麼小籠包?難吃死了!他向來只吃鼎泰豐的!
裴婕坐在一旁,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報紙,還不時的以報紙掩護,偷偷地看著他。
他是怎麼了?怒氣騰騰的像是人家欠了他很多錢似的。終於可以上班了,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還有,他吃小籠包的模樣,簡直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了,難不成,他把這些小籠包當作是欠他錢不還的仇人了?
正胡亂冥想之際,她對上了那雙佈滿黑眼圈、看來不善的眼神,她被驚嚇到,迅速將臉埋在報紙後面,像是作賊被逮到似的。
「裴婕。」
「嘎?」她緩緩地放低報紙。
「你以後都會順便買我的早餐嗎?」
「是啊。」
「可不可以請你……」
「什麼?」
「算了!」本來想請她不要再買這麼難吃的小籠包了,但想想還是算了,寄住在人家這裡,就不要有那麼多的要求了。何況他想,小籠包比一般的早餐還貴,這個窮酸女不可能天天都吃這個吧?
「你不喜歡吃這個?」從他的表情,裴婕猜他可能要說這個。
「還好啦。」他又想,無論她買什麼,都不會好吃到哪裡去吧?勉強湊合著吃就算了,反正他可以再到飯店充飢,彌補一下。
「那我以後每天都買不一樣的,有你喜歡吃的再告訴我。」她知道他這種從小在國外生長的,很難適應台灣式的早餐。
「嗯,好了,我要走了。」谷皓天站起身,拿起公事包。
裴婕反射性地也跟著起身,看著他穿西裝、打領帶,偉岸的身材更形修長、穩重,她一時眩惑了!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的穿著,覺得這樣的裝扮好適合他,英姿颯爽的,很有領導者的氣魄。
「裴婕?」她又對他發什麼呆?真是受不了!
「啊,是……你、你要走了?」此時的她只能再問廢話。
「是啊。」谷皓天越過她,逕自走向門口。
裴婕追了上去,跟在他後面。
「你要怎麼去?」
「坐計……公車啊。」他本想說計程車的,但又覺得不合理,他這個貴公子已經家道中落了,哪有本錢再揮霍?
「你會坐公車嗎?」她很懷疑。
「會。這段時間我已經徹底研究過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反正我今天休假。」
她今天休假?那他不是真的要上一整天的班了?起碼要在外面晃到六點過後,才能回到這裡?
也罷,今天就好好地在外玩一玩吧!
「不用啦,你那輛車子我坐得很不舒服,我還是坐公車好一點,拜!」怕她再囉哩叭嗦的,谷皓天趕緊道了再見,就奪門而出。
「拜拜,那你路上小心。」
送走他後,關上了門,裴婕將整個背輕輕地貼在門後,一股幸福的感覺莫名而生。他們這像什麼?像夫妻?她甜甜的笑溢出口,笑自己從天而來的幸福,也笑自己天真、不切實際、愛作夢的聯想。
他只是個過客,不會為她永遠的停駐—這個事實,她一再提醒自己要認清。
但過客也好,命定中的那個人也罷,她只知道,她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將來它日分離,她之於他,她不希望就像船過水無痕,在他生命中只是波瀾不興的一場風花雪月而已,她要他永遠都記得她!
走向客廳,拿起他那一袋只吃了兩顆的小籠包,她想,他是真的很不喜歡吃吧?
早餐不能讓他吃的如意,那晚餐,總得補償他一點。一個想法,迅速地在裴婕的腦海形成……
— — —
裴婕提著菜籃,走進了傳統市場。
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兩人總會在假日一起來傳統市場買菜,一次把一個禮拜的菜買齊。母親走後,她已經鮮少來了。
一個人的日子,她已經沒有下廚的動力了,而且一個禮拜也只有一天在家吃三餐,更沒有買菜、煮菜的必要了。
現在,雖然一個禮拜還是只有一天……可今天,多了一個人,跟以往一樣,她有了下廚的理由。
好像回到了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她買菜、買魚、買肉、買水果,買得不亦樂乎!
這是一種很基本的幸福,屬於她的……
「裴婕!」
提著滿滿的菜籃走出了市場,才走沒幾步,便聽見一個聲音由遠而近地叫著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一輛車子從她身後竄至她身旁,停了下來。原來是周欣欣。
「欣欣?你這麼早要去哪裡啊?」裴婕知道她這個大小姐,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
「學校。我們社團要討論一些事情,真是有夠給它xxx的,選了這麼一大早的時間,有病啊?何況現在是暑假耶。」周欣欣將頭倚在後座的車窗上,一臉精神不振,外帶憤恨難耐地訴說她的委屈。
「其實現在都九點多了,也不算一大早。」裴婕取笑她。
「對我來說,中午十二點以前就是一大早!咦?怎麼買這麼多菜?」周欣欣看見她手上的菜籃,像發現了新大陸。
「啊,這個……」裴婕一時想不到以什麼謊來圓她這個行徑。
「喔——我知道了,你突然手癢想大展廚藝,對不對?欸,你也真是的,幹嘛那麼客氣呢?還特地下廚請我和我老弟吃飯。不過說真的,我們是真的好久沒有吃到你作的菜了,待會兒我馬上打電話給承佑,要他今天下了課後別亂跑,準時到你家去報到,他呀,一定高興死了!」周欣欣自以為是的下了結論。
裴婕慌了,張口結舌半天,才勉強說出:「不不不,不……欣欣,你誤會了,這個是……」
「是什麼?」周欣欣好奇地看著她過於緊張的樣子。
「是……是有同事要來我家作客,不是請你和承佑到我家吃飯的。」這樣的話說出口,裴婕實在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喔,這樣啊,好吧!」周欣欣作出一個自作多情、落得自討沒趣的表情。
「欣欣,對不起,下次吧,下次我再請你們。」裴婕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著實過意不去。「那我先回去了,我們改天再聯絡,拜拜!」不好意思再面對欣欣,她趕忙結束談話,疾步離去。
「拜拜。」周欣欣沒有精神地應了聲,目送著她像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在緊張什麼?這不像她喔。周欣欣悶悶地想。
同事?她會有什麼要好的同事?陶美喜嗎?不太可能,兩人的工作都是服務台,沒道理休同一天的。
這其中一定有古怪,身為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一定要弄清楚裴婕到底在搞什麼……周欣欣如此盤算。
— — —
離開裴家的谷皓天,第一個目的地就是他下榻飯店的餐廳,好好地飽食了一頓精美、豐盛的西式料理。
食的問題解決了,接著,就是睡眠了。他回到房間,倒頭就睡,狠狠地給它睡了好幾個鐘頭,直到一通電話,他才清醒過來。
來電的是他在美國唸書時認識的女子——唐憶雪。
此姝來頭也不小,家世顯赫猶在谷皓天之上,父親主導的唐氏集團,是台灣排名的前十大企業;而她,是父親唯一的掌上明珠。
兩人相識、相知,卻不相戀,三年下來,感情只停留在好哥兒們的情誼上。她是他的紅粉知己,彼此不談情卻談性,只要一方寂寞的時候,兩人便會上床溫存、繾綣,純粹只是床伴,沒有涉及男女私情。
他們私下還有一個約定,將來各自找的另一半,條件一定要好過對方,否則就不能娶、不能嫁;而這個約定還沒有時效性,也就是說一直找不到此對方條件更好的人,那就一輩子打光棍、當老尼姑了。
而會有這樣的約定,起源於他們一致的共識:他們對彼此相當的好條件都視而不見,不能產生感情,遑論別人?當然要找條件比對方好的,這才說得通啊!
雖然,要找到比對方的條件還要好的人實屬不易,但他們都很自負,認為並非是不可能。最好的人,應當只為他們存在的!
但如果,誰違反了這個約定的話,下場便會很慘……
谷皓天一路睡到了下午,直到唐憶雪到來,才算真正的清醒。
他勉強張開了雙眼,翻個身看看她,食指朝她微微一勾、挑挑眉,唐憶雪就知道他想幹嘛了。
沒有遲疑、沒有扭捏,她迅速地輕解羅衫,一絲不掛地爬上了他的床,溫柔地褪下他的底褲,替他戴上了保險套,動作熟稔得如家常便飯。
激情泛潮,兩人像飢渴的野獸,拚命地索求著彼此,久違的身體,加速了他們對情慾的想望。
翻雲覆雨過後,唐憶雪疲累地攤軟在他胸前,谷皓天擁著她,把玩著她捲曲、不規則的長髮。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
「今天早上。」
「才剛下飛機就來找我啦?我可真榮幸。」
「沒辦法,我還沒有找到我的男人,目前只有你可用啦!」
「我在想,你可能真的一輩子都找不到了,看看我,男人中的極品,還有更好的嗎?」
「你少臭美啦!」她抬頭瞠他一眼,「警告你,別咒我,要是我真的一輩子都嫁不掉,我肯定要你好看!」事關她的終身幸福,她當然要撂下狠話。
「自己嫁不掉,還怪人家?」谷皓天皮皮一笑。
「你再說、你再說,我饒不了你——」她往他腿下騷癢,作為懲治他的法寶。
「好、好,不說了、不說……住手!」他不住地討饒。
谷皓天笑著坐起身,向來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人家騷他癢,這是他的弱點,也是他引以為恥的地方。
唐憶雪也跟著坐了起來。
「人家說,怕癢的男人比較疼老婆,可是我看你……一點也沒有這方面的潛質。」她睨著他。
「誰說的?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現在就看得出來呀!你這個人,一點都不成熟,像個小孩子一樣,只會想人家對你好,從不會對別人付出什麼的,會疼老婆?那才有鬼呢!」
「唐憶雪,你說我不成熟?」這可是很嚴重的污辱。
「不是嗎?要是你夠成熟的話,我也不用再尋尋覓覓,選擇你不就好了嗎?」她取笑他搞不清狀況。
「哼!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谷皓天氣惱地別開頭去,一點也不肯承認自己是這樣的人。
唐憶雪好笑地看著他,惱羞成怒了哦?這樣就惱羞成怒了,真的是不成熟!
「喂,你什麼時候回美國去?」他突然問道。
「怎麼?想趕我回去了?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打算回去了,要留在台灣工作。」
「你書不念啦?」
「不念了,有大學文憑就夠了,還拿什麼碩士?女人啊,書念再多也沒有用,找個好老公才是比較實際的。」
「看不出來,你的想法還滿傳統的嘛。」
「不然呢?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女人?告訴你,除了你之外,我是不會隨更和別的男人上床的!」
「那就好。我看……我們也停止這樣的關係吧,萬一被你未來的老公知道了,對你可是不太好。」基於朋友的道義,谷皓天覺得有必要這麼做;儘管,他有多不捨……
「神經!你擔心你自已就好了……等等,你為什麼突然這麼說?難不成……你已經找到對象了?」唐憶雪當然要懷疑,他不是那種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
「拜託,怎麼可能?」這可是難如登天的一件事。
「也不是不可能啊,你一個人離家在外逍遙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有結識什麼女人?」
女人?沒有,小女生倒有。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相貌平凡、身材平板,又是資質平庸的窮酸女,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不可能嘛!
不過……
谷皓天瞥向窗外,夕陽西沉、天色漸暗,看一看表上的時間,都快六點了,他這個「上班」去的,是不是該下班回家了?那個家裡,有人在等著他……
他迅速地翻身下床,卻一個慘叫暗暗哽在喉嚨裡。
天!他怎麼全身骨頭都像散了似的?是方纔的運動太激烈了嗎?還是因為他睡了一整天?
他想,應該是後者吧?尤其,這床軟得太不像話了!是人睡的嗎?他很懷疑。
想想,相形之下,還是裴婕那床好睡多了,一開始是因為不習慣,睡久了,也挺舒服的;而且……有一股淡淡的少女香味,頗令他迷戀的……
「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耶,你要去哪裡?」唐憶雪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完全摸不著頭緒。
谷皓天連澡也不洗了,忙著穿戴整齊。
「我要回家吃飯。」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說什麼?你要回家吃飯!!」唐憶雪拔尖了嗓音,因她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那你不跟我一起吃飯了?我今天才剛回國耶。」別說今天日子特殊了,以往平常,他也不會那麼早就打道回府的。
「改天吧,反正你不是不回去了嗎?要吃飯以後有的是時間。那我先走了,你走的時候幫我鎖上門,再見嘍!」谷皓天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絲對她的留戀,消失在她面前。
「什麼嘛!」唐憶雪瞪著被關上的門,恨恨地垂了一下枕頭。
不對……他剛才手上拿的是什麼?公事包?他不是還沒有正式上班嗎?而且,他不是向其父爭取三個月在外獨居的日子,也才會住到飯店來的,那麼,他還回家吃什麼飯?唐憶雪突然發現了事有蹊蹺
他,一定有事瞞著她,錯不了的!
— — —
說是回家吃飯,其實谷皓天自己也不能確定,他回家有沒有飯吃?而有沒有飯吃更主要的一個因素是:她在不在家?
今天是她難得的休假日,也許跑出去玩了,也許和朋友吃飯,這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就算她在家又怎樣?她也不太可能會下廚的,這年頭會下廚的女人很少了,兩人頂多只能買個便當,一起吃吃罷了!
沒有抱著太大希望的他,一踏進家門,便被擺在客廳桌上的菜餚,盈滿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在家耶!
她會作菜耶!
她等著他回來一起用餐耶!
谷皓天萬萬沒有想到,事事皆如他所意,太美妙了,這是一種他也說不上來的、很爽的感覺!
「你、你回來啦?」裴婕聽到開門的聲音,連忙從廚房跑了出來。
「嗯。」他幸福的笑臉一斂,回復平日正經、高傲的樣子。
他自然而然地將提著公事包的手伸了出去,以為她會……
「馬上就可以吃飯了,你去換件衣服吧。」裴婕一說完,馬上轉回廚房去,無視他的這個動作。
什麼嘛,谷皓天有點尷尬地將手收了回來,就算不是夫妻好了,也可以替他脫外套、拿公事包啊,這麼見外幹嘛?他一向被人服侍慣了,第一次碰到有人不鳥他,還真不知道要作何反應才是適當的。
罷了,一切自己來,是他選擇要過這樣的生活的,就不能奢求和過去完全一樣。
摸摸碰了一鼻子灰的鼻子,他回房換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可以開動了。
「想不到你還會作菜?」這是讚賞的語氣。
「媽媽教的,從國中開始,我就和媽媽輪流作飯。」她打開電視看新聞。
真是了不起!谷皓天由衷地佩服。
像他這一輩子認識的女人當中,包括他老媽,沒有一個會作菜的,更別說像她這麼小年紀的。他總算挖掘到她除了勤儉以外的另一個優點了,可喜可賀!
「你吃飯的時候看電視?」不是會消化不良嗎?他的父母都是這麼訓誡他的。從小到大,他是不被允許在吃飯的時候看電視的,何況,餐桌也離電視很遠。
「有什麼關係?」她不解地睞他一眼。「大家不都這樣嗎?」她動起筷子,開始吃飯。
也對,大家都一樣,平民化家庭終究還是佔大多數的,像他們那種上流社會的家庭,只有少數又少數,一些制式的規矩、繁複的禮節、不人道的政策聯姻,外人怎麼會懂呢?他以後知道了,要以她的立場去想事情,就不會一再地問蠢問題了。
他跟著拿起筷子吃飯,三兩下就解決了一碗飯。他想,他一定是太餓了,早餐過後就沒再吃任何東西,否則,以她的廚藝而言,根本不能和他家在五星級飯店待過的廚子相比;這要是以前的他啊,肯定食不下嚥,甚至還很不留情面地給吐了出來呢!
「你吃慢一點,小心噎著了。」裴婕看他這般狼吞虎嚥,心裡很高興,因為這足以證明她的手藝還不差。
他將吃剩的空碗遞出去,想想,還是自己來吧,正想將手收回來的時候,裴婕卻將他的碗接走。
待他看到她替他盛了滿滿的一碗飯端到他面前,他很自然地就說了一句:「謝謝。」講完過後三秒,他愣了愣,他居然會對別人說謝謝這兩個字?他的字典裡有這個字嗎?從來別人為他做的任何事情,他都視為理所當然的、應該的,今天怎麼——
都是她!剛剛不買他的帳,現在他自然受寵若驚,道謝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可惡!不過……他在氣什麼呢?有什麼好氣的?說謝謝又怎樣,又不會少一塊肉……
想通了,谷皓天還為自己莫名而來的情緒發噱,心情一好,又迅速扒掉半碗飯。
「谷先生……」
谷皓天暫時將碗筷放下,偏頭看著她。「你在叫我嗎?」
「嘎?當、當然啊。」廢話!
「你還叫我谷先生?我們都同居快二十天了,你要叫我皓天,這麼生分幹嘛?」
同居?!這兩個字讓裴婕倒抽了一口氣,拿碗筷的手也不住地抖了一下。
「我們沒有同居啊,你千萬不可以這麼說,我睡我的房,你睡你的房,我們毫不相干,什麼也沒有發生……」她一口氣連珠炮地說道,急得跟什麼似的。
谷皓天看到她那副急於撇清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好,我們沒同居,只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樣可以了吧?瞧你看得那麼嚴重,只是說說而已嘛,實際情況如何,我們心理都有數啊。對了,你要跟我說什麼?」
「我是要問你說……谷先生……」
「又來了,皓天。」他再次糾正她。
「好吧,皓、皓天,」她吞了口口水,以緩和自已緊張的情緒。「我是想問你,你公司的電話可不可以給我?因為……就像今天啊,我不確定你會不會回來吃飯,還一直擔心會白忙一場呢。」
「白忙一場?你不是也要吃飯嗎?」
她搖搖頭。「要是我一個人吃,我是不會下廚的。」
「那麼也就是說,你是特地為我煮這一餐的嘍?」
裴婕被他直視的眼光看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這種心思被看穿,甚至直接點破要她承認的情形,實在是不羞赧也難。
雖然早已知道她對自己有意思,可谷皓天還是會因為她對他的任何一分心思而浮出小小的感動。
討好他的女人他見多了,但都是直接大膽的,明白的要讓他知道,目的也就是要有所回饋;反觀她呢?她只會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對他好,還會害怕被發現。是自慚形穢,不敢奢望他會看上她嗎?可他在她面前是個家道中落的貧窮公子耶,兩人環境半斤八兩;那一定是外型的差別了,想他如此俊美、高大、有形,她自然不敢「高攀」了。
不管如何,是自慚形穢也罷,是天性也罷,谷皓天相當喜歡這樣的感覺,沒有目的、沒有壓迫,很怡然自得的享受一個人對他的好……
抱著好心情,谷皓天又把剩下的半碗飯吃掉,他吃得好飽、好滿足,過去,他從來沒有一餐吃掉兩碗飯的。而他這麼一吃,也忘了他還沒有回覆裴婕的話。
裴婕等在一旁,也不敢再問第二次,等他吃完,她起身默默地收拾起桌子。
谷皓蹺著二郎腿,舒適地仰躺在沙發上,他想他是大男人,應該不用幫忙端碗盤吧?也就很自在地看著電視。
不一會兒,裴婕將桌子收拾乾淨了,她杵在一旁,像是有話要對他說,卻一直沒有開口。
谷皓天發現到了,遂問道:「你幹嘛站在那裡?有話想對我說啊?」
「是、是這樣的,我的手……」她伸出右手的食指,上頭腫了一大塊,但已敷上藥膏。
「咦?怎麼這樣?」他急忙起身,上前關切。
「我太久沒有作菜了,笨手笨腳的,才會燙傷。」
「作菜時燙傷的?」奇怪了,他剛剛怎麼沒注意到呢?她這樣吃飯不是不方便嗎?他也真是的,只顧著自己吃,渾然未覺她的異樣。
「是啊。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我這手暫時不能碰水,你可不可以……幫我洗碗?」
什麼?洗碗?!他一輩子何曾洗過碗了?收碗盤他還比較能接受。
可是……
「好吧,我來洗碗,不過……要是洗不乾淨或是打破的話,你可不能怪我喔。」他露出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
誰教人家燙傷都是為了他,他實在也沒有權利說不。
「這是當然的。」她笑了,本來還以為他一定會拒絕的呢。
跟著她走進了廚房,谷皓天望著水槽裡堆著的碗盤,除了皺眉之外,他還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要……要怎麼洗?還有,不是該有什麼洗潔精之類的東西嗎?」他大少爺沒洗過碗是一回事,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
「我沒有在用洗潔精,用清水洗就可以了。」
「嘎?就可以了?真的嗎?」
才怪!手上都是油,怎麼洗都洗不掉!幸好她家裡有香皂,谷皓天覺得這真是很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初次洗碗,碗是沒有打破,但無可避免地要一直重洗,裴婕就像軍師一樣,沒洗乾淨的會一律打回票,若通過她的檢驗,她就會擦拭乾淨,收放起來。
兩人分工合作,一洗一擦的,雖然既煩且累,但也滿有意思的——谷皓天頭一次這麼覺得。
原本,洗好碗盤之後,裴婕便想鑽回房間的,卻被谷皓天挽留了下來,要她陪著他一起看電視。
兩人坐在沙發上,不算並肩,因他們中間空了一個洞,足可以再塞下一個人。
是誰拉開彼此的距離的?抑可說是誰不敢拉近彼此的距離的?應是兩人皆有。只消一人有所動作,情況就會完全改善的,可他們卻都固執的保持著距離,誰也不敢先做改變他們之間關係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