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煙在聽風軒一連住了五天,身體漸漸復原,但在這五天中,她卻極少再與慕容如風說話,整天只是閉門打坐,或練功調養。慕容如風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冷遇,仍每日主動與她問候。最為有趣的,是他每天都會在她的屋中放一隻插滿鮮花的花瓶。也許是因為看不到她冷漠的表情,每天清晨,他都會面帶微笑地送花而來,又安然而去,從不過多打攪。而冷若煙也未對他說過半個謝字,似乎對他的送花行為並不甚注意。唯有在夜深月高,快要入睡時,才會對著桌上的花瓶愣愣地出一會兒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六天.
又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明媚,聽風軒內不時地可聽到林中小鳥的歡唱,花香依舊,快樂依舊。
慕容如風仰起臉,感受著那暖融融的陽光,面對生活,面對生命,他總有一種感恩般的心情,感謝上天賦予他雙手、雙耳及雙腳。雖然他已看不見,但他依舊可以靠聽,靠觸摸,去品位這個在他心中另有一種美好的世界。他不會因失明而怨天尤人,只要能好好地活著,享受著人間的至愛親情,快樂或悲傷,這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忽然感到一種冷凝的氣息接近自己,他準確地回頭:「冷姑娘,早啊,今天天氣真好。」
「我要走了。」幾天的相處下來,那冷漠的聲音似乎已沒有了初見面時那逼人的殺氣。
慕容如風一怔:「今天嗎?」
「嗯。」身體已經養好,便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慕容如風神色一黯,毫不掩飾那種失望之情:「真可惜,你若能再呆一個月,木棉就會開了,它的香味很特別,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的世界中似乎只有花,她沒由來地又有幾分悵然,很難得的又說了一句:「多謝你的照顧。」
「不必謝,」他溫和地笑著:「你是除我家人外,第一個造訪我這裡的人,是我的第一個客人,也便是我的朋友了。以後你倘若有空,望能常來我這裡稍坐小敘。」
她沒有回答,不想給他任何的承諾,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會來這裡。如果不是因為受傷,也許她今生都不會誤闖到這兒來。以後呢?若沒有什麼「不得以」,她應該也不會再來了吧?
「告辭了。」剛要舉步,慕容如風卻輕輕發出一聲疑呼:「好像有人?」「嗯?」她收住了步子,側耳凝聽,隱隱地從風中傳來一些異樣的聲音,初聽聽不清,後來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竟是雜亂的馬蹄聲及人的跑步聲。那聲音來勢之快,聲勢之猛實在令人吃驚。
也就在眨眼間,從聽風軒的高牆後「忽忽」躍進數十人,個個身著勁裝,身佩武器,面目猙獰凶狠。
冷若煙眉尾一揚,盯視著她面前的那幾個男人:其中不僅有前兩天被慕容如風嚇退的聶荊以及他的手下,還有一個看上去很有氣派的中年男子站在他們的最中間。
那人很不屑一顧地瞥了一眼冷若煙和慕容如風,而後問身後的聶荊:「就是這兩人嗎?」
聶荊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總護法。」
冷若煙已猜到他是誰了。曾聽人說過,天道門中有一位地位尊貴,武功高強的護法,經常在外打點門中事務,一般人很難見到,想來就是他了。
此刻聶荊橫眉豎目地對著冷若煙厲喝道:「冷若煙,見了本門護法還不叩頭求饒?」
「你找我,到外面去。」冷若煙不想將慕容如風再度牽扯進來。
此位護法名叫公孫也,他先不急著理睬冷若煙,而是揚起下巴,高傲地問她身邊的之人:「你叫慕容如風?」
「是,尊駕哪位?」慕容如風一貫地微笑。
「我是哪位?看到本門的五行色旗難道還認不出本護法嗎?」對慕容如風如此輕視自己,公孫也怒氣大增。
慕容如風歉意地笑道:「真是抱歉,我看不見。」
公孫也驚得張大嘴巴:「你看不見?你是說,你是個瞎子?」隨即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一個瞎子,竟然未動一根手指就將我手下的一個舵主嚇得屁滾尿流?」他回頭一瞪身後同來的聶荊,聶荊立刻匍匐著爬到他腳前,嚇得嗓子都變了音兒:「屬下該死,那夜天黑,屬下實在是沒看清。」
公孫也怒喝道:「蠢材,滾一邊去,少在這兒丟人現眼了。」他再度看向慕容如風,沉聲道:「你說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是。」慕容如風坦然道。
公孫也卻冷冷地獰笑:「說大話真是不打草稿,慕容家那幾個子孫究竟姓甚名誰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少拿謊話來騙本座,我可不像其他笨蛋那樣好哄。」
慕容如風卻不溫不火地答道:「我從不說謊,沒有名氣並不代表姓名和身份有假呀?」
公孫也卻依然不信:「誰不知道慕容世家中個個是人中英傑,幾時聽說出了你這麼個瞎子?」
冷若煙劍環一響,橫擋在他二人中間,霜冷的眼睛盯著莫霽傲,低喝句:「閉嘴!」
公孫也這才看向冷若煙,瞇著眼睛道:「早就聽說你這個小丫頭有兩下本事,我倒真想見識見識,可聽說門主十分青睞你,我若是只將你的頭帶回去,怕是門主要失望的。」
突然間,一股無形的殺氣混合著強勁的劍氣直襲向公孫也,公孫也也是有備而來,立刻投身應戰。半年前,他剛剛練就了「天絕七掌」,一直碰到不到合適的對手,也不知威力究竟如何,今天正巧一試。
而冷若煙雖是新傷初癒,但打法卻近乎不要命地凶狠,雙方一時之間還難分高下。
聶荊在旁觀戰片刻,突然注意到在他們身後,表情極淡的慕容如風,心生一計,立刻叫過身邊的一些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冷若煙在與公孫也的交鋒中越打越狠,越打越穩,逐漸顯示出上風之勢。然而,斜眼間她卻突然看到聶荊正領著一群人點燃了不少火把。大白天的點什麼火把?她突然明白了,怒道:「你敢!」同時左手一揚,數十枚暗器便擊倒了一大片人。但也就因這一頓,剛剛還在的優勢便又失去了。
公孫也也注意到手下們的舉動了,他高聲命令道:「好!給我一把火燒乾淨這裡!」
得到了總護法的命令,聶荊等人更加肆無忌憚了。知道冷若煙一時還無法脫身,他領著人到距離她較遠的地方開始放火。
慕容如風先是不知具體出了什麼狀況,直到聽公孫也的話才神色大變,臉上笑容全無,激動地高喊:「快住手!」
然而,聶荊他們自然不會聽他的,片刻之間火勢已起,從最南端的院角燒起,火勢很快開始蔓延。
冷若煙見此情景也是大為著急,但她被公孫也纏住可謂分身乏術,眼看那火苗越竄越高,她卻無可奈何。
就在此時,一道白影如驚風疾電般飛向聶荊等人,還不待他們看清,已被人擊中要害癱倒在地上。緊接著,那白影又飛向其他的天道門門人,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似被一股力量逼迫著全都放開了拿著武器的手,一串「鐺鐺」聲後,他們的刀劍全都掉在了地上,而那白影卻靜止在了院中,如狂風驟起驟停般刮得人眼迷,當風停塵靜,眾人定睛看去,竟是慕容如風。
公孫也大吃一驚,他萬沒料到外表文弱如書生般的慕容如風竟會有如此身手,猛地想起一事,他的臉色一下子由青轉紅,由紅變白,驚叫道:「幻影神行!你剛剛使的莫非是幻影神行?」他只顧驚訝,卻忘了高手過招最忌分心,冷若煙既抓住這個機會豈能放走,長劍疾刺,一劍貫穿了他的咽喉。公孫也死狀甚慘,仍保持著那凸眼張口的的大驚狀。
冷若煙長劍一指,喝道:「救火!慢者即死!」
一下子死了首領的天道門人根本沒工夫去醒味兒剛才的種種,便一個個連滾帶爬的去找盛水的器皿及水源。
火,總算滅了,但小半個園子也已付之一炬,冷若煙那一身濃濃的殺氣並未消散。走到聶荊身前,提劍一刺,便結果了他的性命。長劍回掃,欲待再殺他身邊之人時,那人已嚇得只會說「饒命」二字了。
「冷姑娘,放過他們吧。」慕容如風神情倦怠、落漠,擺擺手道:「不要讓我這裡再多添一個亡魂了。」
「他們都該死!」冷若煙的眼中俱是冷冷的肅殺,看得那些天道門的門徒手軟腳顫,全都跪地求饒。
「你多殺一人,這世上便多一個殘破之家。他們也都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你何忍心令他們也痛斷肝腸?」
冷若煙則提醒道:「他們毀了你園子!」
慕容如風大度地笑笑:「他們不也救了我的園子了嗎?或許是這些花命中該有此一劫,凡事想開就不會氣了。」
冷若煙不可思議地盯了他片刻,而後對那些人冷喝一字:「滾!」
死罪得赦,那些人不敢在多留一秒,生怕冷若煙改變了主意,以比來時還快的速度躍牆而跑,瞬間走得乾乾淨淨,連死人的屍體都一同帶走了。
真像一場夢,剛剛還滿園春色的花圃此時已呈現出一片破敗之狀。到處是燒焦的枯葉與飛騰的塵煙,冷若煙走到慕容如風身前,沉吟良久,輕輕道出今生第一次的歉語:「對不起。」
慕容如風勉強地挑了一下嘴唇角,像在極力回應,但一想到自己被毀的花圃又實在笑不出來。「這裡現在是什麼樣子?」他問。
冷若煙在園中轉了一圈,道:「除了東南那一角,其餘尚且有救。」
「東南?」慕容如風神色一震,幾步奔至東南角。那裡是起火點,損失最嚴重,已被烈火燒得寸草不剩。慕容如風蹲在破葉殘枝前,神情黯然,如喪失了一位老友般心痛。伸出手,輕輕地觸碰著那些干卷的枝葉,口中發出一聲幽幽地歎息,聽得冷若煙心中也是一顫。
「這花名叫優曇,」他輕輕地低語似乎並不是為說給冷若煙聽,而是在追憶,「去年三姐回娘家時帶給我的花種。它生長在西域邊陲,在中原一帶極為罕見。本來我想偷偷種好後,等下次三姐回來時送給她看,如今……用不著了。」
「西域?」冷若煙怔忡了一陣,臉上神色變幻,又道:「可要我通知你的家人?」
「不必,每隔半個月就會有家裡人來看我,算一算,這日期又快到了。」慕容如風站了起來,緩慢而沉重地踱到自己的房門口時忽然回頭道:「能不能為我多留一天?明日再走?」他低下頭:「我今天心情不好,希望能有個朋友在身邊。」
望著那張染滿黯然之色的清俊面孔,冷若煙什麼都沒說,只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同他一起走回了居室。
這一天一夜,慕容如風只呆呆地坐在窗前,無神的雙眸空洞地「看」著整個園子。冷若煙就坐在他身邊,相對而坐,未及一語。
天剛濛濛亮,冷若煙便悄悄退出了慕容如風住的屋子,從屋內到屋外,再度環視了一下整個花圃,她未再去向慕容如風辭行,便一騰身,躍出了聽風軒,投身進叢林之中去了。
黑衣長劍,星眸如冰,冷若煙真若一陣輕煙般急速飛奔在山嶺之間。此行目標已定,無論要歷盡何等艱難險阻她都要將目的達成。她的心意已決時,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改變。
疾速的身形倏然停住,她立在原地,冷喝道:「出來!」從半個時辰前,她就感覺到有人在跟蹤,因心情不佳不想尋事,誰想半個時辰過後依然無法擺脫,不得已只好請那人「現形」了。
從林葉深處轉出一人,一襲白衣,淺淺地微笑,風姿絕俗,舉止輕雅,竟會是慕容如風。
冷若煙驚訝地瞪著他:「你跟來幹什麼?」
慕容如風笑,問道:「你往的這個方向是西北方嗎?」
「不是。」故意否認,真不知他是真瞎還是假瞎,為何竟連方向都能識別無誤?
「你不用騙我,只要有太陽我就找得出方位。」慕容如風自信地笑,又問道:「你去西北幹什麼?」
「你別管。」硬生生地想趕他走,誰知他反而更加欺近,無邪且瞭然地笑看她:「是為了我嗎?為了我的優曇?」
竟被他一下說中心事,冷若煙又欲反駁,慕容如風卻道:「你今早一不告而別後我就猜到你會有這個想法。」他的臉上露出既感動又不滿的神情:「西域離此地何止千里,你單身一人前去,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回來的?你可要想清楚,優曇對我來說雖然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過一個貼心的知己。花死了可以再種,朋友若丟了,就未必能找得回來了。」
「我從不欠情。」只五個字便說出了她此行必要的理由。
「我也不想,」慕容如風又一次拉到了她的手,神秘地一笑:「所以後面你要聽我的,由我來安排。」
這裡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一座城市,熱鬧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而冷若煙與慕容如風就正走在人流之中。即使行人眾多,他們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不僅因為他們的一黑一白的服飾突兀地搶眼,還由於冷若煙鬼魅般的氣質與慕容如風的清雅絕俊都遠不同於常人,不由得人們不側目駐足。
冷若煙暗暗看著身邊的慕容如風,他步履輕快,與自己的步調完全一致,若不去刻意發現,誰會知道他竟然雙目失明,無法視物?從剛才遇到他後,他就要求她帶他到這裡來。他想幹什麼呢?
正想著,他忽然開口說話了:「你知不知道恆源錢莊開在哪裡?」
很巧,他們的斜對面正掛著恆源的招牌,她突然想起「恆源」是慕容家族的產業之一,是當今信譽最好,贏利最大的錢莊,他到這裡來做什麼?她一向沉靜,不喜多言,即使心中再有疑問也很少說出,便將他領進錢莊之內。
「這位公子,是遠道而來嗎?有什麼需要小人幫忙的?」櫃檯的掌櫃雖不認識慕容如風,卻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尋常家的公子哥,忙堆滿了笑容從櫃檯後跑了出來。
慕容如風微笑著問道:「大公子在錢莊內嗎?」
掌櫃的一愣:「在,您找大少爺有事?」
「是,麻煩請通傳一下。」
掌櫃的顯得有些犯難:「這個,大少爺吩咐過,如果事先沒約好,任何人也不見的。您,和他是約好的嗎?」
「沒約,不過我想只要您告訴他一聲,就說如風來了,他就會見我的。」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塊玉珮,遞出去:「你可以把這個拿給他看。」
「那好吧,那小人就去試試看,大少爺要是不見您可別怨小的。」
掌櫃的將信將疑地拿著玉轉進後廳去了,冷若煙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說你是誰?」
慕容如風笑笑:「我從不在江湖上走動,也從不過問家中事務,外人很少知道有我存在,我若報出真名怕他們反倒會有所質疑,這樣更乾脆省事。」
正說著,從後廳急步走出兩人,後面的是剛才進去的掌櫃,前面之人,年紀已到中年,錦袍緩帶,面容清矍,臉上還帶著一個驚訝地表情。一見慕容如風更是脫口叫道:「如風!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道:「幾個月不見,你怎麼瘦了?是不是在那裡住的不舒服?還是病了?」
「大哥放心,我沒事。」像大多數男孩都很崇拜依賴自己的兄長一樣,慕容如風笑得極為天真頑皮:「我這次來是有事請大哥相幫。」回手一指身邊的冷若煙:「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冷若煙,冷姑娘。」
「冷若煙?」慕容如風的大哥慕容雄再一次驚呼出聲,周圍凡是聽說過冷若煙名號的人都驚嚇出一聲冷汗。
從見到這個女人之時,慕容雄就覺得她的氣質冷如冰山,還有一身令人屏息的殺氣。黑衣長劍,面紗半掩,詭異得出奇,只沒想到她竟會是江湖上令人聞名喪膽的女殺手!但在人前他縱使有再多的驚疑也要暫且都埋在肚子裡,只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冷姑娘,久聞大名。」
冷若煙的頭極輕微地點了一下算做回禮,也不答腔。
慕容雄對慕容如風道:「先到後面休息一下,有什麼事要大哥幫的,慢慢再說。」同時叮囑身邊的人:「這位是咱們慕容家的九公子,是我的親手足,都給我認清了,下次若要怠慢了,定不輕饒!」
眾人都忙不迭地應聲附和,重新與慕容如風見禮。慕容雄則拉著慕容如風走回到後廳去了,而冷若煙也不聲不響地一直跟在慕容如風的身側。
三個人在後堂相繼落座後,慕容雄首先道:「上次我派人送給你的蜜餞和乾果,你吃得如何?」慕容如風道:「很好,我若猜得不錯,應該是出自大嫂之手吧?」慕容雄笑道:「你這舌頭果然伶俐,不錯,是你大嫂做的。她說你向來最喜歡吃這些甜食,如今一人獨住在外怕無人可弄給你吃,就自己急巴巴地做了好幾天,逼著我差人送過去。」
「真叫大嫂費心了,如風怎麼擔得起?」
慕容雄笑拍著他的肩膀道:「真跟大哥好就別說見外的話,你是爹娘的心頭肉,大家的手中寶,一個人在外過日子要注意多保重自己。噢,對了,八月初十是你大姐夫的四十整壽,想請咱們全家一起過去吃宴,你可別忘記了,到時候我會派人去接你的。」
慕容如風為難地笑笑:「可我不知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趕得過來。」
慕容雄一愣:「什麼意思?你要出門嗎?」
「是,我此次來找大哥也正是為了此事。麻煩請大哥幫我準備一輛馬車,馬的遠足性要好,車廂要至少可容得下兩人,盡量舒適些,車廂中備一些食物和水,再替我準備一些銀兩,大概夠一兩個月的開銷就可以了。」慕容如風一一道來所需之物,冷若煙在旁聽得很驚訝,沒想到他的心思如此縝密,竟連這些都設想周全了。
慕容雄則急急道:「慢著,大哥還不太明白,你要出門?去哪裡?我怎麼不知道?你稟告過爹娘了嗎?」
「我也是剛剛才決定想出門玩一圈的,爹娘那裡,煩請大哥代稟吧。」
慕容雄皺起了眉頭,疑惑地看看他及冷若煙,問道:「你這次出門,預備要和誰同路?冷姑娘嗎?」
「是。」慕容如風毫不隱瞞。
慕容雄霍然起身,拉起慕容如風道:「我有些話要和你單獨說。」對冷若煙道:「冷姑娘,恕在下禮數不周了。」
「請便。」冷若煙淡淡道。
慕容雄拉著慕容如風去了他的後院書房,一進屋,立刻把門關好,低聲對慕容如風道:「如風,你可知道那冷若煙是什麼人?她是當今武林中最冷血無情的殺手!你怎麼敢和她走在一起?」
慕容如風面容平和:「是什麼人並不重要,我只知道她是我朋友,這便足以。」
慕容雄急道:「你說什麼傻話?像她這種以殺人為樂的人怎麼可能會和別人交朋友?你不要被她騙了,她跟在你身邊說不定另有企圖。」
慕容如風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多慮了,冷姑娘雖然性情較淡,但並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任何人在這世上只要有敵就會有友,沒什麼希奇的。我與她相遇的本就很偶然,並非她刻意安排,此次與她結伴出行也是我提出的,與她並無關係。」
慕容雄搖頭道:「如風,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有雙慧眼尚且不能分辨真假,更何況你……」
慕容如風打斷道:「『慧眼』未必會比『心目』看得更清楚。這世上有多少人徒有一雙明目卻瞎如蝙蝠!」
慕容雄臉色一沉:「如風,你是在罵大哥便是瞎眼之人嗎?」
「如風不敢,大哥多心了。既然大哥不肯相幫,如風只好告辭了。」說著,慕容如風抬腳就走。慕容一把拽住他道:「如風,先別生氣,坐下再好好談談。」
慕容如風的臉色泛青,果然是有些動氣了。慕容雄為了緩和氣氛,轉問道:「你們此行想去哪裡?」
慕容如風思考著,決定先不告訴他自己的真實目的地,但又不想扯謊騙他,便含糊地答道:「我們準備一直往北,具體去哪兒還沒確定。」
看出慕容如風故意遮掩實情,慕容雄心中疑慮更重,道:「這樣吧,今夜你先住下,明早我再安排人送你上路。」
「那就多謝大哥了。」慕容如風一笑,笑得很怪異。
慕容雄原本是打算先將慕容如風穩住,再慢慢打算後來的事,誰知第二天當他從各個分號巡視回來後,慕容如風已同冷若煙雙雙離去。得知這個消息後,他急忙叫過一個手下人,問道:「九公子去哪兒了?」
那人道:「九公子吩咐我們給他準備一輛馬車和一些食物銀兩後就同冷姑娘一起走了。」
慕容雄怒道:「誰准許你們去辦這些事的?」那手下嚇得直哆唆:「九公子是您的親兄弟,他說的話,我們不敢不辦哪。」
慕容雄此時想起,自己昨天還說不許下人怠慢了慕容如風,「違者定不輕饒」這些話,也難怪他們會如此聽從他的話了。此時後悔已是晚矣。忙一邊修書給慕容山莊,一邊發緊接著書函通知慕容家各地的錢莊、鋪面及各處的親友,務必要將慕容如風找回。
在下達各種命令之時,慕容雄也在暗暗分析慕容如風可能會去的地方。唯一略感慶幸的是冷若煙雖然名聲駭人,但據他所知,她倒也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也許對如風構不成什麼大的威脅。此時此刻,唯有求上蒼保佑如風此行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