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去哪裡了?」
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沿著花牆慢慢移動,腳步輕盈的怕驚擾旁人,躡足輕手的拎個小布包,活似學人私奔的姑娘家謹慎而略帶不安。
可是她的小動作看在迴廊下的男子眼中著實可笑,在自個府裡有必要故弄玄虛嗎?一副做賊似地小心翼翼,黑白分明的大眼盛裝興奮。
還記得她在襁褓中的稚嫩模樣,轉眼間已抽長身子蛻化成翩翩彩蝶,羽翼鮮艷地飛舞花叢問,一刻不等閒的追老歲月。
由孩童時看著她學會走路,開口甜柔的喚聲娘,不知不覺中那小小的、跌跌撞撞的小人兒會問為什麼,悄然地佔據了他狹隘的心窩,燦爛的笑容竟成了他的慰藉。
那一顰一笑總是牽動他不輕易開放的心房,看著她喜,看著她憂,看著她胡鬧的戲耍夫子,他的心只有包容而無責備,她的喜怒哀樂只會換來他無盡的寵愛。
只是他似乎過度放縱了,讓她連日來待不住府裡盡往外跑,連他想見她一面都得起個大早守候,免得她又溜出府不見蹤影。
以往這個時候她會吵著除舊布新,纏著廚娘黃嫂做她愛吃的年糕,一個徑的問他為什麼要過年,鬧著要他買最大最美的煙火好過元宵,然後偷藏爆竹準備在大過年時嚇嚇府裡膽小的家丁和丫鬟。
可是今年她卻將這一切擺在一邊不去理會,早出晚歸的故做神秘,讓人憂心她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啊!大哥,你幹嘛躲在人家背後嚇人,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拍拍胸口,邵銘心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她埋怨的語帶嬌態。
「不做虧心事哪需提心吊膽,看你躡手躡腳怕人瞧見似的,可別學人做壞事。」邵淮南寵溺的取笑著,話中沒有責備,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可是對感情不開竅的邵銘心只當他是兄長看待,故做乖巧的撒著嬌。
「人家哪有做虧心事?我是怕冷才縮著身子嘛!」她略微心虛的道,眼神閃爍。
年長她八歲的邵淮南輕撫她柔細的髮絲。「方纔我命廚房熬了盅人參雞湯給你補補身,瞧這小臉又瘦削了幾分。」
「不要吧!我喝過的補晶可以養活一鎮百姓十年,我的胃都膩了。」尤其是湯麵浮現的油汁,光看就讓人反胃不已。
瞧出她的心思,他溫和的笑笑。「誰叫你身虛體弱,一人了冬就像小雪狐蜷縮著身子,不多喝熱的燉晶怎麼成?大哥瞧了會心疼。」
習醫多年,他怎麼會看不出她壓根沒病,氣血活絡地不像一位姑娘家,一天不蹦蹦跳跳就會全身不舒服似,好動的性子正好和他相反。
偏偏她不只長相肖母,連養不壯的身子都如出一轍,胃口不小卻不長肉,纖弱如柳禁不得風吹雨淋,生怕一個轉身都得向雲裡尋人去。
他和爹用盡心血的幫她滋補,人參、雪蛤、千年靈芝一樣不少,可是仍改變不了她畏寒的體質,秋風一起就得準備過冬的藥材,好減輕她怕冷的症狀。
正如她所言,她所喝過的補品夠養活一鎮百姓,但是他們依然難以安心,不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就擔心她挨寒受凍,一再的收集上好藥材為她補身。
「你明知道人家身體好得很嘛!畏冷是一種習慣,好讓你們更寵我一些。」
邵銘心調皮地一笑,美眸直眨地撒著嬌。
「我們還不夠寵你嗎?放任你無法無天的為非作歹,真怕哪一天衙差上門來要人,我們倒成了祖先牌位前的不肖子孫了。」
他半是叮囑半教訓她收斂在外的言行,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女子首重名節,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一臉純厚的邵銘心裝笨地朝著他笑。「人家才不會惹是生非呢!老祖宗說心兒最乖了,要你別再弄些湯湯水水荼毒我的胃。」
「你喲!真不害臊,別人求都求不得的食藥聖品倒讓你給說成毒藥了。」這丫頭盡會頂嘴。
「本來就是嘛!藥是用來治病的,無病無疾食多了也傷身,你和爹老當我是藥罐子,什麼珍貴藥材全讓我給糟蹋了,真正有需要的病人反而一命嗚呼。」她才不當罪人引來萬古臭名。
紅顏非禍水,她也有一顆仁義之心造福萬民,就由她養氣健身的藥材做起。
好笑又好氣的邵淮南輕敲她玉額。「你這小腦袋裡到底裝了多少驚世駭俗的滿口胡言。
「我和爹的醫術再不濟也不會拿你的身子骨開玩笑,治病和補身的藥材分得清清楚,決計傷不到嬌貴如蘭的你。」
「好嘛、好嘛!算我說錯話,大哥是仁心仁術的好大夫,心兒在此為天下蒼生感念你的大恩澤。」只要別讓她再聞到補品的味道。
再補下去她真成了藥人。
「少淘氣了,大哥還沒問你這些時日在忙什麼呢!一天到晚見不到人。」他板起臉一訓,眼底有著柔膩的笑意。
枝上積雪層層,停雪後的薄陽乍暖還寒,幾隻徘徊不去的雀鳥棲息巢中,等著傍晚時分啄食下人丟棄的殘食糠渣。
臘八剛過不久,年關的腳步逐漸逼近,下人們趁著天候還不錯趕忙打掃,除舊物,將舊衣、棉被搬至太陽底下曝曬,以免生霉。
園子裡的花木大多凋謝,唯有松柏傲立雪中,一樹蒼綠的陪著過冬,共迎年節的喜氣。
她故做神秘的壓低嗓音說:「我正在忙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你要掩護我。」
「什麼事情?」他配合地放低聲音,唇角的笑意不曾卸下。
「當然是不可告人之事,攸關我的身世之謎……」哎呀!她怎麼說出來了。
人不可流於三姑六婆舌,否則秘密將不保。
「咳!丫頭……」邵淮南以輕咳聲掩飾脫口而出的笑聲。「你儘管寬心,你的身世絕無任何疑問,你的的確是爹娘的親生子。」
他才是外人。
討厭,大哥的說法好像是她自尋麻煩似。「為什麼你敢肯定?說不定我是抱來的。」
「咳、咳!」他咳得更厲害了,表示他快忍不住笑,「娘生你的時候我已經八歲,娘可是足足痛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下,不可能……呵……是抱來的……」
想當年他是既喜且憂地迎接她的到來,一方面擔心娘生了兒子會把他送回三餐不濟的親娘身邊,頓失寵愛的打回原形;一方面又高興有個手足做伴,不致孤零零的一個人。
當裹著小布巾的粉娃出現眼前時,他的一顆心全落在她身上,忘卻了憂慮只想逗她笑,咯咯咯地化去他過重的防心。
小時候兄弟眾多卻無姐妹,排行第三的他因此過繼遠房堂親家中,他一直想要個妹妹好生疼寵著,新爹娘讓他得償所願,他自是一刻也不想離的守護她。
但是小娃兒也有長大的一天,他心中日積月累的情意卻始終說不出口,因為最瞭解她的人是他,他知道她永遠不會有同他一般的情意,他只是她的兄長,另一個寵她的親人罷了。
煙柳無心,任人攀折,流水無意,載走扁舟無數,唯有相思抹不去。
即使她還在身邊,可是他卻有一種越離越遠的感覺,有朝一日他得學著放開手,讓她飛向屬於她的天空,從此心空。
「也許嘛!不然臘八那日娘幹嘛傷心,欲語還泣地直瞅著我。」看得她心慌意亂。
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隱藏著,她不找出來會對不起自己;
他頓了一下,表情轉為沉思,「或許娘有什麼難言之隱的心事吧!一時情緒失控才悲從中來。」
隱約感覺一絲不對勁,不過這是上一輩的秘密,身為晚輩的他不該,也不能追問。
「什麼心事會與『身世之謎』有關,而且算命先生指的是我喔!」她特意加重語氣的指著自己。
臘八過後她又去廟口想找藺半仙解謎,可是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人。
她問了好些人都不知他的去向,恍若神仙下凡來指點迷津,洩漏了句天機便回轉蓬萊仙山,留下個禪機讓人參不透。
人人都說她是爹娘的親生女,她自己也這麼認為,可是娘的眼淚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的爹另有其人?
「心兒,回房加件衣裳,別胡思亂想傷了爹娘的心,天底下沒有比他們更疼你的父母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永埋心底。
如同他對她的情,為之黯然的邵淮南收回輕撫她髮絲的手,卻收不回已然付出的心。
抿了抿唇,邵銘心抬頭看看天色。「我和人有約,快來不及了。」
「不急,先披件衣裳再說,你約的人不會因此惱怒而去。」他以為與她有約的人兒是御茶行的顧以茗。
「難講,那人反反覆覆像臘冬的雪花,一下子飄東一下子飄西,就是想冷死人。」上次居然又搶人毛裘害她差點受風寒。
幸好銀雀的竹籃裡有件襖棉暖了身子,使她不致受寒,否則真讓那小氣的傢伙更猖狂。
她的抱怨聲傳至邵淮南耳中只覺得好笑。「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畏寒。」
「我知道!可是看你們一個個無所謂的神情我就很生氣,為什麼明明下著雪,卻只有我一個人冷得齒唇打顫。」太不服氣了。
「你該去問老天爺,為什麼我和爹特別為你調配的補品會在丫鬟的肚子裡。」他無奈的解下頸間的絨巾繞在她一縮一縮的玉頸上。
「呃!這個嘛!」她乾笑的退了幾步。「我先走了,有事回頭再談。」
「等等。」手一伸,他扯扯她繫著銀鈴的髮辮。
「大哥,人家真的要遲到了,你不要扯我的發啦!」別想她留下來喝光灶上那盅雞湯。
邵銘心急切又厭惡的眼神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你這丫頭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補品當穿腸毒藥般排斥,銀雀呢?」
丫鬟不跟在小姐身邊服侍,那要她何用。
對於妹妹以外的女子,行醫多年的爾雅男子可說是殘忍的,未盡其責全是廢物,他所重視的只有一個人,一個可望卻不可及的水中佳人。
「大概在劈柴吧!」不然就是挑水,她忘了。
「劈柴?!」她拿得動斧頭嗎?
「嗯!她說最近疏於活動筋骨,所以劈劈柴好把身子練壯。」瞧她多聰慧呀!想到如此完美的借口。嘻!
她眼角那抹賊笑讓邵淮南為之失笑。「心兒,別累死自己的丫鬟,勤快的下人不好找。」
胡鬧的主子。
「是,大哥,我會叫她別太勤快。」免得管到主子頭上。
「都十七了,還這麼孩子氣,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部沒有。」真是被他們寵壞了。
「我要真像笑不露齒,坐不搖裙的閨閣千金,大哥可就要傷神了,擔心我會不會太悶。」她把小布包仔細收好,懷抱胸前。
他無奈的一笑,端起兄長的威儀說:「銀雀沒跟著不許出門。」
「大哥……」哪有這種事,丫鬟比主子大。
「別想偷溜,不然你會發現自己非常憎恨『女誡』這本書。」如果從頭到尾寫十遍的話。
腳一伸的邵銘心訕然的縮回原處,表情無辜地像她從來沒有開溜的念頭,只是腳麻了而已。
臘月天,梅花香。
一片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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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遲到了。」
正打算離去的英挺男子滿臉不快,乍見姍姍來遲的小圓點,他的怏色轉為愉快,佯凶的擺出臭臉,指責來者的不是。
貴為小王爺的他還沒等過人,尤其是女人,向來只有人家巴望他的份,因此他等得有些不耐煩。
不過一想到那張嬌柔小臉的主人,浮躁的心緒自動略微沉澱,緩下升起的肝火旋回亭裡等候,一邊看著漁家鑿冰垂釣。
在經過多日的明查暗訪下,他幾乎找不到半絲可疑處,她確實是邵府所出的掌上明珠,無庸置疑。
可是他還是從中挑出了幾處疑點,卻叫人心生納悶的不知從何著手。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都是銀雀走得慢拖累了我。」她回頭橫睨了丫鬟一眼。
腰挺不直的銀雀不敢回嘴,上一回多話被小姐罰挑水、劈柴,這會兒甫嘗完苦頭的她安安靜靜地提著竹籃跟在身後三步遠,不輸本分的踽行。
磨破皮的雙掌剛上完藥,兩腳酸痛的邁不開步伐,要不是怕少爺嫌她手腳不夠利落辭了她,她肯定趴在床上哀哀大叫了。
「遲到還有借口,早些出門不就沒事了。」靖羿故意用責備的語氣好讓她心生愧疚,以便予取予求。
只是他料錯了她的性情。
「有呀!我天沒亮就起個大早,生怕沒義氣的你耍大少爺脾氣……」
「嗯!你說什麼?」說他沒義氣?
事實嘛!還怕人揭穿。「你幹嘛凶我,人家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來赴約,你不體諒還惱火。」
「從邵府到五里寺不需要一炷香的時辰吧!你瞧現在都什麼時刻了。」爬都爬到了。
「不過巳午交接時分……好嘛、好嘛!你別瞪人,怪可怕的。」就說他小氣嘛!一點小事也愛計較。
「遲到的人還敢張狂,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換做別人他早拂袖而去,哪有她多話的餘地。
「這件事你不能怪我,臨出門時遇到了我大哥,他逼我喝完一大盅雞湯才肯放人。」害她滿肚子油膩,滿口參味。
而且不准她喝得太快,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肥滋滋的油浮滿湯麵,她必須用銀匙撥開才不致沾了滿嘴油,喝到見底才逃過一劫。
有時候她覺得大哥比爹還厲害,撒嬌、耍賴都打動不了他的鐵石心腸,立場堅定一絲不苟,沒得商量地要她先照顧自己才能做其他的事。
人家是長兄如父,可是她的爹還在呀!難道人會有兩個爹不成。
邵銘心將兄長的關愛之心當成管教,始終不曾體會他的用心是出自無私的眷戀。
靖羿表情古怪的盯著她瞧上好一會兒。「怎麼不見你長肉,瘦幹幹地像黃河災民。」
還是巴掌大的小臉,小鼻子小嘴巴,一雙欺世的靈活大眼。
「你管我胖或瘦,反正又不指望你養,我天生長不胖犯了大清哪條律法。」她也很用力「喂食」,但就是不長肉。
因為她像娘嘛!所以纖弱飄然,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墜塵仙子,吸一口甘露永保仙容。
搓搓下顎,頗為心動的靖羿倒想養胖她,免得風一大便擔心她飛上天。「你今天是來鬥嘴的嗎?」
「當然不是,是你先開了爭端,我不過應和你罷了。」一揚螓首,她說得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好,停戰,我不挑你毛病,我要你帶的東西全齊了嗎?」第一步總要先跨出去。
她像要去挖寶似的興高采烈。「全帶了,有小鞋子、小衣服、小指環,還有我娘縫的小布娃娃……」
「夠了,夠了,別再現寶了,你奶娘住在哪裡?」再問下去她連第一顆掉落的乳牙都要拿出來。
「嗯!她住在……住在……」想了又想,她一臉困擾的看向銀雀。
「牛曲村,城東十里外近山腳的小村落。」務農的人家不出十戶,村民僅百餘名。
「對對對,看我家丫鬟多伶俐,就是城東的牛曲村,村口還有三頭牛呢!」她第一次看見牛時,只覺好有趣。
「那是村長的牛。」不過宰掉一頭了。
邵銘心橫睨地一哼。「要你多嘴。」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把嘴巴縫起來。」不要再叫她劈柴、挑水了,她的四肢快離體。
「嗯哼!」話都說了能收回嗎?
五里亭是一座供人休憩、送行的小亭台,以四根木柱撐起一片藺草搭建的棚子,底下是四張石椅、一張石桌,僅供短暫歇腳一用。
若是風雨稍大難免濕了身子,春,夏時分有人提供奉茶讓路人飲用,入秋之後由於風沙大容易弄濁了茶水,因此只有上半年有茶水好喝。
出了城的邵銘心不像往日包得密不透風,不過身上的衣物仍是不少,頭小身體大,看來十分滑稽。
「小雪球,此處離牛曲村仍有一段路程,你走得到嗎?」以她的嬌貴大概一半不到。
嬌容一收,她氣呼呼的伸出雪般玉指戳他胸口。「我叫邵銘心不是小雪球,你為什麼聽不懂人話?」
「小雪球,再不趕路無法在日落前進城,你要繼續和我爭稱謂嗎?」他狡猾地一笑,一副客隨主便的神態。
你能奈我何。他的表情如是說著。
「你……」貝齒暗咬,她只好退一步,誰叫她有求於人。
「上馬吧!別把牙咬斷了要我賠。」看她有氣難吐的神情,他不免暗自好笑。
「哪有馬……哇!好高大的驄馬,我一直很想要一匹。」可是大哥怕她摔下馬受傷,嚴禁她接近馬兒。
流露出喜愛的表情,即驚且喜的睜大明媚雙眸,她想靠近又遲疑的伸手、縮手,看在靖羿眼中莞然不已,神色一柔地露出笑意。
滿人是以馬為生,出入都必須靠馬代步,剽悍的民族幾乎每個人都善騎射,不分男女擁有一身好騎術,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
雖然他不若一般世子出門講究排場,前呼後擁,隨侍眾多,但是兩名隨從是不可少的,為王府的守將。
眼神一使,從容不迫的高大漢子已牽來兩匹馬,一匹較為凶悍,一匹顯得溫馴,用意十分明顯,不需猜測也能懂得其意。
可是他錯估了漢人與滿人的不同,即使佳人躍躍欲試想縱馬而奔,盡責的銀雀卻當場刷白了臉,極力的阻止主子靠近可怕的大馬。
「你不會騎馬?」
邵銘心逞強的一睨駿馬的雄姿。「誰說我不會來著,我是不想搶了你的鋒頭。」
「喔!是嗎?」他命手下將體型較小的牝馬牽近。「那麼你先上吧!」
「我?!」猛然一驚,她不安的吞吞唾涎。
「別慢吞吞了,雪球正用鼻孔嘲笑你。」唇色都淡了,看她能倔到何時。
「雪球?」
她狐疑地瞧瞧通體雪白的馬兒,忽地一呼,「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將馬取名為雪球好取笑我。」
「對,你真聰明,」他像拍馬背地拍拍她的頭,放聲大笑。
可……可惡,老天怎麼不罰他喝水嗆著,走路跌倒,吃塊大餅會噎著,天落一塊巨石砸死他,讓他臉上的得意化為烏有。
嘟著嘴的邵銘心是一臉不甘,很想咬他一口肉洩憤。
「靖公子,小女子天資愚昧不及萬分之一,可以停止你張狂的笑聲嗎?」眼一眨,盈盈水氣頓時蒙上眼。
山河變色。
上一刻還眉飛色舞的小王爺愕然一怔,期期艾艾的慌了手腳、侷促不安的看著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滾動。欲流不流地讓人心口難受。
他只是逗逗她而非有意刁難,雪球一名也是臨時湊上去的,並非故意將馬名命為對她暱稱。
「你……別哭呀!我向你賠不是,都是我不對,不該開惡意的玩笑捉弄你,我保證絕不再犯。」
「真的?」
「真的,我以祖先名義起誓。」
只要她不哭,破涕為笑。
「也不叫我小雪球?」
「好,從今而後不叫你小雪球。」咦!他是不是回答得太爽快了?好像有一絲不對勁。
「我不會騎馬。」
「沒關係,我們並騎一……等等,你這狡猾的小母狐,你敢用眼淚拐我。」這丫頭簡直……和他太相配了。
小小的把戲被拆穿,邵銘心揚唇一嗔怪他不配合。「人家才不是母狐呢!我是為不明身世所苦的愁心人。」
「好個愁心人,本王……本公子輸你一著,上馬吧!」他紆尊降貴的屈就為馬僮,兩手交握地讓她繡鞋輕踏。
一旁的守將見狀向前欲代勞卻被他喝退,他不許任何人碰她蓮足半分。
「別讓我摔下馬哦!我娘會哭的。
啊!好高。
突地被托高的邵銘心因視野大開而目瞪口呆,兩手捉著馬鬃不敢放,怕馬兒大哥一發火揚起前蹄,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原本的興奮讓惶恐取代,慘白的唇色染上一抹紅,是硬咬出的一排齒痕。
「別怕,有我在。」
一躍而上,寬厚的胸膛貼著她的背,靖羿一手拉韁繩,一手攬著她的腰,細語輕柔的在她耳邊安撫著,眼中流露出他所不知情的眷寵。
就像邵家人一樣,對她只有無盡的包容,一味的寵愛,捨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驚嚇。
「你……你的手一定要放在那裡嗎?」
怪難為情的。
他輕笑地在她腰間施力。
「話太多了,我的小母狐。」
既然答應了不叫她小雪球,為免祖先之名蒙羞,他只好改口了。
「你又欺負人,真討厭。」
臉好燙,她肯定是受了風寒。
嗔中帶羞的邵銘心玉腮潮紅,不敢直視他的半垂首,髮絲低覆發出銀鈴聲,玎玎琅琅好不清脆。
「喝!」
風吹走了大漠男兒的豪爽笑聲,喝聲一起馬蹄並落,急如野火地向前奔去,瞬間只成一小點消失在荒煙漫漫的官道上。
被留下的人為之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