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寒萼一直盼著能夠再見到宇文浩,卻沒想到再次相見居然是那樣尷尬的場面……
她實在沒想喝醉酒的。她發誓,如果她早知道酒醉的滋味是這樣難過的話,她絕對,絕對不會去碰那些酒的。即使那些酒醉香如蜜,色美如玉;既使金福再怎樣勸酒,她也不會沾一滴。
可是,現在她已經醉了,並且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醉酒的感覺。
她癡癡地笑著,扶住牆勉強睜開眼。
她今天甩掉雲兒,獨自溜出門只是為了能與宇文浩見一面。結果,卻喝得爛醉如泥。
天黑了,她的頭好像一團漿糊,痛得要命,甚至想不出這條幽暗的小巷是通向哪兒的?
平時,她或許會害怕,會驚慌,可是現在……她連害怕都忘記了!
怕什麼?她現在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了!誰要敢來招惹她,她一定要把他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就跟她現在一樣。
哦,好難過!酒氣上湧,她的胃翻騰著,好像有手在胃裡攪和似的。
她呻吟著,衝到牆角,未及蹲身,就嘔吐起來。
一個人嘔吐的時候是最狼狽、最難看的時候,一個女人絕對不會願意讓心儀之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但謝寒萼回過頭,卻對上一對深明的眼眸:「你——宇文浩!」儘管天已黑,又頭暈目眩,她卻仍憑直覺認出了他。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無措地呻吟,完全忘記了自己在「金福酒樓」等了他一天。
宇文浩看著她,皺起眉:「女孩子不該喝醉,更不該深夜一人在街上遊蕩。」
謝寒萼走近他,明媚的笑在暗夜裡仍燦爛如花:「你在擔心我嗎?」
宇文浩別過頭去,沉默片刻道:「他們在巷子外面。」
「誰?」謝寒萼皺眉,「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心虛嗎?還是怕看多了就會愛上我嗎?」
宇文浩無語,目光越過她望向巷口。
謝寒萼皺著眉,轉過身去,看見巷口站著十來個漢子。
「怪不得半天都不出去。原來是躲在這兒會情郎呢!」
謝寒萼瞪著污言穢語的漢子,怒道:「你是誰?滿口胡言亂語!抓你去見官!」
「嘻!見官?哪個官敢管咱爺們……」那人忽然一頓,淫笑道,「要見官也得先陪大爺樂樂啊!」
「你們要幹什麼!」謝寒萼瞪著他們,下意識地躲到宇文浩身後。
「喂!臭小子,這裡沒你的事,趁早滾蛋,饒你不死。」一個漢子上前用手點著宇文浩,「你聾了!喝,敢不聽大爺的話,大爺……啊!」他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捧著被折斷的手哀嚎。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敢管大爺的閒事!」有人上前叫囂,卻被宇文浩一拳打倒。
「打得好!打得——呃!」打了個酒嗝,她掩住口,蹣跚著腳步退到角落。隨便地坐在地上。她實在是想看宇文浩大展神威,打得這些攪局的混蛋落花流水。可是,倦意卻如潮湧來,甚至連眼皮都睜不開,她打著哈欠,瞇上眼,打鬥聲和慘叫聲都似乎越離越遠……
打倒最後一個人,宇文浩走向謝寒呃。看著她唇邊的淺笑,不禁笑起來。他沒想到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竟然可以在這麼髒的地上睡著,而且還睡得那麼沉,那麼香。
很奇怪的女孩兒。他笑著,終於抱起她。
這是第二次抱她。她的身體仍如記憶中一樣柔軟,但味道卻糟透了。
謝寒萼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露出笑容,模糊地道:「既然你又一次英雄救美,那我只好以身相許來報答你嘍……」
宇文浩震驚地望著她,卻發現她又睡著了。不會吧!在說了那麼驚人的話之後,她居然可以那麼安心地睡覺!他真不知是該認真還是一笑置之了……
謝寒萼睜開眼,看著淡紫的簾帳,透過窗欞稀疏的晨光,茫然的目光終於變得清醒。
「雲兒。」她低喚,撐起身。她的頭好痛,簡直像要裂開了一樣。
「小姐。」雲兒掀簾而入,身後是憂心仲仲的劉秋韻。皺了皺眉,謝寒萼淡淡道:「早。」
「早。」劉秋韻笑笑。略一遲疑,低聲道,「老爺叫你醒了之後立刻去見他。」
「父親要見我?為什麼?」
「你——你不記得了嗎?」劉秋韻小心翼翼地道:「昨夜……」
「昨夜?」謝寒萼微怔,記起來……對,昨夜她酒醉,是宇文浩送她回來的,「父親很生氣嗎?」
「是的。老爺大發雷霞——對那個人很不客氣。」劉秋韻婉轉勸道,「一會兒少說兩句,千萬別再和老爺爭執。」
「你放心,我不會和父親起爭執的。」謝寒萼淡淡地笑了,卻讓劉秋韻更加不安。
「雲兒,幫我梳頭。」謝寒萼微笑。她現在頭仍很痛,神志模糊,但她必須去面對父親的憤怒與譴責。或許,她現在並沒有辦法與父親清楚、理智地談話,但是她不會逃避——或者,該說那是她無法逃避的。
謝寒萼以為自己將面對父親的大發雷霆,怒照相向,卻意外地見到謝明喜笑顏開。
「父親。」她低喚,難免疑感。
「你終於來了!」謝明笑著,難掩得意之色,「為父有一個好消息你一定想聽。」
「好消息?」謝寒萼皺眉,仍覺頭痛。
謝明看在眼裡,不覺皺眉:「你近來越來越不像話了——私自出府我也不提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喝得酩酊大酒,還要一個陌生男人送回來……簡直是有損家聲。」
「對不起,父親。我以後不會再醉酒夜歸了。」
謝明點點頭:「你知道就好。以後不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父親,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雖然不想暴露宇文浩的家世,但為了壓制父親的氣焰,她還是說了出來:「他叫宇文浩,是西魏宇文泰大將軍的愛侄。」
「你——是說那個權傾朝野的宇文大將軍?」謝明小心翼翼地問。
「不錯。」謝寒萼點頭。深知父親喜好攀龍附鳳的心態,想必父親下次見到宇文浩,定會畢恭畢敬,獻媚討好了。這結果,不是她所樂見的,卻是她未來幸福的一個倚仗。
「寒萼,從今以後不要再見那位宇公子了。」謝明皺起眉,沉思了好久才說出一番令謝寒萼震驚的話來。
「為什麼?」謝寒萼詫異地揚起眉,「這真不像是父親您說的話。」
謝明看著她,鄭重地瞥告:「聽著,寒萼。你即將成為『臨賀王』的側妃,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出任何有損閨謄的蠢事!」
「臨賀王蕭正德?」謝寒萼冷笑,「父親,您這樣草率地答應他的求婚,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謝明不悅地揚起眉:「臨賀王身份高貴,年少英俊又家財萬貫,他肯納你為側妃,是謝家祖上積德,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身份高貴,少年英俊,萬貫家財,那是他的事!我又沒求他娶我!」謝寒萼仰起頭,傲然冷笑,「別說是納我做側妃,就算他將來登基做了皇帝封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
「你……」謝明指著她,滿面怒容,卻說不出話來。
「父親,您已經毀了姐姐,難道還要毀了我嗎?」謝寒萼哀傷地望他,滿心怨怒。
「你——你這個不孝女!」謝明大喊,氣得渾身顫抖。
「父親,您生我養我,我願意用生命來報答您的恩情。可是,我決不能容忍您左右我的命運!」
「我並沒有要你用生命來報答我呀!相反的,我是在給你幸福美滿的生活。」
「您不是。您怎知這幸福是不是我想要的呢?」謝寒萼幽幽一笑,「當人們做不了自己的主人時,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謝明一怔,看了她好久,突然一掌拍在桌上,絕然道:「不管你願意與否,這件親事我已經決定,就不會更改。你就乖乖地呆在家裡,等著做新娘好了!」
謝寒萼仰起頭,豪不畏怯地迎視父親:「父親,您不會如願的。」
「你要做什麼?」謝明看著她眼中的堅決,不安起來。
謝寒萼悠然一笑,轉身:「我現在就去王府,我會告訴蕭正德——我決不會嫁給他!」
「你回來!」謝明大叫,恐慌起來,「來人呀!快把二小姐攔下。」
然而,在他的叫聲中,謝寒萼已翩然遠去……
謝寒萼通報姓名後,佇立在氣勢輝煌的臨賀王府前。臉上依然平靜如水,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門前侍衛的竊竊私語。
—個青衫男子自內走出,恭敬有禮地道:「謝小姐,王爺有請。」
謝寒萼點點頭,隨他走進去。在紫漆大門關閉的一剎那間,她忽然回頭,看見追至門外的父親,她不禁燦然一笑,心中卻湧上一絲哀愁——對不起,父親。當您要操縱命運的同時,就已經注定了要以失望收場。
這庭院是多麼深幽……那高超的飛簷,延綿的粉牆,精美的樓宇,在顯示著宗室皇親的富貫與氣派。
謝寒萼最注意的卻是那些迴廊上,花木間的女子。她們穿著華麗的衣裳,或走或坐,如同這幅豪華圖畫最美的點綴。
她抬起頭,看見一扇窗子裡探出一張滿頭珠翠的面容,雖然美如桃花,卻是滿含幽怨。
她驀然心寒起來。但覺這些美麗的女子在這深深庭院中就像被關入籠中的金絲雀。失去自由,即使有再多的錦衣美食也換不回快樂的心境。
「謝小姐。」青衫男子斯文地笑著,「今後還請謝小姐多多提攜。」
謝寒萼一怔,隨即笑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那人迷惑地眨眨眼,卻識趣的不再開口。
謝寒萼在暖閣裡見到了臨賀王蕭正德。他依舊是美女環侍,依舊是懶洋洋的神情。
看見他,謝寒萼就笑了,好像全不把這個操生殺大權,地位高權勢大的王爺放在眼裡。
蕭正德也笑了起來,他還真就是喜歡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俏模樣:「你比我預料中來得還早……」
謝寒萼微笑,無視那些滿含幽怨,妒嫉的目光:「我有些話要說。不過我想你不會希望這些人聽到的。」
蕭正德笑了笑,揮退身邊的人:「現在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說了。」
謝寒萼笑著,慢斯慢條地道:「我想告訴你的只有一件事——我不會嫁給你。」
「這句你好像曾經說過了。」蕭正德笑得愉快極了,「本王記得在董家第一次見你時,你就說過不屑嫁給我。如今言猶在耳。」
「言猶在耳?那就好,也不必我再多費口舌了。」
「這麼說——你真的不願做本王的側妃了?」蕭正德笑著,眼中卻有一絲詭譎,「你該知道本王的正妃之位懸空多年,而側妃也只有一位。若你多討討本王的歡心,或許本王會讓皇上下旨,封你為正妃呢!」
「我不稀罕。」謝寒萼坦率地看他,「在這世上,我惟一想得到的就是一段純潔真摯的愛。你懂嗎?你可愛過什麼人?或許你根本就不懂得愛!」
「愛?」蕭正德把玩著手中的金盃,爆出不屑的大笑:「無論是男人或是女人,一旦開始懂得受,生命就會變成一種枷鎖,一種永無休止的痛苦……」
「可是在痛苦的同時也有歡愉。不是嗎?」謝寒萼笑著,朦朧的眼波有一種動人的光彩,「對不起,於我來說,愛是甜蜜的毒藥,即使明知危險,我也願用生命去品味……」
蕭正德沉默許久,低吟道:「便如撲火的飛蛾……」
「是。永不後悔。」謝含萼低語,卻足以震撼人心。
蕭正德默默地看著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悄悄爬上心頭。
「你愛我嗎?」謝寒萼仰頭,很大膽,很直接地問。
蕭正德笑起來。她的言談舉止是大膽,突兀的;在這時代甚至是叛逆的,驚世的。但他卻願意與她作這樣的談論。
「我很喜歡你。喜歡到要把你幽禁,獨自佔有你,欣賞你的美麗與智慧。但說到愛……」
「是呀!喜歡我。」謝寒萼揚起眉,「像一個獵人一樣,除去我飛翔的雙翼,關進封閉的牢籠。就像這裡的女人一樣,失去自由,失去快樂。」
「你又不是她們,又怎麼知道她們不快樂呢?」蕭正德看著她,饒有興趣地笑道:「雖然你不愛我,可她們卻未必不愛我呀!」
「愛你!那又怎樣?被囚禁在這幽深的庭院裡,彷彿與世隔絕的寂寞,漫長的等待,不知心中的人流連在那個女人的懷裡,怎麼還能快樂呢?」謝寒萼看著他,幽幽道,「為這樣的人動了真心,實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是嗎?」蕭正德笑起來,「有一天,你定會為本王動了真心!」
謝寒萼微笑:「或許,我們可以打個賭——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我並使我臣服於你,我便嫁給你,做你最溫柔最乖巧的女人。」
「很誘人的賭注!」蕭正德大笑,控住她的下巴注視著她清澈的眼,冷冷地問:「你很想擺脫這樁婚事?」
「是的。」謝寒萼無懼地回視他,「我不要一個沒有愛的婚姻。」
蕭正德凝視她許久,終於放開她:「那就如你所願吧……」
「多謝王爺成全。」
蕭正德看著她的笑容,冷冷地道:「你記住,現在,我放過你,並不等於我不再要你。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謝寒萼呆了呆,勉強露出微笑。
不管怎樣,她都已經說服了臨賀王——或者,該說是騙過了他?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他的。因為她的心中已進駐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幾天過去了,謝家仍很平靜,平靜得讓劉秋韻心驚膽顫。她有一種預感,平靜的表面下正醞釀著一場謝家無法承受的風暴。
「寒萼。」她看著心不在焉的謝寒萼,深怕觸動她不欲人知的秘密,「你——在想那個人嗎?」
謝寒萼回頭看她,直覺地感到繼母今天有些不同:「是!」她坦白地回答,絲毫不想掩瞞自己的感情。
「你很喜歡他?」
「是——我不止喜歡他,而且很愛他!」謝寒萼低語,眼底眉梢儘是難以言喻的溫柔。
劉秋韻迷茫地望她:「你又怎麼知道自己愛他呢?」
謝寒萼揚起眉,有些興奮:「從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就是那個我一直等待的人。那樣熟悉,那樣親切——就像早已在夢中見過千百次。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劉秋韻注視著寒萼閃爍幸福光彩的笑眸,臉莫名地紅了:「他也很愛你?」
謝寒萼神色一黯:「我不知道。他似乎很關心我,但又很冷淡……」忽然嫣然一笑,又道:「我才不管他愛不愛我呢!反正我一定要嫁給他。而且,我深信他終會愛上我的。」
「是嗎?」劉秋韻低語。她倏地想起那個人,一片陰雲浮上心頭。
只一面之緣,但那人溫文的笑容卻已深深烙印在她心,那種半憂半喜,酸甜卻苦澀的感覺便如他優美的琴音一般在心頭纏綿不去。那是愛嗎?她不明白。但無疑她喜歡他。可惜,她不像寒萼,這種感覺她只能深埋心底,不會也不能吐露……
宇文浩放下酒杯,終於正視笑意盈盈的謝寒萼。
不能否認,她的確是個頗具吸引力的女子。美麗的外表之外,更有爽朗樂觀的性格,雖然有些潑辣卻不失善良本性,驕傲卻相當聰慧;而且少見的富有正義感。
這樣一個女子,你會不會愛?願不願愛?
宇文浩看著她,不覺苦笑。他必須承認自己深受吸引,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他決不能愛上這個敵國女子。尤其現在他身負重任,周旋於複雜詭譎的局勢中,隨時都有送命的危險。在這種危急時刻,他怎可輕易地墜入情網,迷失了方向呢?
他看著她,堅決而嚴肅地道:「謝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謝寒萼迷茫地望著她,唇邊卻勾起一絲笑。這個又呆又笨的大石頭終於有反應了嗎?她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理她呢!
宇文浩皺眉,冷冰冰地道:「謝小姐不怕有損閨譽,在下還怕被人冠以『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呢!」
「我明白。家父一定是對你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可是,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謝小姐錯了。」宇文浩冷笑道,「別人的冷言冷語在在下眼裡算不得什麼,在下只希望謝小姐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並不想見到你。」
「為什麼?」她淒聲問,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是怕日久生情,情不自禁?」
「謝小姐又錯了。」宇文浩的聲音冷得像冰,「在下早已無情無愛,又怎麼會日久生情?情不自禁呢?」
「可是,你有心呀!只要你有心,就可以感覺到我的愛呀!」謝寒萼幽幽低歎,「你可以不愛我,但無法阻止我愛你……」
宇文浩的心微顫,卻仍冷笑道:「莫非謝小姐是拿定主意——非要遵父命釣上在下這只有權有勢的金龜婿?!」
謝寒萼瞪著他,面色如紙。「宇文浩!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這樣看我。不錯,家父確是嫌貧愛富貪財好利之人,但我謝寒萼決非那種為錢勢出賣自己的小人!若我想要釣金龜婿,早就成了臨賀王妃,哪兒還會在這任人欺辱!」謝寒萼咬著唇,顫聲道:「你所說的話不僅污辱了我,污辱了我的一片真情,更看輕了你自己!」
驀然轉身,奔了幾步卻又停下,她哀淒地望著宇文浩,綻出一朵美麗卻淒婉的笑:「或許,我看錯了。你並非我所期盼等待的那個人……對不起!請原諒我帶給你太多的困擾——你放心,我決不會再來打擾你。」
再次投以溫柔的眸光,她終於轉身離去,只留下一聲若有若無的幽歎:「再見……」
宇文浩默默地注視她的離去,輕輕合上雙目,猶見她慘白的臉、蒼白的唇、淒婉的笑……這不是他所希望的結局嗎?可為什麼他的心卻是那樣空洞?空洞得像是被人挖去了他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
深秋的夜寧靜如水,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寧靜,星星才會顯得那樣的明亮。
謝寒萼拭去眼角的淚,默默地凝望著夜空。無數的繁星像無數溫柔的眼眸,足以令人忘記所有的煩憂與痛苦。
可再次想起他,仍令她禁不住心痛。緣起緣滅,在無數的夜裡,他如雪花般飄進她的夢裡。如今,卻如水中的氣泡般瞬間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愛他!在初次相見的第一眼,便獻出最誠摯的愛。但她的真心卻被他無情地踐踏……
蕭正德曾對她說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一旦懂得了愛,生命將變成一種枷鎖,一種無休無止的痛苦。而她則反駁:愛有痛苦也有歡愉。她願意用生命去品味那甜蜜的毒藥。
是!她願意用生命去品味愛的痛苦與歡愉。然而,她只淺啜一口,就已痛苦不堪。
她不在乎別人怎樣看她,卻無法忍受他的誤會,他的指責……
她再次流淚,卻無法不去想他。
思念的確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不願去想,它卻如影隨形,無聲無息地出沒在心底,讓你痛苦萬分。
對她而言,他是黑暗裡的火焰,即使危險無比,卻仍是巨大的誘感。誘她如撲火的飛蛾,不顧危險,不顧後果地撲向他。
謝寒萼仰頭望天,終於笑了起來。是呀,即使他傷害了她,她卻仍然忍不住愛他。
說了再見又怎樣?既然愛他,就決不輕言放棄。非要纏住他,直到他為愛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呵!那將是一曲傾城之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