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在板車上喊道:「官兵跟強盜勾結,喔……我明白啦!」
「你少亂嚷嚷,誰是強盜?」丁威罵道:「老子不當強盜很久了。」
人家他們賊窩裡的兄弟早就金盆洗手,規規炬炬的種田養馬去了。
「威叔,你別理她,這丫頭自己才是強盜。」景澤遙笑問:「她幹了什麼好事,讓你帶這麼多兄弟來抓她?」
「誰要抓她?不過是要請她到莊裡作客而已。」丁威道:「你手腳倒快,先逮到了她,大小姐差人跟你說的嗎?」
「大姊要她?」他搖搖頭,「我不知道,碰巧抓的而已。」
「其實大小姐也不是要她啦。」丁威笑嘻嘻的說:「咱們大姑爺跑了,得把這小姑娘請回去,才能把他引回來。」
「不要臉!」叮噹大做鬼臉,罵道:「司馬對丁橙一點點意思都沒有,叫她別那麼厚臉皮,老是纏著人家不放,丟臉死啦。」
丁橙想逮住她交給司馬,乘機討好他誰不知道呀,她偏偏不讓她如意。
「你閉嘴!」景澤遙和丁威同時吼道。
「大膽,你敢叫我閉嘴?!」她揮動著雙手,生氣的說:「我……」
景澤遙嫌她麻煩、吵鬧,乾脆點她的穴道,叫她動彈不得也說不得話。
只見她瞪大了眼睛,高舉著雙手,一臉古怪的盯著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離家太多年了,居然連大姊有了丈夫都不知道,看樣子他應該勤勞一點跟家裡聯絡才是。
「小少爺,聽過御用七香嗎?」丁威道:「皇家的頂尖死衛。」
「當然聽過。」艷牡丹、薄嶺梅、妖芍葯、淨芙蓉、妍春桃、幽夜合、嫣含笑這七香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負責保護皇族成員的安危,聽說武功奇高而行蹤詭譎,相當的神秘低調。
他驕傲的說:「咱們家大姑爺就是行三的妖芍葯。」
「啊?」景澤遙一臉驚訝,「我想這中間一定發生很曲折的故事,我還是直接問大姊好了。」
昔日的賊窩大當家,專門打家劫舍的丁大小姐,居然會扯上御用七香的妖芍葯?這可比他當初離開賊窩來當捕頭,還令人感到驚訝。
雖然賊窩已經解散,大伙跟著大姊建了自足莊安分的過活,但眾人骨子裡那份野性和掠奪的天分,可都仍存在著。
「反正就是這樣。」事情太複雜,他也懶得說明白,只是簡單的說:「總之大姑爺成婚那天跑得不見人影,把大小姐氣得半死,所以要把叮噹請回去,逼大姑爺上自足莊來要人。」
「妖芍葯幹麼為了這丫頭現身?」看叮噹高舉雙手,似乎是做投降狀,臉上卻是一副快氣炸的表情,兩者很不協調,景澤遙忍不住笑了。
他拍拍她的瞼,覺得柔軟又捏了捏,「小犯人,用不著瞪我,你安靜一會讓我清靜一下。」
「小少爺,你不知道呀?」丁威的獨眼瞪得大大的,「這丫頭是真寧公主。」
「啊?」他的手還捏著她柔軟的臉頰,呆住了。「什麼?」
當今皇上共生六女,其中五女夭折只有ど女真寧公王長大成人。
因為只有一顆明珠,因此皇上愛若性命,寵得不得了。她一生下來就給欽天監算了命,說她若在宮內嬌生慣養,也會跟姊姊們一樣夭折。
為了保住她的小命,所以皇上才准許她出宮,又派了皇家頂尖死衛們貼身保護,她一向只在京城附近溜躂,沒想到這次卻玩過了頭,怎麼樣都不肯回去,跟死衛們大玩捉迷藏。
叮噹瞪著他,心裡想著:你這小卒子,看你待會怎麼跟我磕頭求饒!
可是如今她的身份被揭穿了,這小卒子一定會為了邀功把她帶回宮去領賞,這一次她跑這麼遠,父皇一定氣炸了,看樣子她是真的玩完了。
「哈哈哈!」景澤遙笑道:「她這模樣會是什麼公主?」他又拍了拍她的臉,「你乖乖當我的小犯人,公主就留給別人當好了。」
他不相信?叮噹登時傻了眼,她有這麼金光閃閃的身份,他居然不相信?真是個沒見識的小卒子!
「不是呀,小少爺。」丁威解釋道:「她真的……」
「我知道了,你也想跟我開玩笑。」他呵呵笑著,「剛剛還真的嚇到我了,有一套、有一套。」
「可是小少爺……」
「我有事得帶這丫頭上名劍山莊一趟,辦好事之後再送她到自足莊去,幫我跟大姊說一聲,就這樣啦。」
順便回家一趟也好。
「好是好,不過這丫頭……」丁威仍然想解釋,可惜景澤遙壓根不想聽。
他相信她真的是真寧公主,但是她的身份會成為他辦案的阻礙,所以只好先裝做不知道。
「幫個忙吧,大伙把那些牲畜找回來。」損失慘重呀,這個鎮是都住些什麼人呀,才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一大群牲畜全給牽走了。
眾人覺得好笑,連忙四處去找,尋了半天只找回一隻黑毛小豬。
「都是你亂來。」景澤遙瞪了她一眼,把小豬鄭重的綁在板車上。
叮噹在心裡回嘴:是你自己不好,認識幹麼不早講?!
他拎著她坐上了牛車,回身向眾人揮手,「威叔,我先走了。」
「我說小少爺呀,她真的是真寧公王呀,我從來不說謊的。」丁威徒然的說著。
算了,小少爺從小就聰明,他一定是打著別的主意,才裝做不相信他的話的。
他還是幫大小姐趕緊把大姑爺找回來,這比較重要。
成婚的時候被扔在禮堂,大小姐氣得臉都綠了,她一向是好強好勝不服輸的,這下,大姑爺要是逮了回來,莊裡可就熱鬧了。
既然要找人,他就順便找找失蹤年餘的二小姐好了。
「什麼?」一個惱怒的聲音從黑暗的房裡輕輕響起,「你確定嗎?」
「小人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假。」窗外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恭謹的說:「請主子示下。」
「殺了她滅口,若姓景的要多管閒事,就連他也一起做掉。」冷酷的聲音冷漠的下達了狙殺令。
「小的知道了。」
「小心點,千萬別留下任何線索,要是我聽到任何風聲,」那聲音停了一停,「你知道後果。」
「小的一定會小心,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嗯,你去吧。」
真是沒想到呀,景澤遙居然能找到那個關鍵人物叮噹,看樣子他太大意了。
還好現在還能補救,一切還不算太晚。
「噢……」叮噹愁眉苦臉的道:「痛死了!」這死小卒子,等她的手能靈活運動之後,一定把他扁成豬頭!
居然讓她兩手舉了兩個時辰,等到穴道自行解開之後,她的手已經酸痛到抬不起來,而且使不出力了。
更氣人的是他把她和豬放在一起,害她被它東聞西嗅,還窩在她腿邊呼嚕呼嚕的叫,真是氣死她了。
「小卒子。」她坐在板車上,一腳把那隻豬拱得老遠,對著捲起褲管在溪裡抓魚的景澤遙喊道:「你給我滾過來!」
真是有夠可惡的,既然進了林子要歇息,就該放她自由活動才對,不先幫她解穴也不打緊,至少也該找個蔭涼一點的地方停車嘛。
這林子裡到處都是樹蔭,哪有那麼巧的事,他隨便一停就停在陽光最猛烈的地方,害她被曬得頭昏眼花,頭髮都快能生火了。
景澤遙手裡拿著一支削尖的樹枝,隨手往溪裡一刺,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在陽光下閃著銀芒,接著被他隨手拋到已經生好火、架好鍋的火堆旁。
「用滾的我不會,你先教我吧。」他一向只會走、會跳、會爬,就是不會滾。
「你好大膽,我是真寧公王,你敢不聽我的話?!」她又一腳把那隻豬拱開,對它一直湊近她的動作感到厭煩,惱怒的瞪著它威脅道:「再過來就把你吃掉!」
他不假思索的回嘴,「你好大膽,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叫我聽你的話?」
「你……」她呼的一聲站起來,罵道:「等我回宮你就不是朝廷命官,而是無頭男屍!」她一定要叫父皇為她主持公道,治他一個……一個以下犯上、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隨便什麼罪名都好,只要能砍他的腦袋就行了。
他又是隨手一刺,一條魚又被刺了上來,他裝出一臉惡狠狠的樣子,瞪著她冷笑道:「那也要你回得去才行。嘿嘿,要告狀也得有命才行。」
叮噹倒抽了一口冷氣,嘴巴縮得小小的,眼珠子轉了幾轉,決定還是少說幾句,找機會蹺頭,免得他真的對她這金枝玉葉下手。
「這位英雄,我跟令姊是好朋友,還曾經上貴莊作客過,只是遺憾那時候沒見著你,沒機會跟你交朋友。」她馬上陪著笑臉,「所謂不打……呃……不搶不相識,茫茫人海中我搶了你,也算是一種緣分,我們應該好好珍惜,交個朋友才是。
「既然咱們已經是朋友,你還給我銬這勞啥子,實在有傷情分哪。」她看著手上的手鐐,哀怨的歎了一口氣。
景澤遙走上岸來,衝著她一笑,「你說了這麼大一串,意思就是叫我放開你?」
她想了一想,搖搖小腦袋,「我只是覺得以我們的交情,你不用給我上手鐐,我也不會跑的。」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贊同了她的話,「你認識我大姊。」雖然是罵她不要臉,不過基本上也算是認識啦。
「我們的確有幾分交情。」他笑了笑,「不過,你剛剛已徹底毀了它。」一說完,他一張俊臉變得冷漠無比。
「有嗎?」叮噹瞪大了眼睛,「我有嗎?」
他指控她剛剛的惡行,「你把我的食物全丟光了,衝著這一點你我就是仇人了。」
她呆了一下,隨即不滿的大喊,「你說什麼瘋話呀!那是我的黃金鈴鐺換來的,怎麼說都是我的東西,幹麼我扔了它們就是跟你結仇,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她忿忿的嘟起嘴。
「告訴你。」他一臉嚴肅的說:「一扯到可以吃的東西,我是完全沒有理性的。」
「你這個小人,你……你公報私仇!」她罵道:「等宗政和司馬來了,我就要他們把你砍成八塊!」
「那等他們來的時候再說吧。」景澤遙聳聳肩,從吊滿烹飪工具的車轅拿下一把菜刀,在她面前比劃了一下。
「喂,你幹麼?」叮噹連忙後退了幾步,他卻已經更快速的抓住了她手繚的鏈子,把她拉著走。
「等等……」不會是要宰了她吧?「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呀,像閣下這樣的翩翩美少,我怎麼捨得把你砍成八塊呢,你不會這麼死心眼,真的跟我認真吧,呀?」
他回過頭來,邪邪的笑了笑,用一種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她給他看得渾身發毛,尤其他的視線停留在她小巧的胸部時,她忍不住緊張得嚥了一大口口水。
「小卒子,你聽我說,人肉一點都不好吃,酸酸的還會有一股臊味,況且我的肉軟軟垮垮的,一點咬勁都沒有,真的很難吃。」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胸部一眼,「我承認大小有點像包子,可是絕對沒有包子好吃,真的,不如你吃那隻豬,我還可以幫你烤熟,都不用你自己動手。」
「閉嘴,坐下。」景澤遙把她拉到火堆旁,兩手按在她的肩頭,把她往下壓。
「不要啦,嗚嗚……人家今年才十七歲,還不想死在你的肚子裡啦!」
「你這麼囉唆,吃了你一定肚子痛。」他撂下一句,轉過身去時臉上早已笑開了。
「對對對!」一聽他似乎放棄了要吃她的打算,叮噹連忙說道:「不但會肚子痛,而且還會拉肚子,總之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呼,她鬆了一口氣,看他料理著那幾隻魚,有些慶幸。
差一點點他料理的就是她啦。
景澤遙熟練的將魚去鱗、剖腹,兩面切斜刀,然後又著手調製調味滷汁。
她看他手法純熟,動作俐落,不禁看呆了,難怪他把客棧搬得半空,原來他會做菜呀。
一陣香氣惹得她肚子咕嚕咕嚕亂叫,那廂景澤遙用布抓著魚頭,把魚體切刀的部分放入油鍋烹炸,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爽朗而愉悅,叫叮噹一臉驚愕的盯著他,「瘋子似的,莫名其妙自己在亂笑。」
他仍哈哈的笑著,一點都不介意她罵他,他剛剛忍得辛苦,克制自己不笑,現在回想她求饒的模樣,忍不住覺得有趣而忍俊不住。
他邊笑邊將魚起鍋裝盤,再將調味滷汁澆在魚身上。
「可以祭五臟廟了……哈哈!」看見她一臉驚訝,他忍不住又笑了。
叮噹早餓了,一看見魚料理好了,也不用他吩咐連忙跑了過來,湊到盤子邊。
「這魚沒死呀?噁心!」天哪,魚嘴還一張一闔的,尾巴也還在動,身體卻已經熟了。
「弧陋寡聞,這叫奇味活烹鯉。」他橫了她一眼,「見到水仙喊大蒜,見到駱駝說是馬背腫,沒見識。」
「你才沒見識呢!我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就是沒吃過這種噁心菜,一定很難吃。」
「有人不吃,真好。」景澤遙喜孜孜的說:「我還怕你吃太多。」
肚子餓得要死,還要看人家吃東西,那滋味真不好受呀!
叮噹吞著口水,羨慕的看著他吃東西,「小卒子,我改變心意了,我也要吃。」
「做人就是要從善如流。」他將筷子遞給她,「可喜現在回頭還不算晚。」
她接過筷子皺眉道:「髒死了。」於是跑到溪邊將筷子洗了洗,再掏出手絹來仔仔細細的擦乾淨,然後才跑回來吃魚。
「這魚只要吃腹背上的肉就好,其它地方別吃,先說清楚免得你嫌難吃。」
「知道了啦,其它地方我也沒勇氣碰呀。」雖然魚不動了,不過還是生的,她可沒那膽子生吃。
她夾了一塊放進嘴裡,隨即瞪大了眼睛,老實的說:「好好吃喔。」跟著一口接一口的,塞滿了嘴巴,「真的很好吃耶。」
這魚肉甘美味鮮,越吃越想吃、越嚼越有味道,又酥又香再配上那滷汁,簡直美味到了極點。
就算在宮裡,她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
景澤遙笑咪咪的看著她,讚美對喜歡做菜的人來說,是最好的鼓勵了。
這丫頭笨歸笨,還挺有品味的嘛!
叮噹用有如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吃完魚,意猶未盡的問:「還有嗎?」
「當然。」他驕傲的接過盤子,再將魚掏腮處理一下,用頭、尾煮成了一鍋鮮魚湯。
「還能這樣做呀,一點都不浪費耶。」她佩服的說。「小卒子,你幹麼當捕快呀,去當廚子不是很好嗎?」
「我是捕頭,不是捕快。」他糾正她,「還有,我叫景澤遙不叫小卒子,記住了。」
叮噹吐吐舌頭,捧著一碗魚湯大做鬼臉,「我叫宇文叮噹,不叫小犯人,你也記住了。」
景澤遙看她一臉滿足的捧著魚湯喝,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這傢伙,真的是公主呀!
「景澤遙?」司馬臨川疑惑的問:「黃金名捕之首,他抓公主做什麼?」
宗政陌紅冷道:「若我所料沒錯,該是為了名劍山莊之事。」
他點頭同意,「除了這件事,他也沒理由扣著公主不放了。」
為了把公主安全帶回宮中,他和宗政都非常低調的在尋找,不讓她出宮的消息走漏。
還好公主行蹤並不隱密,他們總是能在梢加打聽之後,得到她往哪裡走的消息,只是每次都晚了一步。
這次在朱仙鎮得到的消息是公主身邊還有一名男子,而且看情形她似乎是那人的階下囚。
聽說他們往江興方向走,他和宗政立刻快馬追了上去,卻遇到了丁橙的手下,這才知道公主原來給景澤遙帶走了。
名聞天下的黃金名捕,居然會是山賊女的胞弟,這可有意思了。
那群手下們急著想逮他回自足莊去,於是說公王已落到他們手上,被帶到那去了。
他司馬臨川才不上這個當,全天下都知道景澤遙在追查名劍山莊血案,而看來公主就是傳言中的那名關鍵人物。
他一定會帶公主上名劍山莊釐清案情,而不是把她帶到自足莊引他上門。
如果景澤遙重私事大於公事的話,那他就不配黃金名捕的名號了。
黃金三捕一向和御用七香齊名,只是黃金名捕是民間感恩的百姓所封,不像他們是皇上封的,怎麼說都比那三個捕頭級的人物還高幾階。
「我們就上名劍山莊一趟,把公主帶回來。」宗政陌紅的俊臉一向沒有表情,「如果有人要礙事……」
「就不用跟他客氣,是吧,」司馬臨川笑道:「這一點,我清楚得很。」
宗政陌紅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
他心裡想的是:既然你清楚得很,那為何丁橙那女賊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