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叮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你居然敢對我如此無禮,我一定要砍了你的腦袋。」
居然給她上了特製的手鐐,還在她脖子上套了繩子綁在馬屁股後面走?
「你要我的腦袋幹麼?」景澤遙笑道:「擺著又不夠好看,就算想當凳子坐也不夠穩,當球踢又不見得滾得遠。」
他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威脅成真,她要真有本事也不會被他拉著走了。
「你快點放開我喔,待會我的幫手來了,你就倒大楣了。」她雖然生氣,但一點都不害怕的威脅他,「我給你機會,快來把我放開。」
她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她的幫手多得跟牛毛一樣,是她花心思甩掉他們的,要是讓他們知道這小卒子對她無禮,他就完蛋了。
「既然你對我這麼好,一直給我機會,我當然也要給你機會,讓你證明你除了偶爾當當強盜之外,跟名劍山莊的血案無關。」他倒騎著馬,躺在馬背上蹺著腳,看著湛藍的天空很悠閒的說。
沒想到將她蒙面的帖子一扯下來,居然是他找了大半個月的關鍵人物,害他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他雖有信心能破案,但是這消失的關鍵人物——叮噹,卻一直沒有下落。
他拿朝廷的官俸,又是有名的黃金名捕之一,名氣一大有所求的人就多,他又是來者不拒型的人物,當然就四處辦事為民眼務,名劍山莊的事他不是不辦了,只是先緩一緩而已。
看樣子是時機到了,該上名劍山莊釐清案情。
「名劍山莊?」叮噹一臉恍然大悟,「你說那個號稱有絕世名劍,可是其實只是幾把爛鐵而已的地方喔?」
「幾把爛鐵?呵呵!」要是被名絕聽到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臉色發黑?「如果那幾把爛鐵是你拿走的,人會不會也是你殺的?」
他一逮住她,覺得她面熟得要命,拿出畫像比了半天,問她是不是叫叮噹,她很老實的就說是,還罵畫師把她畫丑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是呀,也沒什麼好玩的。」她一楞,「什麼?殺人!」
叮噹猛然停下腳步,可是馬還在走因此她便被拖著還絆了一跤,「喂,快停馬……」她面朝下的給拖著走,拚命的想站起來,跪在地上跟馬行走的方向相抗衡。
景澤遙拉住了韁繩,命馬停步探頭一看,忍不住笑道:「嘖嘖,鼻子都磨破了,好可憐哪。」
她臉上又是灰又是土又是血的,伸手搗著磨破的鼻子和額頭,痛得眼淚盈了滿眶,「痛死了,快放開我啦,你這個小卒子!」
景澤遙坐起身來跨坐在馬背上,搖了搖食指,嚴肅而正經的說:「我不是小卒子,我是捕頭。」
「都一樣啦。」她帶著鼻音罵道:「快放開我,否則有你好受的。告訴你,姑奶奶我沒殺人,你別想混賴!」
「我只是問一問,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會殺人的。」他乾脆盤褪坐在馬背上,展現優秀的平衡感,「你拿走的鴛鴦、青虹和新月劍呢?」
叮噹本來想回答,轉念一想又覺得不甘心,嘟嘴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現在不告訴我也沒關係。」他對她一笑,「總有一天你會說的。」
他一向不求人,也不會威脅人,但他就是有辦法讓犯人吐實。
「你別把我像狗一樣的捆在馬屁股後面走,我就告訴你那三柄爛劍怎麼了。」
這小卒子雖然裝做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她一看就知道他其實很在意名劍山莊的爛劍,她當然要把握機會讓自己好過一點。
奇怪了,明明她的功夫算不錯,為什麼卻打不過這個小卒子哩?他看起來也不像什麼絕世高手呀!
一定是那些王八蛋跟她動手的時候,都沒有使出真功夫,害她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才會這麼容易就吃了癟。
「好。」話聲一落,景澤遙手一揚寒光一閃,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切斷了繩子,又旋轉的飛回他手裡。他將東西放入懷裡,問道:「劍呢?」
「不知道。」她很乾脆的說:「我沒誆你喔,我真的不知道。」
「叮噹姑娘,我算是很有耐性的人。」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可是不怎麼喜歡被耍,一旦被要我就會失去耐性,沒有耐性就沒有理性,沒有理性的人是非常、非常可怕的。」
「你威脅我?」她吐吐舌頭,「才不怕呢。」她迅速踢起地上的石子,朝著馬臀射去然後轉身開溜。
石子射到馬臀,馬匹一驚嚇到不管是狂奔還是亂眺,都會讓小卒子措手不及摔個半死,她就能趁亂開溜。
計劃用想的完美,用做的就有瑕疵了。
她一有動作,景澤遙一個鷂子翻身落地,馬匹吃痛長鳴著狂奔了出去,幾個起落之間,他已經來到了跑得並不快的叮噹身後,一把就揪住了她的衣襟。
她在心裡哀嚎著,轉過身時卻擠出了一臉的笑容,「這位大俠,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一拿到三柄劍之後,就想試試看人家說青虹劍無堅不摧,新月無劍能敵,鴛鴦劍無人不懼的傳說是不是真的,所以就拿起青虹與新月劍來試試看。
「誰知道那些都是爛鐵,傳說都是騙人的啦,才互砍一下就斷了,我隨手就扔到山澗裡去,也不知道流到哪去了。」
「你要我相信你毀了世間最好的三柄劍其中兩柄?」景澤遙一直是嘻嘻哈哈的,但此時聽她這麼輕描淡寫的說著,似乎折損兩柄絕世名劍是吃飯喝水的小事似的,臉上不禁變色,認真了起來、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呀,這是真的嘛!」她聳聳肩,「說完了,我可以走了沒?」
「鴛鴦劍呢?」他擺明不相信她的話,不會有人大費周章進入祭劍台拿走絕世名劍之後,又因為毀損所以隨手扔了。
要做這些事要有目的的嘛,除非她的目的真的只是毀去劍而已。
「鴛鴦劍?」叮噹靈活的眼睛轉了轉,「不曉得耶,應該還在朱大嬸那吧。」
「朱大嬸?」難道是幫兇?
「對呀,那天雨下得超大的,把我淋得全身發抖,肚子又餓得要死,我在山裡轉了老半天都走不出去,還好遇著了去採野菜的朱大嬸,她人很好,讓我在她家過夜還請我吃飯,不過那飯難吃得要命,又硬又干咬得我牙都疼了,我只好將就著吃吃她兒子買回來的鮮魚。
「她兒子人還不錯喔,是砍柴的,剛好那天捆了柴下山去賣,才買了一條鮮魚回來,不然我鐵定會餓死,以前都不覺得魚好吃,這次……」
景澤遙聽她囉唆了一堆,忍不住打斷她,「廢話不用提了,鴛鴦劍呢?」
「我在講啦,你要聽我說完嘛。」她一臉不耐的說:「你別老是打斷我,害我忘了說到哪,這下又要重頭說了。」
「你剛剛說到,以前都不覺得魚好吃……」再讓她重頭說一遍,他肯定會瘋掉。
叮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哈哈咯咯的笑了起來,「你還真的相信呀?我又不是傻瓜,哪會那麼容易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當然記得剛才說到哪裡了呀,嘻嘻!我隨口說的你還當真,哼!」
「在我還沒掐死你之前,快點說!」他凶巴巴的吼她,還做出要掐她的動作來,「鴛鴦劍在哪裡,你是怎麼進入刀塚的,又是如何從祭劍台上拿走三柄劍?我都要知道。」
「大膽,你敢凶我?!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說嗎?我偏不說!」她一跺腳,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反正說了你也不信。」
她為了謝謝朱大嬸的幫忙,把那柄鴛鴦劍送給她兒子砍柴去啦。
景澤遙盯著她,半響才說:「沒錯,就算你說了我也不見得會信。」
「那我為什麼還要說,哼!」她驕傲的仰起頭來,「你求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什麼都告訴你,你愛這麼大聲的嚇唬人,我才不說咧。」
「沒關係,到名劍山莊還有一段路。」他拉起她手鐐中間的鏈子,「我很有耐心,可以慢慢問。」
「我不要去。」她把腳抵在地上,硬是不肯走,「那裡一點都不好玩,我才不要再去。」
他用力的把她拉著走,「你沒得選擇,走吧,小犯人。托你的福,害我沒馬騎了。」腳呀腳,這可真是辛苦你了呀。
「這樣才公平,有什麼道理你騎馬我走路?」她跟他比力氣是穩輸的,於是只好不情不願的跟在他後面走。
「因為你是賊我是兵,難道你還奢望我請轎子來抬你?」他又是一拉,「走快點啦,天都要黑了。」
「你急就先走呀,我又沒有叫你等我。」臭小卒子、大爛人、莫名其妙的混蛋!她又沒做什麼壞事,了不起攔路打劫而已嘛。
又不是很嚴重的事,捕頭了不起呀,哼!
不過,換個角度想,她從來沒當過犯人耶,其實也滿刺激有趣的。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到牢裡去玩一趟。
怎麼樣都比被宗政陌紅和司馬臨川逮回去來得強,況且這小卒子雖然很討人厭,可是身手倒是不錯的,也許可以替她擋擋那串討人厭的肉粽,讓她有機會開溜。
不錯不錯,叮噹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吃吃的笑了出來。
「瘋丫頭。」景澤遙回頭看了她一眼,投給她難以理解的目光。
犯了案被逮,到底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
「這是什麼?」叮噹看著手裡褐色的東西,難以置信的看著景澤遙居然在吃。
「這叫做窩窩頭,是小麥做的可以久放,重點是非常便宜,通常當做長途旅行時的乾糧。」
「我知道。」神經病,她都出來半年多了,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問題是她怎麼能吃這種東西?「這跟石頭沒兩樣,我不要吃。」
這裡又不是什麼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是在一家熱鬧的客棧裡耶。
到處都是飯菜的香氣,餓得她快死掉了,小卒子居然這麼狠,跟老闆借個地方然後叫她吃乾糧,真是有毛病。
老闆沒把他趕出去也算是奇跡了。
她把窩窩頭往桌上一扔,居然還發出叩的一聲,她翻了翻白眼,「我的天哪!」居然這麼硬?
他的牙齒是什麼做的呀,怎麼有辦法咬得開哩?
「夥計!」她揮手把夥計叫來,除了瞎子以外,人人都看見了這嬌滴滴的姑娘,手上居然銬著手鏢呢。
於是大家開始議論了,店裡四處都是壓低的交談聲。
「姑娘,什麼事呀?」夥計慇勤的跑了過來,不管江洋大盜還是樑上君子,生意都照做。
「你們店裡最好的酒菜給我辦一桌來。」
「沒問題。」他看她穿著光鮮亮麗,掛滿了黃金鈴鐺,這生意怎麼算都不會吃虧,要是她付不出銀子來,一顆黃金鈴鐺就夠他吃一整年了。
「還有,我要一壺茉莉香片,別用井水泡,有沒有端午前後的初雨?」
夥計笑著說:「姑娘,香片一向是宮裡用的,比黃金還貴呢,小店怎麼會有?」
叮噹皺眉道:「那就不要啦。」
真是個小地方,怎麼會連香片都沒有?
出門在外最不方便的就是吃了。
景澤遙始終沒插口,只是笑盈盈的看著她,東西一上桌也不用人家招呼,他就大口大口的吃下肚去。
叮噹嫌東西做得難吃,只吃了幾口新鮮的清蒸石斑和剛摘的荸薺而已。
「難吃死了,餵狗還差不多!」她掏出手絹來擦了擦嘴巴,「不吃了,都收走吧。」
「姑娘,這可是本店掌廚的精心傑作,怎麼會難吃,餵狗也太浪費了吧?」夥計為難的說,況且這位大爺吃得不亦樂乎,那表示東西不錯,沒那麼糟糕呀。
「我叫你收走。」叮噹妙目一瞪,「浪不浪費是我的事,誰要你多管,哼!」
夥計只好把桌上的飯菜都收走,景澤遙也不阻止,吃飽了倒杯水就準備上路。
他站起身來,往她手繚上的鏈子一拉,「喂,走了……」
「別拉啦,會痛耶。」她不甘願的站起來,與他並肩而立。
夥計陪著笑說道:「謝謝姑娘,一共是五兩銀子。」
「喂,小卒子,付錢哪!站在那邊當神像哪,一點都不機靈。」真是的,還要她親自來處理這種小事。
「我為什麼要付錢?東西是你叫來的,當然是你付嘍。」
「你吃了人家的東西不給錢?」她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這樣很過分喔。」
「你請客我當然吃啦,謝謝你啦。」他摸摸肚子,「吃得真飽呀。」
夥計看出不對勁了,於是說道:「姑娘,才五兩銀子,你不會付不起吧?」
「當然不會,才五兩而已。」她瞪著他,「小卒子,把我的銀子還來,我要付帳了。」
他把她綁起來的時候,把她身上的銀子和大刀都沒收了,因此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他笑嘻嘻的說:「怎麼可能還你?第一,那是贓物;第二,馬跑了。」
贓銀的部分她能理解,因為那是她從王鏢頭那搶來的,但是……她一臉迷惑的問:「馬跑了跟這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我所有的家當都在馬背上。」她以為他幹麼進酒樓卻吃窩窩頭?還不是這個死丫頭打跑了馬,害他的隨身行李和銀兩都丟了。
叮噹一愣,那表示他們兩個都是一窮二白,沒錢付帳嘍?
「你幹麼不早講啦!」她用力在他臂上一捶,「我不管了,你吃得最多,你要負責。」
「兩位都沒錢是吧?」夥計—聽有狀況,連忙把胖呼呼的掌櫃請了過來。
「姑娘,小店從來不為難客人,」掌櫃一聽對方沒錢付帳,倒也不生氣只是笑咪咪的看著叮噹身上的黃金鈴鐺,「但也不能讓人家吃白食,麻煩你行行好,別讓我這生意虧了本。」
她無奈的兩手一攤,「我也不想讓你虧本,可是我身上就是沒銀子呀。」
「那麼留下黃金鈴鐺半顆也行。」掌櫃還是笑,搓著手非常的客氣。
「不行。」她斬釘截鐵的拒絕,「小卒子吃得最多,應該叫他付錢才對。」
景澤遙立刻接口道:「東西是你叫來的,我又沒說我有錢付。」
「姑娘,你還是留下半顆鈴鐺,讓小店再整治一桌酒菜招待你,如何?」
「別打我鈴鐺的主意!別說半顆,就是鈴鐺屑也不行。」她瞪了景澤遙一眼,罵道:「天下居然有這種道理,你吃到發撐還要我付帳?哼!」
掌櫃為難道:「姑娘,你不肯付錢實在讓我很難做。」
「我是沒錢,不是不付。」這兩者是有差別的嘛!她也不想害人家做賠本生意呀。
「既然如此,那請問姑娘貴姓?」掌櫃愁眉苦臉的問。
她眼睛一瞪,奇怪的說:「我叫叮噹,要幹麼?」
「姑娘不肯付這五兩的飯錢,小店只好將姑娘的大名和欠債留在牆上,等你有錢的時候再來還。」說著,他一迭聲的要夥計將筆墨備來。
「那不是每個進來的人都看到我欠你們五兩了?」叮噹瞪大了眼睛,「那多不好意思呀,我才不要!」
「請姑娘放心,小店絕不會讓姑娘臉上掛不住,所以我們會留下你的衣眼,將牆上的字跡遮住,這樣別人就瞧不見了。」她的衣飾華麗、質料極好,沒有五、六十兩是做不出來的,留下這件衣服也挺划算。
「哈哈哈……」景澤遙大笑出聲,「有趣、有趣!」
這個胖嘟嘟的掌櫃真是有意思,所謂和氣生財就是這樣吧,留下衣服蓋著名字怎麼算都划得來,他還真是會做生意呀。
「笑什麼笑?!」叮噹氣忿的說:「都是你不好!」說著她褪下手上一串鈴鐺,往掌櫃懷裡一扔,「都給你,哼!錢姑娘多得是,只是忘記帶出來了。」
「是是。」他笑咪咪的說:「不過這太多、太多了,請姑娘稍待,小的立刻到錢莊雲換白銀,將餘錢還給姑娘。」
「用不著,都給你。」她一臉神氣的說:「我不要了。」碰了他那粗俗的手,她也不要那串鈴鐺了。
她一直有個怪癬,要是人家碰了她的東西,她寧願不要也不肯再碰了。
掌櫃頓時眉開眼笑,「這……」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呀,這串鈴鐺起碼可以讓他關店休息一年都不用做生意了。
「掌櫃的,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景澤遙拿出官府的腰牌,「欠白銀還黃金,你是黑店哪。」
掌櫃連忙道:「是這位姑娘自己不要的呀!」可別把他送宮哪,他就知道宮府的人都貪心,說不定是看了眼紅要他分一些給他。
「銀子她不希罕。」他眼睛一轉,笑咪咪的說:「但是……」
景澤遙和叮噹駕著一輛牛車走在街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斜靠著窗唱小曲的姑娘,也張著嘴詫異得忘了該往下唱。
只見車上迭著大大小小的酒罈和竹籠,竹籠裡儘是雞鴨之類的牲畜,一個不斷溢出水的盆子裡塞滿了魚,可憐的魚雖然還活著,卻沒有游動的空間。
新鮮的蔬果裝在大圓桶裡,數量卻不多。
更奇的是一串黑白豬、羊、牛被繫在車後,緩緩的跟著牛車走,車轅上掛滿了各種鍋碗瓢盆各式烹飪的工具,隨著車行晃動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鏘鏘聲。
叮噹一直很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她從小就是別人注意的對象,所以早就習慣那種欣羨的眼光。
可是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人家看她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她的鈴鐺或是她的美貌,而是這個白癡小卒子做的白癡事!
「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她生氣的說:「真是丟瞼!」
他把酒樓裡所有的牲畜都牽了出來,跟掌櫃的討了載貨的牛車,搬了人家的美酒和廚房裡的傢伙,把客棧搬得半空了,他居然還說不划算?!
那是她的黃金耶,她都已經給人家了,又怎麼能說不划算,把人家的客棧搬空啦!
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有什麼好丟臉的?總比肚子餓的時候,又沒錢吃飯好得多吧?」他才不在乎人家怎麼看,面子跟肚子怎麼比呀。
當然是肚子重要啦。
「你要不要臉呀?搬這麼多東西,都可以吃一輩子啦!況且那是我的黃金,就算換了東西也是我的,我不許你吃,你現在把那些豬呀鴨的都放掉。」她不要再招搖著到下一個城鎮。
「更正,是你不要的黃金。」他歎了一口氣,「我說你這人也真奇怪,讓掌櫃的換成白銀不是很好嗎?」偏偏愛擺闊,他又捨不得那些付帳後剩餘許多的黃金,所以只好搬客棧裡的東西抵數了。
「就是不好!」她哼道:「我才不要一路替你這小卒子付錢。」她又不是笨蛋,換那麼多銀子供他享福?
「真是聰明的小犯人。」他哈哈一笑,「我心裡想什麼你都知道,才相處這麼一天半天的,你就這麼瞭解我。」
「誰知道你呀,像傻瓜一樣,誰懂誰倒霉!」
景澤遙還是笑,突然叮噹輕呼一聲,把頭住旁邊一轉,埋在他的臂膀上。
「糟啦。」她低聲的說:「幫我擋一擋,別讓那群人見到我。」
「哪些人?」怕人家看見把頭埋起來有什麼用?他沒看過誰像她一樣,那麼愛把鈴鐺掛滿身招搖的,這還不夠好認嗎?
「就是蹲在酒鋪幌子下面那群人呀。」他是瞎啦,沒看見那群滿臉橫肉的山賊正大口喝酒、大聲說話嗎?
景澤遙橫他們了一眼,剛好對方也往這邊看來,一臉愕然的他們隨即爆出一陣大喊,神情歡愉的叫——
「找著啦!找著啦!」
叮噹將頭一探,連忙又縮回來,「慘了慘了!小卒子,這次你可得幫我,要是給他們逮到了,我就慘啦,快走、快走!」
「你到底做了什麼事?」他好奇的問。那夥人個個虎背熊腰,身手似乎不錯。
「什麼都沒做呀,快走啦!」她連連催促,「快叫這匹笨牛走快點。」
他們想逮她去換一個人,她得趕緊溜走,絕對不能被他們逮住,不然她就玩完了。
她聽見馬蹄聲響起,回頭一看喊道:「哇,真的追來啦!快走……」
「這麼急呀?」景澤遙笑咪咪的問:「要不要借你一隻慢牛,你騎著先走?」
「要死丫,小卒子你少說風涼話,快點走!」等到甩掉這群人之後,她再來收拾他。
「已經走很快了,太快的話後面那群嬌客會跟不上。」
「你去死啦!」都什麼時候了還掛念著那群豬!
求人不如求己!她一這麼想,立刻站起來小心的爬到板車上。
「喂,你幹麼?」千萬不是要做他正在想的那件事。
叮噹鬆開了綁在車後的繩索,將一群牲畜全都放開,然後掀開竹籠將雞鴨全都趕下車,跟著她一腳一個,將景澤遙辛苦搬來的美酒都給踢下去。
只聽牛鳴、豬叫、羊咩聲四起,雞鴨滿地亂竄,路上亂成一團,行人們有的抓雞有的趕羊,四散的物品和牲畜將追上來的山賊們暫時擋住。
「喂,死丫頭,你給我住手!」景澤遙也顧不得駕駛牛車,連忙去搶救他僅剩的食物。
叮噹拚命的往後扔東西,青菜扔了一地,果子四處亂滾。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抬起那盆魚,他立刻抓住盆緣罵道:「放手!」只剩這盆魚了,再丟了他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肚子餓的時候有些不可理喻。
「你放手!」叮噹用力一搶,水濺得她鞋襪和下半身都濕了,「快點叫笨牛跑快一點,我來擋他們。」
他用力一搶,水也晃出來潑了他一身,「可惡呀你,只顧著自己逃命,反倒不顧我的性命了!」
「你有什麼狗屁生命危險?」她罵道:「小卒子,快點放手!」她又是一搶。
他又搶了回來,「你把我的食物都扔光,不是讓我有餓死的危險。」
「餓不死你的啦,以後你吃飯,我出錢行了吧,快放手!」
他們兩個都抓著盆緣不放,一下搶過來一下又被搶回去。
「放手!」他們同時大吼,突然車子一個顛簸,兩人立腳不住同時往前一摔,叮噹先倒地,景澤遙跟著朝她背後壓了下去,偌大的盆子脫了手,重重倒蓋了下來……
兩人淋得渾身盡濕,木盆砸在景澤遙頭上,痛得他咧嘴,板車上都是四處亂跳的鮮魚。
「壓死人啦,快起來!」叮噹七手八腳的推開他,從他身下爬了出來,眼見追兵已至,不由得大急,「跑不掉啦,你去用絕世武功把他們都打跑。」
「我哪有絕世武功?!」他盤腿坐在板車上,摸摸腫起的後腦勺,「他媽的,真痛!」
連一個爛盆子都避不開,別說絕世武功啦,就連三腳貓都比他強些。
見一大群人騎著馬團團圍了過來,而景澤遙還在抱怨他的頭痛,叮噹急得往他身後一躲,罵道:「你沒用,全天下最窩囊的捕頭就是你,保護不了犯人的飯桶!」
一個滿臉刀疤,瞎了一隻眼的大漢跳下馬來,惡狠狠的大聲喊道:「給我下來!」
景澤遙站起身來,慢吞吞的跳下豐車,叮噹知道一場惡鬥要開始了,於是滿心期待的盯著逐漸走近的兩人。
大漢伸出蒲扇似的大掌,張開了雙臂模樣有些古怪。
她在心裡咕噥著,「這是哪一招呀,這麼古怪?」開門迎松?也不對呀,這招是劍法。可看他的樣子又像是要使掌法才對……
只見景澤遙也張開了雙臂,兩人笑呵呵的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背。
「小少爺,好久不見啦。」
叮噹大叫一聲,差點沒驚訝得從牛車上摔下來。
惡鬥呢?劍拔弩張的氣氛到哪裡去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