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毒 第七章
    齊異兩人在京城並未久留,不過待了數日,一等羅剎傷勢楷愈,便動身南行,回到隱居的山谷。

    一路上,靠著齊異的機警與使毒功夫,輕而易舉地將眾多追兵甩脫。

    反正離三個月的期限尚早,羅剎也不急著回鬼門覆命,便留在谷中安心養傷,順便讓齊異研究他體內的毒。

    在谷中住了幾日,羅剎的傷勢已好得差不多,為活動筋骨,他便在谷間信步漫走。記得齊異說過,谷中北方的天候與溫暖的南方截然不同,他心裡頗為好奇,於是往北方走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緩步繞過一處崢嶸亂石,迎面竟是一陣刺骨冷風,還夾雜著片片雪花。

    果然如齊異所書,這谷中南北氣候回然不同,比起谷南的溫暖,這谷北的冰寒風雪,又是另一番奇景。

    羅剎雖身上負傷,衣衫也穿得單薄,可他畢竟是習武之人,體魄遠較常人強健許多,在這冰天雪地中行走倒也無礙。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覺前方飄來陣陣熱氣,接著又聽見嘩然水聲。

    羅剎皺起眉,心中十分不解。

    此處天寒地凍,怎麼會有熱氣產生?而且,這兒冷得連水都會凍結成冰,哪來的水聲呢?

    羅剎又走了幾步,見到前方乃是一座大約三四人高的雪丘,他悄步繞過,本想一探熱氣來源,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望見令他一生難忘的美麗景象——

    眼前煙霧迷濛、水波蕩漾,虛無飄渺間,竟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圖,只見那美人發似黑綢柔亮,身如白玉無瑕,柳眉星眸,粉頰朱唇,清麗秀雅,仔細一瞧,這出浴美人居然正是齊異!

    此時,齊異恰好抬眼,望見羅剎正瞪大眼盯著自己,不由得驚呼一聲,面紅耳赤地急急矮身躲入溫泉中,藉以遮掩自己的身子。

    羅剎恍然回神,連忙轉過身,不敢再多望一眼,他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又慌又亂,氣血上湧,呼息微喘。

    雖然只是匆匆一眼,可他什麼都瞧見了,而且瞧得是一清二楚,毫無遺漏。

    齊異,竟是不折不扣的女兒身!

    這個認知如青天霹靂重重擊在他的心上,他腦中一片混亂,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同時,在無比的震驚中,又升起強烈的欣喜。

    齊異是女的……是女的!

    可喜悅過後,怒氣卻取而代之。

    齊異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是女兒身?

    莫非,她對他心存戒備,所以蓄意隱瞞?

    羅剎怔忡出神,直到身後傳來齊異羞赧的聲音——

    「我……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回頭了……」

    她原本以為這溫泉位置隱蔽,所以放心地在此淨身,沒想到羅剎竟這樣誤打誤撞地闖進來……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被其他男人撞見,她就算下毒死對方,也會毒瞎、毒啞他,可偏偏闖進來的不是旁人,而是羅剎……這下子,她該如何是好呢?

    羅剎轉回身子,深思地凝睇著她羞紅的俏臉,沉聲道:「你是女人。」

    她點點頭,大方承認:「嗯。」

    反正看都給他看光了,再否認又有什麼用?

    他氣急敗壞地質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你是女兒身?」

    齊異微微蹙眉,對於他的大驚小怪很不以為然。「你又沒問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而且,我是男是女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就是我,不會因為是男是女而有所改變。」

    「這事當然了不得,你是男是女,對我來說差很多啊!」羅剎忍不住埋怨,口吻憤然。

    要是早知道齊異是女兒身,他也不必一直懊惱自己竟對男子產生不該有的情感,也可省去不少不必要的困擾。

    齊異不解地問道:「差很多?為什麼會差很多?」

    突地,她心念一動,想到一個可能性。「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會因為你瞧見我的身子,而強逼你負責?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當然不會強逼你,你不用擔心。」

    她立志遊遍天下,研究各地形形色色的藥草、毒物,從來沒動過嫁人的念頭,因為,嫁人只會妨礙她的夢想。

    羅剎明知道她誤會了自己,卻也無法解釋,只能隨口掩飾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想男女有別,若是我早知道你是女子,對你的態度會好些,也不會讓你為我駕車,受那日曬風吹之苦,更不會讓你治療我的傷。」

    就算已知道齊異是女兒身,他還是不能將自己的感情傾吐,因為,他是鬼。鬼門門規明定,鬼門之鬼,絕不能愛上鬼門之外的人。

    齊異漫不在乎地聳肩,「這有什麼,我一人孤身住於谷中,什麼粗重的活還不是都得自己來,加上我時常行走四方,為求方便,自然是男裝打扮方便得多。至於治療你的傷勢也沒什麼,我乃是學醫之人,當時情況特殊,又怎會介意男女之別?」

    「你一人獨居,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羅剎微微皺眉,語氣中多了些許不自覺的關懷,向來冷淡的神色也變得溫柔許多。

    她一介女子,卻要挑起這谷內大小雜事,甚至遊走四方尋求天下毒物、草藥,必定十分辛苦。

    齊異心中一動,暖意湧上心頭,即使身處風雪之中,也絲毫感受不到半分寒意,只有滿身的溫暖。

    她望著羅剎那誠摯的目光,微微一笑,「不會的,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很開心。」

    最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在結識了「麻煩」其他四位好友後,現在的她比起從前,已好得太多了。

    她發覺,羅剎其實不如初見時那般塗情,在他冷漠的外表下,其實也有一顆關懷他人的心,愈和他相處,就愈能感受到他的好。

    「這兒天寒地凍的,你不宜久待,我們回木屋去吧。」擔心他身上那尚未癒合的傷口,齊異說道。

    兩人並肩同行,緩步往谷南走去,齊異不時偷覷羅剎那絕美無雙的側顏,目光幽然。

    有羅剎陪著自己,感覺真的很好,這感覺不同於與「麻煩」的那些朋友在一起。與羅剎在一塊兒,她感受到某種熾熱、甜蜜的強烈情感,令她胸口滿漲,幾乎無法呼吸。

    這種情感,難道就是所謂的男女情愛嗎?

    她……喜歡上羅剎了嗎?

    兩人緩步徐行,不久便繞過谷南、谷北的分界處。

    齊異突地停下腳步,自懷中掏出一隻小藥瓶,倒了一顆紅色藥丸遞給羅剎。

    「來,把這藥服下,這谷南、谷北氣候回異,你在此間行走,忽冷忽熱,溫寒相侵,對身體不好,先服下這藥,可以幫助調息,免去日後可能會產生的不適。」

    他服下藥,擔心地問:「那你自己呢?不需要服用這藥嗎?」

    齊異見他關心自己,心中泛起絲絲甜意,微笑道:「不,我已經習慣這種氣候,而且我方才泡了溫泉,不礙事的。」

    真的好奇怪,羅剎不過是不經意流露出些許溫柔,便能令她心情大好……

    她還不明白自己對羅剎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可是她知道……她想和羅剎在一起,若是能再多相處些時日,或許能釐清這複雜的心清。

    「溫泉?」

    「對,你不知道溫泉嗎?就是北谷那潭冒著熱氣的池子。」

    「從沒聽過,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溫泉。」羅剎想起方才美人出浴那一幕,面上不禁微微一紅,甚感尷尬。

    齊異一張俏臉也立刻泛起淡淡紅暈,不大自在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清清乾澀的喉嚨,試著換個話題,「對了,之前你穿女裝時,我言語間多有得罪,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齊異面色略黯,輕聲道:「不,我知道自己穿女裝不好看,你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一想起這件事,她心裡就悶悶的,雖說過往她一心鑽研醫術毒物,並不大在意自己的容貌裝扮,可她畢竟是女子,被人嫌棄女裝打扮不好看,難免會打擊到女性自尊。

    可偏偏羅剎生得絕美無雙,自己與他比起來,可說是相差甚遠,就算她想埋怨也說不出口。

    羅剎見她神色黯然,心知此事對她打擊不小,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那時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子,所以見你穿女裝覺得很彆扭,一時心急,才會……」

    齊異揮揮手,自怨自艾地說:「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粗手粗腳,穿起女裝來不倫不類——」

    「不!不是的!」羅剎實在不忍見到她那落寞的神色,於是急急打斷她的話。「其實……你穿女裝很好看,就是因為太好看,我——」

    突地,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就怕一時忍不住將真心話傾吐,為兩人帶來無窮後患。

    鬼門門規之嚴苛、行事之狠絕,自己是親身體驗過的,他受罰不打緊,可絕不能讓齊異受到任何傷害。

    「你什麼?」齊異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十分好奇他接下來的話。「你說話啊!」

    羅剎目光飄遠,神色有些僵硬,支支吾吾地道:「我……反正,你打扮起來很好看就是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粉臉羞紅,竊喜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他點點頭,垂下眼睫,不敢再洩漏太多情緒。

    過去,他以為齊異是男子,還會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可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後,他的心波動起伏,險些無法自己,若是不多加小心,隨時都有可能吐露心意。

    「謝謝。」齊異欣喜之下,也忘了追問他之前未說完的話。

    羅剎暗自鬆了口氣,溫言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趕快回木屋吧。」

    「嗯,我們出來這麼久,你想必也餓了,回去我就替你準備晚膳。」齊異巧笑嫣然,聽得他讚美自己,心情大好,對他更是體貼備至。

    望著她那燦若春花的笑,羅剎暗暗歎了口氣,「我們走吧。」

    看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再待在谷中,終有一日,他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這不僅害了自己,更會害了她。

    為了齊異,他只能離開。

    現下唯一的問題是,齊異尚未研究完他體內的毒,他若是開口要求離開,她必定不會答應,可若是就這麼耗下去,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與齊異相處得愈久,他怕自己愈是無法割捨對她的感情。

    羅剎愈想愈煩惱,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羅剎的煩惱並沒有立刻解決,反而拖延了好幾日,他一直想找機會同齊異說,可是一見到她的笑臉,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事情便這麼拖了下來。

    這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齊異在谷中摘取藥草,羅剎則陪在她身旁,幫忙拿裝藥的竹籃。

    從那日之後,齊異便換上了女裝,她矮身蹲在一簇深綠色的小草旁,「你瞧,這是珠光草,它的葉子是圓形的,像珠子一般,晚上還會發光,所以才叫珠光草,它能順氣通血,靜心養神。」

    羅剎愣愣望著她專注的側面,有些恍神。

    得不到他的回應,齊異抬起頭來,卻瞧見他正癡望著自己,似是若有所思。她微微蹙眉,不解地問:「很無聊是嗎?」

    他連忙否認,「不,你繼續說,我對這些藥草也很有興趣,你再多教我一些。」

    齊異微笑道:「不了,今日已採了不少藥草,我們先回木屋去,這些藥草可得好生保存,不然,到時製出的藥藥效會差很多呢。」

    「好。」

    兩人回到屋內,羅剎按著齊異的指示將藥草分放於各處。

    「謝謝你,你住在這兒,真幫了我不少忙呢。」齊異對著他甜甜一笑,真心誠意,煞是美麗動人。

    他心中一動,再也忍不住積壓多時的疑問,衝口問出:「你……為什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谷中?你的家人呢?」

    認識她至今,她始終是孤身一人,從未聽她提過關於自身之事,他早已暗暗困惑多時。

    「我……」齊異微怔,沒想到他會問起自己的身世。

    羅剎見她有些遲疑,以為她不願回答,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刺探你的過去,只是……只是想多知道些關於你的事,你若是不願意說也沒關係,就當我沒問過。」

    「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事?」齊異望著他,眼中帶著一抹深思。

    羅剎……竟會開口問她的事……他只是單純地對她感到好奇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對。」羅剎臉色頗為尷尬,撇開頭,不敢望向她,更不敢再多說什麼。

    齊異沉思良久,靜靜凝視著他,在一段長長的沉默後,才輕輕笑道:「好,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你安靜聽著,別亂插嘴,不然的話,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他急忙應道:「好。」

    齊異望向遠方,淡淡開口:「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醫術非常高明的大夫,他宅心仁厚,經常分文不取地為窮人治病,大家都很尊敬他,稱他為『神醫』。」

    聽到「神醫」兩個字,羅剎心念一動,突地想起一人,那人名為齊夏,在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齊夏不僅醫術卓絕,更難得的是,他有一顆仁慈的心,只要病人求他醫治,必定盡心盡力,甚至常常———費為窮人看診,因此上門求醫者無數,聲名如日中天,當時,武林中人都敬稱他為神醫。

    這位神醫齊夏,是不是就是齊異口中的那位神醫?他們兩人同姓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儘管心中有此疑問,羅剎也不敢開口詢問,靜靜地聽她往下說。

    「那位神醫有個賢淑的妻子,他們生了一個女兒,雖然日子過得清苦,卻很幸福快樂。神醫的女兒見爹爹救了這麼多人的命,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所以對爹爹十分崇拜,從小便立志學醫,而神醫也很疼愛這個小女兒,將一身絕藝都傳給了她。」

    聽到這裡,羅剎已能猜出齊異便是她口中的小女孩,只是,當年幸福的一家人,如今為何只剩齊異一人住在這谷中?

    「有一日,神醫家中來了一個身受重傷的漢子,那漢子渾身都是刀傷,鮮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氣。神醫沒有多問,盡心盡力地醫治那漢子。」

    話說至此,齊異的臉上突地浮現一抹笑,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一抹包含著怨怒與仇恨的笑。那抹笑,冷誚至極,令人不寒而僳。

    「有了神醫的妙手醫治,那漢子自然是好得極快,可當他傷癒之後,不但沒有感謝神醫,反倒對神醫的妻子起了歹念。某日趁神醫出門採藥之際,那漢子竟強行闖入內室想姦污神醫的妻子,他身懷武藝,力氣又大,一介弱質女流根本抵抗不了,而神醫的妻子為了保全清白,於是咬舌自盡,當場身亡。」

    齊異唇畔仍勾著一抹淡淡笑意,笑容卻有著說不出的沉重、悲傷。

    「待神醫回到家中,那漢子早已不知去向,只見到妻子冰冷的屍體,和坐在一旁哭個不停的小女兒。那年,神醫的小女兒只有五歲,她親眼目睹了整件慘事的發生。」

    羅剎一凜,瞬間明白了許多事,他望著齊異,目光愛憐,心中萬分不捨。

    難怪她會一人獨居於此,難怪她的性情會如此古怪,雖行精妙的醫術,卻不輕易為人治病,反倒醉心於鑽研毒物,毒人多於救人,讓武林中人一聽聞她的名號便懼怕至極。

    齊異沒有留意到他那滿是柔情的眼神,整個人沉浸在痛苦的過往回憶中,她握緊雙手,面色蒼白如雪,目光複雜,是怨、是恨、是痛、是苦。

    「神醫受到極大的打擊,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因一時善念救了那漢子,卻反倒害死了自己心愛的妻子。然後,在某一日,神醫消失了,帶著他妻子的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年僅五歲的小女兒。

    「有人說,神醫受不了打擊,投海自殺了;也有人說,神醫去找那惡人報仇,兩人同歸於盡。不管事實為何,神醫自此沒有再出現過。」

    「日復—日,年復一年,神醫的小女兒長大了,失去爹娘的她,一個人獨居在山谷中,一心鑽研著醫術毒物。漸漸地,她的醫術變得比神醫更高明,可卻很少救人,甚至連被她救過的人都很怕她,所以,有人稱她為魔醫。她很喜歡這個稱號,因為這和她爹爹的稱號完全不同,她已經發過誓,絕對不要像她爹爹一般,救了不該救的人!」

    話說至此,齊異臉上的笑已全然消失,她面無表情,冷漠得令人心驚。「現在,故事說完了,好聽嗎?」

    「我……」羅剎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很想安慰她,可自己本來就不是個善於言詞的人,更沒有安慰人的經驗,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齊異輕輕歎了口氣,面色疲憊,低聲道:「你什麼話都別說,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已經過去很久的故事,聽過就算了。」

    這些事情,一直深埋於她的心底,連「麻煩」中的四位好友也不甚清楚,可是,今日對著羅剎,她卻—占腦兒全說了出來。

    是不是在她心中,已將羅剎當成可以信賴的對象?又或許,這只是她—時情緒激動,不吐不快,而羅剎正巧陪在身旁,所以她才會對他傾吐這隱藏了許多年的往事?

    羅剎深望苦她,只覺心中情潮翻湧,對她又憐又愛,他再也忍不住心情的波動,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我只想說,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微微一愣,雖然和羅剎相處了不少時日,可除非必要,兩人根本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而此刻他竟然主動握住自己的手,實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感受著從他手中傳來的體溫,望著那溫柔的眼神,齊異心中一暖,泛起陣陣熱流。

    儘管心裡十分訝異,可是,她真的很高興,就算這只是羅剎對她的一時同情也無所謂。

    至少,在此刻,有羅剎陪在身旁,讓她哀傷的心,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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