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毒 第八章
    清風徐徐,吹來陣陣濃郁花香。

    足足有一個半人高的花叢間,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艷麗花朵,鮮黃、媽紅、淡紫、淺藍、扮橘,雖然生於同株,花色卻截然不同,每朵都如同碗般大小,迎風搖曳,美不勝收。

    羅剎站於花叢前,摘取著高處的花朵。

    齊異坐在一旁,靜靜地望著他摘花,怔怔瞧了豐晌,她忍不住輕歎,「你這麼站在花叢間,人比盛開的花還美上千百倍不止,好像是落入凡塵的天仙—般。」

    她這番讚美之書出自真心,絲毫沒有半分誇大虛偽,可羅剎聽了這話,神色卻突地大變。

    他停下手,冷冷地道:「別再這麼說!我生平最恨旁人提到我的相貌!」

    齊異皺起眉來,輕問:「為什麼?」

    他沉默了,心中天人交戰著,不知該不該將自己的過往說出,要是說了,他與齊異將會更接近,可太過接近,只會讓兩人都受到傷害……

    「不要緊,你若是不願意說沒有關係,我以後不會再提到你的相貌了。」齊異以為他對自己仍存著戒心,所以才不願意說,她心中微微一揪,浮起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之前,羅剎曾說過他家遭逢劇變,當時她便非常好奇,可礙於與羅剎並不熟稔,因此也不敢多問,可在相處這些日子後,她還以為……兩人之間的感情已有所不同……

    原來,只有自己一廂情願地將對方視為可信賴的朋友,她曾對羅剎傾吐過心事,可他顯然並不願意這麼做……

    她不怪羅剎,這種事情本來就勉強不得,只是,她的心……為什麼會這麼難受呢?

    羅剎明白她必定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既不想讓她難過,又害怕明講,將會令兩人之間的感情產生不該有的變化。

    在混亂的思緒中,激烈的情感最終戰勝了微弱的理智,羅剎暗暗歎了口氣,低聲道:「前些日子,你曾經說過一個故事給我聽,現在,我也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就說了吧。

    反正齊異也同他坦白過,自己又有什麼好保留的?而且,齊異對自己的研究也差不多該告一個段落,是時候返回鬼門覆命了。

    「你也要說故事?」齊異微微挑眉,有些訝異。

    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心意?而且,他的神色為何如此凝重,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似的?

    羅剎將視線移向她,「對,要聽嗎?」

    她當然立刻點頭,「要。」

    不管羅剎心裡是怎麼想的,只要他願意告訴她他的過往,就代表願意信任她,其他的事待會兒再問也不遲。

    羅剎坐於花叢旁,緩緩道:「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位絕色女子,人人皆稱她為武林第一美人,當然也引來各方英雄的追求,在武林中造成了不少紛爭。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這位女子選擇的不是身懷絕藝的武林人士,而是一名溫文儒雅且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

    齊異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傾聽。

    他神情淡漠,不帶感情地說著:「原來,這名女子雖出身武林世家,卻早已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十分厭煩,而這名書生是她的青梅竹馬,待她既溫柔又體貼,所以,她才會選擇這名書生作為廝守終身的夫婿。

    「兩人成婚後,生了一男—女,日子過得十分平淡而幸福,直到某天夜裡,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家中突然闖進了數十名手持刀劍的蒙面盜匪,將這家人強押上馬車,運至一處偏僻房舍。然後,為首的惡人取下了面罩,女子才認出那人竟是當年求親不成的愛慕者之一。

    「那惡人對女子一直念念不忘,他恨極了書生,早已暗中計畫很久,特意將書生和他們的一雙兒女擄來,以他們的生死脅迫女子順從他,若是女子答應,便放了書生和兒女們離開,否則便當場殺了他們!」

    羅剎眼中的傷痛一閃而逝,隨即又恢復漠然的神色。「為了心愛的丈夫和兒女,她也只能答應。」

    齊異紅唇微啟,很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卻又不願打斷他的話,只得繼續聽下去。

    「在得到女子的屈服後,惡人便當著女子的面,將書生三人放走。之後,女子一直忍辱待在惡人身旁,聽從他的一切吩咐,只為了不再讓他傷害丈夫和兒女,可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白費……」

    羅剎目光沉痛,喉頭乾澀,只要一想起娘親所受的屈辱,相當時一家人所受的痛苦,他便再也說不下去。

    話聽至此,齊異輕輕歎息,心下已有幾分瞭然,遂幫他接了下去——

    「我想,那惡人表面上雖然讓那名書生和兒女安然離開,可暗地裡早已對他們下了毒,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毒性便會發作。如此一來,不僅能令女子死心塌地跟著他,也能報復書生。」

    羅剎點點頭,心口傳來陣陣疼楚,他咬牙繼續說著:「對,那惡人奸狠毒的心,竟想置那書生和兒女於死地,幸而老天行眼,雖然那書生與女兒都死於劇毒之下,可小兒子卻因體質特異而一息尚存,也算是命不該絕,他遇上了鬼門鬼王。鬼王見他體質與眾不同,起了惜才之心,將他救回了鬼門。」

    他直直望著齊異,面容冷漠,似乎已將方纔的痛苦遺忘。

    「接下來的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體內的毒就是因此而來的。在成為鬼門羅剎後,我出的第一次任務,就是替家人復仇,而我之所以會以黑紗罩面,為的不只是隔絕呼出的毒氣,更是為了不讓旁人見著我的臉,因為我的容貌……和我娘生得一模一樣……

    他從來不曾忘記,全家之所以遭逢大劫,正是因為娘親那超平常人、絕世無雙的美艷容貌。

    而他……偏偏生得和娘親一模一樣,這張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臉,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那些枉死親人的慘狀。

    眾人癡迷傾慕的絕世容顏,只是替他家帶來了不幸的詛咒。

    他不是沒想過毀掉自己的容貌,卻又下不了手。因為這張和娘親相同的面容,同時也是他對娘親唯一的追念。

    齊異沉默了一會兒,明知不該問,可仍忍不住問出口:「那……你娘呢?」

    羅剎一震,握緊了拳頭,恨聲說道:「她死了!早在我報仇之前,她已發現了那惡人欺騙她,在刺殺惡人不成後,她撞梁自盡,我……來不及救她……」

    她伸出手,輕輕覆住了羅剎顫抖的大掌,目光柔暖。「你說過,你明白我的感受,而現在,我也明白你的感受。當時我也好想救我娘,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尖叫、掙扎,最後咬舌自盡……我也救下了她……這些年來,我不只限那忘恩負義的惡人,也恨我爹的識人不清,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是,那些已經過去了……」

    她抬起另一隻手,輕撫著他蒼白的面容,一心只想著要安慰他,連男女之防也忽略了。

    「雖然,我們都無法忘記那些事情,可是我們都不該再被過去的痛苦東縛,應該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那日,向羅剎傾訴完自己的過往後,她的心……彷彿得到了解放,瞬間輕鬆不少,而她希望自己也能這麼幫助他……

    羅剎怔望著她,心中百感交集,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似苦,似甜、似憂、似喜,全混雜在一塊兒。

    她猶疑地問:「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真正的名宇?」

    羅剎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沈玉寒。」

    這個名字,他已經十幾年不曾提起,如今說書口,竟有種無法形容的生疏與苦澀,可卻又隱隱感到欣喜,因為,他終於又說出這個名字,這代表他已能面對過往,雖不能說完全釋懷,卻也不再像以往那般逃避。

    這些……都得歸功於齊異。

    只是,這一切不該再繼續下去,是要離開的時候了。

    「你要走了?」

    一回到木屋,齊異剛放下裝滿五色花朵的花籃,便聽見羅剎說要離開。她瞪大了眼,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方纔,在兩人走回木屋的路上,羅剎一直不發一語,面色沉肅。本以為他是在調適心情,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沒想到……

    羅剎垂下眸,不願讓她瞧見自己眼中複雜的情思。「對,這些日子以來,受到你不少的照顧,真的謝謝你。」

    沒想到要與她分離,竟是如此難受,可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很慶幸能認識齊異,自從加入鬼門後,他已不再是人,而是背負著痛苦、冷心無情的鬼,可是,遇見齊異之後,讓他覺得自己又重新變成了有感情、有血有淚的人。

    齊異皺起眉,心中突地感到不安,追問道:「等等,你這話怎麼說得好像往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一般?我知道你要回鬼門覆命,可待你覆命後,還是可以回來這兒啊……」

    羅剎心中一痛,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不,我體內的毒,你也應該研究得差不多了,而且,我身為鬼門護法,本就不該和鬼門之外的人多所牽扯,與你相處數月已是極限。我這次離開這裡,便不會再回來,日後,自然也不會再與你相見……」

    心,緊揪著,疼痛不堪,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必須冷靜、理智地離開,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

    齊異六神色大變,急急搶至他身旁,用力地抓住他,慌張地搖頭,「不!你不能走!」

    為什麼聽到兩人不會再相見,她的心會刺痛得彷彿有人拿刀刺人一般?她不願羅剎離開,更不願從此再也見不著他!她不想和他分離,因為……因為她想和他在一起……直到……直到、永遠!

    「我……我為什麼不能走?」羅剎有些詫異,並沒有試圖拉回被齊異抓住的袖子,因為他被她激烈的反應給嚇到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你不能走……而是……」齊異直視著他,面色嫣紅,毫不保留地將真實情感吐露出來,「我不想你離開,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喜歡你!」

    她終於明白,這些日子在心中不時波動的微妙情愫是什麼了,這全都是因為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羅剎!

    她從來沒有那麼熱切地想與一個人在一起,只有羅剎,她想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羅剎愣住了,他怔怔地望著齊異,一臉不敢置信,「你?」

    大驚過後,是強烈的喜悅。齊異喜歡他?原來,他並不是單相思,她對他也有著相同的情意……

    他遲疑地問:「你……是因為同情我嗎?因為我和你有著相似的身世,說不定……你只是將同情誤認為是愛情罷了。」

    「不,我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她認真地望著他,口吻極其篤定,神情誠摯。「你是頭一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

    羅剎愣了片刻,爾後,他倏地放聲大笑,笑得極其冷嘲。  「對,你當然喜歡我,因為我身上有你最喜歡的毒。」

    他不相信齊異,因為他不能、也不敢相信,只能選擇推拒。

    齊異急急解釋道:「不!不是那樣的!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你身上的毒才注意到你,可是,在和你相處後,我慢慢感受到你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而剛剛……你說要離開!永遠不再相見時,我的心好痛好痛,這讓我更加確定,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她放開羅剎的衣袖,改而拉住他的手,目光柔若春水,滿是濃情蜜意,「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我過得很開心,我以前從沒想過要與任何男人廝守一生,但是,假如是和你在一起,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幸福。」

    「我……」羅剎神色猶豫,雖然早已下定決心要拒絕她,此刻卻也不禁動搖。

    他當然也想獲得幸福,而在過往,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因為鬼門之中只有痛苦、只有悲傷,根本沒有幸福可言。

    可是,若能和齊異在一起,似乎一切都得到了救贖……

    不,不行!鬼門實在是太可怕了,違背鬼門門規者,輕則受刑,重則處死!而和鬼門之外的人交好、相戀,更是鬼門大忌,下場唯有死路一條,他不能讓齊異受到牽連!

    他用力甩開齊異的手,冷聲道:「不!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是鬼門的羅剎,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鬼門!」

    明知道這麼說會令她難過,可長痛不如短痛,為了徹底斷絕她的情意,也只能這麼做了。

    齊異心中一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瞪視著羅剎冷漠的神色,咬唇道:「你對我……根本沒有任何情意?可是,你對我那麼好,那些溫柔的目光和舉動……都只是出於朋友之情嗎?」

    望著她蒼白的臉色,羅剎心中很是不忍,可卻不得不下狠心應道:「對,我不喜歡你!一直以來,我只將你當成朋友,除此之外,沒有絲毫男女之隋。」

    「我……」她怔愣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羅剎已嚴訶拒絕了她,可是,她怎麼也不甘心就此放棄!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相信以後再也不可能像喜歡羅剎這般地喜歡旁人了,要是就這麼放棄,她一定會後悔。

    齊異心意既定,神色一整,信心滿滿地道:「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既然現在我已明白了自己喜歡你,往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讓你也喜歡上我,想永遠和我在一起。」

    「你……」羅剎一怔,他竟忘了齊異的性子有多麼執拗。

    可這回,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退讓,因為這不只關係著兩人的幸福,更是兩人的性命,與鬼門作對,是一場必輸的仗。

    他冷下臉,硬起心腸,將話說得更難聽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你若是再糾纏下去,莫怪我不念朋友之情,對你痛下毒手!」

    說完,趁齊異還來不及反應,他身形一閃,隨即奔掠出屋外。

    齊異連忙追出,可她的輕功本就不及羅剎,當然攔不下他,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消失在山谷入口處。

    她又氣又惱,無可奈何下,只能放聲大喊:「沈玉寒!你聽著,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她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一定要讓羅剎也喜歡上自己!

    江南

    齊異連夜趕路,來到了「麻煩」中的好友——「金口不落空」卜默兒所居住的唯孤山,為的是向卜默兒求助。

    卜默兒之所以會被稱為金口不落空,就是因為她那未卜先知的奇特能力,只要得她相助,必定可以輕易找出羅剎的下落。

    望著眼前蒼翠的唯孤山,齊異秀眉微蹙,幽幽地歎了口氣。

    本來,她並不想勞煩卜默兒,只是蕭常笑此時與楚飛雲正是新婚燕爾,又懷有身孕,她實在不好意思上門叨擾,無可奈何下,只能找上卜默兒。

    她才跨出幾步,便瞧見山道上佇立著一名身形纖細的白衫女子,她姿容嬌美清麗,雪白的衣衫迎風搖曳,清逸秀雅,出塵若仙。

    「默兒!」齊異瞪大了眼,又驚又喜地快步搶上前去。「你知道我要來,所以在這兒等我是嗎?」

    「對。」卜默兒的臉上毫無驚訝之情,反倒佈滿了焦慮,她急急抓住齊異的手,拉著她快步往山上走去。「齊姊,我屋裡有名傷患,你快些來替他醫治。」

    齊異不解地問:「傷患?是誰?是阿風、阿笑,還是小花?」

    想到好友們可能受了傷,她心急如焚,立刻施展輕功,拉著卜默兒往山上奔去。

    「都不是,是……是旁人……」卜默兒嬌喘吁吁。

    她身子纖弱,被齊異這麼拖著疾奔,實在不大舒服,可她又擔心那受傷之人,因此強逼著自己跟上。

    「咦?」齊異訝異地停下腳步。    「當今世上,除了我們五人之外,還有誰能進得了這唯孤山?」

    「這……」卜默兒欲言又止,—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反正,他傷得很重,齊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先替他醫治,之後我再同你說明,好嗎?」

    齊異見她對傷者甚是關心,自然爽快應允:「好,你放心,反正我都已經來了,他傷得再重,我魔醫齊異也醫得好。」

    「謝謝。」卜默兒微微一笑,甚是感激。

    兩人談話間,腳步絲毫未停,不久後便進到森林深處,那兒矗立著一棟樸拙木屋,四周環繞著各式美麗花草,彷如世外桃源。

    齊異跟著卜默兒進入屋內,走至內室床畔,只見床上躺著一名俊俏少年,臉色因大量失血而慘白,五官緊皺,似是極為痛苦。

    卜默兒秀眉微蹙,咬唇道:「我已替他清洗了傷處,也用你以前留下的藥為他敷上,可他傷得極重,除了先前曾清醒過一會兒,後來便一直昏迷不醒,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這兒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你在旁看著,好學著日後如何為他換藥。」齊異捲起衣袖,自懷中掏出藥瓶與銀針,開始著手醫治少年的傷勢。

    她先解下少年身上包紮的布巾,仔細審視傷處,在見到那些嚴重的傷口後,她微微挑眉,眼中掠過一抹興味。

    卜默兒站在一旁,擔憂地望著她下針施藥。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齊異總算將少年的傷口處理妥善。

    「來,辛苦你了。」卜默兒連忙遞上一條乾淨的毛巾,讓她將手上的血污擦拭乾淨。

    齊異隨意擦了擦手,沉吟道:「照他的傷口看來,應是刀劍所傷,而且是多人一起動的手。他不知是得罪了什麼人,下手可真狠,傷的全是致命要害,幸好他身子骨頗為健壯,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能逃到你這唯孤山來,遇上你這好心人救了他,真是福大命大。」

    卜默兒目光閃動,紅唇彎出一抹苦笑,「他闖進我這唯孤山,遇上了我,是福是禍還很難說呢……」

    見她似是陷入了沉思,齊異輕聲一喚:「默兒?」

    卜默兒這才回過神,勉強笑道:「不好意思,我又恍神了。齊姊,他傷得這麼重,將來好得了嗎?」

    齊異微微一笑,很是自豪。

    「當然,幸好你之前已為他擦上我特製的藥,不然拖了這麼久,要完全醫治好也不容易。接下來的幾天,你每日仔細為他換藥、餵藥,他自然能好起來。現在先讓他好好休息,我們到外頭談去。」

    卜默兒點點頭,與她走出內室,來到了廳內。

    兩人坐於桌畔,卜默兒為她倒了杯清茶,笑道:「齊姊,真是多謝你了。我已明白你的來意,我現在便將鬼門羅剎的藏身處畫給你。」

    她天生異能,能預知天下事,早知曉齊異今日會來,又是為何會來,而關於齊異與羅剎之間的事,她雖不能說全然通曉,卻也略知一二了。

    齊異對她的異能早已習以為常,無奈地笑歎:「我本來不想勞煩你,可阿笑那兒我不好去打擾,只好來找你了。」

    「別說得如此見外,也虧得你來找我,才救得了那人的性命,只是……世上一切早有定數,我救了他……也不知是好是壞……」

    齊異皺起眉。「默兒,那少年究竟是何來歷?」

    「那少年的來歷,我也不太清楚……」卜默兒似有難言之隱。

    「這世上竟有你弄不清楚的人嗎?」齊異訝異地瞪大眼。

    卜默兒歎了口氣,幽幽道:「他的情況特殊,我不能多談。齊姊,我知道你急著找羅剎,就不多留你了,祝你早日找著心上人。」

    聽她提起羅剎,齊異臉一紅,神色嬌羞,「唉,找他是不難,難的是後面的事哪……」

    「放心,若是你真心喜歡他,就算有天大的難題也解決得了。」卜默兒淡淡一笑,話中似乎另有玄機。

    齊異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與羅剎的感情能有結果,心中又多了幾分把握。

    她展眉笑道:「嗯,那我這就下山去找他。」

    那日被羅剎拋下,初時的氣惱過後,她靜心思索,發覺羅剎雖是嚴詞拒絕了她,可是態度卻很奇怪,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像是在畏懼什麼一般。

    何況,和羅剎相處的那些日子裡,他對她雖稱不上體貼,卻也不若對待他人那般冷淡,若說他真對自己無心,她實在無法相信。

    所以,她一定要找著羅剎,確認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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